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将军与侍妾9 第四个世界
“呸!”其中领头的长官率先反应过来, 迈开腿逼近。
“我管你那莫如山是死是活,你今个儿惹了我们,你们都别想活!”
他面色阴狠, 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那雪亮亮的长刀转了一圈, 直接就要砍下地上柔弱少女的头颅。
没人认为这次计划会失败,陈恭和莫如山的位置在山巅, 他们向前是两股已经汇合的追兵,再向后则是无边的悬崖, 他们一个女人, 一个伤患,除非长了翅膀飞走,不然没人能逃,更何况那吓人的老虎也不在此地, 唯一的救援不在,更是标志着他们今天十死无生。
男人嗤笑一声, 感叹自己先前担忧的多余。
他心中百转千回,刀尖却在三寸之外的地方推了又推,再也无法前进。
陈恭的食指抵着对方的刀刃, 面上是一派温和包容的笑意,单是看着他的脸,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个正值花季的明媚少女。只有领头的长官知道, 他前进的刀经历着多大的阻力。
“哎, 你行不行啊!”对面领头的长官嘲笑声还未落, 那新开刃的铁刀霎时间碎成了两段,“嘎嘣”一声落了地,只留下一截空荡荡的断刃。
全场寂静无声。
唯有陈恭淡定起身, 轻轻收回了自己的手指,那手指还是之前般纤细白嫩,只是没人再敢轻视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
“真是麻烦。”陈恭惋惜着摇摇头,语气中却没有这个意思:“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呢?”
他起身的时候还公主抱着莫如山,可怜的大将军早已经在刚才的折腾中晕了过去,此刻只能苍白着一张脸,虚弱的瘫在陈恭怀中。
“你……”领头的长官气急败坏,不顾自己被硬生生掐断的刀刃,竟直接扑了过去。
他身材高大,站在那边就仿佛一堵墙般,投下一片厚重的阴影,仗着自己天生的生理优势,长官杀过不少该杀不该杀的人,并总会在战斗结束后活生生撕扯开败军的□□。
但,随着他动身的动作,一道冰蓝色的流光倏地划过,上一秒,他还在恶狠狠地扑向陈恭,下一秒就倒在了地上,在躯体倒地的瞬间,大量血液从他脖颈中四处迸溅,掩盖了那道过分平整的横切面。
没有人看见这一切。
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只能看见他倒地的一瞬,如同豆腐被切开那般软塌塌的死去,唯有陈恭站在原地,眼睫动也未动。
有几滴飞迸的血珠溅到了陈恭的裙角,他不在意的动动腿,随即露出像刚才那般温软的笑意:“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没有人出声,人群中只有令人感到恐惧的沉默,上百的精兵强将,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长官在面前死去,甚至有士兵已经被吓得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们脊背上流下,只有难以忍受的冰凉刺骨,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陈恭,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
“好吧。”陈恭不在意的耸肩,看起来十分和善:“那我就当你们默认了。”
他向前踏进一步,十分不客气地踩上地面的尸体。
——军队齐刷刷的后退一步。
陈恭又向前踏了一步。
——军队再次后退。
陈恭像是又要往前进,军队还没来得及后撤,就见对方利落转身,抱着怀中的男人跳下了悬崖。
等他下去好久,有人大着胆子往下看,密密麻麻的树冠遮盖了他的视线,空谷悠远,待到时间流逝,他才确认对方完完全全地跳了下去,连声音都没流露出来。
周围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了领头的长官,又没了追逐的对象,他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他们…死了吗?”-
陈恭当然没死。
不仅没死,陈恭还像猴子一样在山壁上跳跃狂奔,哪怕怀中抱着个大男人,他还是十分轻松,甚至嫌弃莫如山麻烦,单只手抱着对方,腾出一只手来给自己衣服的褶皱扯平。
陡峭的山坡在他的脚下如同平地,几息之间,他的身影就隐入树林,变得不再起眼。
【刚才他们的表情真有意思。】陈恭放下莫如山,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好像在看着个怪物一样。】
146心里说难道你不是吗,习惯了自家宿主好到不正常的体能,它甚至懒得吐槽,只是看着昏迷过去的莫如山一脸纠结。
他们所落下的这片地带,是黑风寨的人告诉的。
二当家是整个村子中活的最久的人,他毫无保留,几乎把一切都告诉给了陈恭:
——黑风寨一开始并不叫黑风寨,而是黑风村。
几十年前,这里并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风山,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庄聚落,几百户人家散落着居住在山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日子,彼时虽然清贫,但这里民风淳朴,互相之间多有帮衬,甚至比外界都城还要来的幸福安逸。
但是一切都终止于那天。
身着盔甲的士兵发现了这里,按照规定,他们每个人都需要向上添补赋税。
村庄的人虽多,但也以老人与孩子为主,这些贫弱的劳动力根本无法满足官府征缴赋税的需求,为了满足指标,也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士兵和官府联合起来,劫掠这个本就贫穷的村子。
通过“借”、通过偷、亦或是正大光明的抢夺占有。
被压迫到最大程度的村民不愿,拿起那些农具开始抵抗,只是,用于农活的工具该如何抵挡士兵精良的刀刃盔甲?官府迎来了一边倒的胜利,村子中几乎找不到一颗米,种不下一粒种子,村民只能去挖野菜,吃观音土,才能勉强的活下去。
久而久之,村子中的人分化成了两个派别。
一派主张隐忍,建议所有人在黑风山的脚下再次扎根,这个位置不同于山中的偏僻,倚靠着镇子,他们可以完美的混入其中,变成那个地方的住户,这样也方便找一些活计换取食物,更好的养活自己和家人。
另一派则主张更深的避世:他们会攀上黑风山的更深处,通过原先一般的方式自给自足,他们要彻底的脱离官府,回归原本的黑风村。
“所以你们回到山上,变成了现在的黑风寨?”
