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黎衿安好！
“去死吧！”男孩尖叫着, 满目狠厉阴沉，全然不似孩童的模样。
在发现黎衿被男孩伤到的那一瞬间，宋烬离呼吸都要凝滞了。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冲过去, 哪怕被身侧的男孩纠缠，他也没有顾得上自己, 所以当刀片划向他脖颈时, 他脑海中残存的唯一依然是黎衿。
“宋老师！”
幸好黎衿的一声惊呼提醒了宋烬离, 恰好他又因为太过担心正大步往前迈，速度奇快，男孩没跟上，身高也不够, 刀片便只是堪堪擦着他胸口掠过去，划破了他的衣服，擦出一刀血痕, 但伤口极浅, 没有真正伤到他。
他眸底一瞬凶狠, 目光凝在那男孩身上, 却见男孩模样都变了, 面目狰狞，像个小丑，嘴角撕裂着笑，声音桀桀。
“小黎，这些孩子都是假的。”
宋烬离推开男孩，快步来到黎衿身边。
黎衿也已经避开那两个孩子, 右手死死捂在腰侧，疼的唇色泛白，浑身冒冷汗。
“宋老师, 他们……”
黎衿觉得奇怪，按理说他们身处夹层空间，一切都是虚幻的，应该感觉不到疼痛，也不会受伤才是，可偏偏发生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一刀，着实有点疼。
“不要管他们了，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宋烬离一把将他抱起来，慌得手都在颤。
他有些不冷静，也无法理性的思考。
黎衿还来不及说话，便觉得眼前一黑，他们离开了卫生间，可外面竟然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宋老师，你先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你这样会辛苦。”
是很疼，但他还能忍受。
两个人跑总比一个抱着一个来得快。
“我没事，你受伤了，不能乱动。”
他们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黎衿需要医生。
可下一秒，宋烬离脚下直接踩空了。
“唔，抱紧我……”
宋烬离只来得及一声惊呼，接着整个人失重，像是在不断下坠，那感觉恐惧更甚。
可他哪怕已经浑身震颤东倒西歪，双臂却一刻没有松懈，始终紧紧抱着黎衿。
恐惧感将两人包围，无限下坠的失重感叫人心慌，黎衿双手死死攥紧宋烬离衣服，心跳怦怦十分剧烈。
因为靠的极近，所以两人心跳几乎缠在一起，辨不清到底谁的心跳更快些。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可仅仅也只是一瞬，他们不再下坠，宋烬离的脚踏在了实处。
四周景象变化，不再是昏暗的房间，而是身处一片山崖，他们不在崖上，而是站在悬空的一块石壁上，石壁极窄，风声呼啸而过，吹动两人身形，随时会坠落下去。
而山崖下，并非万丈深渊，而是腾着热气的岩浆。
黎衿双手还死死抓着宋烬离衣服，宋烬离心跳也格外剧烈。
眼前景象着实有些吓人，即便见惯了大风浪的黎衿都被吓到了，“宋老师……”
声音有些哑，因为腰窝处的伤，他脸色煞白，额头也全是冷汗。
宋烬离不敢松手，后背紧紧贴着山壁，整个人紧绷着，“你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口。”
他担心黎衿，小心翼翼将他放下，俯身要去看他的伤。
黎衿微微侧身避开，“我不要紧，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离开这里。”
他探头，往山崖下看了眼。
白烟滚滚，热意腾腾，岩浆翻滚着，像是随时要把他们吞噬。
不过虽说眼下首要是离开这里，可真的面临此刻处境，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好在没让他们多等，那道桀桀的声音突兀响起。
“祝贺你们，你们很幸运，第一关那么轻易就被你们破了。”
“可真是没意思呢！”
“现在，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根本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便兀自说道，“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
“一起跳下去，一起死。”
“一个人跳下去，一个人死。”
“谁死谁活，你们自己选择。”
“活着的人，才可以离开这里。”
桀桀的声音，像机械，带着粗糙的杂质，听的人心脏像是被砂砾磨了般，叫人难受又窒息。
他说话的同时，还不停的笑，似乎觉得这么做格外的有趣。
“现在游戏开始，你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做出选择。”
话音落下，黎衿立刻质问，“你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如果我们不做选择呢？”
为什么一定要跳，他们可以都不跳，就站在这儿，‘它’又能奈自己何？
显然黎衿想到了这个BUG，‘它’也想到了。
“不做选择的结果也是死。”
桀桀的声音毫无感情的回答。
黎衿烦躁的蹙眉，这一次的空间还真是有些棘手呢！
但很快，带着冷感的手触上了他的眉头，想要抚平他的不快。
黎衿抬眸，望向宋烬离，肯定的说道，“宋老师，我们不会死。”
宋烬离点点头，眸色沉静，是坚定而又认真的，“我知道。”
虽然不会死，可是会痛。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黎衿落入岩浆，更不允许他再受伤。
他静静注视着黎衿，眸色深深，眼底的情愫太过浓郁，根本无法忽视。
不等黎衿表示，他便已经率先开口，语调平缓，情绪沉冷，“小黎，我来跳，你先离开这里。”
黎衿一瞬心脏狠狠抽痛，目光轻闪了下，毫不犹豫拒绝，“不可能。”
“宋老师，如果你死，我绝对不会独活。”
哪怕都是假的，他也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说他恋爱脑也好，说他执拗也罢。
总之，宋烬离是他珍视的，他做不到。
见宋烬离还要说什么，黎衿直接下了决断，“我们一起跳。”
他还就不信了。
这破空间还能真的抹杀了他们不成？
宋烬离还有些犹豫，可对上黎衿笃定的目光便又忍不住妥协了。
这人……
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叫人实在不忍心拒绝。
“小黎，我不怕死，可我会心疼。”
也会害怕。
怕他受到伤害。
黎衿唇边掩了笑，抬手在他眉心轻轻点了下，“宋老师，你再皱眉，就成老头子了。”
只比黎衿大了六岁的宋·老头子·烬离表示扎心了。
桀桀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们还剩一分钟，再不跳可就不是这种死法了。”
两人相视一眼，黎衿冲着宋烬离展开手臂。
宋烬离秒懂，将他紧紧圈在怀中。
随后，一起斜倒，朝着山崖下摔了进去。
在这一瞬，宋烬离心中也唯有一个念头：黎衿安好！
第42章 【42】 放开我相公
黎衿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在摔落下去, 砸进岩浆的那一刻，他头痛剧烈，浑身冷颤, 终究抵抗不住，昏了过去。
宋烬离一直紧紧抱着黎衿, 哪怕摔得很重很痛, 也未曾松手。
摔进岩浆的时候, 宋烬离并没有感受到剧烈的烧灼痛，反而还在不断往下坠。
再往下，便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感受到周围很热。
直到最后, 他们停了下来，四周的温度也陡然下降，变得很冷。
借着微弱的光, 宋烬离轻轻拍了拍黎衿的脸颊, “小黎, 醒醒。”
黎衿眉心蹙的厉害, 双眼紧闭, 模样痛苦。
他似乎还沉在梦魇里，怎么挣都挣不出来，宋烬离心内焦急，越发担心，声音不由高了些，“小黎, 快醒醒，我们没事了，我们都没死。”
“小黎……”
可黎衿的样子明显不对, 他好像不仅仅只是因为陷入梦魇无法自拔而感到痛苦，他的身体也渐渐发烫，脸颊的色泽也越发绯红。
“小黎。”
宋烬离音调有些乱，心情也完全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叫醒黎衿，也因为他痛苦的模样心疼不已。
黎衿的身体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牙关紧紧咬着，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他彻底被卷入了梦魇，可奇怪的是，他还能听到外界的声音。
宋烬离的担忧的语调，唤他醒来的话语，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身体却被控制住，动弹不得，也醒不了。
他很着急，便更用力挣扎，模样看起来也就更痛苦。
