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欲望……

    安乐言被傅识沧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那种感觉又来了。

    沧哥的眼神, 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人,让他珍惜,让他小心翼翼。

    这种感觉真好呢。

    可沉浸在这样的心情里, 他根本不知道,该和这样的沧哥说什么。

    傅识沧却在懊悔。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居然选择了恋综这个通告。

    签合同的那天,他们就被告知了《美味关系》最基本的要求——恋综拍摄期间, 不允许表白。

    哪怕再喜欢也不允许独占。嘉宾必须平等地接受其他人的邀约,不管是抽签还是投票,决定了的约会不允许更改。

    这是保证恋综能够完整拍摄的基础,甚至是恋综的看点之一。

    而他今天的行动, 是提前给张茂报了备, 张茂在反复权衡后答应下来的。

    实际上,不仅是他,其他几个嘉宾也曾向张茂提出, 希望能私下安排一些小惊喜, 来刺激刺激这个不开窍的小coser。

    大家商量好了,各自设计各自展现, 但不能用言语暗示,也不允许表白。

    若两个人的时间撞了,也以安乐言当时的选择为准, 不允许争抢。

    今夜, 谁也没想到, 安乐言会半夜不睡去看望普普,而他,只是因为实在睡不着而来调试无人机程序,碰巧撞上, 仓促上阵。

    不然,应当是他亲自带着安乐言来到这里,观赏一场盛大的无人机表演。

    好在引路的小白没有掉链子,埋伏在草丛中的无人机们也很争气,虽然有近三分之一的机器都没飞起来,好歹还是完成了预想中的表演。

    此刻,面对少年好奇的脸,他只能刻意地解释:“原本就是帮忙调试,所以想了个小花样,你觉得怎么样?”

    “好看!”安乐言立刻点头,“沧哥,你……”

    他话说了一半,突然仰头看着天上。

    方才还只有薄云的天空,此刻却乌云密布,一道闪电猛然划过天际。

    “要下雨了啊!”安乐言惊呼,“可无人机怎么办,下雨了会不会坏掉?”

    连傅识沧都忍不住嘶了一声,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

    但又幸亏是现在,而不是刚才就落下来。

    他情绪复杂地看着安乐言一心关切无人机的脸,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打了头阵,可效果真不够好。

    他甚至有些担心起来。

    紧接着他之后,其他人必然也会行动,他们的努力,会不会刚好打动眼前的少年?

    “沧哥,沧哥?想什么呢?”安乐言拿手在傅识沧眼前晃动,“快点,那些无人机都停在哪里,我帮你收拾。”

    “没事,他们本来就有基本的防水功能。”傅识沧把监视器拿给他看,“我现在就让他们返航,不远的地方有个小仓库,中心专门清理出来放无人机的。”

    机群嗡嗡地飞起,如鸟群飞向自己的巢穴,回到程序设定好的仓库。

    只是有时风太大,几架无人机被吹得撞在一起落了地,安乐言忙心疼地上前捡起来,兜在怀里。

    到了最后,所有无人机都安全入库,反倒是他们两个淋了一身雨。

    “这雨也太突然了。”安乐言甩了甩淋湿的头发,一路哈哈笑着冲到仓库的屋檐下。

    傅识沧早就脱下了衬衫搭在两人头上,此刻也已经全部湿透,一拧就是一大摊水。

    他看了他安乐言一眼,默默把衬衫又拧干了些,扳过安乐言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少年的脸近在咫尺,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傅识沧轻轻挪动着手指,用半干的衬衫,替他把额头和脸颊上的水珠拭去。

    那双眼睛,曾夜夜出现在他的梦中,却从未像今晚这般明亮。

    眼睛下面,是挺翘的鼻头,还有润泽柔软的唇。

    安乐言仰头看着傅识沧。

    上辈子,他从未见过傅识沧狼狈的样子,那个人,衣衫永远整齐,永远干净、优雅、风度翩翩。

    即便是在最后,无知无觉被他领回的时刻,也清爽如沉睡,没有一点狼狈。

    而此刻的傅识沧,水珠顺着短发滚落,沿着他的脸颊汇聚成一道小小的溪流,再顺着下颌滴落。

    T恤已经湿透,肩膀上还沾着一片草叶和几个不知何时溅上的泥点。

    他却根本顾不得把自己弄干净,大手握着皱成一团的衬衫,在他的脸上小心擦拭。

    他的眼光很亮,很专注,和之前的几次一样,有时会停留在他的鼻尖以下,很久才慢慢挪开。

    安乐言不确定,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欲望。

    原来沧哥也会这样,他愣愣地想。

    不,沧哥不会这样,这是这本书里的傅识沧,不是他的老板。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猛然跳错一拍。

    他曾经的感恩,他的崇拜,他奉为不可侵犯的那个形象,永远都会存在于他的心里。

    但眼前的,是这个世界里活生生的一个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想法和欲望,有和那个世界里完全不同的人生。

    他是沧哥,也是陌生人,不论安乐言接受与否,这个人都将是他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安乐言突然慌张起来。

    他不敢再看傅识沧,眼神躲闪着看向屋檐外的瓢泼大雨:“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干脆跑回去,反正,反正也已经淋湿了。”

    他没敢等傅识沧说什么,就直接冲进了雨幕之中。

    看着少年在雨中奔跑的身影,傅识沧深深叹了口气,拎着衬衫走进雨中。

    虽然是夏夜,雨水依然有些冷,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泡进了水里,跳得艰难。

    遥遥看见节目组房间的时候,门口人影一闪,张茂正站在门前,似笑非笑,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第一次,傅识沧懒得理他,依然步伐缓缓,接受着大雨的洗礼。

    “你……”张茂刚发出一点声音,雨中,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

    浑身湿透的安乐言又跑了出来,手里撑着一把雨伞,从张茂身边跑过。

    傅识沧停下脚步。

    冒雨而来的少年却并没有看他,低着头把手里的另一把雨伞往他怀里一塞,又跑了回去。

    傅识沧:……

    张茂:……

    大雨哗啦啦落下,傅识沧撑着伞在雨幕中站了许久,突然抬头冲着张茂一笑。

    回到宿舍的安乐言浑身都在滴水,又去冲了个澡。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白景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亮了吗?你这么早就起来啊?”

    “还没,”安乐言轻声说,“外面下雨了,我起来看看。”

    “哦,”白景辰翻了个身,“那我再睡会儿。”

    听着临床的动静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缓慢,白景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其实刚才就醒了,却发现安乐言根本就不在床上。

    他去哪儿了?是被人叫出去了吗?

    今天下午导演宣布新规则的时候他就在想,太好了,他现在和安乐言一个房间,这不正有利于他吗?

    晚上和大家一起等待的时候,他设想了好多浪漫的场景,感觉都可以试试。可哪个更好他却觉得很难抉择。

    但现在,竟然有人已经付诸行动了吗?他们做了什么?

    外面那么大的雨,他们能做什么?

    白景辰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他短短的二十二年人生里,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给他准备好的,生活、学习,甚至是进入娱乐圈,他说要,立刻就有人给他铺好路。

    这是他第一次,不得不凭借自己的力量去争取什么,可他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此刻,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安乐言一身是水的进来,却只是拿了两把伞就又跑了出去。

    所以,他刚才一定是和什么人在一起。

    白景辰再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张茂见到白景辰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昨晚没睡吗?”张茂瞪着眼睛,“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睡了一会儿,半夜下雨我醒了一回,然后就睡不着了。”白景辰趴在食堂的餐桌上,回答得有气无力。

    时间有点早,其他嘉宾还没到全,外间的雨还在下。

    他半眯着眼睛趴在桌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感觉自己要眯着了。

    有人撑着伞来到食堂门口,把伞放在墙角边。

    那把伞他很熟悉,之前就在5号宿舍的门后面挂着,每次进出都能看见。

    不对,今早没看到。

    白景辰眨了眨眼睛,慢慢坐了起来。

    他有点害怕。

    拿伞的人,一定就是昨晚和乐言在一起的人。

    白景辰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僵硬地转动着脖子,紧张得视线都有些发白。

    然后,他看见了傅识沧的脸。

    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地,这几天他所看到的种种画面都从眼前闪过。

    商务车上的窃窃私语、泥浆大混战中的互动、两人仿佛无法插入的氛围……还有,楼顶上的独自见面……

    白景辰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多事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他却什么也没察觉。

    “早上好啊!”安乐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径直走到白景辰对面坐下。

    “白哥你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他也惊呼出声,“是我昨晚吵到你了吗?”

    白景辰张了张口,还没出声,穆为就问道:“这个‘吵’字有点奇怪,难道乐言你晚上打呼噜?”

    安乐言笑了:“我打呼噜自己也听不见啊。昨晚……”

    他抬头看了张茂一眼:“我半夜睡不着去看普普,正好碰见沧哥调试无人机,就看了一会儿,结果下雨了。我俩费了好大劲才把无人机都收起来,我还跑回宿舍去拿伞。”

    他愧疚地看着白景辰:“你该不会是那时被我吵醒就没睡了吧,那我真是罪过。”

    原来是这样的吗?白景辰突然感觉有精神了。

    按照他对安乐言的了解,这些真的合情合理,完全是他能做出的事情。

    穆为却眯起了眼睛,昨晚两个安回来都已经快十一点了,安乐言回宿舍再出去已经是半夜,三更半夜的,两人就一起调试无人机?昨天导演才宣布可以私下接触,两人就在夜里见了面,傅识沧,居然这么积极吗?

    而此刻的安乐言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刚才说的都是事实,虽然省略了一些过程,但听起来真的很正常!

    张茂瞪了傅识沧一眼,倒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昨晚笑什么笑?把你得意的,人家乐言根本就对你没什么特殊!

    等银心他们进入食堂的时候,风波已平,食堂里一片岁月静好。安乐言还专门给白景辰要了一个煮鸡蛋,教他怎么滚鸡蛋祛黑眼圈。

    早饭后,节目组和嘉宾们告别了亚洲象救助中心的大象和象爸爸们,前往他们在南城的第二站——象谷小学。

    现在是暑假期间,小学里早就放了假,学校宿舍被下面县里的扶贫团队租用,借住了十几个趁着暑假进行乌啉病治疗的孩子。

    节目组的计划是,用《美味关系》的餐车,给这些孩子做几顿饭,并进行两天的联谊,最后嘉宾们再一起去一趟原始森林,这趟南城之旅就圆满了。

    象谷小学位于小星星夜市的南端,倒是距离大象的分离训练区不远,典型的山村小学模样,一共只有两栋小楼,四层的一栋教学,另一栋两层的供孩子和老师们住宿。

    这会儿孩子们都在医院接受治疗,安乐言他们便开始准备午餐。

    干了几天体力活,这会儿看到那辆红白格子阳棚的餐车,嘉宾们都由衷地开心起来。

    “以前觉得做饭好累,现在只想着,张导不要让我去种食材就谢天谢地了。”聂长星一边从车上往下搬食材,一边开着玩笑。

    “种菜都没什么,就怕张导还要把保护蔬菜基地的任务也交给我们。”穆为跟了一句。

    嘉宾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安乐言跟着大家一起笑。

    公子哥们虽然不排斥干活,但毕竟平时干得少,进厨房就更少,这会儿卸食材,完全不看种类,乱糟糟地堆了一地。

    安乐言一边盘算着今天做什么菜,一边把堆在地上的食材分门别类。

    刚拎起一袋蔬菜,傅识沧突然走了过来,从他手里拿过袋子,又弯腰从食材堆里挑出另外几袋,拿到另一边,说:“这些我来处理。”

    安乐言愣了一下,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傅哥细心,”聂长星看着傅识沧挑出来的食材点点头,“不过也不用你一个人,等做完孩子的饭我们一起处理就好,反正是我们自己吃。哦对,银心你不要碰!”

    银心突然被cue,愣了一会儿才探头去看,笑着说:“还好,这几种算是低光敏食材,我每个月吃药很积极的,碰到吃到也没太大关系。”

    安乐言恍然大悟,上辈子他的乌啉病痊愈太久都快忘记了,乌啉病患者发病时怕光,若是近期发作过,光敏性食材很容易再次引发疼痛,甚至加剧下次发作时的痛苦。

    “没事,我来吧,”傅识沧已经开始处理那堆食材,他看了眼离他不远的银心,低声说,“你去给小言帮忙吧,注意别让他碰到这些。”

    银心有点懵懵地走向安乐言,他回头看了眼傅识沧,又看看安乐言,突然明白了。

    “乐言你……是不是也……”银心低声问。

    “是的啊,”安乐言大方承认,“都好多年了,就是我经常忘记,其实按时吃药,和正常人也没什么不同。”

    那边的傅识沧看过来一眼,没有说话。

    银心的敏感此刻终于上线,他又回头望望傅识沧,小声问安乐言:“你和傅哥怎么了?感觉气氛怪怪的,和乌啉病有关?”

    安乐言抿了抿嘴唇,有点尴尬地解释:“就是,上个周期我忘记吃药结果把自己弄进了医院。”

    银心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那,傅识沧……”

    安乐言更尴尬了:“呃,发病的时候,我妈着急着找人帮忙,刚好碰到了他。”

    银心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是我我也会生你的气,更别说傅哥了。你不知道吗?他妈妈也是乌啉病患者。”

    “真的吗?”安乐言活了两辈子,居然完全不知道。

    “当然啊,”银心叹了口气,“你以为他爸爸为什么能成为乌啉病专家?”

    第42章 第 42 章 吃瓜啊,豪门辛秘呢……

    相传傅兴山认识方芮的时候不过十二岁, 只见了一面,便对这个邻居家的小姑娘格外上心。从小就捧在手心,认定了她是自己的新娘。

    可就在方芮成年那年, 一次不知原因的乌啉病大爆发,把她也卷入其中。

    那时还没有专门针对乌啉病的特效药,所用药物仅仅只能保证患者不会因并发症而死亡,却完全无法纾解发病时的痛苦。

    看着心爱的女孩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 傅兴山放弃所有的其他机会,一头扎进对乌啉病特效药的研制之中。

    那时的傅家虽然已是医药集团,但经营的多是常见病药物,傅兴山孤注一掷砸入大半资产去研究乌啉病, 在家族里也不是没有反对之声, 但他扛着巨大的压力挺了下来。

    后来WL1问世,傅兴山重拾爱妻笑容,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上辈子傅兴山夫妇在车祸中去世, 安乐言在墓碑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沧哥长得很像她。

    安乐言偷偷看了傅识沧一眼, 男人此刻面容沉肃,不知怎的, 安乐言觉得他的眉宇间,有着一丝伤惋。

    中途安乐言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 傅识沧正在外间洗手。

    水珠冲刷着他结实的手臂, 他低头慢慢搓去手臂上沾染的泥点, 又用肥皂洗了好几次,手臂都有些微微发红。

    “沧哥,别洗了。”安乐言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抓他的手。

    傅识沧猛地抽手, 但慢了一步,被少年攥住了手指。

    “喏,没事的。”安乐言松开手,把手掌摊开给他看,“我们乌啉病人没那么脆弱,你家的阻断剂效果也很好。”

    见他真的没什么事,傅识沧点点头,甩了甩沾湿的手指。

    安乐言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经过那个绝美的萤火虫之夜后,安乐言看着他,总有点不知所措。

    傅识沧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又各自走开。

    “导演,这啥情况?”小李操控着摄像头,拍摄着两人的背影,“是背着我们吵架了吗?也不像啊,就是感觉怪怪的。”

    张茂揉着下巴:“吵架应该不至于,昨晚还一起看无人机表演呢,你不是冒死完成任务都拍下来了吗?你觉得他俩当时那气氛是吵架?”

    “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啊,”小李完全摸不着头脑,“要我说,这俩的感情应该更深了才对,怎么感觉突然生分了呢?”

    “是不是那个什么……回避型依恋?”王副导凑过来小声蛐蛐。

    张茂失笑:“你这几天用功看书有成果啊,但我觉得不是。安乐言的性格一直都很爽朗,很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想通。”

    他直起身看着监视器:“没事,看你们这个态度我很放心,等过几周播这一段的时候,观众们一定也跟你们一样急得抓心挠肝的,多好。”

    小李和王副导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真不愧是张导,老奸巨猾,他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孩子们在快中午的时候回到了学校,看到校园里停着的餐车,都好奇地围了上来。

    “哥哥,你们是来卖吃的吗?”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餐车的车窗前,仰着头问安乐言。

    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戴着一个大大的太阳帽,身上的防晒衣也穿得严严实实。一张小脸黑乎乎的,眼睛却亮闪闪,清澈分明。

    经历发作期的乌啉病人都是这样,肤色会呈现出不自然的暗沉,需要连续做大半个月的药物干涉,此后则每月一次,终身服药。

    安乐言看着她可爱的小脸,笑着回答:“是呀,不过你们老师已经付过钱了,可以随便吃哦。”

    “真的吗?”小女孩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指着安乐言手边的糕点,“我可以吃那个蛋糕吗?”

