第21章
灵修秘籍?
等等……灵、灵修?
叶云溪看着书卷上的灵修二字, 神色不由一顿,片刻后,从怔愣中反应过来, 连忙把手中的书卷扔了出去。
怪不得宁霜尘会松手,原来又是这种禁书!
书卷落在地上,上面的字迹忽地亮了起来,一个个墨字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紧接着, 发着光的墨字自书卷上飘浮至虚空,在他们面前重新拆解组合,最后汇成了几行墨金色的小字。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只见上面写道:
‘此为灵修秘籍, 若想离开此处,需照书中之秘术修炼,待到修炼圆满, 修为即可恢复, 第三个月满之夜时, 方能离开深崖禁地。’
末尾留名:霁月。
这应当便是霁月真君口中离开的方法了。
难怪霁月真君说照他所说的去做,修为便可自行恢复,原来这方法指的是灵修。
寻常风月宗的弟子只要与他人灵修,便可由此增涨修为灵力,换成其他宗派的弟子应该也一样。
可灵修需要两人配合, 这里只有他和宁霜尘两个人。
不对……
这是什么意思?
让他们灵修?
他们……?
他和宁霜尘???
叶云溪霎时面上一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偏偏宁霜尘这时还开口复述道:“待到修炼圆满,修为即可恢复,方能离开崖底,这是想让我们一起灵修?”
让他和宁霜尘灵修?除非他死!
光是提及这几个字,叶云溪便觉耳根发烫,好似浑身炸毛一样, 瞪着他凶巴巴道:“除非我死!想都别想!”
“你以为我想?”宁霜尘听他这么说不免想笑,转眸看着他,用同样的话回道:“放心,就算我死,也不会与你灵修。”
“你……”叶云溪冲他冷哼了一声,双眸依然瞪着他,咬牙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宁霜尘回了他一句:“你也是。”
两人各自把脸扭向一边。
飘浮在虚空的墨字于片刻之后消失,与此同时,灵修秘籍也渐渐失去了光芒,变回了普通书卷的样子,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两人谁也没有去捡,谁也没有去碰,而是继续查看着这间密室,试图能找出其他方法。
虽然这个希望十分渺茫。
他们几乎可以确定,那两位剑修前辈应当便是灵修之后才得以离开的,否则不会在外面的洞壁上留下那样的话。
妖兽封印,风月禁地,修炼秘籍。
最后那个看不清的字即是秘籍的‘籍’字。
叶云溪又查看了一遍书架,依然没有别的发现,密室内只有满墙浩如烟云的书卷。
这里与其说是密室,更像是霁月真君的藏书室。
他再次走到悬挂着那幅美人图的墙壁前,画上的男子他虽没有见过,却已从方才的灵修秘籍猜到了他的身份,正是深崖禁地的主人霁月真君。
几案上的书卷堆得满满当当,却和书架上的稍有不同,他刚才没有注意,这会儿才发现这些书卷上都没有卷名。
要知道,格子里那些书卷名字可是一个比一个长,也一个比一个更离奇荒诞。
叶云溪看了一会儿,随手拿起一卷,谁知刚拿到手中,耳边忽地传来一声异响。
声音来自右侧,他扭头看去,只见旁边的书墙突然动了起来,由中间往墙壁里面慢慢凹陷进去。
不一会儿,书架和书架之间多出了一条台阶似的暗道。
宁霜尘正翻看着书卷,闻声抬起眼来,看了眼暗道后,又看向站在几案前的叶云溪。
两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前面还在因为灵修秘籍互相斗嘴,这会儿却已心有灵犀般一起朝暗道走了过去。
不想刚迈出一步,眼前一阵晕眩,体内似有一团火气直窜,令宁霜尘不得不停住了脚。
见另一边的人没跟上来,叶云溪回过头去,看他立在原地,问道:“你怎么了?”
宁霜尘缓缓调整了一下气息,从方才突如其来的晕眩中回神,定了定神,摇头道:“没事,走吧。”
他说了没事,叶云溪也就没再多问,先一步在前面走进暗道。
原以为暗道会通向新的地方,直到他从暗道出去之后,看见寝殿里熟悉的摆设,才知道那条暗道只不过是密室和寝殿之间的出口。
根本没有别的出路。
叶云溪难免有些失落。
不会真要他们灵修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别人,叶云溪可能会勉强考虑一下,当然,前提是这个人并非男子。
可偏偏只有宁霜尘。
不仅是男的,还是他的宿敌。
叶云溪想到这里便黑了脸。
回头一看,宁霜尘又慢在了身后,靠着暗道出口的墙壁,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
叶云溪看了眼,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他说着折返回去。
宁霜尘却是喘了口气,压着嗓子道:“你别过来。”
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厉。
叶云溪没听他的话,又朝他走近了一步。
宁霜尘的语气重了几分,再次冷着声音说道:“我让你别过来。”
干什么这么凶?
尽管很不想搭理他,叶云溪停下来顿了会儿,仍是皱着眉问了句:“你到底怎么了?”
他们虽然是宿敌,可毕竟一同身陷困境,又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叶云溪暂时还做不到置之不理。
宁霜尘扶着墙壁,呼吸微重,鬓间渗着密汗,勉强回道:“我可能中了魅术,你离我远点。”
魅术?
叶云溪闻言立时一顿。
然后想起他们刚才在密室的时候,画中倏然飞出来的红点,当时他被及时推开,而宁霜尘挡在了他的前面。
想来宁霜尘便是在那个时候中了霁月真君的魅术。
他依稀记得,当初他随师兄师姐下山,在山下碰见其他宗门的弟子,其中一人便中过风月宗弟子的魅术。
那名弟子被魅术折磨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最后还是被他身为医修的师叔施针相救,才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若是修为仍在,他还能帮宁霜尘运功。
可他们如今不仅失了修为,还什么都没有。
叶云溪不禁眉头紧锁,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又忽地记起储物袋的那些丹药,灵光一闪道:“你的储物袋呢?”
宁霜尘似已无法站立,撑着佩剑半跪在地,腰间的储物袋随之滑落出来,他伸出另一只手去捡,指尖却怎么也够不到。
叶云溪见状,主动说道:“我帮你吧。”
他说完慢慢上前,弯腰捡起地上的储物袋,离得近了,才看清楚宁霜尘现在的模样。
额前碎发微润,脸色酡红,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此刻正染着一抹欲’色。
他似在努力克制着,紧紧握着剑柄,指节发白,手背青筋直冒。
叶云溪捡起储物袋随即退到一边,解开袋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什么复元丹、屏香丹、凝气丹等等。
他挑出其中一瓶写着清心丹的丹药,握在手里:“就是它了。”
中了魅术的人好像都没什么力气,叶云溪于是拧开瓶塞,倒了几粒在手心,再把手中的丹药递过去。
宁霜尘微垂着头,看起来十分难受,浸着雾气的眸子扫了眼他,才慢慢接过丹药吞入腹中,随后放下佩剑盘腿而坐,调整着浑浊混乱的气息。
叶云溪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他,过了会儿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小心翼翼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宁霜尘微闭着眼,呼吸却是越来越重,连颈间也染上了绯红。
看来清心丹对抑制魅术无用。
“不行?”叶云溪微凝着眉道:“那我再找找别的办法。”
此处既是风月宗的禁地,肯定也有解除魅术的办法。
寝殿他们已经找完了,这里的东西都是用来帮助修炼的。
叶云溪想了想,忽然想起了寝殿下的密室,于是又沿着原路返回到书架前。
“魅术、魅术、魅术……”
他一边喃喃念着这两个字,一边寻找和魅术有关的书卷。
密室内的书卷并非全是禁书,也有其他涉及风月宗秘术的,虽然也好不到哪儿去,风月宗毕竟是个以灵修为主的宗派。
叶云溪一目十行地找着,密室的藏书实在太多了,他找了两面书墙都没找到,不免有些着急。
如果宁霜尘真的因此失了性命……
那他从今以后就没有宿敌了。
也不用再担心有人和他作对了。
明明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不知为何,他却一点儿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便在叶云溪思绪飘远之际,书架最末处的一角蓦然闯入了他的视野里,是一卷卷名为《魅术秘法》的书卷。
找到了!
他连忙从格子里取出来,借着油灯的微光快速翻看,里面果然记载有解除魅术的办法。
叶云溪直接翻至最后一页,却见末尾处写道——‘欲解魅术,唯有灵修。’
又是灵修……
这下好了,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他微微扭过头,目光掠过被他扔在地上的灵修秘籍。
难道只有灵修吗?
他现在怀疑,霁月真君就是故意的,为了促成他们灵修,故意在画上设下魅术。
而想要解开魅术只能灵修,想要离开崖底也只能灵修。
叶云溪皱紧了眉,第一次感到难以抉择。
要么和宁霜尘灵修,要么看着宁霜尘等死……
如果换在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甚至还会给宁霜尘补上一剑。
可是……
倘若不是宁霜尘将他推开,如今身中魅术的人就是他自己。
该怎么做?
叶云溪陷入两难。
就算宁霜尘是男人……
只要闭上眼应该都差不多吧?
叶云溪内心一阵纠结。
灵修、不灵修、灵修、不灵修……
脑子里好似有两个小人在不停打架。
最后,叶云溪把心一横,咬了咬牙,捡起地上的灵修秘籍回到了寝殿。
宁霜尘仍闭眼盘腿坐着,额上的汗珠比方才更密更多,浑身上下仿佛冒着热气,连身上雪青色的衣袍也湿透了。
他记得当初那名弟子也是这样,然后越来越难受,越来越痛苦,只差一点便欲’火焚身爆体而亡。
叶云溪站在宁霜尘的面前,心里酝酿一番后,清了下嗓子道:“我刚去翻了书卷,书卷上说,解除魅术的办法只有灵修。”
仅仅是提到灵修两个字,叶云溪耳朵便又红了起来,抿了抿唇又道:“等、等会儿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随时叫我停下来。”
宁霜尘没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可能太难受了吧。
叶云溪弯下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宁霜尘还是闭唇不语。
叶云溪在他对面坐下来,不再问他,而是深深吸了口气。
“那我们开始修炼了。”
第22章
叶云溪闭上双眼, 刚做好心理准备,顿了一会儿,又缓缓将眼睛睁开。
等一下……
第一步该做什么来着?
想到此处, 叶云溪微微皱了下眉,重新拾起身旁的灵修秘籍。
方才他只随意地扫了一眼,快速翻阅了一遍便把秘籍放在了旁边,根本没有仔细去看。
不是因为时间来不及, 而是他一看到里面的描述,便忍不住脸冒热气。
上一次为了不被嘲笑,他在宁霜尘的面前撒了谎, 别说和别人亲嘴牵手了,长这么大,他甚至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
喜欢是什么感觉?
叶云溪不知道。
和别人做这种事是什么感觉?
叶云溪也不知道。
他只隐约记得几年前, 宗门内有一对师兄师姐结为道侣。
结契大典第二天, 有懵懂无知的师弟问那位师兄结契的感觉怎么样。
那位师兄笑着回答说感觉很好很奇妙。
如今他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没碰到, 就要和一个男人灵修了。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他的宿敌。
很好很奇妙又是一种什么感觉?
叶云溪试图从秘籍中找出答案,结果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脸颊也越来越烫。
这个地方进去?
这……这能行吗?
这也太难了吧!
他一边看着秘籍,一边偷偷瞄了眼宁霜尘。
想起之前在山洞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的宁霜尘的身体, 叶云溪不禁满面通红。
啊啊啊他怎么也变无耻了!
不过,宁霜尘身材这么好,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吧?
他只是为了帮助对方解除魅术,一定会很注意很小心的,只不过因为第一次和人做这种事,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叶云溪闭眼吐了口气,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先试了再说!
再这么拖下去,等会儿宁霜尘真要爆体而亡了。
叶云溪做了个深呼吸,睁开眼来,再一次奔赴战场。
这一次,他决定完全照着秘籍上的步骤来。
第一步:准备药膏。
药膏?
叶云溪连忙从地上起身,环顾了一遍寝殿,目光锁定玉床边的几案,几案上摆放着许多玉瓶瓷罐。
他走过去拿到手中。
玉瓶上写着合欢散,瓷罐上写着润雪膏。
原来这种药膏是在灵修之前使用的。
叶云溪继续看着秘籍,秘籍上说,润雪膏质地细腻,柔滑滋润,用之清凉舒缓,使人身心愉悦。
看这描述还不错,名字也挺好听。
他打开盖子缓缓凑近,轻嗅了下,一股淡淡的幽香直钻鼻孔。
闻着也很香。
可是要怎么用?
叶云溪于是又看了一眼润雪膏的用法,这一看,双颊直接烧了起来。
用用用手指?
这也太奇怪了!
叶云溪瞬间脸颊爆红,不敢再继续看下去,飞速将秘籍翻至下一卷。
第二步:解开衣带。
嗯……这个看起来正常了一些。
在那些通俗话本的描述里,灵修确实是需要解衣带的。
虽然好像听起来……也不是那么正常?