陈恭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老虎146,偷偷拔下了对方头顶几撮毛。
二当家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追忆的色彩:“并非如此。”
纯朴的民间百姓,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当外界眼里的土匪的。
虽然山中的生活清贫,但是对于一向勤劳的黑风村村民来说,这点并不算是太大的问题,他们会在较为肥沃的土壤中种植作物,在家附近建造坚固的房屋栅栏养育鸡鸭,以防止山中野兽的侵袭,除了最开始的开垦较为辛苦,后面竟也算生活的有滋有味。
二当家的之前还是个小孩儿,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跑,看着黑风村再一次在深山老林中生根发芽,他看着房屋中叽叽喳喳的小鸡仔,野菜叶从他手中飘到地上,落进小鸡仔的胃中,他彼时全然没有想到以后会变成何等模样。
人头税是按照数目来的,之前添了人,后面又少了一大堆,还是“重点关照”过的黑风村,村民没有留心过这一点,在他们眼中,只要跑得远远的,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但官府不同,自己口袋里能获得的钱少了,他们自然要追究,这一来二去,还真让他们发现了村子搬迁的痕迹。
刚走上正轨的日子又滑了坡,二当家看着自己上午还在喂养的小鸡仔被踩死了好几只,坐在地上心疼的直流眼泪。
他不明白,怎么他们都跑得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会被追上。
终于,在官兵又一次上门的时候,他悄悄躲在后面,搬起了一块石头。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的脖子像小鸡仔一样脆弱,只要轻飘飘的一砸,软塌塌的浆液和血肉就会和生命力一起流出。
这个秘密没能隐瞒多久,几刻钟后,所有的村民都知道了这件事。
近日来官兵日益频繁的骚扰已经让他们苦不堪言,他们对视几眼,最后,有人拿起了那块附有干涸血迹的石头。
一个又一个,仿佛一场神圣的献祭仪式,石头在村民的手中不断传递,每个人都在那模糊的尸体上再砸了一下。
不问出处,不问来路。
昔日的黑风村,今夕的……黑风寨。
——当然,这件事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贪婪是一切的起源,却又无意识的庇护了黑风寨的发展,那官兵中饱私囊,压根儿没想着上报官府,他寻思着小小村子,能翻出些什么风浪,结果就在这无故丢了性命,上头也没当回事,一个小官兵罢了,权当他喝醉了酒,淹死在哪条河中。
“就算这样,也不会变成现在的名声吧?”
黑风山是易守难攻,野兽众多,但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种闻风丧胆的地步。
他们后期还想在里面建立村庄就能看出,此地的生活环境并不是极为恶劣。
二当家看了一眼陈恭,颠了颠自己手中烟斗:“你说的没错。”
单靠山中的人,消息难免闭塞……但他们还有另一片生活于城镇的村民。
时过境迁,光阴流转,这些人已经完全融入小镇居民之中,成为了他们的一份子。
听到此处,陈恭挑了挑眉,笑得露出了十颗牙齿,看起来十分开朗……甚至有几分不怀好意。
“这就是你们联手的理由?”
第102章 将军与侍妾10 第四个世界
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黑风山在此地矗立百年,里面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丰富物资, 如果镇子上的居民想获得一些额外物品,那这里无疑是他们打猎的最佳地点。
陈恭早在之前就觉得奇怪, 此地如此富饶,为什么山脚下镇子的居民都对它闭口不谈, 甚至到了这种官府寻人画地图都不能得见全貌的地步,按理来说, 就算是再苦难的地方, 也总有人想铤而走险。
“……”二当家咳嗽一声,突兀地问了陈恭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最难以改变?”