    “当然可以,但那是餐后甜点,要等吃完饭才能吃~”

    “嗯嗯好的。”小女孩使劲点了点头,“哥哥你放心,我会好好吃饭的!”

    这次来南城治疗的一共十二个孩子,都是在最近的一次乌啉病筛查中发现有重大隐患的,那个叫作小薇的女孩和另一个叫陈坚的男生不巧在治疗前已经发病,其他的孩子则处于刚开始有症状的时期,药物干预还算及时。

    “小薇挺可爱的,”孩子们吃饭的时候,安乐言在一旁和带队的小周老师聊天,“要是能早点干预治疗就好了,前两天发病的时候很痛苦吧。”

    小周老师点点头:“确实没想到她的病程发展这么快,我们那边是偏远山区,基因筛查两年只有一次,有些孩子就会在两次之间发病。”

    他知道这个节目是要播出的,也不敢多抱怨,但话语间已有不满。

    “两年一次的确是间隔有些长,”身后有个声音接道,“国家虽然已经加大了基因筛查的力度,但国计民生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傅识沧走到两人身边:“每年直接到各家各户去目前还不现实,但傅家和南城第一医院有捐赠协议,可以免费给来访的未成年孩子做基因筛查。我会建议董事会,在县一级医院设立流动筛查点,非统一筛查的时间里,你们可以去筛查点做检查,就是要出一部分路费。”

    小周老师连忙摆手:“啊,这就很好了,只要有地方可去就行。我们也知道不能只依靠国家,傅家又是做药又是捐款筛查,已经付出很多了。”

    “什么付出很多?他们傅家就是利用乌啉病赚黑心钱,小周老师你太容易被骗了!”

    激烈的话语从食堂中传来,几人愕然转头,说话的竟是那个叫陈坚的少年。

    少年大约有十五六岁,个子已经窜到一米七,长手长脚,衣着朴素。脸和小薇一样黑黑的,此刻却布满了愤怒。

    “陈坚,你怎么说话呢!”小周老师连忙呵斥,“你知道什么啊就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少年一脸激愤,“人人都知道,傅兴山伯伯用了八年的时间开发出WL系列药,现在又过去了十二年,傅氏集团年年都说加大投入,要研发出可以治愈乌啉病的新药,可成果呢?我们吃的还是十二年前他做的药!”

    “陈坚!”小周老师生气了,想要过去阻止少年的发言,却被傅识沧轻轻拉住。

    “没事,让他说,”男人的脸色很冷,“我也想知道大家平时对傅家的看法。”

    陈坚才不管老师和一旁的这些人说了什么,依然情绪激动:“我知道你们为什么不研究新药,你们不就是靠乌啉病特效药赚钱吗?全国、全世界那么多乌啉病患者,每个月都要买你家的药,还必须吃三个月以内的,这么大的生意谁愿意放弃啊!你们就一直拖着,多好啊,我们乌啉病病人就是你们的提款机!”

    “这位小朋友,药物的研发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不要……”聂长星看不下去了,想要辩解两句。

    可少年早就已经满脸泪痕,冲着聂长星大喊:“你当然会帮他说话啊,你们都是有钱人,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说完他就激动地冲出了食堂。

    小周老师满脸愧疚:“真对不起,我……”

    “没事,”安乐言忙挥挥手,“快去看看孩子,可别出什么事。”

    小周老师和象谷小学的老师赶紧追了出去,安乐言则叹了口气。

    其实孩子说得很有道理,这本书的设定便是如此,傅兴怀一直利用乌啉病特效药牟取暴利,但药物的研发是真没有进展还是被他刻意控制了,还真是不好说。

    他忍不住看向傅识沧。

    傅识沧从那孩子跑掉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眉头紧皱,脸色冷得吓人。

    注意到安乐言的目光,他也抬起眼来。

    镜片后的目光冰冷而锐利,带着猎猎的杀气,又在一瞬间被压制和隐藏。

    傅识沧转身,离开了食堂。

    安乐言担忧地站在食堂门口,很快,其他嘉宾都跑到了他身边。

    “你没事吧,”穆为哼了一声,“傅识沧怎么回事,人家得罪他了就瞪你,关你什么事啊?”

    “没有,沧哥没瞪我,我没事。”安乐言连忙解释,“遇到这种事情,他心情不好很正常。”

    “其实傅家每年的投入真的很大,”白景辰叹气,“我家也是做药的,但乌啉病的特效药真的是很难搞啊,这个,长星应该最有发言权。”

    聂长星也叹了口气:“确实很难,药物开发的过程中,实力和运气都不可或缺。不得不说,傅伯伯真的惊才绝艳,现在那么多专家,沿着他的思路走了十几年,却还在他已经取得的成就里打转。”

    怕刚才那一幕吓到其他的孩子们,几人唏嘘了几句便又分散开来照顾小朋友们吃饭。

    午休之后,陈坚被小周老师带了回来,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在银心的带领下画画。

    当然,作为最大的孩子,陈坚根本就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整个下午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教室后方,把教室里图书角的书翻了个遍。

    傅识沧回到了餐车,照常干着自己该干的活。

    “沧哥,”安乐言走到餐车的窗口,仰头看他,“心情还好吗?”

    两人的位置一高一矮,傅识沧站在餐车窗口,要比安乐言高出一大截。

    他很快擦干净窗口的台面,趴下来道:“多大人了,哪会被小孩子气到。我刚才是有点事去打了几个电话。”

    “嗯嗯,”安乐言扒在窗口外面,两眼一眨一眨,“所以现在心情很好?”

    傅识沧挺意外地看着他:“就那么想听我说心情好?”

    安乐言看着他笑。

    “好好好,我心情很好。”傅识沧忍不住伸手,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还想听我说什么?”

    其实我想听你刚才打电话安排了什么,安乐言想。

    作者在书里对傅识沧复仇的描写很多,比如在恋综期间,他就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找到了当年车祸的几个重要证人,由此顺藤摸瓜,牵出了一系列的幕后人物。

    又比如,他还使用各种手段,从傅家那一群寄生虫手里,不断收购傅家的股份,到了最后,手中的力量已经可以和叔叔傅兴怀抗衡。

    安乐言一开始想得很好,傅哥做这些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吃瓜围观,其中一些作者没顾及、没写到、他看了好多解读都没弄明白的部分,这次可是发生在身边,当然可以跟着爽一把。

    但真正一起拍恋综了才发现,沧哥做这些事情,自然是要背着人的,现在复仇进度到底到了哪里,他都已经不知道了!

    而刚才,沧哥被那孩子刺激了一下,会不会就去部署后面的一二三四五步了?

    安乐言一颗想要吃瓜的心,有点无处安放,眼中自然流露出几分急切。

    “嗯?”傅识沧看不懂他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想听什么?”

    安乐言羞涩地垂下眼眸,喃喃说了什么。

    “什么?”傅识沧好笑地凑近他。

    红白格子的阳棚在微风中微微起伏,少年的脸颊被阳光晒得微红,那股甜蜜的果香升腾而起,配合着含羞的笑,让傅识沧忍不住紧张起来。

    安乐言自己笑了一阵,觉得还是算了。

    复仇这事是板上钉钉的,等以后有机会,自己再旁敲侧击一下,差不多就能推断出来。

    于是他摇摇头:“没事,你心情好了就行。”

    傅识沧:……

    你这样,我的心情怎么好的起来?

    他待要再问,秦臻和安德森刚好从一旁过来,大个子看见他俩这一上一下地相对,脱口而出:“聊什么呢,这么说话不累吗?”

    安乐言回头看他,挑了挑眉,胡诌道:“嘘——豪门辛秘。”

    “诶,你也知道了?”安德森惊讶,回头看了眼他哥,“你不说是第一手消息?”

    秦臻摊手:“乐言都没说是什么,你就这样下判断了?”

    安德森再次转头:“那你说,你知道什么了?”

    安乐言:……

    这是打什么哑谜?我是想听豪门辛秘不假,这不是还没听到吗?

    他自顾自地尴尬,身后的傅识沧却笑了:“是说我家堂叔的事情吧,他也算自作自受。”

    他没有多说什么,五十多岁因为纵欲而死于马上风,并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只是幸好,之前就已经买下了他手上的股份,不至于和他那几个非婚子女在遗产问题上多作纠缠。

    三言两语打发了安德森,两人之前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安乐言默默地走到一边去收拾,傅识沧也继续自己在餐车里的工作。

    下午的时光过得忙碌又平静。

    张茂在晚餐的时候来了一次,因为小学条件简陋,嘉宾们也跟着孩子们一起睡宿舍,六人间不好分配,干脆抽签分住两间。

    接受治疗的孩子精力不济,吃完晚饭后,安乐言他们又陪孩子们聊了会儿天,就把他们送上了床。

    接着各自洗漱,又因条件简陋而耽误了些时间,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外面又下起了雨。

    安乐言爬上上铺坐了下来,拿出手机。

    傅家股东去世的消息果然已经传开,但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澜,网上的报道对死因做了模糊处理,只说因病逝世。

    安乐言仔细捋了捋原书的复仇线,这个时间节点,大概是沧哥即将找到第二位证人的关键时刻。

    怪不得中午的时候他脸色那么差,安乐言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

    傅识沧原本分在他的下铺,但这会儿不在,好像是刚才出去打电话了。

    安乐言想了想,从上铺溜了下来。

    小学的宿舍条件简陋,房间外便是公共走廊,这会儿风雨交加,走廊上湿了一大半,闪电光映出不远处男人的身影。

    傅识沧刚放下手机,便看见少年的影子被电光映上不远处的地面,走得小心翼翼偷感十足,即便还未完全从忙碌的状态里抽离,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等那身影走近了,犹豫着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果然看见被突然凝固的安乐言。

    “怎么了?”他偏头问。

    “嗯,那个……我看见新闻了,你……”安乐言看着他的笑脸,生生被卡了一下,“嗯,节哀顺变?”

    傅识沧笑意更深:“我应该伤心吗?其实我挺高兴的。”

    少年立刻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哦,那就好那就好。”

    傅识沧又笑了笑,低声问:“你其实知道我家的事情,也明白我想做什么,对吗?”

    安乐言愣了愣,微微纠结了几秒,点头:“嗯,我还想帮忙呢。”

    傅识沧看向走廊之外。

    南城有宁静的天空,也有暴虐的风雨,但他只想和身边的人享受那份宁静,至于风雨,没必要让他承担。

    他伸手揉揉安乐言的短发:“什么帮忙?豪门辛秘呢,你蹚这摊浑水做什么?”

    安乐言不服了:“我……”

    一声惊雷打断了他的话,楼梯上传来急迫的脚步声。

    “抱,抱歉打扰了,”小周老师喘着气,“你们看见陈坚没有?”

    两人都摇了摇头。

    “陈坚不见了。”

    第43章 第 43 章 都是1,一起洗也没什么……

    陈坚中午的时候顶撞傅识沧, 下午却如常参加小学里的各项活动,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一声不响就不见了。

    “会不会去了洗手间?”安乐言问。

    “找过了, ”小周老师急得直冒汗,“我刚才把他们送回宿舍就去整理医疗资料了,临睡前巡视的时候才发现他不在,问其他孩子, 都说他出去很有一会儿。几个洗手间我也找过了,没人……”

    傅识沧做了个手势,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先不用解释,把其他人都叫起来, 一起先把学校筛一遍。”

    嘉宾们、学校接待的老师和节目组都被惊动了, 很快分出几支队伍,对小学的两栋楼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傅识沧则拉着安乐言和张茂,到监视室把所有的摄像画面都细查了一遍。

    “这里!”安乐言暂停了一处监视器的视频。

    风雨中, 一道电光落下, 恰好照亮学校教学楼后的一个小门。

    一个身影刚刚推门而出,给众人留下一个单薄佝偻的背影。

    “应该是他, ”傅识沧点点头,“中午的时候我就发觉,那孩子有一点点驼背, 他的乌啉病发作恐怕不是一次两次。”

    召回所有在学校里寻找的人员, 傅识沧简单说了自己的判断, 学校的接待员陈老师犯了愁。

    “这就麻烦了,小学后面就是大山和象谷,这大风大雨的,山路湿滑, 万一摔一跤那可就危险了。”

    时间不等人,小周老师在大家的催促下报了警,几个老师着急着出去找人,而嘉宾们则表示可以帮忙。

    “下雨天山路不好走,你们城里来的都注意些,危险的地方不要去。”陈老师忍不住扶额。

    找人的确需要人手,可这些人……

    节目组的摄影师感觉还行,那些嘉宾们,听说还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随便谁出点事情,都不是他或者整个象谷小学能担得起的。

    “没事,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不如一个孩子。”秦臻说,“我们尽力便是。这种暴雨无人机没法飞,等会儿如果雨小点还可以用机器来搜寻。”

    节目组拿出了之前为拍摄准备的雨衣和照明用品,一行人穿戴整齐,穿过陈坚走出的那个小门。

    所有人立刻觉察到了寻人的困难。

    雨太大了。

    这雨用瓢泼来形容都有点程度不够,整个世界似乎都沉浸在了水幕笼罩之中,手电光下,雨滴几乎变成了连接天地的一条条亮线,想要把整个天空都扯下来似的。

    还有风。

    树木在风中摇曳,枝叶互相拍打发出一阵阵“啪啪”声,不时还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传来。路上水洼处处,雨水几乎汇集成一条条小溪。

    穆为的眼睛被雨水打得快要睁不开,一边拿着手电筒照着自己前方的树林,一边问身边的小周老师:“这么大的雨,那孩子应该跑不远吧?”

    “不好说,”小周老师满脸是水,“陈坚是山里的孩子,走起山路来可能比我们都厉害。”

    大家在学校后搜寻了半个小时,来到小路尽头。

    前方赫然是茫茫大山和幽深峡谷,暴雨又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陈老师把大家聚在一起:“上山的路有两条,就在前面,按道理说,那孩子应该知道这么大雨不能去低矮的地方,但情绪激动之下也说不准。”

    “人多了也不一定有用,”陈老师说,“我和小周各带两个摄影师,分两条路上山,嘉宾们不熟悉山路,就在附近再搜一搜,能用设备的就尽量用设备,注意安全。”

    见识到了暴雨的威力,嘉宾们对他的安排都很服气,目送四人上了山,张导扯着嗓子安排剩下的人:

    “上山咱们的确帮不上忙,但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秦臻和小傅去准备无人机,等会儿雨小了就放出去,几个女孩子守着孩子们可能也会害怕,银心和聂长星身体差点,回去照顾他们,其他人,分一半再去把学校搜一遍,万一孩子回去了呢,剩下的人,从这里到象谷入口,仔细再看一遍。”

    张茂的安排几乎照顾到了所有人的情况,大家略一点头,分头行动起来。

    三个小时后,全体人员都回到小学,个个都已经累得不成人形。

    “山路山上都没有。”老陈在山上滑了一跤,手肘上擦伤了一大片,还渗着血。

    安乐言拿来了医药箱,熟练地给他清理包扎。

    “好在森林救援已经来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张茂安慰他,“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等雨停了还可以再帮忙找,这里的山太大了,就算是专业人员也忙不过来。”

    在风雨中奔走了几个小时,每个人都一身泥水,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全部跑到小浴室去洗澡。

    象谷小学是援建的希望小学,布局上还算合理,浴室虽然是个大通间,但好歹有个窄窄的木板隔住,不至于完全暴露。

    穆为和安德森冲在前面,安乐言刚到浴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口哨声。

    不用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脚下一滞,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

    都是1,倒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但里面是穆为和安德森……

    一个是海市大总攻,硬件自然不会差,另一个是身高一米九多的壮汉,听那口哨声,尺寸小不了……

    安乐言有点脸红,心想要不等等,或者找个其他的地方冲一冲算了,反正是夏天也不会感冒。

    正踌躇着,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安乐言心一横,拎着衣服就准备进去,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真要进去?”傅识沧抿着唇,镜片后的目光冰冷。

    安乐言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冲着傅识沧点点头,小声说:“这边只有这一个浴室啊,不然也是和摄影师们挤。我早点洗完了早点休息,天亮了还要去找孩子呢。”

    浴室里传来穆为和安德森的交谈声,攥着安乐言的手指又收紧了些。

    傅识沧生硬转身:“你跟我过来。”

    安乐言被他拉得踉跄了一下,忙调换脚步跟上。

    顺着走廊来到宿舍楼的另一边,傅识沧把他领到一个小房间,门前的牌子上写着“校长室”。

    屋子里摆了一地的无人机,显然是刚才傅识沧一直工作的地方。

    傅识沧拉着他绕过地上的机器,把人推到房间尽头,唰地拉开浴帘,指着里面说:“你就在这儿洗。”

    空间虽小但一看就知道是间小浴室,安乐言二话不说打开了热水。

    一身的泥浆被热水冲刷,简直是这个夜晚最大的安慰,原本因找不到陈坚而焦灼的心情都被抚慰,好了很多。

    安乐言一边洗澡,一边找外面的傅识沧聊天。

    “沧哥,你说陈坚会去哪里?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啊?”他隔着浴帘问。

    “那孩子虽然单薄,但看得出来是苦出身,小周老师也说他是山里孩子,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们几个,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谢天谢地了。”

    他说得讥讽,安乐言有点不服气地探出头来:“我们还好啊,这不都好好的吗?”