但和帮宁霜尘涂抹药膏相比,叶云溪更能接受帮他解衣带。
尽管如此,在朝宁霜尘走过去之前,他还是从几案上顺手拿了一罐润雪膏。
宁霜尘仍盘腿坐在那里,双目微闭,长睫似沾满雨露的蝶羽,他的脸似乎比刚才更烫,外袍的颜色似乎也比刚才更深。
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一阵扑面而来的热意。
叶云溪酝酿了片刻道:“秘籍上说需要解衣带,正好你的衣袍也湿了,那我帮你解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
叶云溪慢慢把手伸向宁霜尘的衣带,霜华宗的宗服是雪青色的,外袍衣带都是一样的颜色,只不过外袍上暗纹流动,而衣带上则绣着金线。
宁霜尘一动不动,任由他解着衣带,衣带解开,外袍也跟着随之滑落,最后是白色的里衣。
直至眼前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他的视野里。
宁霜尘的身上亦是汗水涔涔,结实的胸膛,紧致的腰腹,无一不渗着热汗。
看着他臂膀间滚落的汗珠,叶云溪忽觉一阵口干舌燥。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指尖还未触碰到对方,刚至中途,面前的人猛地睁开眼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叶云溪顿时怔住,回想自己方才的举动,心里莫名有些心虚,眨了下长睫道:“你……醒了?”
宁霜尘仍是沉默不语,只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如一潭幽邃的深渊。
叶云溪清了下嗓子,正准备解释一下,手腕忽然被捉住,面前的人向他靠了过来,离他越来越近。
下一刻,他直接被宁霜尘按倒在了地上。
躺在地上的叶云溪:嗯???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到底有没有醒?
思忖间,那张脸在眼前逐渐放大,视线从他的眼睛缓缓移向他的嘴唇。
他这才注意到,宁霜尘暗沉沉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一抹绯色。
叶云溪察觉不对,皱着眉喊了一声:“宁霜尘?”
面前的人依然没有回应,反而朝他缓缓靠近,带着灼意的气息洒落在他的正上方。
叶云溪怔愣了下,急忙别过了脸。
“等等!”
想不到中了魅术的宁霜尘竟然如此主动。
叶云溪一时面露臊意。
他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
见宁霜尘在他的喝止声中停下,叶云溪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等、等一下,我去帮你拿润雪膏……”
都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是照秘籍上的步骤来为好。
刚要起身,却又被宁霜尘按了回去,高大的身影低俯下来,将他牢牢困住,宽大的手掌滑向他的腰畔。
也、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叶云溪滚了滚喉咙:“你、你先别急,我先去拿……”
话还没说完,那双手刷地扯下了他的衣带,叶云溪脸色陡然一变。
宁霜尘不会是想……
意识到他接下来可能想要做什么,叶云溪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立马挣扎起来,试图将宁霜尘从面前推开。
却不想他越是挣扎,宁霜尘越是紧紧捉着他,甚至直接将他的双手扣在头顶。
叶云溪的后背蓦地生出一阵寒意,彻底慌了神,颤着声恶狠狠地放话:“宁霜尘,你要是敢对我……我就……”
话语中却是一点儿威慑的气势都没有。
没等他把话说完,宁霜尘俯身下来,将他衣袍扯掉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封住了那两片柔软的唇。
身下一凉,叶云溪立时瞳孔一震。
为了帮宁霜尘解除魅术和他灵修是一回事,灵修时处于下面的位置又是另一回事。
想不到平日里冷静从容的宁霜尘失控起来如此可怕。
叶云溪内心不由一阵慌乱。
不对,宁霜尘本来就是无耻之徒!
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挤了进来,他瞪大双眼,眼中满是惊恐。
主动权在他的惊慌中完全丧失。
叶云溪越是挣扎,按住手腕的力道越重,一瞬间,陌生的感觉侵遍全身。
“宁霜尘……你给我起开!”
“宁霜尘……你这个混蛋!”
“宁霜尘……呜!”
叶云溪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架在火堆上的烤鱼,翻过来翻过去,整个人融化在汹涌的热潮里。
从一开始的生气怒骂,到后面的苦苦哀求。
最后,只剩下了一串被撞散的呜咽声,断续地,细碎地,回荡在淡淡幽香飘散的寝殿中。
……
不知过了有多久,意识终于从迷蒙中苏醒。
宁霜尘缓缓掀起眼皮,隐约中,他好似做了一个令人沉沦的梦。
他梦见了叶云溪。
然后呢?
梦境中断。
宁霜尘睁眼看着头顶,那间偌大空荡的寝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垠的天穹。
他好像正躺在一棵桃花树下,身下是柔软的草地,四周是一片绚丽烂漫的桃花林,花瓣随风吹落,在半空中打着旋儿,慢慢飘落下来。
宁霜尘盯着盛放的花枝愣了会儿神,抬手接住飘落的花瓣,手臂上的抓痕映入眼来。
他停顿了一下,缓了缓转过视线,紧接着,便看见了缩在他身侧的叶云溪。
像一只瘦弱可怜的小猫似的,微偏着头,蜷着身体依偎在他的怀里。
宁霜尘垂下眼眸,看着他身上被撕成碎片的衣袍,神色登时一怔。
记忆瞬间回笼。
不是梦。
都是真的。
这一刻,宁霜尘全都记了起来。
叶云溪帮他找解除魅术的方法。
叶云溪说想要解除魅术只能灵修。
叶云溪试图帮他修炼。
叶云溪为他解开衣带。
然后……
他把人狠狠欺负了一顿。
身旁的人微闭着眼,似是哭得太久,眼圈仍是红红的,白皙的颈间全是斑驳错乱的痕迹。
这下完了。
招惹到了最不该招惹的人。
宁霜尘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就在这时,怀里的人蜷起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轻颤着长睫缓慢地睁开了眼。
第23章
头好沉。
眼皮也好沉。
叶云溪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 全身上下跟被碾过了似的,又酸又痛,让人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意识已经逐渐恢复, 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叶云溪艰难地动了下嘴唇,嘴唇也很干,好像还破了点皮,轻轻一扯便带来丝丝痛意。
在努力掀了好几次眼皮后, 叶云溪终于在昏沉中睁开了眼。
他微蜷了蜷指尖,试图抬起手腕,却发现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眼前的视野渐渐清明, 紧接着,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是宁霜尘。
这一瞬间,所有发生过的画面如排山倒海般涌入脑中。
他帮宁霜尘寻找解除魅术的办法。
他为了救宁霜尘主动与他灵修。
他被宁霜尘按在地上。
然后……
脑子里的画面越是清晰, 越是令他愤怒不已。
叶云溪微微瞪圆了眼, 看向那张脸的目光透着凶狠, 眸底怒气翻滚。
宁、霜、尘!!!
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全都是拜宁霜尘所赐!
宁霜尘对上怀中人的视线,从他的眼里看出怒意,默了下,十分心虚地开口:“你……感觉怎么样?”
还敢问他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
他差点就被……
后面的事叶云溪不敢想下去。
如果不是宁霜尘突然晕过去, 他甚至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那里。
身为堂堂云岚宗少宗主,他几时被这般羞辱过。
更遑论还是被他毕生的宿敌。
叶云溪越想越生气,面红耳赤地瞪着他,“你……”
一开口,却发现嗓子跟被刀割了一般,声音沙哑得不行。
现在的他浑身就如同散架了一样,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腿也痛,腰也痛,身后某处更是难以描述。
刚睁眼时只觉朦胧昏沉,待到彻底清醒之后,身上的痛意反而愈加明显起来。
一想到这些都是宁霜尘造成的,叶云溪心中怒气更甚,再低头发觉自己正倚在宁霜尘怀里,更是猛地将人一推,从他旁边摇摇晃晃起身。
刚站起来,又差点跌了回去。
他勉强站稳脚跟,双腿由于无力微微发颤。
不知不觉中,有什么黏黏糊糊的东西流了下来。
叶云溪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后,脸色噌的一红。
他一脸盛怒地看向宁霜尘,眼底因为羞愤漫起水汽,拧着双眉咬牙切齿道:“宁霜尘!我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叶云溪握紧拳头向宁霜尘揍去,却不想双腿一软,拳头挥了个空,还没碰到对方分毫便整个人扑向了地面。
在快要摔倒之前,一只有力的手臂先一步捞起了他,并顺势将他打横抱起揽在怀中。
被突然抱起来的叶云溪就像一只应激的猫,张牙舞爪,浑身炸毛,又凶又可爱,好似逼急了就会立马咬人。
叶云溪确实也咬了他。
双脚悬空,整个人被抱离地面,让叶云溪不禁又想起了他们在寝殿里发生的那些事。
他对此仍然心有余悸,不免有些慌张。
但又无法挣脱,只能不停地捶打宁霜尘的胸膛,“放开我!放开!宁霜尘,你给我放开!”
可宁霜尘仍是不为所动,情急之下,叶云溪于是狠狠咬上了他的肩膀。
本以为宁霜尘会直接把他扔在地上,却不想宁霜尘并没有对他做出任何举动,只在被他咬上时很轻地皱了下眉。
见对方眉头紧锁,叶云溪似泄了气般,慢慢松开了嘴。
便在这时,后颈忽地一麻,他浑身像被定住了似的,偏着头靠在宁霜尘的怀里,无法动弹,只有眼珠勉强可以转动。
叶云溪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被宁霜尘施了定身术。
他就知道宁霜尘刚刚都是装的!
没对他动手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而已。
不过……
宁霜尘为什么能施展定身术?
他的修为恢复了?能使用灵力了?
叶云溪满脑都是疑问。
是因为他们灵修了吗?
可是他为什么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太过疲惫,叶云溪暂时还没有感受到体内灵力的波动。
正思忖着,这时,抱着他的宁霜尘忽然开了口。
声音自他的耳边飘来,不疾不徐,语气听起来极为认真。
“我知道我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知道你那么做是为了救我。”
“抱歉,我会负责的。”
知道自己是为了救他还对他这么过分!
谁要他负责了?
叶云溪蹙紧了眉,耳廓却是泛起热意。
他听着来自对方胸腔里的心跳声,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浮起一丝烦躁。
宁霜尘没再继续说下去。
两人一起走在桃花林里。
此地与上次幻象中的花林十分相似,一眼望去,全是层层叠叠、连绵交错的花枝。
也不知他们如今是否离开了崖底。
想起方才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宁霜尘决定先找一个靠近水源的地方,帮叶云溪好好清理一下。
他虽然恢复了些许修为,可也仅仅只能施展一下简单的术法,尚且用不了需要更多灵力的洁净术。
宁霜尘抱着叶云溪在桃花林中走了许久一段路,终于在前方看见了一片湖水。
湖水清澈见底,湖边绿草茵茵,离湖水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山洞,洞口野花成片。
“我们休息一会儿?”
宁霜尘说着解开定身术,叶云溪却没有反应,低头一看,原来是已经睡着了。
许是太累了,醒来又消耗了太多精力,怀里的人抵挡不住困意便睡了过去。
他睡着时脸依然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纤密的睫毛仍挂着泪珠,靴袜不知道哪里去了,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脚。
一副惹人怜惜的脆弱模样。
宁霜尘将他身上的外袍裹紧了一些。
这件事说到底是他不对,如果不是他中了魅术,就不会变成后来失控的局面。
但为了救他,叶云溪抛去宿敌的身份,主动和他灵修。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这个嘴硬心软的人……
宁霜尘看了眼怀中人安静的睡颜,不自觉轻轻扯了下唇。
似怕将他吵醒一般,他放轻了迈开的脚步,缓缓走向开满野花的山洞。
于是,等到叶云溪再次醒来,眼前又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薄薄的日光从洞顶交错的枝叶间倾泻下来,盛放的桃花花枝随风摇曳在头顶,洞口是开着各色野花的草地。
他身上的衣袍好似被换过了,换成了雪白的里衣,身下则铺着一件雪青色的外袍。
叶云溪微微愣了下神,正要起身,突然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一阵面红耳赤。
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
难怪他觉得后面凉凉的。
还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异样感。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
叶云溪以为宁霜尘又要对他做那种事,一张脸涨得通红,压着嗓子怒骂道:“混蛋!滚!”
这一开口,才发现身上的定身术已经解了。
他试图扭身再次出手,却被宁霜尘的另一只手制住,强行摁了回去。
宁霜尘制止的动作虽然强硬,嗓音却十分温柔:“别动,我在帮你清理,很快就好了。”
清理?
还能清理什么。
只有宁霜尘在里面留下来的……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让尚未反应过来的叶云溪险些溢出了声。
此刻的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咬紧嘴唇,将红得滴血的脸深埋下去。
然后在心里暗骂。
宁霜尘!
你这个大坏蛋!
你这个大混蛋!
卑鄙!无耻!下流!
叶云溪红着眼眶暗自骂了个遍。
于是,宁霜尘刚帮他清理完,便得到了他充满怒气的一个字。
“滚!”