这个问题说难不难,说简单亦不简单。
陈恭沉思片刻,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头。
信念。
观念。
思想。
亦或是人类本身。
精神上的观点由小变大, 一个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对他们来说像是树根一般盘根错节,深深地扎根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这种观念是最为难改变的,但反过来说,潜移默化的熏陶会形成人本身的思想观念, 这种行为又显得人的思想并非那么固执。
柔软,易变,但难以被真正的连根拔起。
黑风村的一部分落户在镇子上, 为了保护他们昔日的亲人与朋友, 他们不断传播出黑风山的凶险与诡异, 人们对谣言的传播总是乐此不疲,一传二,再而三, 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也随之改变,当然,其中不乏有胆子大的,这部分人入了山,除去一部分真的遇见凶猛野兽的,另一部分都会被黑风寨的人恐吓一番,再故作凶狠的让他们跑回去,等到人惊慌失措的回了镇子,村民再进行大张旗鼓的传播,更加做实了这个谣言的真实性。
“所以,小兄弟。”二当家稍显急促的抖抖烟灰,双眼凌厉:“我已经说了全部,你应该说一说官粮的事情了。”
黑风寨虽然是个土匪村子,但是他们依旧保留了自己的原则。
贫弱无辜人不抢,良善忠贞者不夺。他们的目标只有那些出了名的狠心富商,以及一些凶恶之徒,至于陈恭说的官粮,虽然也有人想过,但是这件事目标太大,众人思索一番还是放弃了,况且那官粮出了名的“长腿”,走过一个地方,粮食就会自己长腿跑走一部分,至于什么有腿,什么跑走,那都是各地官府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陈恭在146的剧情中自然看到了这一点,官粮压根不是被黑风寨劫掠的,而是经过大大小小的官府运输,被一层层剥削下来的。
“二当家知无不言,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陈恭拍拍146的虎头,示意二当家凑近些-
“小神仙!小神仙!”
三当家气喘吁吁,终于拨开了树林的一角。
“怎么现在才来?”陈恭顺手接过对方手中的物资,扒开莫如山的衣服就往上抹。
“啊?哦哦,山里路难走,我走不快。”
三当家看着陈恭的少女身姿,挠挠头,寻思了半天都没寻思明白,之前好端端的一个男的,怎么现在就变了个性别,他左右想不通,只能归结于神仙就是这样厉害,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
他放下手中的其他物资,好奇地盯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将军看了又看。
陈恭之前就吩咐他们在这附近准备物资汇合,应该就是为了救下这个人吧?
陈恭一抬头,就发现这傻小子还搁这瞅。
“你怎么还没走?”
“啊?”三当家一愣,随即疯狂点头:“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跑远了几步,又不放心的折返回来,在一边探头探脑:“小神仙。”
“嗯?”
“你说这样就能保住寨子了吗?”
得到陈恭肯定的答复后,三当家这才乐颠乐颠的离开,只留下陈恭一个人处理莫如山的伤势。
莫如山身上的伤很重,陈恭大致扫了一眼,把还插在他身上的箭矢折断。他是真能抗,怪不得刚才只能任由别人为所欲为,全身上下加起来快十根箭矢,竟然还能硬撑到被追兵发现的时候。
显然陈恭已经完全忘了他最后给莫如山的那一拳。
【恭哥,你说莫如山成这样,还能不能醒过来啊?】切身体会过陈恭的力量,146看着男主直犯嘀咕。
【能行。】陈恭自信扬眉【我保留自己本身的力度,这样莫如山才能知道他是被我打晕的。】
你还很自信吗啊喂?!
146挠挠头,还是变了回去,刚才硕大的老虎再次出现,顺从的拖着莫如山和陈恭往一个方向走。
这个位置是他们定好的,原本黑风寨的人只是说这里坡度缓,方便陈恭身上少受点伤,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这人一点伤没受,反而把另一个病号折磨得不行,莫如山哪怕昏倒,眉头也是皱得快搅和在一起,146瞅了一眼,同情的摇摇头:苦日子还在后面呢。
黑风寨的人说,顺着这片空地的左边,他们就会发现一条小河,那里是水的上流,十分清澈干净,四周的大型野兽很少,还有一些野果,足够他们平日里的生活需求,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不知过了多久,莫如山才终于听见外界的声音。
鸟虫清脆的鸣叫声,篝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其他人活动的脚步声——但他只觉得浑身发痛,他用尽全力的大口呼吸,但那股绵长的痛觉似乎更加深入骨髓,他连动一动手指头,都能感受到自己臂膀的酸胀感。
被俘虏了吗?那陈恭怎么样?
虚弱的莫如山无法思考问题,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温柔抬起,一片树叶凑了过来,伴着草木的香气,水珠不断落入他干涩的嘴中,带来清甜的畅快。
慢慢的,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一大片模糊的火光刺激了他的眼睛。一点点,顺着火堆,莫如山又看到了那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
“陈恭。”他嘶哑着嗓子:“你……”
“将军大人。”陈恭语调柔和,把莫如山的头放回下面:“您醒了?”
“我们…现在安全了?”
莫如山的视觉完全恢复,待到陈恭应了一声,他才有力气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们在树林的一片空地中,旁边有一条河,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荫蔽物的东西,似乎只有那堆火,在野外,火不仅象征着热源,也象征着对周遭野兽的一种威慑。
在这种明亮而又安全的环境下,他挣扎着想起身,被射穿的手臂一阵剧痛,又倒回了原地。
大将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伤口似乎没有之前那般火辣辣,反而被干净的布条包裹,细闻还有一股清凉的药草香气,这般混乱的情况下,这些工作是谁做的几乎不用多说。
感受到他的视线,陈恭用叶片包了几颗野果,贴心的递到他的旁边。
那野果大小不一,应该是现在能找到的仅存的食物了吧。
莫如山再次沉默下来,他并非没有触动,而是想问得太多,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开口,他想问为什么陈恭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们摆脱了追兵,为什么……要拼命救下他。这些问题,莫如山都没说出口,只是伸出手,攥紧了陈恭的衣袖,那衣袖早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扯得破烂,上面有斑点的血迹,一直蔓延到了裙摆的位置。
一幕幕,似乎都暗示了陈恭为了救出他,费了多大的努力。
陈恭心虚的收回手。
企图毫无声音的吞咽掉自己喉咙里的最后一块果肉。
【146,146!他怎么突然用那么渗人的表情看我?】陈恭摸着自己小臂的鸡皮疙瘩【好像我刚才干啥了一样,我还没干啥呢!】
【还是说他发现我把甜的果子都扒出来吃了?】
146心累的不想回答。
索性莫如山也并非情绪外露的人,只是刚才的眼神过于热烈,稍过片刻,他就恢复正常,端然坐在原地,像是思考着什么,那双墨色的瞳眸望着火堆出神。
“陈恭,我们现在在哪?”