    少年刚洗完头,从浴帘里伸出的脑袋热气腾腾,还在往下滴水。

    脸蛋因为热水被熏得红润,一双眼睛虽然疲惫,却依然亮晶晶的。

    傅识沧手里的无人机“咣当”一声碰上桌角,镜片后的目光蓦地变得深邃。

    “你好好洗澡,”他艰难地发声,“回来了是好事。”

    安乐言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缩回头去,又哗啦哗啦冲起水来。

    浴室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投在浴帘上,站在帘外的傅识沧再次手滑,小白的摄像头被拧到了一个怪异的角度。

    他干脆放下小白,抱臂靠在墙边,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那个身影。

    嘉宾们只休息了三四个小时,天一亮,不需要人叫,就都起了床。

    安乐言一直在思索。

    陈坚虽然激愤,但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不乐意,他依然在教室后排坐了一下午,还帮忙照顾着同样处于发病期的小薇。

    如果说他是因为生气而出走,中午就应该跑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度过整个下午,到了晚上才跑出去?

    是因为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雨还在下,安乐言穿上雨衣走上小学的操场上,正遇到小周老师带着孩子们上车。

    出了这样的事,其他孩子的治疗也不能耽误,一晚上功夫,小周老师的嘴角都急得起了燎泡。

    “乐言哥哥早上好。”小薇坐在窗边,有气无力地跟安乐言打招呼。

    安乐言伸手,轻轻敲了敲她脸颊边的车窗:“早上好啊小薇,今天要好好治疗哦。”

    “嗯,”小薇点点头,“我会的哥哥,你们找到陈坚哥哥没有啊?”

    安乐言不忍骗她,对她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不过肯定能找到,我们有秘密武器哦。一会儿雨停了就可以用了。”

    “啊,我知道,”小薇终于有了点笑容,“是那种可以飞的机器人,陈坚哥哥昨天说过,那种机器人很好用,还可以到山里去找红参。”

    “红参?”安乐言疑惑地抬头,但这会儿车已经要开了,他朝小薇挥了挥手。

    搜救队昨晚一无所获,今天扩大了搜索范围,又请来不少附近的村民,在以小学为中心方圆十公里的地段拉起了巡查线,准备进行地毯式搜索。

    嘉宾们分散开来,跟着村民们一起找人。

    安乐言被分派到距离小学最远的一组,和一位老乡一起搜索一片小树林。

    他边走边纳闷,红参多产于东北苦寒之地,南城这种地方根本没有野生的,就算是养殖,品质也不会多好。

    陈坚一个山里孩子,就算不知道红参的具体种植情况,也不大可能会想到用无人机去野地里找红参。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或许,陈坚并不是负气出走,而是为了找这个什么“红参”?

    原著小说里有这个东西吗?

    他的目光不断搜寻着树林,脑子里也在拼命回忆。

    “南疆象谷,大叶檀木下,浣橧绕树而生,夜有荧光,可采食。畏光者食之,不日……自解……”

    他皱着眉,在心里磕磕绊绊地复述了一遍原书中的一段台词,好像是傅伯伯和同事们交流时说的一句,摘自某本古书,也是他制药的灵感来源之一。

    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谁看小说连这个都能记下来?这种史料,读者都是直接跳过的好吧。

    不过,浣橧……红参……这两个的发音很像啊。

    他问不远处的乡亲:“咱们这里有浣橧吗?应该是一种草,晚上能发光的。”

    乡亲穿着蓑衣,一摇头,雨水就向身边飞散开来。

    “那大叶檀呢?象谷里有吗?”

    “这个有,咱们这附近就有。”乡亲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不久后指着远处的一个小山坡,“看见没,那上面一棵就是。”

    小坡距离他们大概一百多米,已经在搜索范围外。不过这会儿也到了两支队伍的交接时,按照安排,他和乡亲会撤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去那棵树那里看看,”安乐言对乡亲说,“那孩子曾经提到过浣橧,那边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象谷另一边,傅识沧也刚刚停下脚步。

    雨一直在下,他试图放出几架无人机却没有成功。

    秦臻的无人机虽然具备基本的防水功能,但并不适合在大雨中飞行,尤其这里还有风,小巧的机身如果要和山里的大风抗衡,根本没办法随心所欲地飞行。

    更何况,风雨之中,信号也变得时断时续,图像模糊不清。

    他不由得苦笑,没想到这次南城之旅,还真成了无人机的试炼之行。秦臻要是因此研究出抗风抗雨还能进行表演的无人机,他这个股东倒是功不可没。

    而就在此刻,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搜救队长的对讲机里,突然发出嘈杂的声音。

    队长神情冷肃地听着对面的汇报,迅速下达了指令,回头对傅识沧他们说:“山那边出了点事,情况还不清楚,我先过去处理一下。”

    他只是通知大家一声就立刻跑向山边的车辆,傅识沧甚至连问话都还没出口,已经失去了他的身影。

    “怎么回事?”聂长星跟了过来,“我刚才听到好像说滑坡什么的。”

    大雨还在继续,冰冷的雨滴打在雨衣上,又顺着帽檐滚落,模糊了眼前的山色。

    傅识沧轻轻摆弄着防水套里的控制器,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小白在雨水中缓缓升起,傅识沧身前的大树却啪地一声,掉下一根树枝,把无人机直接砸落在地。

    傅识沧的心脏突然一阵发紧。

    就在搜救队长行进的方向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44章 第 44 章 那,可是安乐言啊!……

    事情发生的时候, 安乐言刚刚爬上小山坡的顶端。

    那棵大叶檀就长在坡顶的边缘,叶片青翠。

    只是脚下的泥土在雨水冲刷下颇有松动,檀木的树根如同篝火的柴薪, 在地面上露出一大截。

    树旁的泥土被雨水浸湿,变得极为松软。安乐言扶着树干小心观察,泥地被落叶和风雨弄得一片狼藉,却能看到两个十分清晰的脚印。

    按照大小来推测, 很有可能是陈坚。

    “陈坚?你在吗?”明明看不到人影,他还是试探着叫了出来。

    风声猎猎,雨点打在远近的树叶上,发出轰然的鸣响, 但风雨之中, 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回应。

    是在……山坡下的位置。

    虽然从他上来的方向来看,这只是一个小坡,但另一边就直接濒临象谷, 大叶檀的根须如同小瀑布般暴露在悬崖的断口外。

    安乐言深深吸了口气。

    脑海忽然有些混沌, 穿越前的某个瞬间刹那间浮现上来。

    黑夜,大雨, 从腰间掏出的刀刃,一同翻下阳台时的失重感,虚弱与疼痛……

    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当时的痛苦霎那间弥漫至全身, 一阵阵恶心翻涌而上。安乐言小口小口吐着气, 伸手抓住大叶檀的树干。

    粗粝的树枝将手心扎得生疼,他又加上些力气,让疼痛刺激神经,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乱, ”他命令自己,“我得先救那个孩子。”

    用力拉了一把树枝,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大叶檀的树根上,探头向前方的悬崖看去。

    想要再喊喊他,嗓子却干涩得无法发声。

    再次深吸一口气后,他干脆仰头,让雨水落入口中。

    “陈坚……”他终于发出了声音,“陈坚,你在哪,我看不到你!”

    “下面……我在树,树下面……”微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安乐言忍着头晕,将头探出悬崖。

    大叶檀盘曲缠杂的树根下,有个白色的东西似乎在半空中飘荡,再仔细看时,才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双手抱着大叶檀的树根,宽大的T恤被风吹得扬起。

    不过还好,他身下正好有个小小的平台,能让脚有个支撑的地方,或许这才是他能支撑这么久的原因。

    但平台孤绝,向上无法攀爬,向下又没有着落,他被困在中间,无处可去。

    “陈坚,你还撑得住吗?”安乐言冲着他吼着,声音却被风吹得飘散。

    “换你试试,”陈坚倒是毫不客气,“快来拉我。”

    安乐言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这种风雨飘摇的情况下,他就是不恐高,也不可能把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从下面拉上来。

    所以他迅速稳住身体,一边回退一边解释:“我没那么大力气,你再坚持五分钟,我叫人来。”

    “喂,别走啊!”陈坚慌了,“你是不想管我了吗?”

    “不是,我……”安乐言突然转头看了一眼。

    地面在颤动,好像是……要塌了!

    下一秒,他果断转身,快速攀缘到大叶檀的树根附近,两下就跳到了陈坚身边。

    陈坚还没开口,安乐言已经一把抓起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向小平台的边缘跑去。

    “卧槽……”陈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咒骂,身后就传来了巨大的声音。

    泥土、树木、石头,小山坡上的一切都摇摆起来,坡顶的大叶檀慢慢倾斜过来,根须之下,无数小石子扑簌着滚下山坡。

    山体要垮了!

    安乐言选择的方向与垮塌的方向垂直,两人上方的大叶檀勉强挡住了一部分泥土和落石,为他们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

    就在这几秒钟里,安乐言伸手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捞了一下,陈坚的手腕一紧,人已经被安乐言掼出了小平台。

    那里便是陡峭的山坡,他踌躇了一晚上都没敢踏足的地方。

    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陈坚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抬手护住眼睛,一阵头昏眼花之后,他听见耳边的声音喝到:“抓住!”

    他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手心立刻传来刺痛。

    安乐言把他扔到了陡坡上的灌木丛里。

    这种灌木虽然不大,但根系还算发达,能够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

    陈坚薅了两把灌木,手心里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才终于稳住了身形。

    但脚下依然是松动的泥土,要不了几秒就会开始滑动,他慌乱中扭头看了眼身边的人。

    那人比他大不了几岁的样子,此刻和他一样满身泥土,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冷静坚毅,陈坚心里突然定了一下。

    身后垮塌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人打了个手势,两人手脚并用,横向跑出不到十米,他突然大叫:“岩洞,快!”

    陈坚连忙往前冲,一只脚刚踏上坚实的岩石,就听见轰隆一声,接着他被狠狠推了一把,摔倒在岩洞之中。

    而在他身后,小山坡彻底垮了下来,泥石流顺着山体,咆哮着,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以无可抵挡的气势冲向山谷。

    两人被下落的碎石打了好几下,陈坚再次被拽起来,又往前冲了几米才刹住脚步。

    地面还在颤动,岩洞的洞口终于也坚持不住,轰然垮塌。

    ……

    岩洞里一片黑暗,陈坚再也没有力气,直接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一夜的风雨飘摇,加上刚才一番生死挣扎,这一躺倒,他再也不想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岩洞里依旧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突然有些慌,那个人还在吗?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吧?不行,我得去找他!

    他匆匆忙忙地从地上坐了起来,顾不上全身的酸痛,起身就往前走。

    根据黑暗前的最后一点印象,原先的洞口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

    “那边我去看过了,堵得相当牢固。”微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你要过去的话注意脚下,碎石很多。”

    陈坚猛地一顿。

    原来他还在!

    虽然不肯承认,但此刻的陈坚,听到他的声音如闻天籁,原本悬得高高的心猛地落入胸腔之中。

    但他没忘记,这人虽然救了自己,但也是那些有钱人中的一员,昨天他骂那个傅家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他踢开脚下的石块,伸出手探路。

    果然,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尽头。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泥土,把岩洞堵了个结实,湿湿的,似乎还有水渗进来。

    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始往回走。

    大概走到刚才他站立的地方,想来那人距离不远,但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陈坚嗤笑一声,随便找了个方向讥讽道:“喂,你不会就这么躺平了吧,不想出去了吗,怎么动都不动一下?”

    “我不如你有力气,先歇一会儿,你可以再探探里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语调倒是很舒缓,但根本不在他吐槽的方位上,“一般的小说里不都说,大难不死,掉到悬崖底下或者岩洞里面,都会获得武功秘籍什么的?”

    这话说得讥讽,陈坚哼了一声,向前摸去。

    果然,走不了几步就又到了头。陈坚在心里咒骂几句,颓然蹲下。

    “好了,别浪费力气了,你饿不饿?”那声音说完,一阵窸窣声传来,空气中浮起葱油饼的香味。

    “来,过来吃点,”他似乎听到了招手的声音,那人说,“不过,吃了我的东西就不许闹别扭了哦,对了,我叫安乐言。”

    象谷外,所有参加搜救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一片植被丰沛,并不属于山体滑坡的高发地段,每年的例行勘察也未将其纳入高危监控区。

    小山坡的垮塌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村民们愣了几秒才开始奔跑和呼救。

    搜救队长的吉普车很快到达事故地点附近,专业人员迅速开始勘察,训练有素的村民们也纷纷集合起来。

    几分钟后,张茂满头大汗地跑到现场附近,把嘉宾和节目组的人都聚集在一起。

    “安乐言呢?还有银心,这两人去哪儿了?”看到少了两个人,张茂心脏病都要犯了,“谁知道他们在哪儿?”

    “银心回学校了,”王副导也是一头大汗,“今天中午孩子们回来还要吃饭,聂长星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让银心回去准备午餐了。”

    说到午餐,大家不由自主就会想到安乐言,说不定他也回去了?

    “但我记得他今天是出来拉网的……”张茂又仔细看看身前的嘉宾们,“你们知道安乐言在哪一队吗?”

    “应该就在这边。”穆为皱着眉头。

    今早分组的时候,他还遗憾来着,怎么没跟安乐言分在一边,哪怕不在一组,能遥遥看一眼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一个老乡跑了过来。

    “你们那个小伙子回来没有?”老乡半身都是泥,显然刚才距离滑坡的地方不远。

    傅识沧的心揪了起来:“哪个小伙子?”

    老乡把几位嘉宾都打量一番:“哎呀没回来啊!刚才休息的时候,他说要去大檀树那边看看……”

    “大檀树在哪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就在滑坡那里啊!”老乡大惊失色,“那边……”

    他颤颤巍巍指着小山坡的方向,现在那里,只剩下一个突兀的断层,仿佛被一个巨人狠狠挖了一锄头,在青翠的山体上,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痕。

    老乡已经快要站不稳了,但还心存侥幸:“那小伙子看起来挺机灵的,会不会已经回来了,你们不知道?”

    “嗡——”无人机的声音响起,嘉宾们扭头看去,傅识沧面色肃然,双手紧紧握着操纵杆,小白冒着大雨,迅速向山体垮塌的地方飞去。

    无人机迅速进入了巡航拍摄模式,在被大风吹落之前,传来了山体垮塌处地画面。

    泥土和石块在山谷边缘冲出一条宽阔的“道路”,那一路上,无数树木被连根拔起,折断的树枝、碎石和泥土堆在山谷下方,而山体崩塌的碎石则盖住了方圆几十米的山体。

    乐言他……在那里吗?

    连张茂都傻了,看着和他一样茫然的嘉宾么,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眼前突然晃过个东西。

    那是他身边的傅识沧,随手把小白的控制器塞给了他。

    傅识沧掏出手机,迅速拨出一个号码。

    “识沧?”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我们这边发生了泥石流,可能有人……”他略微哽了一下,“可能有人被埋,或者被困,你们南城的专业救援队有没有可以穿透泥土和碎石层的红外探测设备?”