宋烬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帮他，莫名的无力感侵袭着他，让他整个人都狼狈、低落不已。
最后，也只是用力拥住他，脑袋埋在他脖颈，呼吸轻颤。
“小黎，我该怎么办才好……”
声音低软，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感。
若能让黎衿脱离梦魇，不再痛苦，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啊！
只求……
不要再折磨黎衿。
这一刻，天地间只余他们。
突然，之前那宛若机械般的声音再度响起，语调桀桀，带着杂质，似远忽近的传来，“我可以帮他，但我有一个条件，需要拿你自己来换。”
不给宋烬离开口的机会，那道声音继续道，“怎么样，敢不敢？”
“要我做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宋烬离立刻问。
不要！
黎衿心内挣扎，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他好着急，生怕宋烬离上当。
可他阻止不了。
只听那道声音又说，“我缺一个新郎官，不如就你吧！”
说罢，四周环境突变。
不再寒冷，也不再阴霾。
宋烬离被迫跟黎衿分开，黎衿被安置在不远处的软榻上，而他则坐在八仙桌前，四周燃了烛火，而桌面上，除了一些应景的果子外，赫然端立两支红烛。
入目之处，尽是喜庆。
不远处的案几上，还放着扎了红绸的秤杆。
他面前，甚至还有两个极小的瓷杯，里面盛的……是酒？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诡异感。
古建筑？喜烛？合卺酒？
新娘呢？
刚这么想，不远处的拔步床上赫然出现一道红色身影。
一身红衣，盖着红盖头，唯露出一双手交叠在膝上。
怎么看，都觉得骇人。
宋烬离猛地起身，喝问，“你是谁？”
那女子身影忽而飘过来，语调轻呼，“相公~”
宋烬离狼狈往后退。
唔。
除了有些不适应黑暗，他还很害……不对，很讨厌鬼怪之类的东西！
呃！！！
对。
就是讨厌。
“滚开。”
见女子又靠近一步，宋烬离边退边呵斥。
“相公还没掀盖头，你就不想见见云儿吗？”
“相公，云儿一直在等你，云儿等的好辛苦。”
眼看那女子就要往他身上扑，宋烬离抬手便挡，随即眼前一花，暗影落下，他直接被黎衿护在了身后。
黎衿隔开女子的靠近，语气不善，“姑娘，相公可不兴乱叫，他啊……是我的！”
宣誓主权的言语，坚定又自然，仿佛本该如此一般。
落在宋烬离心尖上，只觉分外熨帖。
“小黎，你没事了？”
他比黎衿高，此刻微微俯身，凑近他耳边低声询问，呼吸尽数洒落他脖颈，惹得黎衿不由瑟缩了下，从背脊往下，连绵一片酥麻痒意。
他不由抖了下肩，轻轻嗯了声。
声音不算大，还带了几分颤意，可很是好听，叫宋烬离眼底都沾上了笑意。
便没忍住告状道，“小黎，她吓唬我，还逼着我跟她成亲。”
黎衿抿唇，忍住到了唇边的笑意。
这人设……
搞反了吧？！！！
不过没关系。
由他来保护宋老师也未尝不可。
方才他还被死死困在梦魇里，若非这个女鬼偏要纠缠宋老师，他还不会那么容易挣脱出来。
“就是你把我们拉进来的吧，说吧，你拉我们进来有什么目的？”
黎衿面向红衣女子，因为她遮着盖头，所以既看不到她的面容，自然也瞧不见她的表情。
但黎衿问完后，她就做出了一个歪头的动作，似乎是在表达疑惑。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相公？”
然后，不等他们反应，女子已经双脚离地，如幽灵般飞了过来，直直落在黎衿面前，抬手就要掀开黎衿，嘴里声音更是桀桀，“放开我相公，我饶你不死！”
黎衿冷冷凝着她，一动未动，直到女子抬手，他才微微侧身，避开她的触碰，而后一脚踹过去。
女子红衣翻飞，重新旋回半空，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很是恼怒。
“贱人，放开我相公！”
她一个翻腾，再度逼近黎衿眼帘。
黎衿眸色狠厉，在她逼近的一瞬，没给她动作的机会，抬手便擒住了她的喉咙。
“你是谁？”
他厉声质问，周身隐隐浮出煞气。
与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对什么事好像都不太在乎的黎衿不同，此刻的他，多了软肋，多了自己想保护的人，所以再也维持不了那个虚假的人设，只想守好本心。
“我是他娘子，今儿是我们成婚的日子，你快把相公还给我。”
她的姿态如诉如泣，明明是叫人心疼的模样，可偏偏带了桀桀的诡异腔调，叫人听得头皮发麻，好不难受。
“这里没有你相公，你找错人了，放我们出去。”
黎衿不想伤人，也不想动手。
可对方反抗意图也十分明显，眼看着她手将要伸到宋烬离身上，黎衿指尖狠狠聚力，掐的对方喉间发出呵呵的声响，手脚扭曲，开始挣扎。
“放……开……我……”
窒息感太重，女子双手抱住黎衿的胳膊，本是想要求饶，却在接触到他手臂的时候，指甲陡然变得尖利，然后狠狠掐进他的皮肉里，随后用力一挣，指尖便顺着他的胳膊划出极长的血痕。
第43章 【43】 受伤了
吃痛的一瞬, 黎衿指尖的力度松了几分。
红衣女子抓住时机推开他，身影一闪便避到了几步开外。
她喉咙里发出轰轰的低吼，随即一把掀了盖头, “相公是我的，你这个贱人, 快把他还给我！”
她声音极凶狠, 带着残酷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一身红衣如火，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这时，他二人也终于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面白如纸，皮肤干裂扭曲。横亘在脸上的伤疤从左侧眼下沿着鼻梁蔓延到右侧下巴处, 伤口狰狞，腐烂交错，惨不忍睹。
黎衿眉头狠狠拧起, 心情霎时就不好了。
这女子着红衣而死, 又满身戾气, 再看她死时的惨状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由此来看, 也是个可怜人啊。
女子掀了盖头, 身上那股子戾气就更重了几分。
她一个飞掠瞬间移动到两人面前，视线死死凝在宋烬离身上，带着浓烈的情感，那其中爱意甚多，恨意也尤为明显。
黎衿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只想护住宋烬离。
“江朗, 你害得我好苦，你来陪我好不好……”
可就在女人冲上来的一瞬，宋烬离一把搂住黎衿, 飞快转身，将整个后背暴露在女子眼前。
女子尖锐的指甲像锋利的刀，划破他肩背的皮肉，刹那血色绽开。
那鲜红的色泽更是刺激了女人的情绪，让她愈发激动。
宋烬离冷冷回眸，怒道，“我不是你的江朗，你的江朗早就死了。”
她只是被自己的执念给困住了，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宋烬离不想凭白背这么口锅。
“宋老师，你受伤了，让我看一下好不好……”
黎衿被他箍在怀中，只听到他的闷哼却看不到他的伤势，心中担忧的厉害，眼尾都染上了红。
他吸吸鼻子，内心既焦躁又难过。
似乎这一次，是他牵连了宋烬离。
若非如此，他不需要经历这般种种。
“我没事，不疼。”
宋烬离低声安抚，浑不在意。
黎衿鼻尖落在他锁骨的位置，呼吸有些乱，喷洒在他身上，染得他心更乱。
手便收的更紧了些，可黎衿很担心他，也很怕那个女人再次发疯，便扭动身体挣扎着，想要伸头看一眼。
这个时候，身高上的优势就提现的淋漓尽致。
宋烬离一手落在他后颈，微微用力，便轻松遏住了黎衿的动作。
他不只是不再乱动，而是浑身直接僵住了。
他仰头，眼尾红红的，不解看着宋烬离，无声询问。
宋烬离眯起眸子，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声音沉软，缓慢落下，“别乱动，我受不住。”
一句话，差点把黎衿给燃了。
他呼吸摒在喉间，差点没把自己给憋厥过去，一张脸爆红不已，心脏不合时宜的狂跳不止，胸腔剧烈鼓噪，咚咚的响。
原本以为宋老师车技一般，却不想他不止技术高超，时不时还能弯道超速。
被遗忘在一旁的红衣女人怒了，歪着脑袋看他们腻腻歪歪的模样，猛地大吼了一声，“把江郎还给我。”
现在，他认定是江郎身旁那人抢走了江郎，也就是黎衿，所以她直接把矛头转向了黎衿，攻击手段也朝着黎衿去了。
可宋烬离挡着，将黎衿整个身躯都包裹住了。黎衿怕他受伤，一颗心又急又乱，眼睛通红，朝着宋烬离喊，“宋老师，你快躲开！”
宋烬离不躲不闪，微微侧目看向红衣女子，目色狠厉，“你想动他，先杀了我！”
他的话带着狠绝，与平日里矜贵温润的模样不同，有着决绝的意味。
近来经历种种，让他有了在意的人，所以心也变得坚韧，不畏不惧。
而且这空间似乎伤不到真实世界中的他们，所以只要打破虚妄，他们或许就能离开。
红衣女子在此时已经举着尖锐的利爪朝他抓了过来，想揪出藏在他怀中的黎衿，被宋烬离严丝合缝挡开。
女子不服，也完全没有理智，转瞬便朝着宋烬离脖颈抓过去。
黎衿喉间窒息感侵袭，心脏似乎要跳出来般。
他没多想，猛地抬手，死死抓住女人的手掌。
那尖锐的利刃朝他眼帘劈过来。