莫如山犹疑片刻,唤陈恭的名字竟也磕磕绊绊,陈恭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原本想叫的更加亲密些,到嘴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陈恭的小字,或者说,除了名字和身份,他对陈恭这个人一无所知。
“还是这片树林。甩开追兵后,我找了一个方便休养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些药草,应该能让你的伤势不那么严重。”
自从和黑风寨的人一起谋划了这个策略,陈恭的每一步都按照计划严格执行。
黑风寨的人需要洗刷“官粮事件”的冤屈,避免与官府的直接开战,而陈恭只需要完成自己的攻略任务,明确了这两点,整件事情的脉络就十分清晰:先是从追兵的手中救下莫如山,通过黑风寨人及时的药物食物供给,保持莫如山的伤势稳定,同时,黑风寨的人还要明确追兵的动向,确保他们不会继续追查莫如山。
虽然陈恭已经当着他们的面跳下山崖,但难保他们就一定不会追查到底。
陈恭和黑风寨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二者之间的合作也十分愉快,加之陈恭骑着老虎的神奇出场,更是把自身的逼格拉满,给这个传统的小村庄来了一点儿神仙震撼,众人干活起来都十分用心,可以说,黑风寨现在的角色定位就是一个完美稳定的后勤,支持陈恭站在最前面猛猛输出。
“咳,咳咳…”莫如山压下喉咙中的痒意:“辛苦你了。”
他的目光难得迷茫,随手捡了几片树叶,一个一个地往火堆里扔。
刚面临变故,共同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也能背叛,想必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震撼。146的机械眼珠转了一会儿,不断分析着莫如山眼中的情绪。
【恭哥,你还记得咱们的任务是让莫如山放弃和女主作对吧?】
现在这种情况不应该回去复仇才对吗?
第103章 将军与侍妾11 世界四
两人一夜无言。
第二天, 淅淅沥沥的山雨落下,昨晚生起的火堆被浇灭。
莫如山自沉梦中醒来,他深吸一口气, 刚才还放松的手掌紧缩,雨滴从四面八方砸上他的脸, 湿气浸润衣服,浑身都是一股令人不适的黏腻。
他浑身还有伤, 原本不该穿湿衣服,但现在情况紧急, 没有什么能够挑剔的。
大将军下意识看向对面, 发现陈恭竟然还睡着,他的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贴紧头皮。
狼狈的模样并没有减弱他的美丽,相反, 陈恭看上去多了几分脆弱感,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内心想要去保护的欲望。
他侧躺在地上, 全身紧紧缩起来,斑驳的纱裙融入地面,让他更像这里的小动物。
莫如山想提醒对方, 但还没有走出几步,陈恭的眼睛瞬间睁开,一眨不眨地望过来。
在莫如山刚当兵的时候, 军营中大多都是同龄人, 少年意气, 经常会私下打架决斗,比一比谁是所谓的“更强”。莫如山天生就比别人高一截,身体又强壮, 这“第一”的称号往往都是他当选,再低调的人也难免被这些虚名冲了头脑,莫如山没吱声,但是某天找了当时的大将军。
“我要和你打架。”他讲。
“什么。”大将军像是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莫如山得意洋洋:“我说,我要……”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腹部巨大的冲击力已经让他两眼一黑,钻心的疼痛在里蔓延,。
太快了,太快了,他完全没有机会反应,也没有感受到对方即将攻击的意图。
“小子。”大将军居高临下:“军营里面比你强的人多的是。”
“别翘尾巴。”
后来,大将军严格地制止了军营中私下斗殴的行为,说他们应保存体力,有点能力去战场上再嘚瑟,一开始有人不服气,因着“第一”的莫如山的沉默,这项活动才完全停止。
但是莫如山谁也没告诉,午夜梦回,大将军的眼神自己至今还记得——就像陈恭的一样,漠然,平静,带着被战火渲染过的麻木。
他毫不否认,刚才自己再上前一步,就会被对方杀死。
“啊,将军大人。”陈恭起身,笑容温软:“是要来提醒我下雨了吧?”