    “有!”对方十分肯定地回答,“给我你们的坐标,我让他们带着设备先去,我也会尽快赶到。”

    “好。”傅识沧简短应答后,挂上了电话。

    秦臻看了安德森一眼:“我们去把无人机都带过来,等会儿撒网去找。”

    风雨还在,无人机出动的成功率并不高,但两人根本不在乎,一起回头向学校的方向跑去。

    这一切不过两三分钟时间,穆为讶然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似乎仍未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看着跑远的秦臻兄弟,一阵恐慌在他心中蓦然浮起,他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不远处的白景辰,在对方眼里,他同样看到了初生的恐惧。

    “我……回学校去找一找。”他结结巴巴地对张茂说。

    穆为和白景辰跑回了象谷小学。

    红白格子的阳棚此刻变成了雨棚,连日的大雨淋得它有点没精打采。

    车窗下有人影闪动。

    银心正在准备午餐的食材。

    他身体弱,平衡感也很差,出去找人说不定还要给别人添麻烦,所以干脆留了下来。

    为了孩子们的午餐,聂长星去了附近,找到老乡家的大婶过来帮忙,自己则去了附近乡镇,给搜救人员订购盒饭。

    银心和大婶在餐车边做着准备,两人一个洗一个切,正忙碌着。

    突然,学校门口人影一闪,穆为闯了进来。

    “乐言在不在?”男人的声音慌乱,目光跳跃着,掠过银心,又看向餐车里所有的角落。

    “他不是去拉网找人了?”银心惊讶,“他回来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他身旁的大婶插话:“没有吧,我一直看着门口呐,一早上都没人进来。”

    穆为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白景辰此刻也气喘吁吁地赶到:“怎么样?他在这边吗?”

    穆为摇了摇头。

    “万,万一在呢?”白景辰的声音颤抖起来,“我去楼上找找。”

    看着他拔腿奔向宿舍楼,穆为只觉得一阵腿软,不由自主地靠在车壁上。

    他其实很明白,这个时候,安乐言在这里的几率根本接近于零。

    他是最关心大家,也最善解人意的的安乐言,怎么可能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躲起来欺骗大家?

    可万一呢?万一只是个恶作剧,万一他只是累了,在哪里睡着了?

    心里疼得像刀割一样,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在他心里有这么沉重的分量,没有了他,仿佛整个世界都要崩塌。

    他鼻头突然一酸,坐倒在餐车边。

    “穆为……”银心似乎也有了预感,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乐言,乐言怎么了?”

    “山体滑坡,”穆为哽咽着,“刚才有老乡说,滑坡的时候,他就在那儿……”

    他求助地抬头看银心:“银心,你说他会不会……?”

    “不会!”银心斩钉截铁。

    他可是安乐言呢!

    突然,穆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接起。

    “穆为,”傅识沧冷肃的声音传来,“你家在南城有项目,我给你救援队的号码,他们需要的工程器械由你调配,能做到吗?”

    “能……能!”穆为的目光从颓然慢慢变得坚定,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我马上去办!”

    银心有信心,傅识沧不放弃,他又怎么能服软?

    那,可是安乐言啊!

    第45章 第 45 章 沧哥,我好想你。

    安乐言靠着岩壁坐着, 手里还拿着那张葱油饼。

    饼是今天早餐的时候从餐桌上拿的。

    他清晨时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间去看下铺,傅识沧的床上空空如也, 他似乎都没回去睡过。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起来洗漱,跟着其他嘉宾去食堂吃早餐的时候,也没看见他。

    “可能是去调试无人机了,应该也在搜人的那边, ”安乐言的跟拍小李说,“昨天听他们说了,雨一旦小一些,就要开始用无人机搜寻, 那比人工效率高多了。”

    于是他临走时就带了点早餐, 用保鲜袋装着,贴身放在雨衣里。

    刚才逃命的时候,雨衣后摆被灌木的尖刺撕成了条条, 这张葱油饼居然没有失落, 还真是奇迹。

    男孩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脚尖踢到了他的小腿。

    “好了, 别动。”安乐言收回脚,把装着葱油饼的保鲜袋放在膝盖上,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手电, 按下按钮。

    一道不太强的电光在岩洞中亮起, 又很快熄灭。

    光照亮了陈坚的脚下和四周, 也照亮了安乐言苍白的脸。

    陈坚捂了一下眼睛,凭着那一闪的印象,摸着石壁坐在安乐言身边,抱怨道:“你这不是有手电吗?干嘛不用, 还让我摸黑去探路。”

    刚才他走向洞口的时候,脚趾不止一次地踢到地上的石子,疼得他直吸气。

    安乐言轻声笑了一下,把葱油饼递过去:“那当然是因为我已经探查过一遍了,没必要再浪费电。”

    听到男孩忿忿啃食葱油饼的声音,他温和地解释:“手电是旧的,昨晚为了找你已经用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光已经弱了,我不知道它还能用多久,当然要省着点。”

    “那你刚才那一下不也是浪费?”男孩嘴里含着葱油饼,说话含糊,却不忘记顶撞。

    青春期的孩子,总是想着要独立表达自己的想法,遇事不怼一下,似乎都不正常。

    安乐言又笑了一下:“嗯,是挺浪费的,那我们出去之前都不开了。”

    陈坚咬着葱油饼点点头,又皱了皱眉,这话听着顺,怎么总感觉不太对呢?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出去之前都不开,那要手电有什么用?

    这个人,怎么和别的大人一样坏?

    要不是你救了我……

    他又愣了一下,是啊,他救了我呢,从那么恐怖的泥石流里救了我的命。

    想起刚才山体垮塌的那一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冷?”身旁的人显然是感觉到了他的动静,一阵窸窣声后,一件破破烂烂的雨衣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又没下雨,我穿雨衣干什么?”陈坚扭着肩膀。

    “雨衣保暖,”安乐言按住他的肩,“你身上都是湿的,我们又不能生火,把雨衣穿上,用体温把衣服烘干。”

    雨衣上还带着他的温度,陈坚被按了两下,突然静了下来。

    “安……安哥,”他的声音有些颓然,“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怎么会呢?”安乐言的声音清晰而自信,“我的那些同伴可都是厉害的人,他们会救我们出去的。”

    “哦。”男孩的情绪依然不高,他紧了紧身上的雨衣,默默把葱油饼吃完。

    “吃完再睡一会儿,”安乐言说,“节省体力,说不准什么时候用得上。”

    陈坚听话地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靠着岩壁睡着了。

    安乐言轻轻搓了搓手臂。

    刚才在山上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也比之前更为强烈。

    头一阵一阵眩晕着,他侧向一边干呕了两下,却吐不出东西来。

    大概是因为前世死的时候摔得太狠了?

    本是仇恨走到了终点,当时只觉得快意,没想到重活一世,居然还能带来隔世PTSD,倒也真是离谱了。

    他苦笑两声,轻轻控制着呼吸,闭上眼睛养神。

    陈坚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没人了,洞口方向有微弱的光。

    “我们能出去了?”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惊讶地问。

    “我倒是也想,”安乐言转过身看了他一眼,把贴在岩壁上的布料揭下,拿着那个小小的手电筒,慢慢走了回来。

    “你在干嘛?”陈坚问。

    “口渴,想弄点水喝。”

    听他这么一说,陈坚也觉得口渴了:“那儿有水?给我一点好吗?”

    微弱的光线里,安乐言走到他身前蹲下,点了点他的肩膀,“仰头,张嘴。”

    陈坚不由自主地照做,淅淅沥沥的水流从半空中落入他的口中,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什么啊,”陈坚差点呛到,“好难喝,还有沙子。”

    安乐言的声音很淡:“这里没有水源,只能从岩缝里吸一点水,不想喝尿的话,就将就一下吧。”

    陈坚有点绝望,这水也太难喝了。

    不过他也知道,能用衣服从岩缝里吸出这么多水来已经不错了,如果外面天晴了,他们等会儿连这种水都可能喝不上。

    安乐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我刚又去试了试洞口,凭人力是不可能推开的,所以……我们还是坐着保命好了。”

    或许是被“保命”这个词刺激到了某根神经,陈坚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嗤笑道:“什么保命,我一个乌啉病人,哪儿还有命?”

    “怎么没命了?又不是绝症。”

    “喂,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啊,”陈坚急了,“你知道乌啉病发作时的痛苦吗,那种疼没人能忍受的好不好?”

    “嗯……”安乐言低低应了一声,“先是头疼,脑袋上像是被钉进来一根钉子,绕着那根钉子,一圈一圈地疼。”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的什么事情。

    “然后,如果没有药物干预,疼痛会顺着后脑勺到颈椎,继续向下,整条脊椎就成了疼痛的储藏所,一边疼,一边把这种感觉横向输出到每一个脏器,每一寸皮肤……”

    陈坚愣住了。

    他还没有见过谁,能把乌啉病发作时的情形说得那么详细,那么真切。

    仿佛曾经历过千遍万遍,只要他想,就能完整地模拟出疼痛的走向。

    可谁又愿意去回忆呢?

    他忍不住扭头,虽然一点光线都没有,他却似乎看到了少年苍白的脸。

    “你……也得过啊?”他试探着问。

    “嗯,出生就有,三岁后几乎两到三个月就会发作一次,一直到十一岁。”

    陈坚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不过是才发作了四五回,就差点想要从山崖上跳下去了,而身边的这个人,八年啊,每隔两三个月就要疼一回,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曾看到过的一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苦,凭什么就你扛不住?【1】

    原来,我并不是最倒霉的那个。

    这个认知竟让他感觉好了许多,似乎对治疗都多了几分信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安乐言问他:“陈坚,你昨晚,是为了找浣橧,才来大叶檀下面的吧。”

    “你怎么知道?”陈坚很惊讶。

    “我突然想起来关于傅先生的一段报道,说他是从古医书中得到的灵感,将浣橧提取物加入特效药中,才研制出初代WL药品。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来的对不对?”

    “嗯!”陈坚沉默了一会儿,“昨天下午,我在那个学校的图书角看到一本傅先生的传记,里面写了这个,所以……”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安乐言:“我觉得,傅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帅的人。”

    安乐言低低地笑:“嗯,是很帅,你说的没错。”

    “你见过啊?”陈坚羡慕死了,可转念一想又生气了,“你骗我的吧,你才比我大几岁?傅先生十年前就去世了,你就是见过了也不一定记得啊!”

    安乐言突然来了兴趣,也碰碰他的肩膀:“我问你,昨天你顶撞的那个人,那个傅家人,你觉得他帅不帅?”

    “也……就那样吧。”陈坚撇了撇嘴。

    好像是很帅,五官清晰又深刻,长得也很高,是他想要成为的男子汉模样。就是眉眼太冷,还对他凶巴巴的。

    更何况,是傅家人。没有了傅兴山的,就倚靠傅兴山开发的药,吸血乌啉病患者的傅家人。

    “他是傅兴山的儿子,”安乐言说,“你看看他,就知道傅伯伯大概什么样了。”

    陈坚愤恨的心突然卡了一下,过了好半天,他才“哦”了一声。

    安乐言靠在岩壁上,眩晕的大脑里,满满都是傅识沧的身影。

    山体垮塌以后,他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吧,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知道我不见了。

    上辈子玩失踪的总是沧哥,就连最后的一句话,也是在酒宴上对我说:

    “我去去就来,等会儿我回来了,就陪你一起看烟花。”

    可是,烟花那么盛大,我却没能等到你回来。

    或许,他当时的心情和我现在一样,有点无奈,也有点担心。

    倒不是担心自己会怎么样,或许他也会想,怎么办,我又要被那个小助理罗唆了,要不还是别出现在他面前了吧。

    于是,便一去不返吗?

    安乐言轻轻吸了吸鼻子,脸颊上热热的,他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喂,安哥,”陈坚对他的伤感毫无察觉,“我听说傅伯伯的儿子是电影明星,他为什么不子承父业,接着研究WL系列药啊,说不定他能研究出来呢。”

    安乐言轻轻把咸涩的眼泪含进嘴角,清了清嗓子:“哪儿有那么容易。昨天跟你辩解的那个哥哥,可是医学药学双博士呢,他都说药物的改良需要很长时间,中间的偶然性也很强。”

    他的声音温柔:“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为乌啉病人的康复努力,不管是真心为了病人,还是为名,或是为利,但大家都是向着解决这个病的方向去的。如果你觉得他们做得不好,也可以考虑亲自去参与。”

    他碰碰陈坚的肩:“我听小周老师说,你学习成绩很好,要不要考虑以后学医或者学药,为了自己,也为了其他的乌啉病患者,去研究乌啉病药物?”

    陈坚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在发抖。

    安乐言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感觉到男孩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也听到了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你这是……发病了?”安乐言晃了晃陈坚,“已经开始疼了吗?”

    “嗯……”陈坚的牙齿在打颤,“你别管……”

    他没说完话,嘴里就被塞进来一块布料,是安乐言刚才用来吸水的那块,还带着泥水和青草的味道。

    妈……的,陈坚一边短促地呼吸着,一边想,我以后再也不喝山里的水了,真难喝。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他的大脑神经,开始绕着圈体现自己的存在感。

    有一只手在他的太阳穴边轻轻地按着,很温柔,但却无法完全和暴虐的疼痛对抗。

    陈坚蜷起身子,拼命忍住那蚀骨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他听见安乐言在他耳边说:“张口,喝药。”

    也不知道他说了多少遍,陈坚终于理解了“喝药”两个字的含义,松开了咬紧的牙关。

    口中的布料被拿走,有个温热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嘴唇。

    什么药啊,喝起来这么不方便,得使劲吸才行,你当我是刚出生的婴儿吗?他浑浑噩噩地想。

    这药该不会是假的吧,怎么一股铁锈味?陈坚有点嫌弃。

    但很奇怪,那种怪药喝进嘴里,竟然真的缓解了一点头疼。

    他伸出手,把嘴边的东西紧紧压住,又狠狠吸了几口。

    不知过了多久,陈坚才缓缓从混乱中醒来。

    嘴里还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像是自己咬了舌头,又或者是小周老师逼着他喝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营养品。

    但是似乎有点用,虽然并不是药到病除的效果,但原本发作后那种生无可恋的瘫软与破碎感并不太严重,应该是,疼痛被半路抑制住了一些。

    但自己昏睡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

    “安哥……”他低低唤了两声,没有听到回答,又伸手去乱摸。

    “嘶——”突然,他猛地一缩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重新放过去。

    被他抓住的,好像是一截手腕,不知沾了泥还是什么,摸起来有点黏黏的。

    但重点是,好烫!

    他顺着那截手腕向上摸去,安乐言的脖子和脸颊都烫得惊人。

    “安哥,安哥你还醒着吗?”陈坚有些慌乱地摇着安乐言的肩膀,焦急地叫着。

    怎么办,没反应啊,他不会晕过去了吧?

    陈坚乱糟糟地想了一会儿,一声低吟传入他的耳廓:“水……”

    对了,水!

    发烧的人得喝水,至少得有水给他降降温。

    他伸手在四周探了半天,却没找到刚才那块布料。

    妈的,这个时候怎么什么都跟我作对?

    他愣了两秒,才突然醒悟似的,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软着腿走到洞口的碎石处。

    外面的雨好像停了,就在他最需要水的时刻,岩缝里竟然不再流水了。

    他拿着破烂的T恤在碎石间摩挲半天,布倒是打湿了点,却根本挤不出水来。

    怎么办?

    他正在考虑,挖一点地上的泥巴过去糊在安乐言额头上,或许也能降温。

    突然,外面突然一阵哗啦哗啦,似乎是岩石松动了!

    是岩洞又要塌了,还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安哥……”他的声音都发颤了,站在洞口的位置,想跑,又有点渴望迎接那些动静。

    外面的哗啦哗啦声似乎更响了。

    “陈坚,过来。”安乐言的声音没什么力量,却十分肯定。

    陈坚赶忙跑了过去,又探手摸到安乐言的额头:“你在发高烧,我想给你找点水。”

    “没事,”安乐言干涩的声音里居然还含着笑意,“发烧死不了人。”

    他轻松的语气让陈坚略略放心,突然,他又着急起来:“哥,外面哗啦哗啦的,你说是这山又塌了,还是有人来救我们啊。”

    “当然是有人来救。”安乐言说得很笃定。

    “你又知道了?”