他躲不开，便闭眼承受。
眼前黑暗侵袭，脑袋似有千斤重，一时间天旋地转。
再睁开眼睛时，黎衿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周围一片白，安静极了。
察觉到他醒了，宋烬离立刻上前一步，俯身靠近，“醒了，感觉还好吗？”
他声音带着粗粝的哑，脸色不甚好看，看起来疲惫至极。
黎衿一瞬心疼坏了，张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不出话来了，黎衿有些着急，努力想发出声音，可什么都没有。
他茫然的看向宋烬离，后知后觉感受到脖颈上的痛感。
“你受伤了，伤在喉咙，医生说刚醒来会出现失声的现象，休息几天就会恢复。”宋烬离声音极轻，眼底满是内疚与心疼，他抬手，缓慢揉了下黎衿的脑袋，呼吸又重了几分，安慰道，“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别担心。”
是他不好，他没保护好小黎，害得他伤的那么严重。
可……
分明之前在幻想空间发生的情况并不会反应在现实世界里，为什么这一次……小黎会受伤呢？
宋烬离想不明白。
而偏偏，他什么事都没有，不能更好了。
黎衿点点头，神色舒缓下来。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伤，反而更在意宋烬离。
像是察觉出他的情绪，宋烬离轻轻扯了下嘴角，“小黎，我没事，没有受伤。”
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自己笑的有多牵强。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突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电话是詹忻打来的，宋烬离和黎衿之前进入了幻想空间，出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而黎衿当时昏迷不醒，还受了伤，宋烬离没有犹豫立刻把他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他当时满心都只有黎衿，根本顾不得其他东西。
直到黎衿醒过来，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而现在，接通电话后，詹忻第一句便满是担忧，“小黎是不是受伤了，你们现在还在医院吗？有粉丝拍到你送黎衿去医院的照片，已经传播开了，现在大批媒体和粉丝已经赶了过去，你先带小黎避一避，我尽快赶来。”
第44章 【44】 歪主意
在大批粉丝涌入医院的同一时间, 宋烬离已经带着黎衿从特殊通道离开。他的伤多在表皮，所以只要人醒了，便没什么大事, 并非一定要住院。
故而宋烬离直接将人带回自己家中，事先并没有争求的黎衿意愿, 只是非常主观的判定, 他现在必须时刻留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们目前脱离了夹层空间, 可这一次宋烬离的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感，总觉得事情不会到此为止，出来也不代表就此结束。
进家门后没多久，黎衿手机响了, 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他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宋烬离, 还是勉强接了起来。
此时此刻, 他其实挺讨厌被打扰的。
至少就眼下的情况而言, 不管是他的心态也要, 还是与宋烬离在一起的舒适感也好, 总归是舒服自在的。
他想暂时把外界发生的一切都屏蔽掉。
然后现实总是残酷。
电话接通，是熟悉的声音。
谭明语气不善，几乎是吼出来的，“黎衿，你真要闹到鱼死网破那一步不可吗？”
因为发不出声音，所以黎衿只是保持沉默, 听着那边的谭明气急败坏，“你是我一手捧起来的，现在火了就要翻脸不认人了？黎衿, 我可以把你捧红，自然也可以让你摔回烂泥里。”
“你别得意太早，别以为攀上了顾烬离你就能一步登天，他那种大明星，对你不过就是玩玩而已。黎衿，迟早有你的哭的时候。”
他自顾自的说着，却始终没有听到黎衿的回答，心头心眼便越发浓了。
“黎衿，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别给我装哑巴！”
黎衿撇嘴，眼底是浓郁的不耐。
他现在……确实是哑巴！
通话已经长达五分钟，黎衿始终不开口也有些惹怒谭明了。
谭明气的险些摔手机，最后见他还是不答，只粗暴撂下狠话，“黎衿，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天，哼！”
说罢，电话陡然挂断。
黎衿被他扰的心烦，本就蹙紧的眉头更是狠狠黏在了一块儿。
宋烬离刚好走过来，弯身靠近他，拇指落在他眉心，想要揉开那缕忧愁，“谁给你打的电话？”
他轻声发问，是关心。
黎衿摇摇头，不想宋烬离跟着操心，这事儿，他自己能解决。
但宋烬离还是担心，尤其他现在最希望黎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要太过操劳，便什么事儿都想帮他分担掉，“小黎，如果有什么难题，一定要告诉我，别让我担心好吗？”
他半蹲下来，与黎衿视线落在一块，眉眼间情绪极浓，肆意翻滚，像是满溢的茶，再多一分便要涌出来了。
眼见宋烬离眉心也随自己蹙起，黎衿急了，同样伸手揉在他眉心，却被宋烬离牢牢扣住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带。
“小黎……”
额头相抵，宋烬离垂了眉眼深深看他。他喉间沙哑，他有好多话想说，可临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
实在是太喜欢了，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正因如此，心中的不安也逐渐被放大。
虽然已经从夹层空间离开，可……黎衿受伤了，这是他们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情况。
黎衿嘴唇动了动，露出无声的一句：宋老师，我没事。
宋烬离喉间狠狠一滚，倾身压了过去，“小黎，我想吻你。”
没给他回答的机会，也怕碰到他伤，这一吻来的虽急，可半点都不燥。宋烬离从容不迫，格外温柔，将他的呼吸全部侵占，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黎衿只能在些微的空隙里得以喘息，随后便被更加激烈的热意兜头浇下，浇的他无力思考、神志不清、浑身瘫软，最后只能浅浅扯住宋烬离衣摆，祈求他给自己一些力量。
幸而，在黎衿即将喘不过气的前一秒，宋烬离放过了他。
“抱歉，没忍住。”宋烬离拿过茶几上的温水递到黎衿面前，嘴里虽说着歉意的话，可面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半分没有愧疚的样子。
分明就是，下次还敢！
黎衿羞恼的瞪他，可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去吃点东西。”宋烬离话音落下，人便已经附身靠近，直接将他抱起。
黎衿小幅度挣扎了下，无声说道：我自己可以走。
他是嗓子出了问题，不是腿断了呀！
而且宋烬离还是用的公主抱的姿势抱他，实在是好羞耻！！！
黎衿羞的头都抬不起来了，宋烬离只是笑，很快将他抱到餐桌旁放下，“好了，吃面。”
为了黎衿的肠胃着想，宋烬离只是给他简单煮了一碗面。
不过黎衿的确没什么胃口，虽然伤都处理好了，也挂了水消了炎，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隐隐有些疼，尤其是喉间，咽口水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黎衿没吃多久就放下了筷子，宋烬离也停了动作，看向他，“不吃了吗？”
黎衿摇摇头。
“是不是不舒服？”宋烬离问。
黎衿还是摇头。
他不想让宋烬离太过担心，便借口困了。
宋烬离心中忧虑，可不敢表现太过，生怕影响了黎衿的情绪，“那我抱你去休息。”
黎衿还想拒绝，可浑身惫懒，确实不想再动，便由着宋烬离抱他去卧室。
他的确是累了，躺下后原本还不舍宋烬离，拉着他的手想听他说话，可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宋烬离陪了他一会儿，见他睡熟才回了客厅。
他拨通詹忻的电话，那边好一会儿才接听，声音微喘，“宋哥，您回家了吗？”
“处理好了？”宋烬离语调微沉，有些疲惫。
他靠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
心中更多则是在思考进来发生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总觉得那红衣服的女人还会找来。