叶云溪低埋着脸,双颊通红,根本不敢抬头。
宁霜尘当然没有滚。
不仅没滚,他还将衣袍仔仔细细给叶云溪穿好,这是他之前洗干净后放在储物袋里的云岚宗宗服。
虽然不清楚他们醒来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但庆幸的是,他们的所有东西都还在,包括他的储物袋,也包括那一卷灵修秘籍。
他怕叶云溪看见秘籍后会更生气,所以把它和其他东西一起放进了储物袋里。
叶云溪仍埋着脸,微蜷着身体,看样子并不想搭理他。
宁霜尘从储物袋里拿出装有丹药的玉瓶,又把装满水的水囊放在他的面前,缓了缓说道:“你受了点伤,这丹药吃了应该会好得快些。”
受伤?
什么受伤?
他又没有受伤,哪里需要吃什么丹药。
很快,叶云溪又想起了什么,耳根蓦地一阵发烫。
他受伤的地方还能是哪里。
只有……
想到此处,叶云溪一时又羞又恼,再次怒骂道:“滚!滚开!有多远滚多远!”
第24章
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听见的第几个滚字了。
宁霜尘虽觉无奈, 却也并没有因此失去耐心,这件事本就是他理亏在先,不管叶云溪说什么做什么, 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他把丹药和水囊一起留下,看了眼那道微蜷的身影,知道叶云溪这会儿还在生气,只将一件外袍轻轻披在他的身上, 便转身出了山洞。
伴随着洞口的脚步声远去,过了好一会儿,叶云溪才缓缓抬起了深埋的脸。
这次宁霜尘真的滚了。
不知为何, 他的心里依然不大畅快。
让他滚就真的滚了?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倒显得他多在意这件事一样。
叶云溪也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
宁霜尘捉弄他他不高兴,宁霜尘太听话他也不高兴。
好像所有事只要与宁霜尘有关,他的心情便会受到影响, 变得心烦意乱, 变得起伏不定。
确定宁霜尘真的离开后, 叶云溪在山洞里慢慢坐起身来。
身上的衣袍全都换了,白色里衣外罩了件浅碧色的外袍,腰间系着深绯色的衣带。
是他的云岚宗宗服。
看起来存放得很好,衣摆袖角一条褶子都没有。
身体好像也被宁霜尘擦洗过了,没了一开始的黏糊感, 相反清爽干净了许多。
等等……
宁霜尘为他擦洗?
那他岂不是都被看光了???
念及此处,叶云溪微微蹙了下眉,面露薄红,转而又想起他们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整张脸瞬间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可恶的宁霜尘!
趁他睡着占他便宜!
真是太无耻太卑鄙了!
叶少宗主骂来骂去,就只会这么几句。
洞外的天气似乎不错,阳光肆意洒落, 连小小的山洞也变得亮堂起来,洞顶处有一个小口,从上方伸进来一枝盛放的桃花。
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有没有从崖底出去。
叶云溪将令人烦躁的宁霜尘赶出脑中,定了定心神,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闭上双眼试着调整气息。
有一股温热的灵力似在他的丹田凝聚,随后缓缓游走全身,像一股涓涓细流,自丹田处逐渐流向四肢百骸。
他不急不慢地吐息纳气,眉头跟着慢慢舒展,仿佛打通了所有经脉一般,全身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
是他的修为!
他的修为恢复了!
叶云溪不由地睁开双眼,眸光闪烁,眼底溢满喜悦之色。
他的修为终于恢复了!
看来霁月真君没有骗他。
灵修真的可以恢复修为。
叶云溪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剑指捏了个诀,指尖凝出灵气,指向洞顶上方的花枝,枝叶摇动,淡粉色的花瓣随之飘落。
修为确实恢复了。
叶云溪不禁喜形于色,凝出的灵气又指向生长在洞口的野草,一抹带着灵气的青光掠过,叶片顿时一分为二。
他在山洞里试了好几次,从一开始的欣喜雀跃,到后面慢慢凝起了眉,最终从喜悦中冷静了下来。
因为他发现,不论他怎么试,都只能聚起一丁点儿灵力,顶多施展几个简单的术法,和从前相比远远不及。
修为恢复了,却又没完全恢复。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要继续灵修才行?
叶云溪拧着眉回忆了一下秘籍的内容。
秘籍上并没有说到底需要修炼多少次才行,只说待到修炼圆满,修为即可恢复,第三个月满之夜便能离开崖底。
月满之夜即月圆之夜,每个月只有一次。
第三个月满之夜……
也就是说,需要三个月?
不会吧……
还要修炼这么久?
叶云溪光是想想便忍不住皱眉。
让他和宁霜尘灵修三个月……
倘若每次都跟第一次一样。
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仅这么一次,他便已经彻底后悔了。
这要让他们再灵修几次,叶云溪怀疑,他能不能活着离开崖底都成问题。
可如果不灵修,他的修为就无法完全恢复……
该怎么办?
叶云溪又一次陷入两难。
他抬眼看向山洞外,此时夕阳已落至林梢,天色渐晚,却依然不见宁霜尘的人影。
天都快黑了。
这人怎么还没回来。
他说让他滚还真就滚了?
叶云溪不禁皱了皱眉,本就因为修为一事有些郁闷,这会儿更是烦躁不已。
若是宁霜尘真的走了,他便连灵修的对象都没了。
等等……
他才不会再和宁霜尘灵修!
叶云溪正想着这人不会不回来了吧,便在这时,山洞门口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正是从外面回来的宁霜尘。
看到他,叶云溪立时又沉下了脸,把头扭向一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宁霜尘手里提着两条收拾过的鱼,没进到洞内,只走到洞口往里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山洞仍和他出去的时候一样,叶云溪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丹药和水囊似乎没有动过,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
宁霜尘扫了一眼,看出来叶云溪还在生气,拿出储物袋里的锅具支在洞口,主动说道:“我刚去附近看了看,顺道在湖里捉了两条鱼。”
只是去捉鱼?
去了这么久?
心里这么想着,叶云溪蹙着眉,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也太久了。”
声音虽然很小,却刚好飘进宁霜尘的耳朵里。
方才还一直叫他滚,这会儿又怪他离开久了?
早已摸透了叶少宗主的脾气,宁霜尘不仅没有为此感到不高兴,反而因为他的别扭微扯了下唇。
至少叶云溪肯搭理他了。
宁霜尘接着说道:“我还去了趟桃花林深处,在那里看见了一间草屋,里面好像有人住过的痕迹。”
他本来打算进去看看,但见天色已晚,担心叶云溪一个人待着怕黑,便急忙提着鱼赶回了山洞。
桃花林深处?
草屋?
另一边的叶云溪听见这几个字,瞬间竖起了耳朵。
难怪宁霜尘去了那么久,原来是找到了新的地方。
所以就这样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呵。
宁霜尘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又道:“我没进去,等你的伤……”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
听出他话语中的停顿,叶云溪耳廓微红,随后又扭过头地冷哼了一声。
他的伤是谁弄的?
这会儿倒来假惺惺当好人!
叶云溪没答应,也没拒绝,算是默认。
宁霜尘煮着鱼汤,往他的方向瞟了一眼,见叶云溪不似先前那般满脸愠怒,适才稍稍舒了口气。
他看了片刻,收回视线,低眸时无意中扫过地上碎成两半的叶片,不由多看了两眼,问道:“你的修为恢复了?”
叶云溪仍板着脸,冷冷回道:“与你无关。”
怎么与他无关?
若不是他们一起灵修,他们的修为也不会恢复。
这要说出来肯定又会惹得叶云溪生气,宁霜尘于是把这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专心煮着鱼汤。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狭小的山洞一时寂静无声,只剩下枯枝燃烧时发出的嘎吱轻响。
太安静了。
叶云溪闻着洞口处飘来的香味,下意识舔了下唇,睡着时宁霜尘好像喂他喝过水,醒来后嘴唇没了之前那般干燥。
可这么久没有进食,又闻着这股香味,他的肚子早已有了饿意。
但让他跟宁霜尘说他饿了……
他做不到。
没等他张口,宁霜尘主动把盛好的鱼汤递给他:“喝吧。”
说着又添了一句,“小心烫。”
叶云溪没说话,也没接,只淡淡掀眸睨了一眼。
喝还是不喝?
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将碗接了过去。
宁霜尘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给他煮点鱼汤怎么了?
外面的天已彻底黑尽,微凉的夜风拂过山洞,捎来一丝冷意。
叶云溪双手捧着碗,一碗鱼汤下肚,浑身也跟着暖和起来。
许是宁霜尘回来后并未有任何越矩的举动,叶云溪看他时的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夜风吹过洞口呼呼作响,一股冷意窜入山洞,火苗随之东摇西晃。
这里入夜后似乎比崖底更冷。
他裹了下单薄的外袍,看了眼坐在洞口的身影,默了会儿冷不丁开口:“进来。”
宁霜尘扭头:“什么?”
叶云溪眉尖微蹙,别扭地转过脸:“没听见就算了。”
宁霜尘当然听见了,只是以为自己听错了,所以才多问了一句,结果一不小心又惹叶少宗主不高兴了。
他想了会儿回道:“没事,我在这里就行。”
什么意思?
这话说得倒像自己欺负了他一样。
叶云溪不由拔高声量,带着命令似的语气说道:“我叫你进来你就进来。”
叶少宗主的命令哪能不从?
宁霜尘无奈扯唇,听他的话进到山洞里。
等他进来后,叶云溪却是往山洞另一边靠了靠,接着指挥道:“好了,别动,就在那里。”
他用树枝划出一条分界线,“不许过来,否则……”
见他没说下去,宁霜尘问道:“否则会怎么样?”
叶云溪一时被问住,只道:“反正不许过来!”
叶少宗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宁霜尘顺着他的话点头应下,在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洞内确实比洞口暖和许多,两人各自占了山洞一边,听着山洞外的猎猎风声,以及火堆里的枯枝轻响,缓缓闭上双眼沉入梦乡。
一夜好眠。
至少对叶云溪来说,睡得还算舒坦,当然,也可能因为他太疲惫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硌着他,他用手摸了摸,有点硬,摸起来怪怪的。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宁霜尘压低的嗓音。
“醒醒。”
叶云溪缓了缓撩起眼皮,睁开双眼,正好对上宁霜尘近在咫尺的脸。
他、他怎么又睡到宁霜尘怀里去了?
叶云溪愣了下神,见宁霜尘正盯着他,从他的胸膛慢慢往下看去。
意识到刚刚摸的是什么东西后,脸色刷地一红,瞬间缩回了手,大骂道:“无耻!流氓!”
第25章
到底谁是流氓?
看着从他怀里弹起身的叶云溪, 宁霜尘不免想笑。
他这不过是正常反应,叶云溪却是直接用手,怎么看都比他更像个流氓。
而且, 又不是没碰过……
这话说出来,某人肯定又要炸毛,宁霜尘抖了下衣袍跟着起身。
昨晚是怎么睡到宁霜尘怀里的,叶云溪已经没有记忆了, 但看山洞里分界线的位置,确实是他自己挪过去的。
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叶云溪脸上泛起一丝窘色, 看到宁霜尘站起来,却是浑身戒备。
他连忙往后退了退,警觉道:“你、你干什么?”
“出去解决一下。”宁霜尘说着看向他, 见叶云溪一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 又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挑眉问道:“怎么?你要帮我?”
帮他?
这要怎么帮?
反应过来宁霜尘在捉弄自己,叶云溪面色顿红,瞪着他凶巴巴地吐出一个字:“滚!”
宁霜尘轻扯了下唇,在叶云溪盛怒之前,转身出了山洞。
不是无法承受叶云溪的怒火, 而是担心再待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
只不过和叶云溪灵修过一次而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宁霜尘瞥了眼洞口的方向,转身时敛了敛微深的眸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叶云溪之间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明明知道彼此是宿敌,明明知道叶云溪讨厌自己,却总是忍不住去招惹他。
想看他生气、看他害羞、看他哭泣……
脑海里浮现出叶云溪泫然欲泣的样子, 宁霜尘的呼吸微重了几分,不自觉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而此时此刻。
山洞里。
想到自己的手碰了那个东西,哪怕隔了一层布料,叶云溪仍是止不住脸皮发烫。
一大早就做这种事……
宁霜尘真是太流氓了!
还想让他帮忙,这人真是……不要脸!
叶云溪既羞赧又气愤。
这股怒气一直持续到宁霜尘解决完从外面回来。
叶云溪又变回了昨天那副模样,头扭向另一边,跟没看见他似的,摆着脸色不搭理他。
宁霜尘已经习惯了他的脾气,知道他这是还在别扭,收拾了一下从储物袋拿出来的东西,主动搭话道:“怎么样?今天好点了吗?”
叶云溪闻言先是不解,后知后觉宁霜尘问的是某处的伤,耳廓染上一抹微红。
还能怎么样?