    “一切皆有可能,”安乐言轻轻地说,“你别过去了,不管是什么,那边都不安全。”

    “哦。”陈坚现在对他已经是唯命是从,赶忙挨着他坐正了些。

    安乐言轻轻笑了笑。

    他没有预知能力,但他此刻却似乎有预感似的,傅识沧一定会来。

    他刚才做梦了,梦里他又回到了大婶家的楼顶。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叫沧哥,沧哥就来救你。”

    嗯,他刚才在心里叫了好多次。

    沧哥,我好想你。

    第46章 第 46 章 他他他……亲我了?……

    傅识沧背靠着一棵大树, 低头看着无人机监视器里的画面。

    在他的面前,是被完全挖开的泥石流现场。

    石块、树木和泥土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几盏巨大的探照灯将山体照亮。

    重型机械的轰鸣震撼着人们的神经, 他却无知无觉,操控着小白,巡视着山坡上的每一个细节。

    山坡上的一草一木都详细地呈现在他的视野之中。

    他已经把山坡上的一切都巡视了无数遍,不知疲倦。

    受岩澍之托前来的救援队长抹了抹头上的汗, 看向这个青年。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泥土溅得斑斑点点,他却毫不在意。握着监视器的手背被树枝划伤了一个口子,血还在往外渗,而他完全不知道疼似的, 依旧专注地看着监视器里的一切。

    队长叹了口气。

    这个年轻人已经在山谷里站了一天一夜了, 却依然身形挺拔,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累。

    但看多了救援现场的队长却觉得,这个人只是强撑着一口气, 要是那口气散了, 人就站不住了。

    而眼前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天一夜,他从未见过这么有效率的救援, 这些人对他简直有求必应。

    各种大型机械、智能设备源源不断地从南城、从临市调往象谷附近。

    红外线探测仪一刻不停地工作着,不过一天一夜的时间,因山体坍塌而下滑至谷底的泥土、碎石和树木已经被彻底挖开和翻找一遍, 无人机洒满天际, 将方圆几十公里的一草一木都细细筛过一遍。

    虽然还没找到那个负气出走的孩子, 但可以肯定,到目前为止,失踪的两个人并没有被垮下的泥石流裹挟,还有生还的可能。

    他走到傅识沧身边。

    雨在昨天傍晚的时候就停了, 此刻晨曦初起,光线慢慢变亮,眼前的人关闭了无人机的夜视辅助模式,虽已经满眼红血丝,却依然紧紧盯着监视器里的图像。

    “不要太过担忧,”队长低声劝着,“废墟已经筛过一遍,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青年没有回答,目光却定在图像的某处。

    “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队长,停一下,让吊车送我过去。”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前方,机械停止了轰鸣。

    吊车临时做了改造,傅识沧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专门安装的吊篮,和队长一起,迅速来到山坡一侧。

    这里是山坡偏上的部分,因上方的山体坍塌落了一大片碎石,但因为并不在泥石流经过的范围内,并非今天挖掘和探查的重点。

    方才不远处的挖掘造成了这片碎石的二次滑坡,露出被埋的几丛灌木。

    傅识沧脚踏着碎石稳住身形,从一棵几乎被压碎的灌木树枝上,捡起了什么。

    那是一块雨衣的布料。

    节目组出于安全考虑,买的雨衣都带有大面积的荧光条,上面还密密地印着“美味关系”的logo。

    傅识沧手里的这片,正是其中之一。

    “红外线!”队长立刻冲着对讲机大叫起来,“大型重机不要从上面过,来两个小的,把这片碎石小心挖开!”

    救援队伍迅速行动起来,碎石一点一点被挖开,红外线探测仪一遍遍扫描。

    半个小时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傅识沧站在吊篮里,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黏腻的泥浆糊住,变成了难以忍受的慢动作。

    挖掘机的每一次挥臂,救援人员的每一次探查,都变得无比沉重。

    直到有人大喊:“找到了!在山体内部,应该还活着!”

    欢呼声四起。

    时间的流逝终于在那一刻恢复正常,眼前却一片片发黑。傅识沧微微弯腰撑住膝盖,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模糊的镜片上,却沾湿了点点滴滴。

    山洞里,两人挪到了最靠里的位置,陈坚在微微颤抖。

    “安哥,真的是救援吗?这么半天了洞口都没开,你不要为了鼓励我而骗我啊。”

    安乐言仰头靠在岩壁上,嘴角微微拉起:“我这么骗你,你开心吗?”

    “你!”陈坚又被他噎住,“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表里不一啊?像个演员一样,在我面前演戏一套一套的。”

    安乐言逗他逗得开心,闻言笑笑:“那是,我可是coser呢,平时还穿小裙子跳宅舞,很厉害的哦。”

    陈坚扑哧一声笑了:“骗人!你要是会这个,等出去了跳一段凌由香的喵喵舞给我看!”

    “诶你还知道凌由香啊。”安乐言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别小看人好不好!”陈坚恢复了点生气,“我们山里虽然书不多,但也有捐赠的图书站,我看过凌由香的漫画。”

    他突然来了兴趣,轻轻推了推安乐言的肩膀:“我听他们说凌由香的动画比漫画好看,特别是喵喵舞,你到时候跳一段给我好不好?”

    安乐言摇头:“你出去以后,我把账号借给你,你自己看番剧不就行了。”

    “那怎么行,”陈坚认真了,“你刚才都说了你会跳,可不许赖账啊!”

    凌由香真不愧是宅男杀手啊,安乐言在心里偷笑,也行,反正我还欠网友一次直播,可以一起解决。

    “好好好,我跳,”他闭着眼睛敷衍着,“所以你要满怀信心,我的朋友一定会来救我们……”

    像是响应他这句话似的,前方的岩洞口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声。

    碎石哗啦啦地落下,大片的阳光顿时照进岩洞内。

    眼睛和耳朵都暂时失去了功能,安乐言又觉得一阵眩晕,过了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陈坚在摇晃他的肩膀:“安哥,安哥!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

    安乐言缓缓睁开眼睛。

    晨曦亮得刺眼,有人逆着光向他走来,俯身在他面前,安静地看了他两秒。

    接着,他被紧紧抱住。

    熟悉的柑橘暖香蔓延过来,让他的心缓缓沉下来。

    “沧哥……”他低声喃喃。

    “沧哥在。”他听到回答。

    “我刚才叫你了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嗯,叫沧哥,沧哥一定来救你。”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因为救援的及时与高效,两人除了有些脱水,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经过输液和休息,安乐言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动了动手臂,立刻有人从床边站起身来。

    眼前映入的是聂长星的脸。

    “聂哥,”安乐言露出微笑,“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聂长星轻轻帮他把额发撩开些,“也就是大半天时间,现在才下午。”

    “哦。”安乐言偏过头,看了眼病房。

    “找人?”聂长星立刻注意到他的目光。

    “……嗯。”安乐言收回目光,“大家都好吗?陈坚呢?他去治疗了吗?”

    “你就别操心了,大家都挺好的。我们商量好了轮流守着你一会儿,现在刚好轮到我,其他人在休息。至于陈坚,他原本就是这间医院的病人,自然有他的主治医生管他。”聂长星说着握住了他的手臂,“我倒是有问题问你。”

    缠着纱布的手腕被举到眼前,聂长星的表情十分严肃:“你告诉我,你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看伤口可不像是树枝或者石子划的。”

    安乐言的眼神缩了缩,却敌不过聂长星的逼视,只好解释:“是我自己咬的。当时陈坚发病,我是几天前才吃的药嘛,就想着,我身体里的药或许有用。”

    看他如此坦白,聂长星抿了抿嘴唇,无奈收起了严肃的表情:“你想得没错,WL-S属于长效药,半衰期比较长,你体内的药物浓度还比较高,你的血也的确能起到一定的治疗作用。”

    “但是,”他又板起了脸,“在那种脏乱的环境下,你用手腕取血,创口又那么大,且不说失血危险,要是我们晚几天才找到你们呢?伤口发炎溃烂或者被虫子寄生,出现败血症怎么办?出现其他问题怎么办?你本身是乌啉病人,也知道一两次发作死不了人,怎么就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看到他真的生气了,安乐言忙握住他的手:“聂哥聂哥,你别想那些吓人的,我这不是已经获救了吗?你知道吗,我对你们可有信心了!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很快就能把我救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根本不会发生!”

    看到少年几乎赌咒发誓的神情,聂长星一脸无奈:“反正你以后注意点,不要这么不在意自己,要知道,你身边还有很多爱你的人,不希望你受苦。”

    “嗯嗯嗯!”安乐言感动地点头,“谢谢聂哥。”

    病房的门咔嗒响了一声,聂长星扭头看了一眼,冲着安乐言做了个“你小心点”的表情,忙不迭地退出病房。

    进来的是傅识沧。

    四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方才又忙着收拾现场和送别救援队,男人脸上有深深的疲惫。

    他进来后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取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眉心。

    安乐言蓦然紧张起来。

    上辈子沧哥要是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大概率是遇到了让他极为恼怒的事情,神情越是平静,越是不说话,他心中的怒火就越强。

    现在能惹怒他的事……

    安乐言缩了缩肩膀,完蛋了,怎么办?

    傅识沧终于感觉到了累。

    之前在救援现场,虽然身体一直在超负荷地运转,但精神却一直牢牢支撑着。

    在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一句话:我不能休息,不能疲惫,小言他还在等我。

    每挖开一块碎石,每搬开一段树枝,他的心都在怦怦地跳。

    万一那下面有人怎么办?万一他……

    他想扭过头去不看,却又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直到把那地狱般的场景全都筛了一遍,他才勉强喘了口气。

    当洞穴被挖开,看到岩壁上闭目而坐的那个身影时,他的心重重跳动两下。

    自打12岁家里出事到现在,他很少感谢上天,而彼时彼刻,他心中涌动的只有感恩。

    他依然记得当时的场景。

    眼前似乎有白光闪耀,他紧紧盯着他的眉眼、他干燥的唇,他被碎石擦伤的肩膀和手,伸手将这个脆弱的身影拥入怀中,再也不愿放开。

    生平第一次,他想要把这个人藏起来,藏在别人都碰不到的地方,随时都能掌握他,知晓他的安危,看到他的脸。

    可惜他不能。

    思绪翻滚,傅识沧放下揉着眉心的手,一抬眼,对上了安乐言的目光。

    小coser早就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眸子里湿漉漉的,怯怯地看着他。

    “怎么了?”傅识沧俯身去看他,这么可怜巴巴的,是哪里疼吗?

    没等他有动作,少年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臂,软软圈住他的脖子,有气无力地说:“沧哥,我错了。”

    突然被暖融融的果香笼罩,傅识沧不由得愣了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略略收敛眼中的温柔:“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少年似乎被噎了一下,眼珠左右转了好一会儿,才恳求地发声:“我不该去危险的地方,但是我之前不知道那里危险啊,那棵树看起来那么大,谁知道树根一点都不管用,居然都管不住那一亩三分地。”

    这还怪起树来了?

    “还有吗?”他接着问。

    “呃……”少年词穷,还能有啥?我都把手腕藏到他脖子后面了,总不能把这一条主动暴露出来。

    傅识沧却没有再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可以碰到对方的鼻尖。

    傅识沧的呼吸很轻,仿佛有些小心翼翼,目光缓缓从他的眼眸挪到鼻尖以下,静静定了一会儿。

    走廊上隐隐有人声传来,说话声越来越近,应该是聂长星告诉了大家他醒了的消息,嘉宾们都急着来看他。

    安乐言慌了。

    这会儿两人挨得这么近,他还抱着沧哥的脖子,撒娇没起到作用也就算了,再被大家看到,还不知到会误会成什么样子。

    我,我一个小炮灰不怕什么,可要是被沧哥的粉丝看到,那可不得了!

    他心里的想法乱七八糟,眼中也透出慌乱,松开的双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又不敢直接推开傅识沧……

    看着小coser眼中的剧烈变化,就知道他现在又开始抗拒自己了,傅识沧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却故意不肯起身。

    眼见着他急得无措,走廊里的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前,他才敛下眼神,微微抬头。

    小coser立刻松了口气。

    看着他眼里的如释重负,傅识沧真是气笑了,刚才装得可怜巴巴地勾引人,这会儿就渣男似的,恨不得赶快摆脱自己。

    恶劣心起,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傅识沧迅速压下身体,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安乐言:!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沧,沧沧沧沧哥刚才干什么了?我我我我我这是被亲了吗?

    脑子里的思绪都变得一卡一卡的,安乐言惊恐地看着面前施施然起身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接着,强烈的热度猛地从心脏炸开,席卷全身上下,连脚趾都忍不住蜷曲起来,一张脸更是如同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

    “乐言你醒了啊,”穆为的声音兴高采烈地传来,“诶,你躲被子里干嘛呢,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傅识沧的声音响起,“怪我。”

    你你你你你你要说什么?!!!

    安乐言缩得更紧了。

    “刚才我批评他,说他不注意自身安全,害大家都这么担心。”

    “啊?傅哥,这就是你不对了,”安德森的声音传来,“他也不知道会发生这些危险啊。”

    “就是啊,更何况他还救了陈坚,这是值得表扬的事情,你说他干嘛?”

    “乐言,快起来,别怕,我们替你赶走他。”

    病房里闹哄哄的,很快,安乐言就被众人挖了出来。

    “你看看你,脸都闷红了,别管他,我们都觉得你很棒,这是应该表扬的事!”

    大家挤挤挨挨,傅识沧很快就被挤到了外围。

    透过人群,安乐言偷偷看了眼他。

    男人抬起手指,用指节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唇,见他看过来,他顿了顿,手指沿着唇角,在脸颊上轻轻一按。

    安乐言:……

    那是我刚才被亲的地方啊啊啊啊啊!

    第47章 第 47 章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嘉宾们在安乐言的病房里待到九点, 一起吃了晚餐和宵夜才走。

    安乐言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如果遇到什么急事,他甚至能下床来跑两圈。

    可张茂就是不放心, 得知他也是乌啉病患者,还曾经把血给陈坚喝,吓得他拉着医生问了半天,直到医生拿职业生涯赌咒说少了血里的那点药绝对不会有问题, 他这才放过医生,但要求安乐言一定要在医院待一晚观察一下,明天再出院。

    他原本还想守夜来着,被哭笑不得的安乐言推出了病房。

    “不知道的, 还以为我病危了, 你怎么不把我安排在ICU病房呢?”他一边走一边笑。

    张茂目光一凝:“这个还真……”

    “别别别,”聂长星接力拉住了张茂的手,“你不信这里的医生也要信我这个医学博士, 乐言这点小毛病真不值得ICU, 您就放一百个心,他明天早上出院还能赶上咱们的第三个工作日。”

    “诶明天工作日啊, 那我先报个名啊!”安乐言跟着起哄。

    “嗯嗯,一定等你来了再开始挑选工作伙伴!”银心和穆为一边一个,拉着张茂往外走。

    张茂被他们闹得无可奈何, 只好放弃了多余的想法, 手指遥遥点了点安乐言:“好好休息, 明早来接你。”

    “嗯嗯嗯!”安乐言连连点头,“我一会儿就睡。”

    其他嘉宾和工作人员也都开始往外走,安乐言站在门前,跟送客似的, 一个一个地道晚安。

    突然,有人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傅识沧站在他身前,和别人一样,向他道了声晚安。

    安乐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去看他的脸,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男人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伸出一只手在他颈后的位置上轻轻揉了一下。

    手掌温暖却比平日粗糙,磨在后颈的皮肤上,让人感觉到一阵刺痒。

    会不会是受伤了啊?

    安乐言忙抬起头来,可傅识沧已经松开了手,他身后的小李和小景跟着出来,向安乐言道别。

    送走了大家,安乐言回到房间,慢慢走到床上坐下。

    小医院里住院的人不多,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上床用被子包住自己,闭上眼睛。

    停了一天的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打在窗户上,发出细细的响动。

    风也有点大,树枝的影子被路灯映在窗玻璃上,摇摇晃晃。

    安乐言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来到了那个悬崖的边上。

    大雨不停地冲刷下来,他一步一滑,慢慢走到土坡的边缘,心里想着,这里太危险了,退后,退后!

    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脚步,双脚依旧不停地向前迈动,不出预料地,他猛地摔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紧紧抓住心脏,风声在耳旁呼啸,安乐言猛地坐了起来。

    没有悬崖,没有大雨,这里是病房。

    病床边的窗子没关好,漏着一条小缝,风从缝里吹进来,掠过他的耳边。

    但眩晕感依然控制着他的感官,心脏狂跳着,手心里全是冷汗。

    病房的灯早就被他关了,这会儿他也不想打开,免得护士看见了会过来问。

    床头有银心给他留下的一盏充电小夜灯,他把灯转到常亮状态,裹着被子缩在墙角,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真是脆弱呢,他心想,从半山的阳台上掉下来摔死而已,当时还没死呢,一辈子都过去了,怎么还怕成这样?

    别想自己了,想想别人!他命令自己。

    不知道陈坚现在好点没,那孩子其实挺坚强的,应该没什么大事。

    也不知道其他嘉宾怎么样了,这次真是辛苦他们,为了找我累了两天了,刚才还陪我那么久,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

    还有沧哥,今天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小李说,他这两天根本就没睡觉,真是太辛苦了,希望他今晚做个好梦。

    他缩在床脚,任由思绪纷纷扬扬地乱飘,似乎这样,心里的那些空虚和恐惧就能被埋住,让他明天再变回那个开心的安乐言。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突然轻响一声,有人进来了。

    是护士来查房吗?安乐言勉强抬起埋在膝盖上的脑袋。

    小夜灯昏黄的灯光中,傅识沧缓缓走了进过来。

    安乐言靠着墙,目光黏在他身上,一声不吭。

    傅识沧没有问他为什么缩在墙边,为什么开着灯,为什么任由窗子缝里的风灌满病房。

    他只是走到窗边,把窗子拉过来关紧,再脱下外套,向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睡觉。”

    安乐言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慢慢挪动着身体,躺到枕头上。

    身后有轻微的窸窣声,有人隔着被子抱住他,有沉静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颈侧。

    “沧哥,”安乐言沉默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你怎么回来了?”