在此之前，他应该想想对策才是。
“恩，你和小黎撤离的及时，记者们没抓到任何线索，也没拍到照片，所以也就散了。但不能保证私下里是否还会有人锲而不舍，不过好在你和小黎现在的住所没被曝光，暂时还算安全。”
“不过粉丝曝光的照片已经冲上热榜第一，现在网友关于你们俩的讨论度极高，也有一些偏激的粉丝去洗了小黎的广场，黑他的言论也不在少数。”
宋烬离头更疼了。
他不希望黎衿被人辱骂，更不希望网上的言论影响到他的情绪。
他现在只想把黎衿护在自己围起的城墙里，半点恶意的言论都透不进来才好。
“不过这些都是可控的，公关组已经全力配合，尽量避免给小黎带来伤害。”詹忻也跟了宋烬离这些年，总归心思活络，也早看出黎衿在宋烬离心里的分量，所以完全是把黎衿的事儿当成宋烬离自己的事儿那样用心的去处理。
但……
詹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关于之前那个孤儿院院长的爆料，因为小黎这边没有拿出有力的反驳证明，所以这事还有点儿麻烦。”
不过在詹忻看来，其实问题不大，网友的记性一向差，又更值得去议论的事儿后他们便会忘了之前的。
只是他知道宋烬离的心意，分明是半点委屈都不愿让黎衿受的。
所以就没那么容易处理了。
既不能轻拿轻放，又不能叫网友们给拿捏了，所以这个度该怎么把握，真叫詹忻有些犯难。
更重要的是，黎衿的过往他并不清楚，便有些无从下手。
“宋哥，小黎以前的事儿跟你说过吗？”
根本不用说，经历了夹层空间的那些，宋烬离多多少少也能想出个大概。
可根本不能深想，越想越觉得心疼。
“先弄清楚孤儿院的情况，那个爆料人叫什么来着？”
“姓温，叫温……”詹忻想了下，才回忆起来，“叫温呈。”
“是幸福孤儿院老院长的儿子？把他也给我好好查查。”宋烬离声音极冷，说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人闹出来的，如果没有他跳出来，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黎衿也不会被莫名带回幸福孤儿院，更不会受伤。
一切的怒火，都被宋烬离撒在了温呈头上。
可怜温呈还不知道，自己被谭明拿来当枪使了。但他没脑子不是一天两天，这一次偏偏灵光了，只是他的脑筋动在了歪处，还好死不死正正好戳在了宋烬离肺管子上。
十年前老院长温和意外去世后，温呈就打起了孤儿院的主意。
虽然孤儿院有些破败，但架不住占地面积大，地理位置又不错，刚好被开发商纳入了商圈，正愁怎么解决孤儿院的问题，温呈就找上了门，拿了三十万二话不说就把孤儿院给卖了。
孩子们流离失所，温呈拿着钱彻底消失。
可他烂赌，很快就把这些钱败光了。
不过他模样生的周正，又趁着手里有钱，跟当地一位富商的女儿结了婚。
虽说败光了自己的钱，可岳父家条件优秀，自然没亏待过温呈。
但钱毕竟不是把在自己手上，温呈对自己的老婆多少是存了些防备，也正因如此，他这么些年是一点儿钱都没存下来。
所以谭明找到他一出手就是五十万，温呈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十万定金到手后，事儿他办成了，可剩下的钱却音讯全无了。
温呈那个气呀，气得心肝都疼了。
于是等在谭明公司想堵人，偏偏谭明在想其他法子对付黎衿，压根就没去公司。
最后……
温呈着急用钱，又没带脑子做事，走投无路之下，又把主意打到了黎衿身上！
第45章 【45】 腌臜与龌龊
温呈今年四十五岁, 这么些年在乱七八糟的场合上混下来，因着出手大方，也结交到了一些所谓的朋友。
当然了, 狐朋狗友偏多，酒肉朋友更甚。
这次这事儿是谭明不地道, 先把他逼急了, 他心心念念余下的那四十万, 无论如何都得弄到手才行。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他在岳父家这边根本不缺钱。
但……
他身边养了个小的，现在怀孕了。
这可大大满足了温呈的虚荣心，要知道结婚这么多年他跟他老婆一直没有孩子, 旁人都说是温呈的问题，但显然他还是能生的。
所以现在也是迫切的需要一笔钱来养小三和孩子。
他等不到谭明，不知道从哪儿弄到了黎衿的住址, 带着一帮人就上了门。
宋烬离居住的小区安保极好, 但架不住给温呈出主意的人多, 而且他又从小道消息里了解到, 谭明之所以这么针对黎衿, 为的其实是王总，便私下里又跟王总联系上了。
所以等门砸的啪啪作响，却始终没人应的时候，温呈开始吼了。
“黎衿，你给我出来，老子来看你了, 你不会忘了老子吧？”
他自觉黎衿是在他家的孤儿院长大的，所以对黎衿，他永远都有一种迷之优越感。过往颐指气使惯了, 却让了黎衿早已经不是那个任由他肆意欺辱的小男孩。
已经成年且比温呈还高出一个头的黎衿此刻正站在宋烬离家房门口，透过可视监控将温呈的嘴脸看到清清楚楚。
二十分钟前宋烬离刚出家门，临行前还有些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块去吧，我很快处理好，然后我们去吃饭……”
休息了几天，黎衿嗓子恢复的挺好，但因为好久没开过口，声音又低又软，“不了，会打扰你，我在家等你，没事的。”
知道宋烬离是担心自己，可黎衿最近热度高，不想再给宋烬离添更多的麻烦了。
见他坚持，宋烬离也没再强求，附身在他额头浅浅亲了下，才转身离开，“乖乖等我回来。”
黎衿软糯糯回应，“好。”
可这没多一会儿，温呈就来了，且带了不少人，气势汹汹。
黎衿捏着拳头，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心里的情绪翻滚的也很厉害，有点不受他控制般。
他知道，现在他最应该做的其实是给宋烬离打电话，或者打给詹忻也可以，但温呈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
见黎衿家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不管他怎么辱骂都没人回应，温呈开始敲对面的房门了。
看着镜头里越发放大的脸，黎衿心中的怒意越发深了，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开了房门。
“温呈，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宋烬离跟他说过，这处房子外界没人知道，还算隐蔽，狗仔那边想找也需要花点时间。
可眼下看来，还是暴露了。
“哟，舍得开门了？”温呈只当自己弄错了房间号，反正能找到人就行，“黎衿啊，好久不见，想不想温叔啊？”
他自诩是孤儿院那群小孩的叔叔，可偏偏这个叔叔干的都是些魔鬼才会做的事情，如果不是老院长突发意外走了，孤儿院也不会轮到他温呈作威作福。
幸好……
他后来卖了孤儿院。
或许世人都认为，只要孤儿院还在，那群流离失所的孩子便还有个归宿。但其实对他们来说，孤儿院没了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幸福孤儿院。
幸福的表象下藏着的全是腌臜与龌龊。
“你找我有什么事？”
黎衿没心情跟他叙旧，只冷声发问。
温呈歪着头，唇边叼了根烟，他看向黎衿轻轻啧了声，抬手点烟，深深吸了一口，而后又缓缓吐出，晕白的烟全数吐在黎衿面前，呛得他微咳。
他向前一步，没理会黎衿的问题，侧身就想挤进门内。
“温呈，你干什么？”
黎衿抬手挡开他，将人推出去。
“干什么？”温呈冷笑，“叔叔想你了，特意来探望你，你不应该请我进屋坐坐吗？”
“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也不想看见你，请你立刻离开。”
黎衿态度很坚决，坚决的不让他进屋，也不想跟他多说废话。
他还在养伤，跟自己气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若是前些日子见到温呈，黎衿或许还不会那么生气。
可自打在夹层空间里重回幸福孤儿院，黎衿这阵子心底就始终惶惶，被强烈的不安所侵袭。
“黎衿，你别不识抬举啊。”
温呈态度恶劣，他的目的是要钱，既然谭明不给，那黎衿就必须当这个冤大头。
“兄弟们，大家一路过来也都累了吧，来，跟我进屋歇会。”他吆喝一声，身后几个高大男人便一窝蜂朝着房门涌过来。
温呈面上满是不在乎，眼底充斥着对黎衿的不屑，完全没把黎衿放在眼里般。
在他看来，黎衿还是那个能任他拿捏的小孩，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年，也始终没有任何长进。
若非如此，又怎么能让他钻了空子在网上黑黎衿，他还无法洗白呢！
可偏偏，黎衿早已变了。
他堵在门口，低吼，“都给我站住，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报警，告你们入室抢劫！”
他嗓子又疼了，一瞬嘶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第46章 【46】 气散了，人也散了