哪有这么快就好的。
都怪宁霜尘。
让他停下来反而越来越过分。
叶云溪微皱着眉,递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你说呢?”
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和责怪。
宁霜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自知理亏,顿了下说道:“那就休息两日,过两日我们再去。”
叶云溪这才转过了脸,好奇地反问:“去哪儿?”
继而想起宁霜尘昨天去过的地方,又道:“草屋?”
宁霜尘点点头。
昨日他在附近查看了一遍,这个地方除了那间草屋,只有一片望不见尽头的桃花林。
他怀疑,他们并没有离开禁地,也没有离开崖底,他们仍在寝殿,只是进入了霁月真君的幻象里。
这个幻象是特地为了他们灵修布下的。
而想要彻底离开,只能靠着灵修恢复修为,直至秘籍所说的月满之夜到来。
“那间草屋和山洞离得不算远,我想,在那里住过的人很可能便是那两位剑修前辈。”宁霜尘缓了缓说道:“不过不着急,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听说要去那间草屋,叶云溪顿时来了精神,急忙道:“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现在就去。”
他只在山洞里待了半日便待不下去了。
宁霜尘上下打量了眼他,露出有些怀疑的眼神,显是不信。
叶云溪于是朝前走了两步,对他道:“看吧,我真没事了。”
走到第三步时,不小心牵扯到那处的伤口,没忍住轻轻抽了口冷气。
宁霜尘见状,摇了下头:“还是再休息两日。”
看到他摇头,叶云溪终于没了耐心,立时拉下了脸,眉头一皱,沉着脸一字字喊出他的名字。
“宁、霜、尘。”
如果不是宁霜尘,他又怎么会受伤?
如今罪魁祸首反倒来管上了他。
见叶云溪面露愠色,宁霜尘知道他这回是真要生气了,趁这时拿出昨日留给他的丹药,温声道:“这样,你吃了这丹药我们便去,如何?”
嗯?
吃了丹药就去?
叶云溪看了眼他,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听到这话,瞬间收起了浑身炸起的毛。
他一手拿过装丹药的玉瓶,虽知宁霜尘这是好意,仍未给他好脸色,“吃便吃。”
看他服下丹药,宁霜尘暗自舒了口气,微不可察地提下了唇。
叶少宗主脾气不怎么样,却格外好哄。
话虽如此,他们仍是在山洞里休整了一日,直到翌日才动身前往桃花林深处的草屋。
确如宁霜尘所说,草屋和山洞离得并不远,趟过湖水便能看见自桃花林间探出来的屋檐一角。
但他们目前恢复的修为尚不足以御剑飞行,因此只能徒步前去。
叶云溪以为,那间草屋既坐落于桃林深处,定是荒凉萧索,房梁屋顶大抵破旧不堪,结满蛛网,草屋四周则是野草疯长。
到了草屋门口,才发现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的确是一间用茅草盖的草屋,却并不破旧,也不衰败,反而整洁又干净,唯有地上散落着许多桃花花瓣。
草屋前是用篱笆围成的小院,东边有一块小小的菜地,西边有一口井,四面桃花相映,桃林相衬,倒不失为一个隐居的好地方。
宁霜尘在篱笆前停下脚道:“就是这里了。”
小院院门的上方悬了三个洋洋洒洒的大字。
叶云溪跟着止步,仰头看去,喃喃念了出来:“枕流居……”
这字迹莫名有些眼熟。
看起来不像出自名家之手,却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叶云溪收回视线,和宁霜尘对视了一眼,恍然道:“是那位剑修前辈写的?”
宁霜尘点头嗯了声:“这上面的字迹和洞壁上的一样。”
这也是他推测那两位剑修前辈在这里住过的原因。
他们既然来过此处,想必也照秘籍上所说的灵修过了。
宁霜尘看向小院道:“我们进去看看?”
叶云溪点点头。
两人一同推开院门,迈步跨入小院,一边打量四周,一边走向正屋。
上一次来过这里的人,是在四百年前,四百年过去了,这间草屋看上去仍未有丝毫变化。
宁霜尘由此推断道:“此地应该是幻象。”
只有幻象中的景物才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叶云溪当然也猜到了,不然怎么解释,他们为什么会在灵修后,突然从昏暗的寝殿来到这个地方。
那两位剑修前辈自然早便离开了。
叶云溪环视完小院,走在前面推开正屋的门。
里面有一间客堂,一间厨房,还有一间里屋,客堂位于正中,厨房和里屋分别在东西两侧。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客堂仅有一副桌椅,东侧的里屋则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案。
草屋看似简朴,却处处透出温馨。
比如,书案花瓶里插着几枝折来的桃花,从窗口望出去翻种过的菜地,小院门上龙飞凤舞的题字。
日光自窗外洒落进来,轻风拂过满树盛放的桃花,屋内光影浮动,窗明几净。
只是一些极不起眼的细节,却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曾经有人真把这里当成了家一样。
那两位剑修前辈究竟是谁?
叶云溪从客堂来到里屋,环顾了遍屋内,发现窗前的书案上好像写了什么,随即走了过去。
只见书案上除了插着桃花的花瓶,还有书房里常见的笔墨纸砚,一支蘸过墨汁的毛笔正搁在笔架上。
这些看起来似乎是其中一位前辈的东西。
可能是当时离开得太过匆忙,没来得及从幻象里带走。
宁霜尘在他后面走进来,见他拿起书案上的纸笺,问道:“上面写了什么?”
叶云溪没看明白,皱了下眉道:“好像是一首诗……”
他最不喜欢看这种文绉绉且不知所云的诗赋,待宁霜尘走近之后,随手把纸笺递给了他。
宁霜尘接过纸笺看了看,眸底流露几分沉思,确实和叶云溪说的一样,有人在纸笺上题了一首诗。
只是这诗上所写……
宁霜尘捏着纸笺念道:“栖鸟离林不复还,流云无意枕松寒。君似孤山无情月,独留我心向云岚。”
听他念完,叶云溪灵光一闪道:“这诗里写了云岚二字,肯定是我们云岚宗的前辈写的。”
宁霜尘却是摇了摇头。
叶云溪不服气道:“那你说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宁霜尘定定看着纸笺上的诗句,默了会儿,缓缓吐出几个字:“流水无情,落花有意。”
叶云溪没听懂他这话的意思,蹙着眉嘀咕道:“什么流水,什么落花,奇奇怪怪。”
宁霜尘于是换了另一句直白的话解释道:“这是一首情诗。”
叶云溪顿时愣住:“啊?”
他没听错吧?
这是……情诗?
他们云岚宗和霜华宗……还能有情???
见叶云溪一脸惊诧,宁霜尘敛下眸色,若有所思道:“不过是一个人的痴情罢了。”
叶云溪这才终于听明白了,不由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你们霜华宗的那位前辈喜欢我们云岚宗的那位前辈?是这样吗?”
宁霜尘点了点头。
想到霜华宗的人对他们云岚宗的人一腔痴情,还不得回应,叶云溪似掰回了一局般,心里莫名有了几分得意。
就在这时,宁霜尘冷不丁说道:“我大概知道那两位前辈是何人了。”
嗯?这么快就知道了?
叶云溪随即问道:“谁?”
宁霜尘默了默,抬起眼道:“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
叶云溪闻言登时一怔。
那位云岚宗的前辈是栖流剑尊!?
怎么可能……
心里这么想着,下一刻,叶云溪便直接说出了口,“这不可能。”
“你若是不信,可以再看一遍。”宁霜尘将纸笺放回书案,末了又添了一句道:“这也是一首藏头诗。”
叶云溪虽不喜欢读书念诗,倒也知道藏头诗是什么意思,他照宁霜尘的话复看了一遍,刚看到‘栖鸟’‘流水’二字,便不自觉目光微顿。
前两句诗的开头合起来便是‘栖流’。
除此外,第二句中的‘枕松寒’即是‘枕寒’。
‘孤山’则是他们云岚宗的孤山峰,那里曾是栖流剑尊的洞府所在。
所以‘独留我心向云岚’指的是,枕寒剑尊对栖流剑尊的心意……
叶云溪仍然觉得不可置信。
有关栖流剑尊的传闻,他以前听师兄师姐们说过,听说他们师叔祖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剑修天才。
只是有次从秘境出来以后,他们师叔祖不知怎么和霜华宗的枕寒剑尊结下了梁子,自此后,两人只要一见面便打斗不休。
后来他们在某次交手中失去踪迹,之后便就再也没了去向。
众人都觉得两人可能是仙殒了。
要知道栖流剑尊可是他们师祖最疼爱的师弟,而枕寒剑尊则是当时的霜华宗宗主最敬重的师兄。
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云岚宗和霜华宗互为死敌,不再来往,直至今日。
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一起失去踪迹是在四百年前。
上一次青墟秘境开启也是四百年前……
那两位前辈既是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也就是说,他们曾经在崖底禁地灵修过???
如此一来,之后发生的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听起来未免有些荒谬。
叶云溪好一会儿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连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也只能靠灵修才能离开……
那他和宁霜尘……
思及此处,叶云溪下意识看向屋内的另一道身影,正巧宁霜尘也在这时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二人目光交汇。
好似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宁霜尘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一本正经道:“和那两位前辈一样,我们想要离开也只能灵修。”
叶云溪不知为何脸上忽地一热,移开眼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啊……”
他们不是已经试过了?
只有灵修才能恢复修为。
宁霜尘仍目不转睛看着他,接着问道:“那我们还灵修吗?”
对方的语气太过认真,叶云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宁霜尘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害臊?
不就是灵修吗,反正他们都有过一次了,再来第二次第三次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这个地方也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只要能离开这里……
“也、也不是不行……不过,”叶云溪说着话锋一转,抬起眸子,迎着他的目光道:“这次我要在上面。”
第26章
听他说要在上面, 宁霜尘起初默了一瞬,又想到了什么,随后爽快地点了点头, “可以。”
见宁霜尘应得如此之快,叶云溪却是迟疑了,有些怀疑地打量了眼他。
这就同意了?
宁霜尘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可见宁霜尘一脸认真,语气诚恳, 又不似有假。
这不禁让叶云溪犹豫起来。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这么好的机会终于轮到了他,错过了这次可就不一定会有下次了, 他一定要把宁霜尘对他做的加倍还回去。
思忖片刻后,叶云溪看着他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许反悔。”
宁霜尘嗯了声, 跟着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不反悔,这次你在上面。”
可叶云溪总觉得宁霜尘答应还是太容易了,每次宁霜尘都要占尽他的便宜,然后看他暴躁看他生气,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顺从过。
便在他感到不解时, 下一刻,却见宁霜尘从储物袋里拿出了灵修秘籍。
叶云溪顿时愣住,不免紧张起来:“现、现在吗?”
这会不会太快了?
他都还没有做好准备,而且,光天白日之下……
却不想,宁霜尘拿着灵修秘籍反问道:“你想要现在?”
“不、不是……”叶云溪急忙摇头,“我没有。”
大白天做这种事也太奇怪了!
想到在白日里交颈厮磨, 叶云溪的耳朵便不自觉爬上一抹微红,顿了下吞吐道:“还、还是晚上吧。”
宁霜尘点头:“也行。”
什么叫也行?
宁霜尘真想过白天?
这也太不害臊了!
明明这次的主动权在他手里,叶云溪却不知怎么感到一丝紧张。
如果让宁霜尘知道他是第一次,肯定又要借机笑话他。
不行,他不能让宁霜尘看笑话。
今晚之前,他一定要好好做一下功课。
想到此处,叶云溪朝宁霜尘伸出手去,准备向他讨要灵修秘籍。
这时,宁霜尘在他前面说道:“那我先去收拾一下。”
见叶云溪朝自己伸手,会意地把灵修秘籍交到了他的手里。
收拾?叶云溪下意识脱口问道:“收拾什么?”
也不用这么早收拾自己……吧?
宁霜尘道:“收拾一下草屋。”又看了眼他道:“还是说,你更想继续住在山洞?”
原来是这个收拾……
是他想歪了……
叶云溪不禁面色一红,为自己的曲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山洞他是不想再回去了,光是在崖底待了这么几天,每日醒来后背总是青一块紫一块,他便已经受不了了。
相比之下,草屋虽说远远比不上他在云岚宗的住处,但也比夜宿山洞好上太多。
叶云溪扫视了一遍屋内,目光掠过屋子里的唯一一张床,随即问道:“可这里只有一张床,我们怎么睡?”
宁霜尘听见这话,面不改色反问:“灵修还需要两张床?”
叶云溪被他的话问住,一时语塞:“呃,好像……也不需要……”
宁霜尘道:“那不就行了。”
虽是如此,叶云溪仍然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那他和宁霜尘这三个月岂不是都要睡一张床?
在他看来,只有结了契的道侣才会这么亲密,转念又想,他和宁霜尘之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除了不是道侣,睡一张床好像也没什么。
算了,那就这样吧。
想通此节后,叶云溪于是理所当然地吩咐道:“那你去收拾吧。”
灵修一事便这么定了下来,说定之后,宁霜尘去收拾草屋,叶云溪则捧着秘籍专心研习灵修秘术。
一边看一边皱眉。
这么做也行!?