“嗯。”莫如山应了一声,仔细从陈恭脸上捕捉刚才的痕迹:“我怕你还睡着。”
陈恭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被忽视过的问题再一次浮上水面,莫如山惊觉,对方的脸上好像从未出现过刚才的表情,只有他自己清晰记得,那绝对不是幻境。
滴答,滴答。
随着熟悉的气息凑近,莫如山抬头,陈恭拿着两片巨大的叶子,顶在他们的头顶,雨滴落在叶片上,自由的落到一边。察觉到莫如山的视线,陈恭歪头,神色明朗而关切。
“外面没什么遮蔽物,大将军跟我凑和凑和吧。”-
两人且走且停,最后终于找到了个能够歇脚的山洞。
刚到山洞,莫如山就被陈恭抓住,对方干脆利落,一句话也不多说:“衣服脱了。”
“啊?”莫如山一愣。
“啊什么?”陈恭大咧咧往地上一坐:“刚才那么大的雨,你衣服湿了,不换下来会生病的。”
山洞中虽然阴暗,到底比外面干燥,陈恭引了火,示意莫如山动作快点。
尽管莫如山体质强健,但这两日的颠簸还是让他没了精力,他也不扭捏,腰肩一扭,露出了精壮的古铜色上身,赏心悦目的肌肉下,满是新旧交错的疤痕与伤口。
那摊拧巴在一起的湿衣服被他慢慢展开,靠在火堆上晾。
陈恭笑:“将军大人的动作倒是熟练。”
这话没有调侃的意思,莫如山脱衣服的时候不仅避开了自己的伤口,晾衣服的动作也娴熟得过分,把衣服控制在一个适当的位置,不至于烧到布料,也不会让自己的手靠的过近。
“军营里总会遇到这样的事。”
提起陈年往事,莫如山的眼中不免浮现怀念的神色。
行兵打仗总有输赢之分,赢了自然能好好休息,若是输了,就只能四处逃窜寻找机会,他并非第一次被逼到这样,但有人单枪匹马地来救自己还是第一次……况且还是这般柔弱的女子。
想到这里,莫如山放下衣服,开始考虑怎么联系乌木。
本次虽是叫他出征,但是将军府仍然需要人镇守,莫如山干脆把乌木放在了京城,自己带了一百人就过来和大部队汇合了。
等到自己失踪或是死亡的消息传过去,亲信想必会过来找寻,届时再联系也不迟,希望他们快些,也好让陈恭少受点苦头。
陈恭不知道莫如山心里想的什么,他瞧见莫如山放下了衣服,自己也便起身,自然的坐到他身边。
等到莫如山回过神,发现一双骨白的手正在自己胸前打转,短指甲时不时按压剐蹭,伴着一阵奇异的酥麻。
“唔。”莫如山闷哼一声:“你在干嘛,我现在…”
“啊?”
陈恭一脸懵逼,把自己的的手指伸到对方眼前:“我上药啊,刚才下雨,你身上药都被冲得差不多了吧?”
鼻间传来一阵药草的香气,那指尖染了绿色,确实是在给伤口上药。
原来只是…上药吗?
那自己刚才的想法是什么?
莫如山挪动肩膀,不自在的合起双腿。
他,他刚才还以为是,那般不可描述之事,原来是自己荒唐了。
陈恭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变化,看到莫如山挪开,他紧跟着上去,两人的距离反而比刚才更加紧密。
“将军大人。”陈恭一脸无辜,尾音上翘得像是在撒娇:“您不上药,身体怎么会好呢?”
纤细的手臂不容拒绝地把莫如山的身躯箍住,陈恭句句柔软,所做出的动作却截然相反。那染了药草的指尖一路下滑,从脖颈划到尾椎,酥酥麻麻的异样感逐渐强烈,刺激得莫如山头皮发痒。
“…陈恭!”莫如山粗喘一口气,抓住对方落到大腿上的手:“我自己上就行。”
莫如山怕自己抓痛对方,动作轻柔得管不住人,显然这份纵容助长了对方的恶劣,灵活的手翻转一圈,轻轻松松就钻了出去,直接触碰到了腿部的伤口。
莫如山再次发出一声带着颤抖的闷哼。
“难道将军大人讨厌这样吗?讨厌奴吗?”
手指的动作未停,陈恭的语调却越发可怜。
莫如山被迫仰起头,和对方的脸庞相近,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他看清了陈恭的眼睛,那双暖棕色的眼睛十足柔和,只在眼尾的时候垂落,本就好脾气的样貌,在他刻意的情况下,显得更加委屈,几乎要让人坠落,巴巴地把一颗心捧上。
柔和,但又没有令人不适的侵略性,回过头才能发现自己已经被完全蚕食殆尽。
“将军大人这样,看起来是不讨厌奴的。”
借着上药的名头,莫如山身上该上药的不该上药的地方都被陈恭揉捏了个遍,等到陈恭收回手,他身上已经满是药草气味的绿色汁液。
陈恭犹觉不足,他再次伸手,轻轻擦掉莫如山眼角的水珠:“将军大人这般爱哭,怎么上战场受伤就不哭了?”