对黎衿来说, 叔叔这个词从来都是令他感到恶心与厌恶的。他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十年前温呈坚持要卖掉孤儿院时的那副嘴脸，得意嚣张又满不在乎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们，都还没有独立支撑生活的能力, 虽然孤儿院对他们来说是噩梦般的存在，但对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们而言, 孤儿院只要存在, 他们就还有一个家。
但温呈毁了那个家, 毁了他们的一切。
一旦回想过往，心头盈满的都是苦涩。
黎衿不想再跟他多言，侧身就打算关门，可温呈脸厚, 趁机就要往屋里挤。
黎衿耐心告罄，忍无可忍，抬手一肘击在温呈胸腔, 然后攥住他衣领, 将人拎着, 再狠狠甩开。
“温呈, 不要欺人太甚。”
他是好脾气, 但不是泥菩萨，踩着他的底线欺负人，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温呈被摔出去，腰臀先落地，整个身子像是要散架了般。
他痛的哀嚎一声，开始表演了。
“哎哟, 我的腰……断了。”
他模样痛苦，脸色惨白，好像真的伤的很严重, 可黎衿知道自己的力道，不会真的伤到他。
但旁人不清楚，见温呈伤的那么严重，一个个也都凶狠了起来。
不是骂黎衿白眼狼，就是说他没心肺。更有甚者，说他是依靠温家才长成现在这副稳稳当当的模样，才能成为一个明星，才能住这么好的公寓，有那么好的未来。
而他现在这么翻脸不认人，把温呈拒之门外，就是忘恩负义。
可偏偏没人知道他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一步步坚持着走到现在，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凭借自己努力得来的，没靠过任何人，也不欠任何人。
“温呈，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黎衿气红了眼，当初……当初若不是因为他，老院长根本就不会那么快离开，他的病拖得太久，根本就是被温呈给耗没的。
而他现在，竟然还敢来找他。
“哼！我无耻？”温呈半躺在地上，冷笑道，“你的命都是我爸给的，为了照顾你们这些没爹娘的杂种，他连我都顾不上，现在他死了，你欠他的就得还给我。”
“总之我不管，今天你不给钱这事儿没玩。”
“黎衿，你现在火了，出名了，翅膀硬了是吧？但你别忘了，流言能杀人，你不会想让网友知道你的过去，知道你以前有多么的……”
他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嘲讽味儿更浓了几分，“哦，对，你是不怕，你可以不在乎，但……简怂就……”
黎衿厉声打断他，“温呈，你疯了。”
温呈呵笑，“是啊，我是疯了，所以你大可以试试，看看到时候你在乎的那些人还会不会……”
黎衿嗓子发涩，喉咙里像是要烧起来了般，身体本来就才恢复没多久，而宋烬离跟他默契十足，大多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要做什么、需要什么，也让他的嗓子得意更好的恢复。
可现在，温呈的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
偏偏他还要把火蔓延到别人身上，烧的还特别旺，烧的黎衿心肝都疼。
自小长大，黎衿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事物，可他有珍视的朋友。
一个是简怂。
一个是费袅袅。
他们陪伴了黎衿的童年，与他有着相同的过往，他们互相搀扶着长大，是知己也是伙伴。
而现在，他还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宋老师。
是他自卑到想要逃避却被强硬塞进心尖尖上的感情，是那样美好的宋老师，是他想要守护的第一位！
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也快要被温呈给逼疯了，相比温呈的疯，他更多的则是鱼死网破的决绝。黎衿双目赤红，细白的脖颈上青筋凸起，脸色煞白，携裹着满身的冷意，睨向温呈，“好啊，大不了一起死！”
若真把他逼到那一步，他不在乎是否会走入绝境，只求他在意着的人好好生活。
可他低估了自己，更错判了自己在宋烬离心中的分量。
当宋烬离心中突生不安用极快的速度赶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黎衿的那一句，‘好啊，大不了一起死！’。
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剧烈抽痛，双手双脚像是被注入了强力麻药，根本无法动弹。
呼吸凝滞，胸腔有那么一瞬失了跳动的活力。
他甚至不敢想，如果黎衿真的走到了那种极端境地，他会做出什么毁灭性的事情来。
没给他过多能够思考的机会，原本趴在地上的温呈见黎衿如此决绝，也是彻底疯了，利落又飞快的爬起来朝着黎衿扑了过去，“黎衿，我只想要钱，你别逼我……”
他已经无路可走，巨大的金钱缺口，被岳父母长久的打压都是逼迫他的助力，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只想从黎衿身上捞到钱。
来的时候他在口袋里藏了把水果刀，早就想过若是黎衿还像小时候那样嘴硬，他不介意再用以往的手段教训教训他。
他没想做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儿，可宋烬离却怕。
所以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整个身体挡在黎衿面前，将他紧紧圈在怀抱里，哑着嗓子落下一句，“小黎，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他眼底满满疼惜，有着浓浓的后怕与不安。
幸好。
幸好他赶回来了。
幸好还来得及。
温呈没想到宋烬离会突然回来，也没想到他会毫不犹豫的挡在黎衿面前。
他只想挟制住黎衿，因为黎衿是能够被他拿捏的，但他不敢真的伤到宋烬离，所以刀尖偏离了方向，刺进了宋烬离胳膊上。
刀尖入肉其实无声，可眼前的一幕落在黎衿眼里却充斥着巨大的声响，震得他脑袋嗡嗡的疼。
浑身的皮肉都像是被刀刃割开了一般，痛感一瞬涌上四肢百骸，疼的他浑身抽搐，心口泛酸。
“滚！”他爆出一声低吼，抬脚猛地踹向温呈。
这一脚他用了巨大的力道，狠狠踹在温呈腰窝处，这下，温呈是真的瘫在了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身后那帮人吓坏了，一个个僵在原地，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来。
“报警，不然你们就是共犯。”黎衿冲着他们喊，像一头狂怒的野兽。
手上动作却轻柔，稳稳搂住宋烬离腰肢，再开口便是语不成调的颤，“宋老师，我……我该怎么办，我送你去医院，我……”
他很慌，整个人都乱了。
他不敢想，如果刚才刀尖没有偏离，就会直直刺入宋烬离的胸膛。
他真的怕了，很怕很怕。
宋烬离倒是没觉得伤口有多疼，那刀不大，能造成的伤害也有限，但眼前的黎衿却让他很心疼。
所以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胳膊，大手轻缓的落在黎衿额头，带着安抚轻而缓的说道，“小黎，别紧张，我没事。先打120，然后简单帮我处理下伤口好吗？”
那几人早就慌了，没想到温呈真的敢伤人，已经立刻报了警。
而温呈想逃，也被那几人摁住，他们不想当共犯，现在只想将功赎罪。
“好……”黎衿已经顾不上其他人，只胡乱点头，打完电话便扶着宋烬离往沙发旁走。
地上一滩血色，宋烬离的衣袖也已经全部被侵染，黎衿不敢看，眼神回避着，他慌得厉害，心口剧烈的跳动，唇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宋烬离不在意自己的伤，却很担心黎衿的状态。
好在黎衿还算平静，他飞快拿出药箱，剪开宋烬离的衣袖，在伤口上撒了碘伏消毒，用纱布包扎好。
全程他都没有说话，只眉头狠狠皱着，整个人有种冷冽的破碎感。
如果不是他的手不停发抖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旁人或许根本无法察觉出他的异常。
但宋烬离看出来了。
可他还是没能立刻阻止。
在伤口包扎好的一瞬，黎衿整个人直接弹了出去，直接冲到门外，挥起拳头砸在温呈脸上，“温呈，你该死！”
刚才那一脚根本不解气，也无法彻底发泄他内心的怒火。
如果温呈只是对付他，那一切的一切他都可以承受，哪怕玉石俱焚。可偏偏受伤的是宋烬离，是他最最在意的存在，他不允许一切的不安因素存在。
所以他一拳又一拳，几乎把温呈打得晕死过去。
他发了狠，用尽了全力。