这人都快折起来了吧!?
还、还可以抱起来吗!?
那日为了帮宁霜尘解除魅术,时间太过仓促,他只看了前面两卷,并未来得及细看。
这会儿看着上面的小人图,叶云溪不禁满脸震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仿佛一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男人与男人灵修也能有这么多种方法……
是他小看风月宗了。
而另一边,宁霜尘正收拾着草屋。
说是收拾,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地方。
幻象中的景物不会随着时间改变,就像纸笺上四百年不曾褪色的墨迹,草屋自然也和四百年前一样。
只不过想到娇气的某人,宁霜尘仍是仔仔细细将草屋的每个角落打扫了一遍。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已经彻彻底底摸透了叶云溪的性子。
叶少宗主完完全全就是娇养出来的小公子,爱发脾气,一点就炸,可就是这样傲慢骄横的他,却是一点儿都让人讨厌不起来。
反而……
靠在窗前的身影此时正双手捧着书卷,认真看着秘籍,一忽儿皱眉,一忽儿挠头。
宁霜尘立在院中,目光越过窗棂落在他的身上,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
夜色转眼而至。
虽然白日里已将灵修秘籍仔细研习了一遍,叶云溪心中仍是有些忐忑不安。
他一直等到宁霜尘洗漱完,才在他后面磨磨蹭蹭上了床,上去之前,顺道吹灭了点在床头的烛台。
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一道朦朦胧胧、近乎透明的淡淡月光,从窗外洒进屋内,静静洒落在窗前的书案上。
两人身上都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面对面盘腿而坐,展开的灵修秘籍就放在他们旁边。
先做什么来着?
明明刚刚才看过,一转头又给忘光了。
叶云溪试着回忆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没想起来,于是佯装不经意地往旁边的秘籍悄悄瞟了一眼。
宁霜尘捕捉他偷看的眼神,顺着他的目光斜睨过去,唇角在看不见的地方轻提了一下,冷不丁出声道:“不会?”
叶云溪闻言,脸皮虽是一热,嘴上却立马反驳道:“谁、谁不会了?”
停顿的语气却已将他出卖。
宁霜尘挑眉哦了一声,“那就开始吧。”
紧接着,直视着他的眼睛提醒道:“第一步,吻口嗍舌。”
什么吻口?什么嗍舌?
叶云溪眸底闪过一丝茫然。
见他似乎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宁霜尘再一次提醒道:“秘籍
第二卷第一页。”
对了,要按照秘籍上的步骤来。
不过……这个吻口嗍舌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让他们嘴对嘴吧?
叶云溪又悄悄瞟了一眼秘籍上的小人图,只见上面果然有两名男子贴唇相吻。
还真是嘴对嘴……
灵修就算了,干什么还要让他们亲在一起。
这也太奇怪了。
叶云溪想不明白。
偏偏这个时候宁霜尘还催促道:“可以了吗?”
“急什么。”叶云溪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心里跟着慌了几分,吞吞吐吐道:“你、你先把眼睛闭上。”
不就是嘴对嘴吗,也没什么难的。
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没亲过。
见宁霜尘听他的话闭上了眼,叶云溪却突然有些紧张起来,酝酿一番后,深吸了口气,缓缓朝着面前的人凑上去。
朦胧月光下,那张脸愈显清隽疏朗,如春夜里一抹皎洁清朗的月色。
宁霜尘的唇很薄,带着一点夜风的微凉,叶云溪只轻轻贴了一下,便很快如触电般直起了身。
与此同时,宁霜尘也睁开了眼。
仅仅是主动亲了一次,叶云溪的耳根便已腾地烧了起来,别过脸道:“好、好了。”
宁霜尘却接过话道:“还差一步。”
叶云溪愣了下:“什么?”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朝他慢慢凑近,另一只手从后面绕过去,捏住他柔软的后颈,然后将他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按。
待到叶云溪靠近之后,宁霜尘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嗍舌。”
叶云溪还在发愣,下一瞬,他们的唇瓣再次贴在了一起,有什么东西顺势打开了齿关。
他终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微微睁圆了眼,后颈依然被那只手紧紧按着,浑身无法动弹。
这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感觉,两股气息融汇交织,口中的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令人险些无法呼吸。
他的手攀着宁霜尘的衣角,不停捶打着宁霜尘的后背,试图把他推开,无奈宁霜尘根本不放,反而加重了唇上的力道。
不知过了有多久,叶云溪好不容易才从宁霜尘的唇间分开,失去所有力气般伏在他的肩头轻轻匀着气。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嗍舌的意思。
本以为灵修已经够那什么了,没想到连吻口嗍舌也这么……
只是嘴对嘴亲了一下,叶云溪却仿佛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嘴皮也变得麻麻的。
好奇怪的感觉。
没等他缓神太久,宁霜尘从他的颈间松开了手,手掌沿着光滑的布料缓缓下落。
直至关闭不久的门扉被猛地扣开。
正靠在他怀里的叶云溪陡然瞪大双眼,眸中惊恐与慌张交织,余下全是升腾的怒意。
他咬紧嘴唇,瞪着眼前的人大骂道:“宁霜尘!你这个大骗子!明明说好……”
后面的话被一道颤音吞没。
宁霜尘扶着他坐上去,薄唇微动,匀了口气回道:“你只说了谁在上面,又没说谁在里面。”
第27章
淡而朦胧的月色轻柔洒落, 屋内如积水一般空明清澈。
跪坐的身影映在薄纱上,随着起伏的动作忽上忽下,隐约之中, 还能听见自纱帐里传出的带着啜泣的怒骂声。
“宁霜尘!你这个混蛋!”
“大骗子!”
“王八蛋!”
“我要杀了你……呜呜呜……”
怒骂的人似乎累了,声音越变越小,越变越哑,到最后, 只剩下一段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呜咽。
直至月亮西斜,天色将明,屋子里方才彻底归于平静。
翌日午时。
宁霜尘刚睡醒就被踹下了床。
当然, 被踹了好几次。
某人的膝盖因为太过酸软,腿脚压根使不上力气,踹到第三次, 才终于把人踹了下去。
然后, 叶云溪刷地拉上被子, 盖住头,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面朝靠里的方向,背对着从床下爬起来的宁霜尘。
昨晚虽然比起上次要温和许多,可也没好到哪儿去。
那种越陷越深的恐惧感仍然萦绕在他心头。
以至于某个瞬间, 叶云溪差点以为自己快要被刺穿。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似颠在马背上,不上不下,十分难受。
不过……也不全是难受。
更多时候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被人托着,浑身轻飘飘似的浮在云端,令人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有点奇怪。
也有点别扭。
还有点舒服……
若非如此,他才不会就这样任由宁霜尘摆布。
叶云溪自是不会承认, 所以才会一觉醒来把宁霜尘踹下床,似是如此,才能借此掩饰内心莫名的局促和慌张。
而爬起来的宁霜尘则是站在床边,回过神后,默默捡着地上一片散乱的衣物。
其中一件里衣上仍残留着一团乱糟糟的浊痕,他拿在手里垂眸扫了一眼,又抬头看向床上微蜷的身影。
昨晚还伏在他怀里鼻尖泛红、抽声啜泣的某人,醒来后不仅毫不留情地将他一脚踹开,甚至连半个后脑勺都没留给他。
这下好了。
又惹叶少宗主不高兴了。
宁霜尘心虚地摸摸鼻尖。
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爱招惹他,经过最近几次灵修后,他隐约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只是明白又如何,他和叶云溪之间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就像枕寒剑尊对栖流剑尊的心意。
只不过一厢情愿。
宁霜尘穿戴完毕,兀自摇了下头,唇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随后,弯腰捡起和他一样被叶云溪扔下来的枕头,小心翼翼放回床边。
却不想刚放下,床上的人这时忽地又从被子里伸出手来。
于是,宁霜尘刚转过身,伴随着一个夹带着怒气的‘滚’字,枕头又一次自身后飞了过来,砸在他的后背,滚落在他脚下。
看来叶少宗主比上一次还要生气。
一时半会儿是哄不好了。
宁霜尘盯着脚下的枕头想。
他不得不得把枕头再次捡起来,本想再看一眼背对着他的某人,回头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凑上前去。
因为这件事,叶云溪整整一日都没有再搭理宁霜尘,几乎整个白天都待在床上。
没办法,他就算想下床也下不了。
因为膝盖实在太酸了!
腰痛,腿痛,屁股也痛。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也因为这样,只要宁霜尘一靠近床沿,叶云溪就会立马发脾气似的把枕头砸过去。
一次又一次。
而每一次,宁霜尘都会十分耐心地捡起来,再默默将枕头放回原位。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叶云溪扔累了,才终于停了下来,却仍是躲在被子里,不理睬他。
唯一一次靠近是在叶云溪睡着以后,大抵是真的累了,连他在床边坐下也没有察觉。
宁霜尘轻轻喊了声,“叶云溪?”
没有回应。
他于是把储物袋里的药膏拿了出来,再轻手轻脚掀起盖在叶云溪身上的被子。
叶云溪正熟睡着,哭了将近整夜,眼眶仍带着一抹微红,身上的里衣不见了,余下的全是斑驳错乱的痕迹。
难怪捂着被子。
原来是不想被他看见。
宁霜尘知道自己有些过分,只要一碰到叶云溪,他就像突然失控一样,怎么也停不了,脑子里全都是那些不堪的念头。
想要亲近他,想要把他拥入怀里,想要这样那样……
如果换在以前,他肯定觉得自己受了秘籍影响。
但现在……
宁霜尘摇摇头,把这些念头从脑中撵出去,对着叶云溪施了个洁净术,又找了件干净的里衣重新为他穿上。
没错,这次灵修之后,他的修为又恢复了一些。
他把清凉的药膏抹在叶云溪的膝盖上,慢慢揉散匀开,像是担心把人吵醒,动作又轻又缓。
可尽管如此,睡梦中的叶云溪依然不太安稳。
他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在那个崖底的山洞,他的腿受了伤,宁霜尘在旁边给他抹药。
他的裤腿向上挽着,露出一片白皙光滑的皮肤,宁霜尘一手捉着他的踝骨,一手抹着药膏。
宽大的手掌慢慢自小腿移至膝弯,再一寸一寸,温柔抚过,随着一道阴影靠近,他不自觉仰身往后躺去。
在快要完全躺下时,他蓦地回过神来,可对方已经将他牢牢困住,带着温度的手冷不防由下而上握住了他。
叶云溪登时一惊,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一睁眼,正好看到宁霜尘坐在床边,再一看,他的脚踝正被宁霜尘托在手里。
裤腿挽至膝盖上方,大片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和梦里的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叶云溪似应激的猫,立时被吓了一跳,反射性朝宁霜尘踹去,全然忘了自己的腿使不上力气。
太可恶了!
又想趁他睡着对他动手动脚!
叶云溪伸腿踹了个空,反而被宁霜尘用手捉住,和上次一样,宁霜尘对他温声说道:“先别动,马上就好。”
可叶云溪哪里听得进去,此刻的他脑子里全是梦里的画面,以及昨晚宁霜尘对他做的一切。
宁霜尘就是个大骗子!
明明答应了他……
结果却出尔反尔。
说什么里面外面,分明就是想占他便宜!
现在还在这里惺惺作态!
叶云溪越想越生气。
原本暂时平息的怒意再次爆发出来,他挣开宁霜尘按住他的手,猛地将他推开,并顺势抽出放在床边的长剑。
宁霜尘见状,知道叶云溪这是动了真格,急忙偏头一躲,避开剑光侧过身去。
‘哗’地一声轻响,身后的纱帐被剑气划破了一道口子。
两人就这么交起手来。
叶云溪一直进攻,宁霜尘则一直闪躲,片刻间,床上的纱帐只余下满地碎片。
床榻也在二人的交手中摇摇晃晃,最后只听得‘咔嚓’一声,随着一道剑气劈下,本就摇晃的床榻随即四分五裂。
两人齐齐滚在地上。
宁霜尘趁其不备扣住叶云溪的手腕,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叶云溪则反过去朝着宁霜尘的身前送去一掌,凌厉的掌风瞬间将他震至墙角。
累积了整日的怒气似得以宣泄。
二人终于停下手来,分别靠坐在屋子两边,缓缓歇了口气。
叶云溪瞥了眼倚靠在对面墙角的宁霜尘,顿了会儿,微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在方才的交手中,他明显感觉到宁霜尘的修为略低于他,可他们明明一同修炼,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宁霜尘屈着右腿坐着,听出他问这话的意思,不急不慢道:“风月宗弟子多为女子,修的是采补之术,换作是男子与男子也同她们一样。”
女子多伏于身下,换作是男子与男子,便是像他这般……
叶云溪瞬间明白过来,知道是这个原因后,不由一阵面红耳赤。
原来是这样……
倘若就这么一直灵修下去,那他的修为岂不是比宁霜尘更快恢复?