    “外面下雨了,想起来你窗子没关。”

    “哦,是没关好,刚才还漏风了。”

    “嗯,现在关好了。”

    “那你……”安乐言顿了一下,“你要回去吗?”

    傅识沧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把怀里的被卷又抱牢了些,下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你希望我回去吗?”

    安乐言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向后拱了供,惹来男人的一阵轻笑。

    窗外依然风雨大作,但窗子已经关好了,只能听到模糊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背景声。

    而在这样的背景里,隔着被子,他似乎能听见另一种声音。

    那是傅识沧的心跳,一开始和自己的一样快,但慢慢变得沉稳有力。

    身后的呼吸变得平静而缓慢,安乐言垂下眼睑,低声喃喃:“可是,为什么啊?”

    呼吸声暂停了一秒,随后再次响起。

    在轻柔的气流掠过耳廓的时候,他听见傅识沧说:“因为我在追你啊。”

    说不上来,安乐言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中的震惊才慢慢地浮现上来。

    沧哥他,会不会弄错了?

    他挣扎着想要转过身去,去看看身后的人是不是沧哥,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抱住他的那双手却搂得更紧了。

    “别动,”男人的发声似乎有些艰难,“就让我这么抱着你,如果转过来……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如果转过去……

    下午在病房里发生的那一幕蓦地出现在脑海里,轻柔的呼吸,相隔无几的距离,还有男人眼里的欲望。

    小coser慢慢红了脸,不敢再动。

    其实,那样的眼神,他以前也注意到过几次,只是每次都没有放在心上。

    何德何能,我只是个小炮灰而已。

    而就在此刻,身后的男人补充道:“恋综里有很多不允许做的事,所以大家都只能暗暗较劲,你……有喜欢的人吗?”

    大家……沧哥为什么要说大家?恋综里不允许做的事情又有哪些?

    安乐言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对最后一个问题,他却十分清晰。

    “对不起啊沧哥。”他低低地说。

    傅识沧像是被打了一拳,眼前一片发白。

    这是要被发好人卡了吗?

    小coser现在就在他的怀里,清甜的果香萦绕在鼻端,他却听见了世界上最残忍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用上了很大的力气,仿佛不舍似的抱着怀里的人,连呼吸都乱了节拍。

    “抱歉,”傅识沧的声音喑哑而干涩,他撤下手臂的力道,深呼吸了几下,才小心地问道,“你是喜欢他们中的某一个吗?”

    “不是……”安乐言方才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来气,此刻的呼吸也很乱,“我……我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喜欢我。”

    外面的风好像停了,扰人的雨声静静退下,傅识沧的眼眸里涌上一抹狂喜。

    他只是没有想过而已。

    不只是我,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努力了这么久,大家居然还在起跑线上吗?

    可这有什么?既然有起跑线,自然会有让我奔跑的机会,跑的时候努力便是了。

    夜变得和谐起来,僵硬的血脉终于恢复了流动,他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安乐言的后颈,轻轻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但别这样想,你值得所有的爱。”

    他顿了顿,又轻声说:“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不想逼你什么,只是希望,你以后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要忘记了考虑我。”

    安乐言没有回答。

    今晚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脑子终于不堪重负,叫嚣着说要休息。

    他又轻轻动了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在一片寂静里,在身后轻柔的呼吸声中,安乐言终于沉入睡眠。

    早上醒来的时候,傅识沧早已起床,出去买来了早餐回来,给他在小餐桌上放好,然后去开了距离他最远的一扇窗,开始动手收拾病房里的东西。

    安乐言被安排得舒舒服服,坐在床上吃小锅米线,看着傅识沧在病房里走来走去。

    他的视线跟着傅识沧在房间里绕了几圈,终于红着脸开口:“沧哥,其实……你不用这样。”

    傅识沧转过脸来,镜片后的眼眸中带着笑:“竞争激烈啊,我总要做点什么,要不然怎么敢让你考虑我?”

    “啊?”安乐言一口米线差点呛着,昨晚被偷懒搁置的问题重新浮上水面。

    什么大家啊?

    他还没想清楚,病房门便被敲响推开,穆为拎着一袋破酥包进来,接着一愣。

    “诶,傅哥这么早就到了啊!我还以为你跑步去了。乐言都吃上了?”

    他亲亲热热地挤到病床边,小心用筷子夹了个包子,塞进安乐言手里:“米线有点辣吧,你刚出院怎么能吃辣的?来,吃个包子压一压。”

    “包子不也辣吗?”白景辰气喘吁吁地走进病房,“你就是仗着自己跑得快,把我们都扔在后面。乐言,我知道你爱吃甜的,特意买了米浆粑粑,清甜又好消化。”

    接着,聂长星和银心也进来了,两人手里也拎着早餐。

    秦臻站在门口大笑,朝跟拍的小李招招手:“快来,现在可以拍舌尖上的南城。”

    安德森则在床边大大咧咧坐下:“华国的饮食文化能让我着迷一辈子,这么多,我陪你吃点。”

    一顿早饭在热热闹闹中度过。

    吃完饭,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安乐言扯住傅识沧的袖子,终于压不住满脸的惊恐:“沧哥,你一早说的大家、竞争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傅识沧看着他,镜片倏忽闪过一丝亮光:“小言,你觉得站在我的立场上,我愿意回答你这个问题吗?”

    安乐言:……

    要疯了!

    因为大家都集中在了医院,张茂干脆去了医生办公室,客客气气地请医生给他们一点拍摄的时间。

    医生皱着眉看他半晌,突然关了办公室的门。

    张茂:“……您这是?难道乐言的检查结果有什么问题?”

    “别别别,你别乱想。”医生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身体没问题。是这样,我有个侄女,还有我老婆,嗯,还有这栋楼的护士们,都特别喜欢你们这个节目,昨天知道你们节目组来我们医院了,他们都央求我来问问……”

    他看了眼病房的方向:“你们那个安乐言,到底和谁是一对啊?”

    张茂愣了半晌,挠头:“医生啊,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说实话我现在真不知道,而且我感觉吧,乐言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这么不确定啊!”医生点点头,“怪不得院里那帮小护士天天抓心挠肝的,那您能不能给我点提示,我也好应付她们。”

    张茂很是为难地看着医生:“抱歉啊,我真不知道。其实乐言被大家喜欢,一开始我都没预料到,但我感觉他值得。您也看到了,他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都能付出那么多,在节目里的那些付出,对他来说,都是常事了。我也真心希望他能够幸福。而追求他的那些孩子……”

    张茂露出个欣慰的笑容:“都是好孩子,只要以后感情稳定,就都能过得很好。”

    “哈哈哈,”医生笑了,“不错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偷偷告诉我你们的剧本,原来真的没有剧本啊!”

    张茂:“……您这是考验我?”

    好险,现在的观众们怎么都这么聪明了?

    得到了医生的许可,节目组依然怕吵到其他病人的休息,把病房的门窗都关了,这才开始今天的流程。

    “老规矩,还是工作日的挑选。”张茂站在嘉宾们中间,“但是因为意外,咱们原本该发的心动短信都没发,你们看是现在发一下,还是用别的办法来决定?”

    穆为首先笑了起来:“您让我们发心动短信还不如让乐言自己选,还费那个劲干嘛?”

    嘉宾们都跟着笑。

    “说的也是,”张茂皱着眉头,“但乐言才出院,我原想让他休息一天……”

    “不不不,我想工作!”当事人立刻提出了反对。

    太恐怖了!怎么会这样!

    安乐言有点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什么叫发心动短信不如直接选?

    大家居然还一点异议都没有!

    难道,这已经是共识了吗?大家都会把短信发给我?

    还有,大家现在看过来的目光,早餐时隐隐的竞争和较量,还有沧哥一再的意有所指……

    安乐言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好好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往常被他认为是友好善意的目光,此刻都成了利箭,他咬牙顶着大家的视线,祈求地看向张茂。

    似乎明白了什么,张茂没再坚持,点点头说:“那好吧,乐言你来挑。”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嘉宾都站正了些。

    安乐言缓缓转头,看向嘉宾们。

    目光……箭光……救命!

    安乐言的视线扫过傅识沧,微微顿了顿。

    “我,我选择秦哥。”他朝着秦臻鞠了一躬,小声说,“还没和你一起工作过,请多多担待!”

    第48章 第 48 章 小甜言,你喜新厌旧了吗……

    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去古镇。

    大雨下了好几天, 把大家都闷坏了,今天虽然不是休息日,古镇里依然挤满了人。

    大部分是前来旅游的游客, 还有住在附近的居民,大家跟赶集似的,把店铺间的那条小街塞得满满当当。

    随着《美味关系》的陆续播出,关注他们的网友越来越多。

    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在植物园的约会早就在网上传开, 大家也都知道他们来了南城,所以张茂为工作日的保密问题愁了好几天。

    尤其秦臻是第二期新增的嘉宾,不能提前暴露,几番考察和思量之后, 两人被安排在了一家糕点店。

    为了迎接《美味关系》的嘉宾, 又不那么明显地暴露他们的存在,糕点店在门口撑起了红白格子的遮阳伞。

    这家店卖的虽然是小镇上常见的糕点,但他们所有的店员都是身材不错的男性, 而且店员们在营业时都会戴上参加化装舞会用的轻薄面具。

    “算是搞个好奇经济吧, ”店主的声音很好听,“而且大家戴着面具, 就没有容貌焦虑,服务起客户来也更加认真。”

    搞不清楚这算是道理还是歪理,不过戴上面具以后, 安乐言确实感觉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他和秦臻认真学习了糕点的制作过程, 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乐言, 你……心情不好?”秦臻一边切着米糕,一边偏头去看安乐言。

    平时爱说爱笑的小coser今天一反常态,已经沉默了许久。

    此刻正在筛面粉的他,一手白霜, 连未被面具遮挡的下颌上,也沾上了粉末。

    秦臻脱了手套,抽出一张纸巾,伸手递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纸巾递过去的时候,安乐言下意识地往一旁躲了躲。

    “别怕,我跟他们不一样,”秦臻轻笑一下,“你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我一起工作的吗?”

    “啊,对不起秦哥,”安乐言这才从魂游的状态恢复过来,“我就是,就是……”

    “嗯,有点草木皆兵。”秦臻笑着说,“放心,我虽然对你很有好感,但并不是他们那种。”

    轻易便被人看穿,安乐大大地叹了口气:“秦哥,你说我是不是太迟钝了,你第二期才加入都知道了,只有我还傻傻的,以为大家都只是团结友爱。”

    秦臻的笑容却收了些:“不,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加入恋综?”

    “嗯?”安乐言偏头看向他。

    即便是戴着面具,这个男人依然不减一身的精英气质,的确不像是主动来参加恋综的类型。

    “其实,我来这里也是因为你。”秦臻温声说。

    安乐言仰头看天,再看向秦臻:“秦哥,你刚才不是说不一样?”

    秦臻又笑了起来:“好吧,应该这么说,我是因为安德森来的这里,但原因在你。因为我想看看,让安德森迷恋的小狐狸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然被冠以狐狸精的名头,安乐言无力地看着秦臻,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即使对方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也没法再刺激他。

    少年委屈的时候,会自然地轻轻眨眼,微翘的桃花眼流露出几分哀怨,让人不忍心伤害。

    “好了好了,等会儿被路人拍去,傅识沧该找我算账了。”秦臻笑着摆手。

    哦,对了,还有沧哥。

    安乐言又叹了口气,好好的吃瓜看戏,怎么就把自己给弄进修罗场了呢?

    秦臻认真切完米糕,称重后放进盒子里,再把盒子小心放到货架上。

    “安德森跟我说了,他告诉过你我对爱情的定义,”秦臻回到安乐言身边,目光追随着来店里选购的一对恋人,“其实,定义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感受。”

    他比安乐言还要高一点,此刻背靠在店铺的柱子上,微微俯身看着眼前的少年:

    “安乐言,我知道你一直都对人很好,也很珍惜和大家之间的感情,但爱情这件事,你不要那么大公无私。他们喜欢你是他们的事,对你而言,并不是所有的善意都需要回应,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要同等地回报。爱本来就是一种牺牲和付出,更何况这里是恋综,大家朝夕相处,也会刻意在摄像头面前表现自己更好的一面。”

    他看着少年懵懂的眼神:“爱情里,最重要的是感受,是你自己的感受。自私一点,接纳大家的爱,也去细细体会他们的爱,你的心自然会找到方向。”

    接受?体会?

    安乐言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我会好好体会的。那……”

    他抬起头:“你和安德森……?”

    秦臻不由得泛起苦笑:“人说医者不自医,其实这些话,我也对自己说过,但自始至终,我的心一直都是向着他的。”

    “不过,”秦臻自嘲地低下头,“万一安德森真的和你谈起他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在思考结论的时候,考虑一下我。”

    请考虑一下我。

    这卑微的话语,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昨晚的风雨中,富有男子气的怀抱里,他也曾听沧哥这么说。

    所以,真的是爱,对吗?

    他渐渐地红了脸。

    “哇,那个帅哥是跟男朋友表白了吗?”有小声的议论传到两人耳中,“他男朋友好可爱啊,连耳朵都红了。”

    “那是新来的店员吗?气质都好好啊!早就听说这家店里帅哥多,今天真是超值了。”

    “是表白了吧,两人互相凝视的样子好有爱!”

    “结婚结婚,我去把民政局搬来,你们就在这里结婚!”

    议论声越来越大,渐渐有人开始高喊“结婚!”“结婚!”

    店长哈哈大笑地出来打圆场:“这不成啊,我们小哥还没攒够老婆本呢!”

    顾客们哄了起来:“啧啧啧,就是想骗我们买你店里的东西对不对?算了算了,我们就看看有什么好买的,值不值得我们随份子!”

    “欢迎大家进店挑选啊!”店长趁机加大宣传,“今天推出‘份子’套餐,买二送一,金额达到一百元的直接给您包邮到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顾客们大笑,店铺瞬间变得拥挤。

    安乐言被闹了个红脸,秦臻则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投资人今天又要破财了。”

    两人工作到下午四点多,节目组派了人来接。

    安乐言还有点恍恍惚惚的,出了店门便摘下面具,揉揉自己被勒了一天的脸颊。

    从一个路口拐向停车场,两人刚准备上车,不远处突然传来惊喜的声音:“安乐言,那是安乐言!是《美味关系》的车!”

    两人都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安乐言一手把站在车门前的秦臻推了进去,自己却晚了一步,被粉丝围住。

    “安乐言!”有女孩问,“那是二期的新人吗?你们这是在约会?”

    安乐言回头看了一眼,见半掩的车门并不会暴露秦臻,顿时松了口气,对大家点点头:“是呀,是大帅哥,你们明天晚上就能看到啦!”

    “小甜言,你喜新厌旧了吗?怎么感觉你和这个新人很甜蜜啊!”

    “啊?”少年一脸惊讶,“我们是在工作啊,今天是工作日。”

    “哈哈哈哈,言言真的好骗,你这一说我就明白了,我的CP还有希望!”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CP会不会成,但安乐言,你要好好去爱,知道吗?”

    秦臻的话突然在脑海里浮现:“去接受,去感受,你的心自然会找到方向。”

    安乐言面对着激动的粉丝们,认认真真地点头:“我会好好体察自己的心,请大家放心。”

    车厢里,秦臻看着郑重其事和粉丝交流的安乐言,微笑着叹了口气,打开傅识沧的微博私信。

    【臻:我终于明白安德森为什么会动摇,他真的值得用一生去爱和保护。】

    【傅识沧:?】

    【傅识沧:那当然。】

    【傅识沧:看样子小言精神状态不错。他值不值得爱和你没太大关系,你管好你家那口子,保护好小言就行。】

    今天节目组下榻的地方,是南城一家五星级酒店,张导大发慈悲没有再搞修罗场,给每个人单独开了间房。

    住了一个星期宿舍的嘉宾们总算松了口气。

    可以有单独的浴室,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安乐言刚洗完澡,就有人来敲门。

    穆为举着手机:“好久没玩贪婪大地,周本快过期了,来来来,我们一起开团!”

    隔壁的门应声而开,聂长星探头:“我也在玩,带上我!”

    安乐言愣了一下。

    这就开始了吗?

    穆为看着自己的眼神好亮,聂长星却有点羞涩的样子。

    啊,我原来怎么没发现!