“温呈，十年前你不顾所有人的死活坚持要卖到孤儿院的时候，我们所有人与你之间的恩义就已经彻底断了。更遑论收养我们的是老院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对我们做过的那些龌龊事，是你用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黎衿拎着温呈的衣领，眼底满是嗜血的暴戾，“温呈，别把我逼到绝路上，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拳头再度扬起，宋烬离已经赶到门口，只轻轻的一句，“小黎，我疼……”便轻易阻止了黎衿的动作。
他将温呈摔回地上，泄尽浑身的力气，回到宋烬离身边。
他唇色极白，脑袋无助垂下，额头冷汗涔涔，像是失落的没人要的小狗般，对着他呢喃到，“宋老师，对不起。”
他心口憋着一股气，这会儿气散了，人也到了极致，快散了。
第47章 【47】 医院
一口气泄干净后, 黎衿没由来心慌，浑身的力气也仿佛全被抽干了般，身子一晃, 险些摔倒。
宋烬离想去扶他，就见他已经稳住身形, 电话恰好响起, 打断了宋烬离刚到嘴边的话。
警察来了, 救护车也同时抵达。
詹忻也在接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他们是受害方，由两名警员陪着去医院处理伤势。而半昏死过去的温呈因为伤势过重，也不得不先送往医院救治, 至于其他的事儿，等人醒了再说。
为防止引发骚动，消息流出, 詹忻把鹿小也给叫来了, 准备将两人分开送往不同的医院。
可话刚落出口, 就遭到了两人同时的拒绝。
“不行！”
“不可以！”
黎衿担心宋烬离, 担心到整颗心都乱七八糟的,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愿意跟他分开。
而宋烬离早就看出黎衿的状态不对，更是不可能跟他分开了。
见识过黎衿方才那般暴戾不受控的模样，宋烬离这会儿是不放心他一个人的，势必得把人搁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所以便直言不讳对詹忻道，“别折腾了，该来的总会来, 躲不掉的。”
预防不了的话，就水来土掩，真的到了那一刻的时候, 总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总之……
现下相比而言，黎衿更为重要。
黎衿身上没有外伤，从詹忻露面开始他便表现的十分冷静，让众人都以为他没事。
可在看到宋烬离被从急诊室送到急救室再到手术室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慌了，哪怕医生已经告诉他只是单纯的因为伤口有点深，为了保险起见需要手术缝合，可他就是无法冷静下来。
他在医院走廊上一圈一圈的走，鹿小都快被他晃晕了，忍不住劝慰，“小黎哥，宋老师没事的，你别担心。”
詹忻也有些意外他的情况，视线时刻不离他，见鹿小朝他走去，便迈步跟上了。
“是啊，小黎，宋哥没事，只是皮肉伤。索□□情没闹大，不然……”
怕是很难收场。
对宋烬离来说倒是无妨，可他怕承受风雨的会是黎衿。
现在的黎衿在他眼里，尤为脆弱。
浑身布满了疏离感，请冷冷的，面色才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更白了，摇摇欲坠的模样，怕是宋烬离没被水果刀伤到，却要被黎衿担心死。
见黎衿不开口，詹忻又补充到，“我刚才问了医生，说是最多一个小时就会出来，小黎你要不休息会，你脸色很差。”
黎衿始终无言，一句话也不说。
他死死咬着嘴唇，拳头紧紧捏着，骨节疼的发颤，他却愣是一点儿没让詹忻看出来。
强压着心头的情绪，他冲詹忻摇了摇头，继续慢慢来回走着。
如果不做些什么，他怕自己会崩溃。
走廊上很安静，顾虑到他们的身份，所以这儿是医院的VIP区，人很好，也更能保护他们的隐私。
黎衿幽幽晃着，像是失了魂。
他背对着众人，一步步朝尽头走去。
那儿除了一处消防设备再没有其他东西，眼看他越走越近，险些要撞上去，鹿小刚准备提醒，就见他停下了脚步，愣怔在了原地。
“黎衿……”
“黎衿，你怕了对吗？”
“我可以帮你~”
是一道悠远又空洞的声音在黎衿耳边低语，而他的眼前，也晕出一片光影。
“你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一直纠缠我？”
黎衿没有张嘴，但心里所想便表达了出去。
而他们的对话，在旁人看来都是无声的。
鹿小担心极了，不知道黎衿到底是怎么了，只是见他愣怔站在原地，以为他魔怔了。
她很害怕，连忙叫医生。
詹忻也凑上来跟黎衿说话，但黎衿眼神迷茫，始终没有回应。
在黎衿被禁锢的世界里，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红衣女子。
她还是那般模样，红衣如火，脸上的伤疤从额头开始蔓延，但这次她带了红色的面纱，没有叫人看见那可怖的模样。
她端庄的站着，周身戾气散了个彻底。
“我只是想帮你……”
黎衿却极快说道，“不需要。”
“我不相信你！”
这个人在他眼里已经是危险人物般的存在，他不相信他，也不需要任何人帮他。
“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们，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们帮帮我好不好，只有你们能看到我，能进入我的思想……”
女子掩面哭泣，恢复理智的她看起来尤为脆弱可怜，叫人心生不忍。
可黎衿见过她最危险最可怕的模样，所以现下根本无动于衷。
“你已经伤害了！”黎衿语气平淡，情绪也没有太多起伏。
他内心的火已经只剩下一小点儿，怕是轻轻一吹便会灭了，唯一能阻止这一切的只有宋烬离。
若宋烬离当真有事，那他也许会不惜一切。
“不要再来纠缠，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也不想帮忙。”黎衿耐心尽失，想挣脱这一切。
偏红衣女人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控制着不让黎衿离开。
黎衿挣不开，身上痛感明显了起来。
他在跟这里的作用力想抗衡，对他的身体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此刻更是疲惫不堪，眼前一阵阵发黑后，黎衿很怕自己昏死在女人制造的幻象里。
他狠狠咬住了舌尖，嘴里弥漫血腥味。
恰好这时急救室的灯熄了，黎衿心念一动光影变幻间，空间撕裂，他眼前一黑，再睁开时便又回到了医院走廊。
黎衿脚下一个踉跄，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着，一张脸憋得通红。
鹿小连忙扶住他才让他免于摔倒，“黎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鹿小眼睛通红，还隐隐有些担忧。刚才她和詹忻怎么叫黎衿他都没反应，他们还以为黎衿魔怔了……
幸好。
幸好他没事。
黎衿手紧紧攥着鹿小胳膊，呼吸总算平缓了些。
他太着急了，着急到说不出话来，情绪只能用眼神传达。
可鹿小没懂，依旧关切望着他。
黎衿站稳，放开她的手，朝急救室门口走。
门开了，宋烬离是自己走出来的。
伤口缝合后打了绷带，他推着输液架，已经换好了病号服。
抬眸看见黎衿的时候，唇边立刻绽开一个笑。
黎衿快步跑过去，声音哽的厉害，“宋老师……”
宋烬离抬手轻轻揉他的脑袋，动作极轻，“没事了，别担心。”
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伤口有些深，但好在只是皮肉上吃点苦，没什么其他影响。
但他知道，黎衿受到的影响有些大，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
黎衿声音实在是太哑了，说话的同时嗓子也只感觉到撕裂的痛，可这点痛跟他心里的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还想说什么，再开口时却发不出声音来。
眼前一阵阵眩晕，黎衿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般，担忧的情绪落了地，便再也撑不住，视线里一片漆黑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黎……”
“黎哥……”
几道惊呼同时想起，显然近在眼前的宋烬离速度更快，他单手抱住黎衿，让他可以顺势摔进自己怀里。
虽然一只手的力量有限，可也免去黎衿摔在地上的可能。
“鹿小你去叫医生，詹忻你扶住小黎……”
一阵杂乱的忙碌后，医生告知黎衿只是太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之后詹忻便将两人一起送进了病房-
这一觉，黎衿睡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没有醒过来，宋烬离便不免有些担心了。
他睡得太久了，久到让人揪心。
清晨的阳光明亮却不炽烈，温温柔柔的洒在窗帘上，又透过缝隙蔓延到床边。
宋烬离早早醒了，目光始终不离黎衿。
他就睡在他手边的另一张病床上，脸色苍白，眉头紧皱，像是落入了梦魇。