似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宁霜尘掀眸看了眼他,接着说道:“你觉得呢?”
叶云溪对上他的视线,红了下耳廓,假装没有听懂:“什、什么?”
宁霜尘看出他这是不好意思,没直接说出灵修二字,只看着他问道:“继续吗?”
还能继续什么,自然是继续灵修。
若是答应了宁霜尘,以后都是他处于下位,那么他的修为便可以在宁霜尘的前面恢复,哪怕到了离开那天,也不用担心受到对方的钳制。
反倒是宁霜尘更应该担心自己。
反正也都灵修过两次了。
虽然这两次他都哭晕了过去,但他的修为灵力确实因此恢复了许多。
这么想来,就这样和宁霜尘继续灵修下去……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叶云溪前思后想,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那就来吧。”
宁霜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方向,确认似的问道:“嗯?你说什么?”
仅仅是刚才那几个字便已让叶云溪感到十分别扭,就好像他在主动邀请宁霜尘做那种事一样,这会儿见着宁霜尘再来问他,更是让他忍不住蹙了下眉。
叶云溪的声音依然很小,语气却透出几分不耐,别过脸道:“要来就来,不来就算了。”
宁霜尘没想到他会答应,闻言随即从墙角站起来,连忙应了句,“好。”
此时外面的天已近暮色,一缕绛色的斜晖穿过窗棂,映在歪歪斜斜的床柱上。
片刻之后,两人站在满地碎片的床榻前。
因为方才的打斗,床榻已经在剑气下垮掉了,纱帐也变成一块块碎掉的布条。
呃……现在怎么办?
两人互看了一眼,似在用眼神询问对方。
宁霜尘转而环视了一遍屋内,目光掠过窗边的书案,脑中不由冒出一个念头。
他默了默,敛了下眸色,不露声色地说道:“没事,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第28章
换个地方?哪里?
叶云溪愣了下,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在屋子另一边的书案上,神色不由一顿。
不会在……那里吧!?
谁会在书案上做那种事, 这也太荒唐了!
叶云溪怎么也没想到,宁霜尘说的另一个地方竟是书案。
这人真是……不知羞耻!
还没开始灵修,叶云溪便已涨红了脸。
宁霜尘见他也看了过去,朝窗前走了两步, 自顾自道:“我去收拾一下。”
他还没答应呢!
怎么想都觉得在书案上做那种事很荒唐。
叶云溪顿了顿,张了下嘴,试图出声叫住他。
“等等……”
“嗯?”宁霜尘闻声停了下来, 扭过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见叶云溪面色微红,很快又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挑了下眉故意道:“叶少宗主后悔了?”
叶云溪立马驳道:“谁、谁后悔了。”
还是和之前一样, 只要稍微一激, 便会被人彻底拿捏。
明明落入了对方的陷阱,而本人却浑然不觉。
那样子就好像被提起后颈的猫,一旦捏住它后颈处的软肉,便立马一动不动。
宁霜尘微不可察地提了下-唇,面不改色道:“那我们先看一会儿秘籍。”
嗯?秘籍?
叶云溪听见这两个字微微一愣。
紧接着, 果然看见宁霜尘从储物里拿出灵修秘籍,慢慢展开放在书案上。
只是为了看秘籍?
是他想歪了?
叶云溪不禁因为自己的多想耳根一热。
可像现在这样,和宁霜尘在书案前一起看秘籍……好像也很奇怪。
尤其是在看到上面的小人图时。
不知是有意无意,宁霜尘的指腹摩挲着书卷,在那一页上停留了许久。
没看一会儿,叶云溪便感觉有一股热意窜了上来。
意识到某处的变化后,他登时浑身一僵, 双颊腾地烧了起来,脸皮也跟着一阵发烫。
他不是没有这样过,第一次是在他十八岁生辰的早上,而后的每一次都只会发生在刚醒来的清晨。
他极少去想这方面的事,也没有喜欢的人,自然也很少会有这样的情况。
哪能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见叶云溪抿紧嘴唇,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宁霜尘微偏了下头问道:“你怎么了?”
听见他的询问,叶云溪压着嗓音,神色略不自然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一定是受到了秘籍的影响,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突然……
为了不被宁霜尘察觉到异样,叶云溪于是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去。
本想寻个空隙悄悄从书案前离开,却不想刚挪了一步,身侧的人便冷不防从后面贴了过来。
宁霜尘的声音自耳畔飘来,耳朵里像有一只小虫子在爬,酥酥麻麻。
“叶少宗主好像有些分心。”
待身旁的人靠近后,叶云溪顿时更不敢动了,浑身紧绷着,像被冻僵了一样。
他吞吞吐吐地回:“我没有……”
正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时,宁霜尘突然从身后搂住了他,双臂穿过那截纤细的窄腰。
叶云溪立时一惊,慌了下神,皱着眉道:“你干什……”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尾音忽地轻轻一颤。
早在刚才问他的时候,宁霜尘便已发觉了他的异样,只是没有直接揭穿。
他顺势将身前的人拥入怀中,轻启薄唇,声音似带着蛊惑般,缓了缓吐出三个字,“我帮你。”
叶云溪仿佛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无法挣脱,只得紧紧拽着他的衣角,整个人倚靠在对方宽阔的怀里。
是梦里的那种感觉,陌生的,不安的,如洪流一般席卷全身。
他呆呆地、失神地望着屋顶,眼底渐渐雾气氤氲。
远山的余晖退去,一弯残月挂在桃林梢头,静谧的夜空闪烁着几颗浅淡疏朗的星子。
屋内燃着一盏微弱的灯。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散落一地。
叶云溪只觉自己快要融化一样,一会儿被抱起来,一会儿被翻过去,屋子里回荡的全都是他破碎的哭声。
最过分的时候,宁霜尘还将秘籍上的小人图在他面前展开,紧扣着他的十指,对他说道:“看,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样子。”
画上,一名男子正伏于书案,另一名男子则在他身后,两人皆是衣衫散乱。
的确和他们现在一样。
叶云溪只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眸底的水汽再次漫了上来,鼻尖泛着微红。
偏偏宁霜尘还在问他:“看到了吗?”
叶云溪红着眼眶,闭上眼别过脸去,抑制着声音不作回答。
却在下一刻,宁霜尘又一次紧贴上来,令他不由地绷紧了腰。
眼泪啪嗒掉落,在对方的追问中,叶云溪只得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灯影交错,人影摇晃。
温柔的夜风自桃花林吹拂而过,连带着屋内的呜咽声一起吹散在林中。
这晚之后,他们又连续灵修了几日。
两人变得越来越默契,宁霜尘对叶云溪也越来越了解。
娇气的叶少宗主不舒服的时候会哭,舒服的时候也哭,还有的时候边哭边骂人。
骂的无外乎都是什么卑鄙、无耻、混蛋之类的词。
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
这个时候只需要亲亲他,哄哄他,他又会好好听话,让抬手就抬手,让抬脚就抬脚。
乖得不得了。
从一开始只要碰到他便满是抗拒,到后面任他亲任他抱,像极了一只从高冷傲慢到躺平任撸的猫。
只不过有时候亲得太久也会被嫌弃,然后再被无情地推开,或是被踹下床去。
叶少宗主似乎不太喜欢亲嘴。
尤其不喜欢嗍舌。
这也不怪叶云溪,实在是每次宁霜尘亲起来都亲个没完。
就像此刻——
自从接受自己处于下位以后,叶云溪对他和宁霜尘之间的灵修已经逐渐习惯。
为了能尽快恢复修为,有时候甚至还会主动拉着宁霜尘一起灵修。
唯一不太习惯的,只有宁霜尘在亲他的时候总是停不下来。
满嘴涎水,恶心死了!
叶云溪嫌弃地皱了皱眉,忍了片刻,微偏着头,匀了口气将面前的身影推开。
宁霜尘被推得愣了一下,看着那两片嫣红的唇瓣道:“嗯?不是说好再来一次吗?”
叶云溪抿了抿唇,犹豫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口:“你、你能不能别这样亲。”
说完,面色通红。
昨日灵修过后,凌晨醒来天尚且没亮,宁霜尘帮他清理完后,两人不知怎么又亲了起来。
宁霜尘顺势提出再灵修一次,叶云溪被亲得晕晕乎乎,迷糊中便答应了他。
然后便是现在。
叶云溪只觉得舌根发麻,再这样亲下去,他怀疑自己的嘴都快合不拢了。
听完叶云溪的话,宁霜尘微微扯了下唇。
他不是没看出来叶云溪不喜欢这样,只是叶云溪没说,他便假装不知道。
看来叶少宗主这是真的受不了了。
宁霜尘应了句好,手臂撑在他的旁边,看着他的眼睛道:“那就你来吧。”
叶云溪愣了下:“啊?”
宁霜尘又补了一句:“你来亲。”
差点以为宁霜尘这次要在下面……
听到后面几个字,叶云溪随即收回神来。
每一次和宁霜尘亲嘴,他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宁霜尘说要按照秘籍上的步骤来,为了能快些恢复修为,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算了,再忍忍。
等恢复了修为,离开了这里,他就不用再继续和宁霜尘做这种事了。
叶云溪于是深吸了口气,眨了下长睫,闭上眼睛,朝着宁霜尘的嘴唇慢慢贴近。
基本上每次灵修都是宁霜尘主动,而他只需要躺着就行,因此,叶云溪的吻技显得十分生涩。
一吻完毕,叶云溪倒在一边匀着气,宁霜尘则在一旁看着他勾唇浅笑。
叶云溪不悦地朝他扔了记眼刀,“你笑什么?”
宁霜尘没说话,反过去问他:“你不是说,你跟别人亲过吗?”
叶云溪被他问住,耳廓不自觉爬上一抹绯红。
当初因为不服气,他硬着头皮在宁霜尘的面前撒了谎,没想到宁霜尘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事。
叶云溪顿了顿,仍是嘴硬道:“当……当然亲过。”
宁霜尘自是不信,挑了下眉又道:“哦?和我么?”
叶云溪立马红着脸否认:“才不是!”
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虽然他的确只和宁霜尘亲过,可这话说出来,便无异于直接承认了他之前在撒谎。
宁霜尘指不定还会怎么笑话他。
叶云溪于是轻哼了声,吞吞吐吐地说道:“自、自然是和我喜欢的人。”
宁霜尘闻言,却是一顿,下意识脱口问道:“你有喜欢的人?”
叶云溪见他顿住,看上去像是真信了他的话,心虚地移开眼道:“对啊,怎么?你没有?”
他喜欢他的爹娘,喜欢他的师叔,喜欢他的师兄师姐,还喜欢他的师弟师妹……
云岚宗的人他全都喜欢。
只不过亲过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不仅不是云岚宗的弟子,还是他不喜欢的宿敌。
听见他承认,宁霜尘不由眸色一黯,笑意瞬间凝在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问道:“是谁?”
“关你什么事。”见宁霜尘的神色间带了几分认真,叶云溪担心再说下去会露馅,转移话题催促道:“你到底来不来?不来就……”
话还没说完,身上忽然一沉,一道阴影覆了下来,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不是才亲过吗!
怎么又亲上了!
叶云溪呜呜了两声,试着挣扎了一下,最后发现无济于事,索性就这么躺了下去。
等到真正开始灵修时,他才发觉,宁霜尘今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像故意似的,一直在门口徘徊磨蹭,却始终不进去。
叶云溪被磨得十分难受,只能攀着他的臂膀,一边哭,一边生气地喊道:“宁霜尘!”
可宁霜尘似乎不为所动,反而一个劲儿地问他:“你喜欢的人是你的师姐?还是你的师妹?”
什么师姐师妹……
他喜欢谁跟宁霜尘有什么关系?简直莫名其妙!
叶云溪不说话,宁霜尘于是又俯身问道:“是你的师妹吗?你亲过她?”
他记得之前参加宗门大比时,曾看见叶云溪和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弟子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匪浅。
想来那个女弟子便是他的师妹。
他什么时候亲过师妹了?
叶云溪皱紧了眉,身上虽然难受,嘴上却反驳道:“关你什么事,不许你说她们!”