莫如山浑身滚烫,在强烈的刺激下,他羞得连脚趾都紧紧蜷缩起来,闭着嘴一眼不发。
他不知道陈恭一口一个将军大人的恶劣,也不知道对方行为的刻意,他只是脑袋一团浆糊,傻呆呆的躺着任人为所欲为。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纵情声色之人。
“哎。”陈恭低着头,看似已经害羞得不行:“将军大人,出门在外,您…您别的需求,奴自然也是要满足的。”
那为难的语气,那腼腆的神情,莫如山在这一刻恨不得钻进火堆里,哪怕被敌军指着鼻子辱骂,他也未曾有过现在这般羞耻的感觉,自己这般孟浪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连累陈恭帮自己…帮自己……
“抱歉。”莫如山的声音比蚊子还要小:“是,是我的错。”
战场上驰骋多年,莫如山何曾会这样唯唯诺诺?若是让那群兵看到,定然会瞪大眼睛惊掉下巴,但陈恭是什么人?作为厚脸皮的始作俑者,他十分淡定地接受了莫如山的道歉:“只说道歉可没什么诚意啊。”
“……”莫如山思索一番,觉得也对:“那,你可有所求之物?”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陈恭俯身,把自己的下巴贴上莫如山肩头。
气息相交。
“我想要将军大人。”他说。
“这个好办。”莫如山不假思索:“待我们回去,我去管陛下要一道圣旨便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这并不难。莫如山想。
自己于情爱无意,唯一特殊的也就陈恭一人,若是他想要这般,只要平安回了京城,就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陈恭轻笑一声:“但我要的不是如此。”
莫如山疑惑:“那你要的是什么?”随即,莫如山神色了然:“我知道了,你想要的是将军这个名号吧,你从未上过战场,讨要封号确实有些难办,不过既然我答应了你,这件事自然不是问题,你稍等一段时间就能如愿…嘶。”
莫如山感觉到自己的耳垂正在被缓慢舔咬。
“将军大人,我呢,对名号和钱财都不感兴趣,见惯了都城的纷争暗潮,我更想离开这里。去经商,去种地,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陈恭慢条斯理地吮吻着莫如山的耳垂,直至上方出现一列兽齿状的牙印,他看着下方满脸意乱//情//迷的莫如山,露出一个不容拒绝的笑:“你得和我一起。”
第104章 将军与侍妾12 世界四
陈恭的指尖缓慢下移, 触上那些经年的伤疤与痕迹,他并不使力,只是顺着蜿蜒的纹路延展, 一点点的,直至手下的皮肤紧绷起来, 轻微打着颤。
一时之间,他并没有听到莫如山的回答——但这并不让人意外。
莫如山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高门贵子, 他生于微末,在军营中也是靠着自己的拳头和实力成长起来的, 让这种人放弃自己亲手打拼下的基业, 基本等同于让他放弃自己的前半生,在古代简直难于登天。
“将军大人。”陈恭柔声道:“您缘何坚持这么多年呢?”
莫如山抿唇,不自在的扭过头。
他的眼神中划过一缕茫然。
为什么坚持呢?他当然不知道,一切只是世界线恶劣的游戏, 他只需要达成最后与女主相见的结果,至于他一开始为了什么, 中途又失去了什么受了什么伤,这些通通在146的剧情中一笔带过,变成冷冰冰的几大段文字, 一个人的人生就这样简单的被决定。
莫如山伸出手,失神地喃喃:“为什么。”
“对,为什么。”
陈恭的声音略微压低。温和的语气似乎带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让人不自觉的想向他倾诉更多,
“钱财吗?”他的手摩挲着莫如山健壮的大腿, 那里一般是对方放钱袋的地方。
“名利?”那双手优雅地旋转跳跃,落到莫如山的脖颈:“将军大人官拜至此,世间已无几人能及。”
“还是……”陈恭再次和莫如山对视, 眼神粘稠得仿佛能拉丝:“美色呢?”
146在一旁啧啧称奇。
虽然陈恭平日里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是很上心,但当他真的下定决心想要迷惑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让对方产生一种迷幻的错觉。
那双暖棕色的眼眸弯起浅淡的弧度。
透澈到只能映出莫如山一人的影子。
但莫如山果断摇头,他捂着头,看起来十分痛苦:“我…我不知道。”
山洞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水滴声,陈恭慢慢抚摸着莫如山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力度轻柔得过分,恍惚间,莫如山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慎重与疼惜。
陈恭再次摸摸他的脸,声音诱哄:“不知道的话,跟我走不好吗?”
在这次,莫如山的沉默比刚才更加漫长,他看着陈恭过于真诚的眉眼,一时之间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比起现在,陈恭想展示给他的似乎才是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
没有死伤惨重的征伐,没有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没有无休止的需要处理的事务……那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莫如山突然感到一阵头痛,大脑仿佛要被这阵疼痛撕裂成两瓣,一瓣已经随着陈恭的描述飘向了那个更加平稳的未来,而另一半则站在原地冷眼旁观,隐隐发出几声嗤笑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你真以为,他发自内心的想这么说吗?”
这个声音他一点也没听过,却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莫如山口中传出。
对方冷漠地坐在一边,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莫如山能看到那双眼睛中奇怪的蓝色流光。
令人胆寒的凉意一股脑的窜出来,莫如山不过多盯了片刻,就被对方身上的气势震慑,只能狼狈的侧过头,他认识这种气势——代表着对方的绝对力量,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只要对方多动弹几下,自己就会在瞬间被撕碎碾压。
啪嗒,啪嗒。
对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最后立于莫如山身前。
鞋尖重重踩上莫如山的脊椎,毫不留情的刮擦着他未好的伤口。
“你真以为他爱你?”