“小黎……”宋烬离半蹲在黎衿床边，轻声唤他。
他担心他被困住，心中不免忧虑。
可黎衿给不了他回应，眉心反而皱的更紧了。
“小黎……”宋烬离抬手落在他眉心，想要抚平其间褶皱。
然，刚碰到他的皮肤，便觉指尖一烫，眼前闪现无数白芒，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第48章 【48】 ‘别怕，我在’
梨白时节, 三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嫁娶。
花轿从牧府抬出来, 整条街热闹不已，长街上的孩童都过来凑喜气, 捡了不少糖果回家。
江明河穿着棕红色喜服, 打马走在最前面, 面上是春风得意的笑，眼底的喜悦溢于言表。
今儿，是他与牧菡萏的大喜之日，他很开心, 努力了三年，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女人。
与江明河的喜悦不同的是牧家。
牧家府宅外几乎没什么人，前些年牧家犯了事, 死的死, 走的走, 好好的一个大家族几乎散尽。
这次聚在一块, 也全是因为牧菡萏。
但花轿一走, 牧家便关门闭户，谁也不接见了。
从牧家到江府只需绕过两条街，可为了这天大的喜事，江明河特意饶了远路，几乎将所有的街市走了一遍，这才绕回西街。
只是刚上了西街口, 便听到人群中一道惊呼，“血，有血从花轿里流出来, 出事啦，死人啦……”
江明河脸色陡然难看，立马就想砍了惊呼那人。
这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晦气话。
他不为所动，只觉得是遭了旁人嫉妒。
可后面守花轿的喜娘突然嚎了一嗓子，“江相公，快……快停下，有血……”
她不敢靠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江明河立刻看过去，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当他看到花轿下正在不断滴着血的时候，整个人都奔溃了。
他立刻跳下马，因为心慌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稳住后，脚步却是彻底乱了，眼神发直，神思不明。
“不不不……不会的……”
他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着手不敢掀帘子。
他急促喘息，最终死死要紧牙关，抬手一掀，只一眼，又飞速放下。
“不，不要，啊……”他哀嚎一声，终是瘫坐在了地上。
喜娘也被吓破了胆，可小姐终究是她牧家的，于是便凑过去看，当下便捂住了嘴巴，又哭又嚎了起来，“小姐啊……”
牧菡萏依旧好好的端坐在花轿内，红盖头乱在脚边，她手里攥着把匕首，脖颈上长长的一道血痕。
因为几番晃动，她手心松动，匕首噔的一声落下，染了一地鲜血。
牧菡萏死了。
死在自己的大喜日子里-
“那就是我！”
一道沙哑的女声在黎衿耳畔幽幽响起，他瑟缩了下脖子，飞快躲到宋烬离身前。
他俩此刻就站在西街口的人群外，息壤喧闹明明就围绕在身旁，却又仿佛离着他们很远。日头高高挂在天边，却被蒙上一层白雾，光晕一层层荡开，如梦似幻。
黎衿这会儿已经可以清楚的分辨真实与虚幻。
夹层空间的世界里，除了正在发生的人事物，其他全都是无法真切看清的。
他很讨厌这次的空间，也很不喜欢红衣女鬼。
在此之前她故弄玄虚搞出的一切东西他都很是厌恶。
“宋老师，她吓我。”
软声告完状，黎衿一脑袋栽进宋烬离怀中。
有些贪恋般，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
像只贪吃的小猫。
也有着无措与不安。
宋烬离轻垂眼眸，掌心落在他背脊，带着安抚的意味，“不怕，我在。”
随即目光转向红衣女子，锐利又凶狠，带着浓浓的警告。
每一次，只需一句‘别怕，我在。’就足够让黎衿满心喜悦，再无顾虑。
他心思杂，考虑的多，担忧的更多。
但宋烬离从未给过他任何压力，不过都是他杞人忧天罢了。
这样好的宋老师，是他的呢！
真好。
这么一想，黎衿也抬眸朝红衣女鬼睨了一眼。
同样是警告的意味，像只龇牙的小猫，虽亮出了利爪，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红衣女鬼，也就是牧菡萏被宋烬离的眼神震慑的往后退了一步。
可再看黎衿那模样，不由撇了撇唇。
这小孩……
仗势欺人。
每次都是这招。
牧菡萏摘到脸上面纱，将脑袋凑到黎衿面前，想用斑驳的脸吓唬他。
不想刚动作，就又对上了宋烬离充斥煞气的眼神，这人甚至还把黎衿给圈进了怀里，根本不漏半点让人得逞的机会。
真是气煞鬼也！！！
这世道，当鬼也太难了。
（夏天宇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们鬼生不易。）
“面纱带上。”
宋烬离声音清冷，不带情绪。
“哦。”
依旧是沙哑的嗓音，莫名带了几分委屈。
牧菡萏乖乖把面纱带回去，黎衿刚好从宋烬离怀中挣扎出一个脑袋，不解问道，“你是自杀？那你还说要我们帮你？”
他还记得牧菡萏之前说的话，医院那一幕他险些以为是自己思虑过重产生了幻觉，但现在又被拉了进来，牧菡萏还将过往展现给他们看，那必定是有些缘由在的。
当然，虽然夹层空间里哪哪都让黎衿不爽，但这一次，他还是有些开心的。至少现在陪在自己身边的宋老师是没有受伤健康完好的。
光是这一点，足以让他愿意帮一帮牧菡萏。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但我走不了，我被困住了，所以……”
她飘荡了几百年，很多事早就忘了。但她知晓心中执念，非江郎不可。
至于眼前的画面，自杀、花轿、成亲等等诸如此类她一概不知。
她曾听别的鬼说过，人死后通常情况下会直接经历轮回，喝了孟婆汤转生下一世，前尘往事一概不论。
但如若人死的不甘、不愿，死前经受过巨大的折磨，或死于非命者，都会被困住，长久耗着，不得安宁。
“江郎，你帮帮我好吗？”
牧菡萏双眸含泪，苦苦哀求。
黎衿揉着胳膊抖了抖，又重新往宋烬离怀中缩了缩，“他不是你的江郎。”
“他是我的。”
不过……
怎么又是被困住的？不就是夏天宇2.0版？
啧啧。
倒是有点想那个小鬼了。
牧菡萏低垂眼眸，有些可怜。
她孤零零的站在那儿，浑身没一处好的，尤其那张脸更是惨不忍睹。
再看街口那边繁华热闹处，女子一身红衣躺在血泊中，好不凄惨。
总之，都是不忍瞧下去的景象。
牧菡萏抹泪，“可是……”
“而且，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们怎么帮你呢？”
人有归途，也必有来处。
如今，牧菡萏的归处必定是死路，且心有执念与怨念，可……
她的来处呢？
第49章 【49】 牧家唯一的小姐
牧菡萏死了, 最崩溃的莫过于江明河。
他站不起身，只能一步步朝着花轿那儿爬，等终于到了跟前, 他死命抱住牧菡萏，整个悲戚又苍凉, 浑身都没了人气, 好像下一秒就要随牧菡萏去了般。
“蕊儿, 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就这么丢下我……”
江明河哭的嗓子哑了，眼睛红肿，他浑身颤抖不止, 将牧菡萏死死搂在怀中。
人群外的牧菡萏看到这一幕，本应感到心疼才对，可却莫名觉得刺眼, 有种想把江明河拉开的冲动。
她死死攥紧掌心, 强按下心中的冲动, 可情绪的波动越发大了, 她只觉得脑袋越来越痛, 空间在扭曲，在挤压，在撕扯她的意识。
“牧菡萏，你这是怎么了？”黎衿急忙喊她，看她这副样子，跟之前夏天宇暴走的时候几乎一样。
如果真的变幻超级形态, 他怕是也奈何不了她啊……
“牧菡萏，你冷静点，别激动。”
牧菡萏双手死死捂住脑袋, 浑身剧烈抽搐，她现在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了自己。”
实在是太疼了！
“啊……”
牧菡萏浑身一颤，爆出巨大的能量，空间瞬间扭曲，眼前只余白芒。
刺眼的光一闪而过，黎衿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睛，而宋烬离则在第一时间攥住了黎衿的手腕，生怕他丢了似的。
空间四裂，再度恢复时，时间已经回转-
金桂时节，江明河携裹着秋风赶到了京都，并在西交民巷住了下来。
他是八月初中的解元，来年二月则是会试，为了能在会试前多长些见识，多拜见些名家大儒，便早早地来了京都。
江明河家贫，进京赶考的银钱是乡亲和县老爷资助的，故进京后没多久，他就在西街口支了摊，专门给人习字、写信。
这日城中办了庙会，街巷中格外热闹。
江明河半日便赚了两百多文，接下来几日的饭钱算是有了着落，若下午生意尚可，那还能得些闲钱买书。
谁能想到晌午歇摊的时候，江明河不过是去买了两个馒头，回来便发现自个儿的摊子被掀了个彻底，纸笔落了一地。
“臭小子，你是哪儿来的，懂不懂咱这儿的规矩？”
摊前长条凳上坐了个五短身材的男人，嘴角两撇小胡子，流里流气的模样，身边站在四个打手，气势汹汹。
江明河一时间懵了，他素来只会闷头读书，一向不问世事，根本不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便立刻拱了拱手，客气到，“小生不明，还请兄台……”