见他如此维护,宁霜尘不禁沉了沉眸色,似终于无法忍耐般,猛地扣开了虚掩的门扉。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叶云溪一时措不及防,声音卡在喉咙里,泪水顿时溢出了眼眶。
窗外的天泛起一丝鱼肚白,一缕明亮的曦光射进屋内,映照在床榻的薄纱上。
这张垮掉的床榻被宁霜尘用灵力修补过,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经过漫长的一晚后,却又开始摇摇晃晃。
天一亮,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床上虽罩有纱帐,仍是能将每一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灵修还在继续。
叶云溪被曦光刺得眯了下眼,连忙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不敢去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他的眸子里仍浸着水雾,泪珠自眼角滑落至发间,带着哭腔摇头道:“我不修炼了、不修炼了、不修炼了……”
刚想逃走,又被宁霜尘展臂捞了回去,与此同时,眼前忽地一黑。
有什么东西遮住了他的双眼,并系在了他的脑后。
好像是他的衣带。
叶云溪正准备伸手去摘,手腕忽在这时被捉住,扭在一起,被另一根衣带绑到了头顶。
第29章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手腕又被衣带缚住,叶云溪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
原本已经被融化模糊的意识,在这一瞬间陡然清醒过来。
眼泪立时收住。
黑暗将未知的恐惧无限放大, 眼睛越是看不见,身体的感受越是敏锐。
叶云溪神色蓦地一慌,嗓子早已沙哑,声音里仍带着一点哭腔, 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宁霜尘,放开我, 我、我不修炼了,我不修炼了还不行吗……”
越往后说声音越颤。
直到完全无法张口。
又是那种发麻的感觉,从舌尖到舌根, 搅得人难以呼吸。
嘴唇被堵住, 他根本说不出话, 只能勉强从齿间发出些许呜呜咽咽的声音。
这之后,叶云溪的意识再一次变得模糊起来,像整个人掉入了温水里,被文火慢慢熬煮着。
这种感觉比直截了当还要难受。
他想不明白,自己又不是女子, 宁霜尘干什么要亲他那两个地方,还一直亲个没完。
强烈的羞耻感漫上心头。
无奈他双手被缚,压根动弹不了,只能任由宁霜尘处置。
再之后,叶云溪又好像从温水进入到了热水里,全身似快要热化一般,又黏又腻。
与此同时, 宁霜尘又开始不停地追问他。
“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是她吗?”
“是你的师妹吗?”
“你亲过的人是不是她?”
“还是说,根本没有这个人?”
屋子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系在眼睛上的衣带由此透出一点薄光,眼前变得影影绰绰,隐约还能看见对方的轮廓。
想到自己就这样一览无遗地暴露在宁霜尘的视线下,难受之余,叶云溪只觉一阵羞愤,脸颊跟烧起来一样,一直烧至耳根。
想逃又逃不了。
到最后,他只得哭着承认,抽抽噎噎地说道:“我骗你的,我没有喜欢的人,我也没有亲过人,我骗了你,我撒了谎……我连别人的手都没有牵过……你满意了吗……呜呜呜……”
原以为承认之后宁霜尘就会放过他,却不想面前的人忽地又亲了下来,再次贴上他柔软嫣红的唇。
落下的吻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而他的手腕不仅没有松开,反而被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捉得更紧。
下一瞬,整个人更是直接被折了起来。
泪水终于湿透了衣带。
等到再次醒来,窗外已经从晨曦变成了斜阳,昏黄的余晖斜斜地映在床柱上。
屋子里狼藉一片,皱巴巴的衣带,乱糟糟的衣袍,全都散落在床下。
宁霜尘盯着近在咫尺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回想起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感到头疼地拧了下眉。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叶云溪说他有喜欢的人后,他就像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样。
脑子里什么都装不下了,清醒的意识瞬间被疯狂的占有欲所取代,变得难以自控。
那一刻,他只想将面前的人紧紧拥入怀中,让人无法逃离,然后再这样那样……
大概是因为之前中过魅术,加之最近他们一直都在灵修,才会突然间出现这样失控的情况。
可他在失控时说出口的那些话……
不知道有没有被叶云溪听到。
宁霜尘回忆了一下。
不对,好像都被听到了。
当时叶云溪在听见他的追问后,哭着摇头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还说自己骗了他。
没有喜欢的人……
宁霜尘忆起这句话,没来由松了一口气。
虽然早就猜到了叶云溪在撒谎,可真正听他口中说出,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再忆起叶云溪说自己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他的唇角更是不由自主向上微扬了一个弧度。
叶少宗主还是那么可爱。
只不过稍微过分一下,便立马和盘托出,一字不漏全都说了出来,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宁霜尘目不转睛看着那张脸,长睫微润,眼角泛泪,许是哭得太久,连鼻尖都是红红的,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尤其是那两片唇瓣……
这次他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把人这样那样就算了,还把人的眼睛蒙住,手腕也用衣带绑起来。
一想到当时混乱不堪的画面,宁霜尘便不由一阵心虚,移开眼去,不敢再继续盯着对方的脸。
他轻轻掀开被角,正准备看一眼叶云溪身上的痕迹,顺道帮他擦一下药膏并清理一下。
恰在这时,叶云溪好似被他的动作吵醒,缓缓眨了眨仍挂着点点泪珠的睫毛,随后微蹙着眉睁开眼来。
目光交汇,两人同时一顿。
眼皮依然很沉,叶云溪缓慢地转动着眼珠,视线滑过宁霜尘臂膀上的一道道抓痕。
昏睡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中。
故意磨着他的宁霜尘;
不停追问他的宁霜尘;
把他眼睛蒙住的宁霜尘;
把他手腕绑起来的宁霜尘……
每一个宁霜尘都是那么可恶又讨厌!
这下好了,他没和别人亲过的事被宁霜尘知道了。
想到自己不仅哭着对宁霜尘说没有喜欢的人,还哭着说没亲过人,甚至连别人的手都没有牵过。
叶云溪便不禁满脸通红。
这不就相当于直接承认,在此之前自己其实是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童男么?
他就知道宁霜尘是故意的,趁着那个时候磨着他,追问他,为了套出他的话嘲笑他,这才是宁霜尘的真正目的。
宁霜尘实在是太坏了!
大坏蛋!
就在宁霜尘以为叶云溪即将发怒时,却见叶云溪瞪着微红的双眼,用沙哑的嗓子凶巴巴地说了一句。
“这下你满意了吧!”
然后拉上被子捂住头背对着他。
没有把枕头扔过来,也没有大骂着喊他滚。
宁霜尘顿了一下。
这样子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在……害羞?
想象中的怒气并没有发在他的身上,相反出乎意料的平静,这让宁霜尘一时竟然有些不太习惯。
本以为叶云溪会反过来问他喜欢的人是谁,或是从他的追问中猜出一丁半点儿他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可看对方这样的反应……
叶少宗主似乎压根没往那方面去想。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宁霜尘轻轻叹了口气。
就这样也好。
倘若真被发现了他的心意,说不定叶云溪反而会对他更加厌恶和嫌弃。
这么想着,宁霜尘又看了眼一旁微蜷的身影,见他的发丝被压在枕边,试图伸手过去帮他轻拂一下。
不想刚一靠近,被子里便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字。
“滚!”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生气……
宁霜尘默默缩回了手。
这次灵修过后,宁霜尘变得克制了许多。
两人之间还算和谐,偶尔也会有一些小小的摩擦。
大多时候都是宁霜尘做出让步。
当然,仅限于床下。
桃林梢头的月亮圆了又缺,缺了又圆,一转眼,便只剩下一个月满之夜了。
这段时日因为夜夜勤奋修炼,叶云溪的修为突飞猛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便已恢复了大半。
过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恢复。
可不知道为什么,叶云溪总感觉宁霜尘最近似乎对这件事有些倦怠。
上上一次灵修是在三日前的晚上,他的修为刚有突破,当晚只灵修了两次,宁霜尘便以早些歇息为由结束了修炼。
上一次灵修则是在两日前,那晚也只灵修了两次,叶云溪以为是自己急于求进,虽觉得奇怪,但也并没有多想。
之后这两天他们没有灵修。
直到今天晚上,才灵修了一次,宁霜尘便偃旗息鼓,给他盖上被子让他好好休息。
换在以前,他们在休息了两日后,一个晚上可能要灵修四五次才会结束。
可今天……
叶云溪愣愣地盯着床顶。
宁霜尘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躺在身侧的人。
只见宁霜尘闭着眼睛,看样子好像真的累得睡着了。
比他睡得还快。
叶云溪有些嫌弃地撇撇嘴。
不行,他还要靠着宁霜尘继续恢复修为。
算时间还剩下一个月左右,这要是速度慢了下来,赶不上最后一个月满之夜怎么办?
叶云溪觉得,他得尽快想点办法才行。
于是,第二天,他便又看上了灵修秘籍,试图从中找出可以加快灵修速度的方法。
秘籍上果然有所提及,上面写着,想要修炼更快,除了增加灵修的次数,还可以服用对修炼有益的丹药。
丹药?
叶云溪的视线扫过这两个字,停顿了下,转过眸子,看向宁霜尘放在床头的储物袋。
许是因为他们之间什么都做过了,宁霜尘如今对他已全然没有戒备,连储物袋也没有随身携带。
他记得宁霜尘的储物袋里装有不少丹药。
叶云溪想了一会儿,起身走出房门看了看,客堂里没人,厨房里没人,小院里也一样。
宁霜尘好像出门去了。
早上他随口提了句那天的果子味道还不错,宁霜尘便说今天再去给他摘。
不会是去摘果子了吧?
所以醒来才不见人影?
叶云溪没有多想,确定宁霜尘不在后,转头回到里屋,拿起床头的储物袋。
里面果然装有不少丹药,他上次在宁霜尘中魅术时给他吃的是清心丹,想要对修炼有益又该吃什么?
秘籍上说只要可以滋补元阳就行。
叶云溪快速翻找了一遍,只在储物袋里找出了一瓶补阳丹,看这名字应该便是秘籍上所说的丹药了。
啧啧,想不到宁霜尘竟然会有这种东西。
他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细看,便在这时,小院里忽地传来了一道脚步声。
是宁霜尘回来了。
叶云溪急急忙忙收起其他被他翻出来的丹药,一股脑塞回去,再把储物袋放回原位。
前脚才放下储物袋,后脚就听见身后吱嘎一声,随后,一道修长身影提着竹篮推开了房门。
叶云溪随即往书案边挪了两步,离床榻远了一些,假装自己方才正在看秘籍。
直到看见竹篮里仍沾着露珠的拇指大小的赤红色小果,他才确信,宁霜尘是真的去给他摘果子了。
还真去了?
叶云溪手里拿着刚才的丹药,站在书案前,视线却落在竹篮里的果子上。
不曾想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被宁霜尘记在了心上,他的眸光微微一顿,心里不由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宁霜尘走进屋内,见他直挺挺地在那儿站着,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突然反应过来手里还拿着那瓶补阳丹,叶云溪连忙回过神来,往身后藏了藏,眨着眼支支吾吾回道:“没、没什么,我在看秘籍呢。”
说着,往秘籍扫了一眼,又看回去,明知故问:“你呢?”
宁霜尘提着竹篮朝他走过来,温声道:“给你摘了赤霞果,你不是说这果子味道还不错吗?”
叶云溪呆呆地哦了声,他确实说了这话,但没想到宁霜尘这么快就摘了回来。
他和宁霜尘对视了一眼,担心被宁霜尘看见那瓶丹药,又旁边移了一步,似躲着视线般,眼睛看向那一串晶莹剔透的果子。
宁霜尘怎么还不走,叶云溪一边想,一边接过话道:“原来它叫赤霞果,名字也好听。”
宁霜尘道:“我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便随便给它取了一个。”
叶云溪又哦了一声,刚想说那就放在这儿吧,却在这时,宁霜尘放下竹篮突然向他靠近,他反射性地往后一躲,等回过神时,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宁霜尘拿着那瓶抢过来的丹药,看着上面的名字,一字字道:“补、阳、丹。”
倒也不用说出来……
叶云溪此刻只觉双颊发烫。
哪有这么直接抢人东西的,虽然这丹药本来就是宁霜尘的。
也因为这样,在宁霜尘抢过去后,他并未有任何举动。
宁霜尘念完,抬起眸子看向他:“储物袋里拿的?”
叶云溪如实点头。
宁霜尘冷不丁又道:“你要补阳?”
“当然不是我!”叶云溪闻言立马反驳,然后别过脸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嗫嚅着:“还不是你……”
如果不是宁霜尘不行,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
宁霜尘挑眉:“我?”
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眯了下眼道:“你不会觉得我需要吧?”
这可不是他说的。
叶云溪反问:“不是吗?”说着抿了抿唇,忍不住说道:“你实在不行的话,换成我来也可以。”
反正他的修为已经恢复了大半,离下一个月满之夜还有一个来月,只要不停下来,慢慢灵修应该也来得及。
听到这里,宁霜尘总算听明白了,不免有些想笑,身体微微向前倾去,看着他淡淡勾唇:“我不行?”