    烦恼了一天,他原本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想法。

    但现在人已经找上了门,而且……嗯,玩游戏也不用太动脑子,就先从这个难度开始,看看我能不能接受吧。

    他点点头,登上游戏:“打周本的话,你们等等啊,我看看我们公会的人在不在。”

    “啧,还是乐言有前途,都混进全服第一大公会了。”聂长星凑过来看他的聊天界面,“这几个人的名字好好玩啊。”

    【有人觊觎我皇位:小甜甜你终于上线了,没有你,我们开团都觉得没劲。】

    【TT:不好意思啊我这周出差,才闲下来。】

    【受伤也要坚强:队里有两个新人,是甜甜带朋友来了吗?】

    【TT:嗯嗯,是一起出差的朋友。医嘱呢?】

    【有人觊觎我皇位:他之前就说了,今晚有事来不了,正好你朋友是肉盾,让他顶上。】

    穆为也跟着笑:“你这些朋友挺可爱的,这是对我寄予厚望啊。”

    安乐言打字回复:

    【TT:哈哈哈好的,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和往常一样,凑足了八人队伍,带上合适的装备药品,大家一起走到传送阵前。

    【有人觊觎我皇位:诶等等,老大上线了。】

    【受伤也要坚强:啊?找我的吗?要不我线下找他?】

    【有人觊觎我皇位:不用不用,他说进队伍,你等会私他汇报就行。】

    【受伤也要坚强:这什么操作?老大这是越来越city了】

    【有人觊觎我皇位:这话你当他面说。】

    很快,队伍里有人退了出去,进来一个战士,名字很简单,就一个“。”

    【受伤也要坚强:老大】

    【。:嗯,不打扰你们打游戏,随便说说进展就行。】

    【受伤也要坚强:嗷嗷,等我组织一下语言。对了老大,今天小甜甜也在。甜甜这是我上司,他一直想认识你。】

    【。:你好!】

    穆为和聂长星对视一眼,奇怪了,这个什么老大,似乎对安乐言很感兴趣啊。

    安乐言也是迷糊的,话说我也不是高手,这个“一直”是怎么说的?

    但人家已经问好,他连忙打字回复:

    【TT:您好,初次见面,请多担待】

    【。:我才是要你们担待,我不太会打游戏】

    【TT:您别这么说,皇位和受伤都很强,我也是他们带】

    【。:不要用敬称,我没那么老。】

    【TT:嘿嘿好的】

    团战很快开始,安乐言照常被安排在了安全的大后方。

    【TT:那个,不好意思……你们先打,我去找点吃的】

    【有人觊觎我皇位:好嘞,交给我,你找安全的地方待着就行。】

    安乐言选择了挂机,放下手机抬头。

    聂长星低头操作着人物:“这个老大好奇怪,乐言你做得对,这会儿别理他,让他冷一冷。”

    “嗯嗯,”安乐言点头,“不过我也是真的有点饿,大概是之前饿久了,我的胃还有点PTSD。”

    他翻了翻房间的冰箱,找出来两包薯片和一包饼干,转头问他俩:“你们吃吗?”

    这会儿两人打BOSS正紧张,穆为在叫:“快快,我跪了,拉一把。”

    聂长星则皱眉:“不是说他们很厉害吗?怎么穆为扛上去了输出却跟不上?”

    安乐言撕开薯片,走到聂长星身边看了一眼:“受伤是打本的主力也是指挥,估计这会儿汇报去了……”

    “哎我说,他们那个老大怎么回事,专挑人家打本的时候让汇报,他也挂机呢,站那儿一动不动的!”穆为手忙脚乱地救场,“我一肉盾都要开始秀走位了我容易吗……”

    只可惜他根本不是大BOSS的对手,几分钟后,BOSS一个大范围技炸开,队伍全军覆没,所有人瞬间被传送到山谷入口。

    三人面面相觑,门铃却“叮咚”一声响了。

    安乐言跑去开门,酒店的服务员推着小推车站在门口:“客房服务。”

    安乐言:“?”

    他朝房间里面喊:“你们叫客房服务了吗?”

    “没有!”聂长星的声音传来,“谁点的?”

    服务员看了眼手里的单子:“是一位姓张的先生,留言说大家都有。”

    “哟,张导转性了,怎么这么大方?”房间里的两人都跑了出来,“南瓜粥啊!”

    “大家今天在酒店用的晚餐比较油腻,这是我们大厨的招牌南瓜粥,味道很好,晚上吃了暖胃。”服务员尽心尽力地推销着,“您两位是隔壁两间的吧,你们的粥,我也一起放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三人连连点头,“张导还真是挺用心的。”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房间里,酒店的管家总管正笑呵呵地接过傅识沧的签单。

    “傅总交代过,如果傅公子来我们家酒店,一定要好好招待。您安排的夜宵也太简单,现在各个五星级都在推晚间烧烤,要不要给您朋友们也来一份?”

    “不用了,”傅识沧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都快要休息了,喝点粥暖暖胃正好。我叔叔近期也来南城了?”

    “哦,前两天来住过一晚,但他贵人事忙,一早就走了,还说本来想见您一面,但没想到你们忙成那样。”

    傅识沧点头:“我们也没想到会出意外,幸亏人都没事。”

    “对对对,人没事就好。”管家总管连连点头,“那我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傅识沧略一点头,注意力回到手机上。

    方助理的汇报言简意赅:

    【项目进展顺利,第二个人已找到,还算好说话。正在商榷买断事宜,很快会有进展。】

    【老板您安排在游戏里汇报是不是因为这里比WX安全?那我帮您把号练着,以后好同步。】

    他简单回复了两句,关掉游戏的私聊窗口,这才发现,打本的队伍正十分无聊地在山谷口转悠。

    精灵少年靠坐在树下,半仰着头看着他。

    突然,轻盈的少年飞起一脚,把战士踹倒在地。

    傅识沧:……

    这是,等生气了?

    第49章 第 49 章 我放弃今后所有的约会权……

    安乐言纯纯是手滑。

    南瓜粥清甜细腻, 他一边喝粥一边看着手机。

    队伍里少了两个人,那个老大和受伤还在挂机,一时半会儿进不了副本。他干脆点开私信, 去找皇位。

    【TT:我们是不是耽误你们工作了,看这样子受伤还需要再汇报一会儿】

    【有人觊觎我皇位:没事没事,他其实早就汇报完了,但小妹微信找他, 他切出去回话了】

    【TT:哦哦,那我们再等他一会儿。】

    【有人觊觎我皇位:对了,你刚才说吃东西,找到吃的了吗?晚上不要吃太油腻, 不然睡不着哦。】

    【TT:在吃呢, 是南瓜粥。】

    【有人觊觎我皇位:希家的南瓜粥?嘿嘿,我之前也给我老大买过,很好喝, 强烈推荐!】

    【TT:哇, 你好神,怎么一下子就猜到我们住希家?】

    【有人觊觎我皇位:那是, 我对各家酒店的夜宵了如指掌,希家就这个最好。】

    【TT:嗯嗯。】

    碗里还剩下一口,他放下手机来捧碗, 没想到手指一滑, 手机蹭着指尾掉在腿上, 聊天窗口直接关掉,还调用了一个惯用人物动作。

    看着精灵一个飞踢把战士掀翻在地,穆为发出一声爆笑:“哈哈哈哈乐言你真解气!”

    安乐言:“?我不是故意的!”

    海市的郊区小别墅里。

    韩特助:“老方老方快看,老板娘发威了!”

    方宇也在看手机:“啧, 等急了吧,不过他怎么踢老大不踢我?该不会知道我们是谁了?”

    韩特助:“应该不会,晴晴找你干嘛?”

    方宇:“还不是粉丝会的事,老大的动作也太慢了,晴晴天天被粉丝逼得想辞职。”

    韩特助:“把她拉进队伍,也就这个时候可以虐一下老大,等会儿拉上老板娘他们去竞技场跟老大打PK!”

    晚上玩游戏玩到十一点多,穆为和聂长星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身边一下子空了下来,夜又变得寂寥起来。

    安乐言关了灯,裹上被子躺倒。

    今晚没有雨,但那种眩晕感依然如约而至,心里再次变得空虚虚的,似乎无处着落。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生理反应却一点没少,他似乎一遍一遍站在悬崖的边缘,一次又一次地体验着当时的痛苦。

    半个小时后,安乐言打开灯窝在沙发上,打算今晚不睡了。

    电视里播着老旧的黑白片,给房间增加了一点人气。

    他上网随便翻了翻新闻,感觉挺没意思,干脆再次进入贪婪大地。

    夜已深沉,即便是网络世界,人也变得很少。

    村庄里只有NPC依然活跃,安乐言无聊地在地图里走来走去。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一条系统消息跳了出来。

    安乐言:?哪个。?是皇位他们那个老大?

    晚上的误操作让他觉得挺不好意思,但等他要道歉的时候,皇位他们又拉着他打PK,他也不好在队伍频道里多说。

    如果真是他的话,道个歉还是挺必要的。

    安乐言点击接受,对方很快发来一条私信:

    【[好友]。:这么晚还没睡?】

    安乐言有点拿不准是不是那个人,只回答了一个【嗯】。

    【[好友]。:抱歉啊,刚才你们玩的时候把受伤叫走,让你们等太久了。】

    这就感觉靠谱了,还真是他们那个老大。

    安乐言低头在好友频道打字:

    【TT:没事,玩游戏而已,我们不着急。就是今天我误操作了一下,你不要介意。】

    【。:误操作?是指踢我的那一下?没事,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睡不着吧?】

    【TT:哈哈哈,才不是,我只是……】

    安乐言停顿了一会儿。

    在这样的夜里,被隐隐的焦虑包围,有一个陌生的可以倾诉的人,其实挺好的。

    或许,跟对方说一说,感觉会好点?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听。

    同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里,傅识沧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聊聊,我保证不告诉皇位他们。】

    安乐言笑了。

    皇位他们的老板还挺善解人意的,反正都是网友,说说心事大概还比较安全?

    他斟酌着词句打字。

    【TT:其实也还好,就是之前经历过一些事情,让我有点恐高。前几天又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刺激到了,晚上总有点害怕。】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发来回复:

    【。:……这样啊,要是别人的话,我会建议他们想开点,你的话,我比较建议你把被子裹紧,假装自己被人紧紧抱着,感觉会不错。】

    安乐言:……

    他怎么知道……?

    昨天晚上在医院,在沧哥怀抱里,好像真的没怎么难受。

    可酒店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现在又不能去他那里,或者叫他来。

    尤其是,在他说了那些话以后。

    “因为我在追你啊!”

    “不要忘了考虑我。”

    还有——

    “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安乐言蜷缩在沙发上,双臂抱着膝盖,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

    游戏界面里,NPC还在走来走去,他不说话,对方也没有再发来消息。

    安乐言沉默了一阵,抬头看了看四周。

    摄像头挡住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用这么羞耻的法子,要不……就按照他说的方法试一试?

    他作贼似的起身,留了一盏夜灯,上床上把自己裹好,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

    骗人!皇位他们的老大果然是个大忽悠,明天就劝他们辞职!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发出轻微的一声“叮”。

    安乐言撑起身看了一眼。

    屏幕微亮,是安妈妈发来的消息。

    消息很快被撤回,他也没看到内容。

    这么晚了,安妈妈还没休息吗?

    他犹豫了一下,万一是有什么事呢?大约是一时冲动发了,又顾忌着他的休息撤回?

    安乐言立刻发了消息过去:

    【小甜言:妈,是有什么事吗,怎么撤回了?】

    【妈妈:哎呀,你怎么还没睡?】

    【小甜言:就要睡了,刚好看到您的消息,说嘛,不说我就真睡不着了。您怎么也这么晚?】

    安妈妈发来了语音:

    “你这孩子,真是的,还说起我来了。白府今天有晚宴,妈妈才到家,一会儿就睡了。就是刚……嗯,刚才突然想起来,刚,啊不,今天下午收到一个文件,是那个什么韩,对,韩特助发给我的,让我转发给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想着别放过期了。结果发给你了才想起来,现在都半夜了。”

    对话框里一闪,一个压缩包出现在对话框底部,又被安妈妈的语音顶了上来:

    “好啦,现在给你啦,不许再说睡不着,快点睡觉吧!”

    安乐言笑着回:“好的,遵命!”

    他戳了戳那个压缩包,手机自动解压,里面是一个音频文件,名字叫:戴上耳机听。

    还怪好玩的,安乐言心想,韩特助看起来挺靠谱,应该不会给他发恐怖片音频吧。

    他拿过耳机戴上一只,先拿了个抱枕护体,然后点开那个音频。

    音频的声音很小,一开始完全听不真切,安乐言疑惑了一会儿,又怕真的会蹦出什么恐怖音效来,一直把五分钟的音频听完,这才调大了音量,重新开始。

    今晚的南城很寂静,酒店的高楼上,连风的声音都听不到。

    调到最大音量的耳机里,传来的是……轻轻的呼吸声。

    轻柔、沉稳,是他熟悉的节奏,是昨晚陪伴他入睡的声音。

    安乐言猛地坐了起来。

    沧哥怎么会给妈妈发这个?万一给妈妈听见怎么办?还通过韩特助转发!

    是因为……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才如此辗转?

    可他怎么知道我会睡不着?

    他坐在床上瞪着手机半晌,耳机里的呼吸声却依然沉稳。

    过了一会儿,放弃思考的安乐言躺倒下来,把手机里的音频播放改为单曲循环,戴着耳机闭上了眼睛。

    在南城最后一天的行程和第一期一样,是去原始丛林的集体活动。

    虽然之前因为找人耽误了两天,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压缩了各自的其他行程。

    第二期只剩下这一天的时间了,谁也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相处的机会。

    一大早的自助餐厅里,银心拿着餐盘东张西望。

    “找乐言?”张导拍拍他的肩膀,“他昨晚给节目组发短信说这两天睡得不好,今早多睡一会儿不来吃早餐。放心,有客房服务饿不着他。”

    节目组和嘉宾们被特殊招待,单独在一间大包房里吃早餐。可没有了安乐言,大家吃起早餐来似乎都没有什么生气。

    “今天虽然是集体活动,但我们还是要分组的。”张茂照常在吃饭的时候跑进来,摄影师们也扛着摄像机开始工作。

    “完了我吃不下了。”白景辰放下筷子,“张导一说分组我就开始紧张。”

    “哎你也不要这么拆我台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张茂瞪眼睛。

    “张导出口,必感惊恐,”聂长星调侃,“要不您转行去拍恐怖片吧。”

    嘉宾们笑得拍桌,张茂的目光扫了一圈,突然对着傅识沧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开口前考虑清楚啊!”

    没想到傅识沧也要公开怼张导,大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傅识沧轻轻抬了抬眼镜:“我想跟大家商量,请大家给我三到四个小时的时间,我想带小言去个地方。”

    嘉宾们:?

    这个要求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安乐言对傅识沧的特殊大家都看得到,但这些人精也能看出来,这个小coser在感情的事情上懵懵懂懂,似乎并没有把对偶像的感情转化为爱情。

    傅识沧之前也没有表现得多积极,甚至极为低调,所以他们并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头号劲敌。

    但他依然不容小觑。

    这次安乐言为了救陈坚而被困,傅识沧所做的一切,嘉宾们都看在眼里。就算以前觉得他们之间不够贴近,但现在谁都看得出来,傅识沧对安乐言的在意早已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他本就近水楼台,说不定什么时候,小coser开了窍,而他又正好在人身边,别人再追赶可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所有的嘉宾都露出戒备的眼神。

    白景辰心里的怀疑又翻了上来,他第一个开口:“傅哥,咱们没这个规矩,如果大家都能要求单独约会,那不用拍了,一天一个约会,一期节目就结束了。”

    这话虽然直白,但不无道理。

    傅识沧点点头:“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和大家商量,我将从现在开始,放弃所有和安乐言的约会权,包括工作日。”

    傅识沧的话再一次石破天惊,震撼了所有人。

    过了好一会儿,张茂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不管我们恋综有任何安排,你都退出竞争,就算是盲抽抽到了和安乐言一组,也放弃机会?我可提醒你,下期的拍摄在海岛,是四期里景色最美,氛围最浪漫的地方,而且恋综本身会有很密集的约会安排,这些你都放弃?”

    “是,”傅识沧点头,“我的要求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很过分,不付出一些代价,大家肯定会觉得不公平。”

    张茂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慢慢点了点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想你应该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这个玩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你必须要配合,不管这次的约会能不能达到你的预期,后面两期你不许摆烂,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我的节目搞砸,明白吗?”

    傅识沧的眼神依然坚定,张茂耸了耸肩:“大家觉得怎么样?”

    依然是白景辰第一个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出去,去哪里,做什么?”