话中的恶意和傲慢都毫不掩饰,莫如山张口,对方却根本不听他的回答,又是一脚踢上他的胸口,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莫如山压根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死死咬着牙忍耐。
“呵。”看到毫无反抗能力的莫如山,对方一下失了兴趣:“机器就是机器,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
鸡…气?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莫如山想清楚其中的奥妙,他眼中的整片世界突然由远及近的变黑,他脑袋一歪,就这样晕了过去-
“将军大人,将军大人!”
……好像,一切都似曾相识。
莫如山再一次从沉睡中睁开眼。
陈恭守在一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莫如山一下起身,大口喘着粗气的环视四周:还是之前的山洞,洞穴内升起的火堆和周边的药草果子都没变,没有刚才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令人绝望的沉寂黑暗。
“将军大人?”
待确认好一切,莫如山闭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现在倒是恢复了一开始的沉静模样,背过身,看着一旁状似不解的陈恭。
“陈恭…你可记得说过的那些话?”
“我当然记得,我说我需要将军大人,只是后面将军大人突然被吓晕,然后……”
陈恭还十分有心情地抛了个媚眼,可惜莫如山根本没看到,他只是捂着胸口,目光巡视着远处蔓延的山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乌木带领的亲信应该会在五日以内抵达附近,森林里还有狼烟可用,小范围的联系也不是难题,他们脱困只是时间问题。
“我答应你。”
莫如山犹豫许久,终于还是软下嗓子:“不过,要在处理完这件事之后。”
“嘤嘤嘤呜呜呜将!军!大!人!”陈恭不等对方继续说些什么,一个熊抱就欢快的扑了过去。
他眼眸中满是喜悦的情绪,疯狂画着大饼:“将军大人,跟着我呢,保定让你有吃的有喝的,保证能让你天天都维持现在这般俊朗的模样,一个鼻子两个眼两个耳朵的!”
饶是心情沉重的莫如山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通红着耳朵推开人:“好了,我知道了。”
看到他答应就这么高兴吗…莫如山心跳加速,不自在的捏了捏指尖。
莫如山的手掌搭在陈恭肩头,一脸认真:“虽然我答应了这件事,但是我目前的身份,可能要一段时间才能自然的消失,在那之前,你能等我吗?”
“当然可以,而且我还能帮上忙。”
“不。”莫如山揉揉眉心:“我的意思是,你就在这里。”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山洞中的食物和水:“乌木五天内会到达这里,我会让他准备足够的物品,能够让你一直在这里安全的生活。”
刚才还高兴的脸慢慢失落下来:“你不见我了吗?”
莫如山固然不忍心,但他此去京城,定当要处理好朝廷中的事情,申王和凤九天难以捉摸,势力庞大,自己即使布下再多的防线保护陈恭,也难保有疏漏的片刻,倒不如在这里安逸。
而且——他总会想起那个男人的身影,那种让人绝对臣服的力量,饶是恢复了身体的他也难以匹敌。
如果让陈恭在他身边,还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做出些伤害到陈恭的事情。
最重要的……他心底隐约有一个猜测,或许那人的目标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陈恭。
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陈恭留在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
莫如山并不擅长把自己的考虑说出口,他看着失落的陈恭,心中软乎乎的怜爱情绪打翻一样冒出来,嘴上只有干巴巴的一句话。
“这是为你好。”
在那个男人出现之后,摇摆不定的莫如山反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要跟着陈恭离开,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陈恭垂眸,半晌,才乖巧的点点头。
“那就一切都听将军大人的。”-
五日后。
莫如山的估算果然没错,乌木带着几个亲兵如期而至,一脚就踏进了这个山洞。
“将军大人!”乌木看起来十分憔悴,但在找到莫如山的瞬间眼睛还是亮了起来:“我们终于找到您了!”
继收到莫如山的“死讯”之后,乌木一行人马不停蹄,搜寻了好几个时辰,才在森林的入口发现了莫如山独有的标记,再加之这几日的狼烟,让他们确信就算找不到将军,也能找到相关的线索,这才在短短几天时间内赶了过来。
乌木热泪盈眶,鼻涕都快落下来,看到莫如山身后的陈恭,鼻子一吸,又缩了回去。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
莫如山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挡住了乌木的视线:“若不是他,我前些日子就死了。”
大将军的语气更加严肃:“陈gon…桂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乌木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看到陈恭破烂的裙摆和凌乱的发丝,他挠挠头,还是默认了莫如山的话。
“将军大人。”一名亲信上前,满脸激动:“那申王已经大肆宣扬您为山贼所杀的谣言!还望您与我们早日回去才是啊!”