他只不过不想让叶云溪太难受,所以才减少了灵修的次数。
当然,也存了一丝私心,担心叶云溪修为完全恢复之后,为此不再理睬他。
修为恢复得越快,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就会越短。
等到离开了崖底,他和叶云溪便会从现在最亲密的关系变回曾经最陌生的宿敌,甚至还有可能被叶云溪躲着,再也见不到他。
他只想能多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却万万没想到,会被叶云溪曲解成他不行。
看来是他这两日太怠惰了。
见宁霜尘朝自己一步步逼近,叶云溪微滚了下喉咙,也一步步往后退去,直到退至书案边缘。
他刚回头看了眼,逼近的身影忽然在身前罩了下来,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脸,再轻轻往上一抬,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想起之前在上面发生过的事,叶云溪本能地想要离书案更远,一边接受宁霜尘的吻,一边慢慢往另一侧挪动。
却不想下一刻,他直接被宁霜尘抵在了窗前。
第30章
正是晌午时分, 窗外日头正盛,暖而明亮的日光溢满整间屋子。
两道身影此刻正叠在窗前,一道身影往后仰去, 另一道身影紧追而上。
像黏在了一起似的,难舍难分。
耀眼夺目的日光自头顶洒落,叶云溪被刺得眯了眯好看的眸子,太亮了, 亮得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他只能闭上眼睛,感受着口中逐渐融化的温度,这时, 撑在他身侧的手臂忽然环住了他的腰。
叶云溪顿时浑身绷紧。
不会吧……
宁霜尘难道想在这里……
现在还是白天!
就算宁霜尘想要证明自己,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正怔神间,有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被推进了他的嘴里, 甜甜的, 酸酸的, 还带着一丝浓郁的果香。
叶云溪愣了一下,才从怔神中反应过来,是宁霜尘刚刚给他摘回来的果子。
宁霜尘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赤霞果。
赤霞果颜色赤红,晶莹圆润,看起来虽然只有拇指大小, 却是饱满多’汁,只要轻轻一咬,香甜的果肉和汁’液便会瞬间在口中爆开。
一如此刻。
叶云溪推不出去,被宁霜尘喂着吃了好几颗赤霞果,连带着嘴唇也染上了一抹艳色,看上去愈加嫣红水润。
想到这果子上沾了宁霜尘的涎水,叶云溪便忍不住嫌弃地皱了皱眉。
都说了别这样亲他, 可宁霜尘每次都记不住。
他刚缓了口气,衣带忽然被轻轻一勾,叶云溪立时警觉,下意识推了一下面前的身影,没有推动。
他知道自己这是躲不掉了,每次宁霜尘只要开始灵修就不会停下,于是动了动唇道:“别、别在这里……去……”
去床上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他突然被翻了过去,整个人背对着宁霜尘面朝向窗外。
叶云溪不免有些慌神。
不仅是白天,还是在窗边。
这也太荒唐了!
“等等……”
刚一张口,嘴里又被喂了几颗赤霞果,与此同时,叶云溪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解开的衣带随之落在了地上。
宁霜尘一边不停亲着他,一边拈起放在旁边的赤霞果,用哄着他似的语气不急不慢道:“我给你摘了许多,慢慢吃。”
说完,将手中的赤霞果缓缓推入。
叶云溪脸色骤然一变。
怎么能推进那里……
宁霜尘!
他想要制止,可却压根无法动弹,双颊随着身后的动作涨得通红。
顷刻间,一股香甜浓郁的果香弥漫开来。
宁霜尘知道,叶少宗主向来挑剔,果子破了皮不吃,没熟透不吃,太酸了不吃,太甜了也不吃。
所以他今日早晨特意去摘了些最好的,既圆润饱满,又酸甜可口。
赤霞果的皮很薄,带着一丝酸涩的滋味,果肉却是香甜多’汁,撕开果皮,立时一阵甜香扑鼻。
空气中的果香越来越浓。
不知过了有多久,宁霜尘才匀了口气,贴在他的耳畔低低地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叶云溪埋着脸,呜呜地摇头。
不好吃!一点儿都不好吃!
宁霜尘又亲了亲他,接着问道:“那现在我还行吗?”
叶云溪闭着双眼,浑身沾满了赤霞果酸甜的香味,不想回答,却又被身后的人紧紧抵着。
他只得哭着点头,声音跟小猫儿似的,抽抽噎噎。
他以后再也不说宁霜尘不行了!
屋子里,赤霞果的浓郁果香与某种说不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久久不散。
之后的半个月,叶云溪一看到赤霞果便心生余悸。
谁能想到果子还能这么用!
叶云溪越想越觉得宁霜尘实在变’态。
但在发现修为恢复了许多后,他的心情又好转起来,并没有因此抗拒修炼,只是每次灵修之前,都会下意识远离窗边和书案。
在白天做那种事叶云溪还是不太自在。
他的皮肤很白,脸皮又薄,每次只要一脸红就会被宁霜尘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担心纯属多余,宁霜尘不是不行,而是太行了!
他甚至感觉,有时候宁霜尘反而在努力克制,就好像在故意放慢灵修的速度一样。
当然,可能是他的错觉,因为更多时候宁霜尘根本不会放过他,相反,他越是求饶宁霜尘越是过分。
那个时候的宁霜尘就好似一头失控的猛兽。
不管他怎么哭都不行。
但也不算毫无益处,每次这般灵修过后,他的修为都会比以往恢复得更快。
因而,对于宁霜尘的过分,叶云溪也不是不能勉强忍受。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离最后一个月满之夜越来越近。
不知不觉间,树梢上的缺月又变成了一轮银盘。
月满前夜,两人灵修了一次。
最近宁霜尘变得温柔了许多,说话温柔,在那种事上也温柔,他让开始就开始,他让停就停,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翌日醒后,叶云溪盘腿在床调整气息,他的修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成便可完全恢复。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再和宁霜尘灵修一次,便可以彻底结束他们之间的修炼。
同时,这也是他们待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今晚过后,他们就能离开崖底了。
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不知为何,叶云溪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与落寞。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失去一样,整颗心跟着变得空荡荡的,跟丢了似的。
但到底是什么,叶云溪想不出来。
正想着,房门吱嘎一声响起,一道身影迈入。
宁霜尘从屋外进来,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佩剑,看向床上的人道:“要去练剑吗?”
这几个月他们除了灵修,偶尔也会一起练剑,一起切磋,相较之下,叶云溪更喜欢后者。
每次灵修都是宁霜尘在主导,而他被全程压制,只有在切磋的时候,他才有机会占得上风。
因此,当听到宁霜尘说出去练剑时,叶云溪毫不犹豫便应了声好,并立马穿上了外袍。
可待他下了床后,宁霜尘却又忽地说道:“今天换个地方。”
往日练剑都是在草屋的小院里,或是草屋旁的桃林中,突然听他说今天换个地方,叶云溪顿时一脸戒备。
上一回说这话时,是在他刚答应灵修的时候,结果他被宁霜尘按在书案上一通修炼,到后面险些直不起腰。
叶云溪警觉地看了眼他道:“去哪儿?”
宁霜尘卖了个关子道:“去了就知道了。”
见叶云溪站在原地没动,挑了下眉道:“叶少宗主不敢去?”
每回宁霜尘都用这招来激他。
而每回叶云溪都会下意识驳道:“谁不敢了?”
可恶,又中了宁霜尘的诡计!
反应过来的叶云溪随即板着脸道:“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宁霜尘究竟想要做什么。
草屋四面全是桃花林,花枝重叠掩映,幻象里的桃花永不凋谢,不论时节,不论年月,永远都轰轰烈烈地盛放着。
两人走在一条落英缤纷的小径上。
若非练剑切磋,叶云溪鲜少走出草屋,平日里要么在和宁霜尘灵修,要么便是自行修炼。
这里毕竟是幻象,除了连绵不断的桃花林,也没什么可看的。
直至前方出现了一棵结满赤红色果子的果树,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果子原是结在缠于树干的藤蔓上,一串串如玉石般晶莹剔透。
瞧着十分眼熟。
叶云溪脱口问道:“那是什么?”
宁霜尘道:“赤霞果。”又看了眼他道:“怎么?你想吃?”
赤霞果……
那不就是之前宁霜尘喂他吃的……
那日的画面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叶云溪闻言,脸色登时一沉,红着耳廓吐出两个字,“闭嘴。”
随后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宁霜尘这人真是太坏了!
明明知道他不想再碰,还故意这么问他。
可恶至极。
叶云溪本就有些烦躁,反过去不耐烦地催促道:“你说的地方到底在哪儿?怎么还没到?”
见叶少宗主面露赧色,宁霜尘没再继续逗他,温声回道:“前面就是了。”
他说着转头迈向另一边的小径,穿过桃林,走在前面,叶云溪略显不耐地跟在他的身后。
宁霜尘究竟要带他去哪儿?
越往前走,视线越开阔,直到他们走到一座低矮的山崖前。
宁霜尘这才停下了脚:“到了,就是这里。”
山崖距离山脚不过十丈,山麓下是一片烂漫绽放的桃花林,淡淡的粉色与远处飘浮的雾气融为一体,一团团,一簇簇,如云似霞,美不胜收。
想不到竟有一处这样的好风景,叶云溪不禁看入了神。
宁霜尘见他呆住,问道:“好看吗?”
叶云溪不自觉点了下头,收神后轻哼了一声道:“还行,不过比不上我们云岚宗的朝烟夕岚。”
宁霜尘扭头:“朝烟夕岚?”
叶云溪嗯了声,说到他们云岚宗,眉梢间洋溢着几分得意,“那个地方只有内门弟子才能进去,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旁的人想要进去只能由内门弟子引路……”
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
他跟宁霜尘说这么多干什么?
等出去以后,他们便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叶云溪于是及时止住了话。
他从远处收回视线,余光瞥过山崖边的石头,见上面好像刻有剑痕,不由多看了两眼。
宁霜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是枕寒剑尊的字。”
叶云溪定睛一看,果然看见上面的刻字与纸笺上的一模一样,共有两句,一句是宁枕寒,一句是叶栖流。
是枕寒剑尊和栖流剑尊的名字。
看来他们也来过这里。
宁霜尘这时忽地拔出剑来。
叶云溪愣了下道:“你干什么?”
宁霜尘不会也要刻字吧?
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在这里灵修过。
叶云溪正欲出手阻止,却听宁霜尘接过话道:“不是说练剑吗?”
啊?
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叶云溪不由愣愣哦了一声。
还真是带他来这里练剑……
是他多想了……
叶云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不过也不怪他多想。
谁让宁霜尘总是那么多坏心眼。
叶云溪很快又在心里理直气壮起来,跟着拔出手里的长剑,“那就开始吧。”
宁霜尘点了下头,从那两句刻字上收回眼,敛了敛微深的眸色。
桃花树下,二人持剑而立。
随着一道轻风拂过,一青一紫两道剑光瞬间交错,凌厉的剑气卷起一地散落的桃花花瓣。
随风飘舞的花瓣中,剑光霍霍,衣袂翩飞,转瞬间,两人已交手数招。
锋利的剑刃夹着寒光迎面刺来,叶云溪足尖一点,迅即往后退去,快退至身后的树干时,及时挽了个剑招,银白的剑身流光闪烁,如灵蛇般绕剑而上。
两人一刺一躲,剑影翻飞交织,一时难分上下。
不过须臾,又已过了数十招。
剑气震荡在桃林间,满树桃花如飞雪飘落。
漫天花雨里,叶云溪的剑对着宁霜尘的脖子,宁霜尘的剑则指着他的腰腹,发间衣袍全都落满了桃花。
切磋成了平局。
练完剑后,两人躺在缀着花瓣的草地上。
此时正是夕阳垂暮,远处霞光满天,山脚下的桃花林似浸在烟岚云岫中,远远望去,一片云蒸霞蔚。
叶云溪静静望着铺满霞光的天际,只觉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内心从未有过的宁静。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平静时刻了。
这时,宁霜尘冷不丁开口道:“你觉得枕寒剑尊和栖流剑尊最后去了哪里?”
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叶云溪想了会儿道:“还能去哪里,应该是仙殒了吧。”
已经过去了四百年都不见踪迹,两人又是不对付的死敌,总不可能是一起归隐云游去了。
刚思及此处,紧接着他便听见宁霜尘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没有仙殒,而是一起归隐了。”
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一起归隐???
怎么可能!
叶云溪几乎想都没想便驳道:“不可能!”
宁霜尘转过头来,看着他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叶云溪听着他的反问,皱了皱眉,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坚持道:“反正不可能……”
栖流剑尊和枕寒剑尊可是死敌。
就像他和宁霜尘一样。
如果不是为了离开崖底,他们根本不可能一起灵修。
这一切都是被迫的。
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宿敌。
哪怕离开了这里,他们也是。
这是不会改变的。
宿敌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怎么想都不可能。
心底莫名泛起一丝酸涩。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便在叶云溪出神之时,眼前倏然投下一道阴影,并朝他缓缓靠近。
正是躺在他身侧的宁霜尘。
他愣了一下,察觉到对方想做什么后,张了下嘴。
“等……”
谁知刚吐出一个字,唇上便立时落下一片柔软,将他余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宁霜尘为什么突然亲他?
叶云溪微睁着眼,眸中满是茫然。
可眼前密密麻麻的吻并不容他多想。
温热的气息很快从脸颊洒落至颈间。
一阵酥酥麻麻。
叶云溪配合着偏过脖子,听着宁霜尘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还有一次灵修。”
与此同时,腰间的衣带突然一松。
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叶云溪蓦地回过神来。
等等……
这人不会是想在外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