    “你们放心,是公共场所,但具体位置我不便透露,这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傅识沧回答,“但我保证,按照恋综的规矩,不表白,不做过多的肢体接触,当然,更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

    “至于时间,可以安排在今天的活动结束后。”他询问地看向张茂,“下午四点?五点?”

    张茂靠在椅背上,目光一直在傅识沧脸上徘徊:“差不多也就四五点。”

    “如果是这样,你们最迟会在晚上9点前回来?”聂长星问,“你们单独行动吗?”

    傅识沧点头:“我可以带一个跟拍,但拍摄内容需要经过我的允许。至于安乐言那边,无须让他知道我和你们做了这样的交易,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对我有什么多余的看法。”

    他看向张茂:“有劳导演设计一下了。”

    张茂挑着眉没说什么,显然,能不能实施还得其他嘉宾首肯。

    “让我们商量一下吧,这也太突然了。”穆为说。

    “当然,”傅识沧拿起自己的餐盘,“你们慢慢商量,我去节目组那桌。”

    看着傅识沧走出房间,穆为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我有点不明白,三四个小时能做什么,也就是一顿晚饭加上散个步的时间,用来换取后面两期所有的约会权,这么做值得吗?”

    聂长星皱着眉头:“他这就像是一场豪赌,赌自己能一击制胜?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他和乐言之间的关系,难道已经到了只要三四个小时的相处就能捅破窗户纸的地步?”

    “这个……我大概比较有发言权。”秦臻摆了摆手,“昨天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我问过乐言,他现在还挺迷茫的,从爱情的角度来看,他并未对我们间的任何一个人感觉特殊。”

    嘉宾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秦臻和安德森的关系,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能得出结论,他们一直都为减少了两个情敌而庆幸,自然对秦臻的话也信了八.九分。

    “如果是这样的话,傅哥是不是过于自信了?”白景辰问。

    “我也觉得他不太可能用三四个小时就定下乐言。”穆为说,“如果是出去过夜,那我不敢保证,但他提出的时间是下午,还愿意带跟拍,这个难度就太大了。”

    话虽然说得有些直白失礼,但穆为直接捅破了嘉宾们心中最隐私的想法,大家反而变得坦然。

    聂长星摊了摊手,银心则开始发呆,没有任何意见。

    “那就这样吧,”张茂一锤定音,“傅识沧放弃从今天开始的所有约会权和工作配对,今天四点多我们的活动结束之后,节目组将安排一次他和安乐言的单独约会,带至少一个跟拍同行,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晚上九点之前需要回酒店。”

    张茂走出房间,王副导立刻追了上来:“张导,您真的答应让傅识沧这么做啊!这也太冒险了。”

    张茂苦笑:“说到冒险,我们这个节目早就在冒险了。所有嘉宾都喜欢一个人,在其他恋综里,这种情况通常都发生在第二期的末尾甚至第三期,在这之前,大家的心意会经过充分的摇摆,然后才开始展开最为猛烈的追求。”

    “你看我们呢?几乎所有的嘉宾在一开始就对安乐言一见钟情,然后就直接展开追求。你说这恋综还怎么拍?拍四期修罗场吗?观众们还不给腻死?”

    “可小傅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王副导一头雾水,“他那么自信的吗?”

    “倒不一定是自信,”张茂叹了口气,“我总感觉,他这个举动,说不定还真是没有太多私心。”

    “没有私心他还敢这么赌?”王副导狠狠皱着眉头,“这个做法会不会导致傅识沧出局?他那么多粉丝,到时候还不闹起来?”

    两人踱到大堂,傅识沧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大桌上吃好了早餐,酒店的管家主管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边,双手托着一张早餐菜单,不停地点头。

    张茂冷笑一声:“傅识沧是什么人,就算是没有约会权,我看他也不见得会吃亏!”

    他给自己定了定神:“见招拆招吧,把他盯紧,我有预感,傅识沧这把玩这么大,咱们以后有得刺激了!”

    第50章 第 50 章 我,蓄谋已久

    九点半的时候, 安乐言终于下楼,和大家汇合。

    “不好意思啊,昨晚我好久都没睡着, 感觉今早实在起不来,就干脆赖床了。”安乐言不好意思地解释。

    “是身体还没恢复吧,你前几天亏欠的,这两天身体自然会做出些补偿, 很正常。”聂长星帮他解释,“早餐吃了吗?”

    “吃过了!”安乐言笑眯眯地点头,还晃了晃手机,“酒店客房服务送来的, 里面有几个点心太好吃了, 这里的管家主管看我喜欢,还专门找来了大厨教我做。要是有机会,我做给你们吃!”

    嘉宾们都笑了:“这管家主管真是把你一把拿捏!”

    只有王副导, 此刻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由得对张茂竖了竖大拇指,悄悄靠过去说:“张导厉害, 傅识沧果然不是吃素的,这都是刚才他交代下去的?啧啧啧,原来方方面面都能体现关心啊。我有点期待了。”

    张茂睨了他一眼, 招呼着嘉宾们:“走吧, 不早了, 我们到车上去分组。”

    南城本就是以雨林景观著称,上次安乐言和安德森去的植物园是热门了很多年的老景点,而今天要去的,是南城新开发的几个项目。

    雨林景观区很大, 光是入口就有八个,张茂果然拿出了八个号码牌。

    “来来来,一人一个入口啊,然后你们进去偶遇,遇上了就结伴同行,遇不上可以找节目组求助一次,得到对应信息后再判断自己的路线。”

    “至于这八个号牌,”张导转了转眼珠,“就用小孩子的办法,玩报数游戏吧,咱们8个嘉宾,就从1开始,遇到6的倍数还有含有6的数字都要跳过,说错了就出局,按照最后留下的顺序,进入1-8的入口。”

    他说完把号码牌往怀里一揣,对坐在第一排的安乐言说:“从你开始。”

    安乐言:“……1?”

    坐在他身边的银心难得反应迅速:“2!”

    穆为:“3!”

    这么简单的游戏,一开始大家当然都不会出错,说得又快又好。

    等到了200以后,嘉宾们开始向两个极端分化。

    穆为和安乐言基本平稳,银心、安德森和白景辰在开口前多了点犹豫,聂长星、傅识沧和秦臻则一顺到底,好几个陷阱都顺滑地跳了过去。

    再过一会儿,秦臻说完259看向身旁,安德森脱口而出:“270!”

    那个0字出口的时候他已经后悔了,但已经来不及更改。

    “哈哈哈哈,好不容易跳过了含有6的10个数,没想到还有一个6的倍数埋伏在后面!”其他嘉宾大笑起来,安德森一脸无奈,暂时离开竞赛席。

    报数继续进行,嘉宾们的速度越来越慢,在白景辰打了个磕绊之后,非常出乎意料地,傅识沧报出了294。

    “哇,300以前的最后一个,你居然没跳过去?”安德森临时充当了主持人。

    “是啊,”傅识沧温和地笑了笑,“光想着296不能说,忘了算294。”

    他的语调十分平静,仿佛输了也没什么要紧,除了安乐言,其他嘉宾们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傅识沧果然说到做到,从现在开始,已经在主动放弃和乐言靠近的权利了。

    游戏艰难地继续,甚至出现了说一半改口的现象。

    安乐言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炸了!

    他一直认认真真在算6的倍数,可脑子里有个小角落,却不断地发出疑问:怎么可能呢,傅哥怎么会考虑不到294?

    在他的记忆里,傅识沧虽然是艺术出身,但对数字特别敏感,别说这种单个数字的倍数游戏,他记得之前有一次,沧哥酒桌上遇到个所谓的数字天才,因为有求于人,傅识沧陪他玩了一次三个数同时跳的,两个人到四位数以上都还没出错,最后还因为这个成了朋友。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后半程他一直磕磕绊绊的。

    每到他犹豫的时候,嘉宾们就更紧张了。

    毕竟傅识沧刚下场,如果安乐言现在下,按照游戏规则,两人挨在一块出局,到时候入口的位置也在一起,见面的机会可就大了。

    可这该死的游戏,怎么越来越难?

    车里的气氛焦躁又忐忑,傅识沧却像没事人一样,平静地看着窗外。

    终于,秦臻笑着放水,故意说错了一个数出局。

    接着是银心、白景辰败下阵来。

    安乐言被他们一打岔,直接报了个356。

    他本以为大家会哈哈大笑,谁知道张茂刚一宣布他退场,穆为立刻报出360,聂长星无奈地笑:“就剩我一个了,说不说无所谓了吧。”

    次序就这么决定下来,安乐言从3号入口进入,和傅识沧的7号,隔了大半个园区。

    秦臻、傅识沧和安德森的入口相隔不远,三人很快碰头。

    “你真的放弃后续的机会啊?”秦臻笑着调侃傅识沧,“你别总觉得自己魅力过人就那么自信,剩下的那几个,真正拼起来也是很要命的。”

    傅识沧垂眸点头:“我知道,但不出点血,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安德森则十分好奇:“你到底要带他去哪里啊?搞这么大动静。”

    秦臻拉了他一把,低声跟他解释:“应该是和乐言前两天的遭遇有关,我感觉他这两天的状态并不是太好。”

    三人在园区里慢慢闲逛,安德森突然问:“前面是不是安乐言?”

    前方不远的岔路中间,种着一棵美丽的凤凰花树。灿如云霞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

    少年就站在树下,身影被热烈的红花衬得清隽修长。

    他似乎迷了路,不知该走哪个方向。

    傅识沧停下了脚步。

    目光在少年身形上徘徊良久,他退后一步,让一旁的小树挡住他的身形。

    “你们去和他会合吧,”他垂头转身,转入另一条小路。

    安德森已经朝安乐言跑去,秦臻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傅识沧落寞的背影。

    是什么,让你宁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步行不远,傅识沧来到园内最著名的空中走廊。

    摇摇晃晃的吊桥高高地悬挂在树枝间,是安乐言暂时不会考虑的景点。

    他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站在吊桥中间向下看。

    远方,秦臻和安德森已经和安乐言汇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遇到了穆为和白景辰。

    五个人有说有笑,一直走在一起,但在傅识沧眼里,却一直只看到那一个人。

    他在吊桥上站了许久,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日光也慢慢越过头顶,这才慢慢踱下吊桥,向队伍的集合地走去。

    下午四点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了停车场。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多玩一会儿,不出意料的,嘉宾们又被游客们认出来了。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练就了一番应对的本领,在简单回答粉丝们的问题之后,几个人在工作人员的掩护下,迅速逃离现场。

    “笑死人了,每次出门都被围堵,我们这是真的红了吧?”白景辰因为很早就和安乐言遇上,这会儿又一起“逃命”回来,心情很好。

    “你已经够红了。”安乐言也在笑。

    刚才那一阵跑,他这会儿一头细汗,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发了一圈。

    发到傅识沧面前时,他有些奇怪:“沧哥你怎么这么清爽?”

    “因为他很早就溜回来,都在车里吹了半个小时的空调了,能不清爽吗?”张茂笑呵呵地解释。

    安乐言点头:“还是沧哥有经验,可惜今天没跟你遇上,不然我们还能多玩一会儿。”

    “好了,大家都来了,我来说个事情。”张茂站起身来,“我发现我们每次集体活动都要提前撤退,怎么会这样!”

    大家哈哈大笑:“人多,目标太大了呗。”

    “有道理,”张茂点头,“今天结束得也太早了,要不我们后面再加点什么活动?就不搞集体活动了,两两配对,缩小目标。”

    张导你真是个天才,怎么什么话都能接上并转向?

    嘉宾们沉默下来。

    傅识沧请求的时刻终于来了。

    张茂开始本色表演:“临时安排约会的话,在车上也不好抽签,就用我的平板来给大家配对。两人一组,带上跟拍,你们自己商量去哪儿玩,就算是第二期给大家多加一次约会机会,可要好好珍惜哦!”

    说完他把平板亮了出来。

    安乐言探头看了一眼。

    大约是临时在网上找的抽签软件,看起来像个盗版,颜色、画面都丑丑的。

    安乐言大笑:“张导,你这也太不像是恋综用的东西了,好歹去软件商店下个app啊,至少颜色好看点。”

    “是吗?”张茂一脸可惜,“我还花了38块钱开了个会员呢!”

    安乐言一脸无语地看向其他嘉宾,却发现大家都没笑。

    不仅没笑,看起来都还有点……紧张。

    呃……也对,要约会呢。

    他们,该不会都在等着和我配对吧?

    无形的压力弥漫上来,安乐言猛地坐回了座位。

    丑丑的配对软件运作起来,几声叮叮叮之后,张茂装腔作势地念出配对结果:“秦臻和白景辰,银心和聂长星,安乐言和傅识沧,安德森和穆为。”

    众嘉宾:……

    虽然知道你是在演戏,但这是什么乱点鸳鸯谱?

    大概是演不下去了,张茂也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朝司机低语两声,然后看向嘉宾们:“好了!现在已经跑出包围圈了,我们的临时配对约会正式开始。安乐言,你们先下车!”

    司机忙不迭地停了车,等两人下去,商务车像是被人追赶似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安乐言原本和大家再见的手悬在半空中,他奇怪地看了眼身旁的傅识沧:“沧哥,我怎么感觉张导怪怪的?像是要赶我们下车一样。”

    “嗯,是很怪。”傅识沧低头轻笑,“大概是因为你太受欢迎,怕大家等会儿闹起来。”

    安乐言:“……你这么说我压力好大。”

    傅识沧:“那这么说,是我贿赂了张导让他把我们分在一组,他怕说多了暴露,所以就先把我们踢下车了。”

    安乐言:?

    你觉得我会信吗?

    两人被放下的地方还在雨林边缘,一边是雨林风景区,另一边则是南城市郊。

    道路修得齐整,但宽宽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傅识沧却一点也不着急,带着安乐言沿着林荫道散步。

    看着他悠闲的样子,安乐言原本紧张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虽然是约会,虽然沧哥说过追求什么的,但这几天里,他并没有急着做什么,两人之间淡淡的,没什么太大起伏。

    这不禁让安乐言松了口气。能够正常相处就好,至少没有什么压力。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两人眼前出现了小小的竹编篱笆。

    很多景区都有这样的篱笆,通常是方格或菱形格,高度大概到人胸前的样子。

    而这里的篱笆只有半人高,却编得格外精细,似乎主人特别有巧思,将竹篾编出了漂亮的花纹。

    “好可爱啊,这里是个笑脸,”安乐言跑过去看,“还有那里,是小狐狸吗?”

    竹编篱笆充满了童趣,安乐言一路走一路不停地赞叹。

    “这里的主人好有趣,果然高手在民间。”他抬头张望了一下篱笆里面,“前面好像有房子,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傅识沧点点头,看着少年兴致盎然地东瞧西看,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你慢慢看,我不着急。”

    安乐言笑眯眯地点头,继续沿着竹篱笆往前走。

    篱笆围起的大约是私人领地,占地面积不小。

    沿街的全都是高大的植物,翠绿的乔木之间点缀着美丽的凤凰花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远远看去,好像树林里藏着美丽的云彩。

    而在傅识沧眼里,清风吹起一树灿然,却敌不过少年回眸时清隽的笑颜。

    再向前一点,篱笆终于出现一个空隙,一扇小门半开着,小路曲曲折折,通向花林深处,竹楼露出一角。

    有几个当地打扮的老太太缓缓沿着小路走出来,见到他们,还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

    “原来是可以进人的啊!”安乐言有点踌躇地站在篱笆前,“沧哥,我们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傅识沧抬起眼:“你想进去?”

    “嗯,感觉很喜欢。”安乐言点头,“刚才那几个老太太好像是说……嗯……有年轻人,我们明天再来?”

    “是‘有年轻人,我们该晚点来’。”傅识沧失笑。

    “噢,”安乐言不好意思地笑笑,“这里的话好难懂。”

    他忍不住又为傅识沧骄傲:“沧哥,你是我见过最有语言天赋的人,连这边的话都说得这么好。”

    傅识沧稳稳接过他的彩虹屁,镜片后的眸子里闪过追忆:“我十三岁多的时候,在南城住了两年多。”

    “啊……”安乐言反应过来,“对不起啊沧哥,我……”

    “没事,”傅识沧伸手揉揉他的短发,“你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扭头看看花树掩映下的主楼,又转过来看他:“其实,当年来南城,我就是住在这里。”

    “这里?”

    大概是少年的表情太过惊讶,傅识沧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意外吗?今天是我安排约会,把你带到我曾经住过的地方来玩,不是很合理?”

    “可是……”安乐言感觉心里慌慌的,“可是你怎么知道今天配对会对上我?”

    他的心里突然有点怪怪的,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是其他人,你也会带他们来吗?”

    “不,”傅识沧看着他的眼睛,“我只会带你来,而且我……”

    “蓄谋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