却被一脚踹的趴在地上，“别跟老子拽斯文，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穷酸书生了。老子告诉你，这儿是老子的地盘，想在老子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给孝敬老子，我看你这摊儿不大，爷也不为难你，你就交个二两银子吧！”
江明河下巴摔在地上，吃了一嘴泥，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不敢耽搁，生怕辱了斯文，立刻爬起来，又朝着那人一拱手，“小生今日一共只得了两百文钱，着实是拿不出那么些来……”
他不过就是支了个小摊，怎得还要孝敬？
这莫不是地痞流氓吧。
“而且你们这……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话还没说完，江明河又生生挨了一拳。
“老子从来不讲道理！”
江明河瘦弱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嘴角瞬间淤青，一片血色。
他挣扎了下，已经无力到爬不起来。
“给我打！”
男人一声令下，四个打手拳脚相加。
江明河彻底瘫在地上，出气比进气多。
“住手！”
一声凌厉的低喝，止住了这一切。
低调却奢华的马车从前街过来，一路行到几人面前停下，车边跟着几名人高马大的侍卫，而方才出声的则是一位梳着双丫髻的青衣女子。
她行在马车边，瞧着年岁稍长些，颇有几分气势。
车帘浅浅掀起一角，素白纤细的手搭在窗边，“秀姑，今儿日子喜庆，让他们别伤了人，需要多少银钱，给了便是。”
江明河只看见一闪而过的绝美容颜，再看方才那气势汹汹的地痞无赖，已经直接弯了腰，差点趴伏在地上，“是是是，小姐说的是。”
马车从长街驶过，车身摇晃着一个大大的牧字。
旁边有人议论，道那便是牧太傅府上唯一的小姐，牧菡萏。
第50章 【50】 一眼万年，情难自拔
这是江明河第一次对身份地位的差距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也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位女子夜不能寐。
匆匆一瞥，叫他日思夜想，终是落在了心口, 成了那一抹朱砂。
他不敢奢求能再见到牧菡萏，却不曾想命运已经神奇的将他们之间的缘分与宿命划归在了一条线上。
江明河此番提前来到京中, 不只是为了更好的温书, 更花了大半的积蓄为求一位先生的指点。
而与他一道的, 约二三十人，其中韩沐与他关系最为交好。
故而一听闻那日之事，便立刻叮嘱他，“你初来京中许是不晓, 这京中之人呐，关系错综复杂，
沾亲带故的也数不胜数, 那日你得罪的来头也不小, 虽得了牧家那位小姐帮你解围, 可她帮得了你一时, 却帮不了你一世。”
韩沐连连啧声, “唉，在这京城呐，还是得有靠山才行。”
一语落在了江明河心中，让他辗转反侧几经思量。
最终，一个念头深深刻在了江明河心里。
二月十五，会试三场考完, 放榜日，江明河中了贡士第二名。
三月十日，殿试开考, 圣上亲自出题。次日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一甲三人，状元、榜眼和探花，江明河得中第二，为榜眼，赐进士及第。
御赐游街后，当晚皇后娘娘便在宫中设宴，宴请了一甲三人，二甲前十名。
自然，借着由头还顺带着邀请了不少世家小姐，郡主贵女之类的人物。
毕竟……
新科状元陆青丰才情出众、丰神俊朗。
榜眼江明河更是才过子建、貌比潘安。
探花郎更是不用说，当是三人中最为出色的。
这一场百花宫宴，自不只是宴请，更多的是为着相看。
牧家也在邀请之列，牧菡萏来的晚，便坐在了下首角落的位置上。她自幼不喜应付，每回来宫中也只是默默无言，听旁人说、看旁人舞，结束后边立刻回府，从不耽搁。
今日不知怎的，倒是有些不舒服。
见她脸色难看，秀姑忙到，“小姐，奴婢扶您去偏殿休息会儿吧。”
这儿人多嘈杂，总归是不太适宜。
牧菡萏皙白手指扶着额角，软声应道，“好。”
坐在右侧位的江明河时时关注着牧菡萏的情况，见她离席，不一会儿便也跟着离席了。
偏殿是专供休息的地方，院落宽阔，小间开放。不过此刻大家都在席上，便也没有旁人。
秀姑搀扶着牧菡萏往里走，不想牧菡萏突然浑身酸软，手脚都使不上力气，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小姐当心。”
江明河疾步过去，小心扶起牧菡萏。
“你没事吧？”
稳住身形，江明河低声询问。
牧菡萏还半倚在江明河怀中，两人姿势有些暧昧，热意蔓延，牧菡萏面红耳赤。
她微垂眼眸，小声回应，“多谢，我没事。”
说罢，便挣扎着想从他怀中离开，江明河一愣神，忙松开她，连连拱手，“抱歉抱歉，是小生逾越了。”
他羞的抬不起头来，不敢再多看牧菡萏一眼。
牧菡萏退开了一些距离，眼神同样闪躲，不敢再看。
倒是秀姑，因着方才是江明河及时出现才没有让自己小姐摔倒，便也没有厉言斥责。
如此这般细细打量，倒是认出了对方。
“你是……”
“庙会那日的书生。”
江明河诧异抬眸，似乎也是方认出般，对着秀姑拱手，“那日多亏了姐姐帮小生解围，小生感激不尽。”
“需得感谢我家小姐。”秀姑见他不再是之前的粗布衣衫，而是着了锦衣，便到，“恭喜公子高中，可见我家小姐那日没有帮错人。”
牧菡萏听了两人的话，不由望向江明河，倒也认了出来。
不过此时不是叙旧的好辰光，见她面色依旧难看，秀姑急了，“麻烦公子在此照看我家小姐，我去请太医。”
“姐姐自去便是，小生定看顾好小姐。”
秀姑快步离开，倒也十分放心江明河，毕竟是新科榜眼，又是读书人，必定没有坏心思的。
牧菡萏的确是不舒服，江明河端茶倒水，担忧不已却又不敢越矩，只能干着急着。
好在他能言善语，便不停的与她说话，温声细语，温润如玉。
夜凉如水，今夜的月色极美。
牧菡萏许是着凉了，眼前一阵阵迷蒙，侧目看过去时，只觉得江明河整个人都笼在了一层昏黄的光影中。
那一刻，她承认自己心动了。
寒来暑往、秋末微凉，自宫宴后，牧菡萏一颗心便彻底落在了江明河身上。
他在翰林院当值，又得牧菡萏祖父太傅牧大人赏识，便时常出入太傅府。
今日一朵花、明日一份点心、后日一首诗，惹的牧菡萏心心念念全是他。
这日，牧菡萏去寒山寺上香祈福，回城的路上却下起了大雨。
荒郊野外的地界上，竟是有北边来的流寇，直接拦住了牧菡萏的马车。
好在牧菡萏出门时带了不少护卫，虽有些不敌，但胜在人多，只不曾想混乱之时，牧菡萏被流寇追着竟是在山林中迷失了方向。
等牧家人接到消息赶去支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江明河比牧家人早先一步，可他自幼身子骨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寻了大半个时辰便累得气喘。
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寻到了牧菡萏，只是牧菡萏已然昏了过去，被人小心翼翼抱在怀中。
见到江明河，男人压低声音开口，“明河兄也接到了消息吗？萏儿没事，就是受了惊吓累晕过去了。”
此人便是新科状元陆青丰，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江明河把他视为了最大的劲敌。
“辛苦陆兄了，你也累了一路了，我来吧。”他上前想要接过牧菡萏，不想手上无力，险些害的牧菡萏摔在地上。
而牧菡萏这时候恰好醒了，一眼便看见了江明河，见他满头大汗，浑身狼狈的模样，一颗心更是乱了个彻底。
她真的爱惨了江明河，此刻因为他不辞辛苦的来救她，恨不得立刻托付终身。
她是真的吓坏了，只撑了一会儿便又闭眼睡了过去。
陆青丰被江明河的动作吓到，连忙托起牧菡萏，低声道，“还是我来吧。”
“也好。”
江明河一身冷汗，早已经精疲力尽。
休息了一夜后，江明河立刻登门探望牧菡萏。
却不想陆青丰比他更早，已经端坐床边，正在喂牧菡萏喝药。
“牧小姐。”
江明河走过去，神色不明。
牧菡萏怕他误会，立刻道，“你来啦。”
眼底的爱慕与欣喜藏也藏不住，江明河这才恢复情绪，忙关切询问她的情况。
陆青丰本就还有公务，喂完药便离开了。
江明河一把握住牧菡萏，语气急切道，“昨夜当真是吓死我了，我好担心你，以后出门多带些人，若你真的出事，那我也绝不苟活。”
“不……”牧菡萏抬手掩他唇，摇头道，“别乱说，我舍不得你有事。”
两人柔情蜜意了一会儿，江明河渐渐变了脸色，似乎心中有事儿却强撑欢颜。
牧菡萏担心不已，便一再追问。
江明河吞吞吐吐，终是问到，“菡萏，你……你与那陆公子很是亲近，你们……”
“你别乱说。”牧菡萏连忙打断，“我只把他当兄长，我们自幼一起长大而已，你别多想。”
“如此这般，那我便放心了。”江明河叹了口气，才幽幽说道，“非我不愿你们来往，只……”
“我着实无法真心面对陆公子，他……”
“他当如何？”
江明河眸色暗了几分，“若我说，是陆青丰抢了我的状元之名，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