申王派下的人见陈恭带着莫如山坠下山崖,便向申王禀报说二人已死,莫如山的死讯倒是在都城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甚至有百姓自发为莫如山祈福,但放在朝廷之上,众人的势力大换血,莫如山一派的都被挤压到不成样子,倒戈的也大有人在。
若是莫如山再慢些回去,这些年打下的基业恐怕就要付诸一炬,为他人做嫁衣了。
此事容不得半点深思,莫如山没犹豫片刻,安排好了陈恭接下来的生活,再三确认妥当后,才和一行人上了返程的马车。
临行前,莫如山握着陈恭的手,神色真诚,直到后面催了又催,他才终于离开。
骏马奔驰,惹得身后尘土飞扬,不消片刻就看不见几人的背影。
确认莫如山完全离开这片区域,陈恭伸了个懒腰,懒散的瘫在变回白虎的146身上。
【我觉得你的技能还是不够酷炫。】
【什么?!】146炸毛【我可是高级系统,哪里不够酷炫了?】
陈恭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安抚地拍拍虎头,塞了颗果子进对方骂骂咧咧的嘴里。
【好好好,你是天下第二酷炫,快回黑风寨吧。】
146嘴里吃着甜腻水果,被堵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它驮着陈恭跑出一段距离,半晌才道【那天下第一酷炫是谁?】
【那还用说吗?】陈恭一脸理所当然【我啊!】
146:……
喵的,智障!
第105章 将军与侍妾13 世界四
“什么?!”
养心殿内, 雾气缭绕,此刻一片极香艳的景象。
凤九天容色凌厉,盯着一旁传话的侍卫:“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那侍卫本就不敢抬头, 沉重的威压更是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哆哆嗦嗦的, 还是复述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
啪!
凤九天猛地起身,木桶中水花四溅, 大片大片的浸透了华贵的毛皮地毯,她身上还有未消退的红痕, 但她并不在意, 不着寸缕,往那侍卫前走了几步,声音压得极低:“你说的可当真?”
凤九天本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她登上这个国家的皇位之后, 原本的性格更是表现的淋漓,朝廷各方势力博弈制衡, 自有仗着自己老资历而公然上谏的大臣,若不是她有身旁的三个男人辅佐劝诱,加之她自己确实有丰厚的治国才能, 现在的治理早就一团糟了。
侍卫还努力趴伏着身子,生怕自己生错话落个死局。他抖如筛糠,面对凤九天一声狠过一声的质询, 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莫如山将军……莫将军他……”
听着侍卫抖了半天, 凤九天逐渐不耐烦起来, 地上趴伏的侍卫也像是感知到什么一般,连刚才的词语都说不出,转而向凤九天求起了情, 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凤九天皱眉,微微低头,抬腿就要踹过去。
她常年练武,这一脚下去,侍卫哪怕不死也会重伤。
“陛下。”柔和如清泉的声音传来。
一件足以蔽体的袍子披上了凤九天的肩头,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动作,拂过凤九天就像拂过一片羽毛。
男人低垂的眸子缱绻温柔,仿佛只装得下凤九天一人,他也像凤九天那样不着寸缕,身上披了同款的宽大袍子,线条流畅的身上亦可见暧昧斑点。
“语夜…”
凤九天收回自己的脚,神色讷讷,在何语夜面前,她丝毫没有那个威严女帝半分该有的样子。
“我也不想的,可谁叫他们打扰我们的亲密时间嘛…”
她扑回何语夜的怀中,神情天真娇嗔,十分依赖地在对方怀中蹭了蹭自己的头发。
何语夜摸了摸她的长发,神色温和:“不过是莫如山的死讯为假,阿九何必介怀。”
“可是,可是…”凤九天噘着嘴:“你也知道,我已经开了那么好的条件,莫如山都不入我后宫,以他的能力,不为我所用就只能去死了。”
莫如山一事,本就是申王和凤九天的联合谋划,莫如山和凤九天不对付已久,偏偏军队大权又是掌握在莫如山手中,哪怕凤九天自己有着一定的实力,也不得不忌惮对方的力量,她倒是想招安对方入后宫,莫如山一块木头疙瘩又不领情;而申王的目的就更加简单,他之前的左右摇摆不过逢场作戏,自始至终,他都是凤九天一派的合作对象,莫如山若是能在一次剿匪活动中死去,对他来说是件再好不过的大事儿。
原本二人都准备好庆祝了,结果那莫如山又死里逃生回了京城,刺杀他的机会便更加难寻了。
侍卫还跪伏着不敢抬头,但若是他在此刻抬头看,便能看到凤九天娇憨语气下狠戾的眼神,然而一旁的何语夜却未因此而表情改变丝毫,他拍着对方的肩膀顺气,浅色的眼眸没有落在凤九天身上,而是落向了更加渺茫的方向。
“没关系。”何语夜的尾音缓缓:“我们阿九这么好,谁都会喜欢的。至于莫如山,再寻办法就是。”
一旁的侍卫被凤九天挥手遣退,整个养心殿中唯有他们二人,浴桶中的水尚且温热,几分雾气飘出,旖旎异常。
凤九天脸一红,点点头,又不安分的蹭上男人的胸膛。
何语夜并不在意,他依旧满脸温和,几乎要让人溺亡在他的纵容中-
凤九天很快想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在莫如山回归的第三天,她派下了帖子,邀人赴宴。
和上一次的轻松氛围并不一样,这次的宴席匆匆举行,连诸位大臣的脸上都带着不明所以的样子,若不是凤九天明着举杯暗中威胁的话语,场面还不能像现在这样热闹,觥筹交错,名贵的酒水映着各色人的不同影子。
“如山啊。”凤九天神情喜悦:“若不是你亲自回来证明,朕还真以为你已经死了。”
莫如山不动声色,遥遥举杯:“臣也未想到,能从这般天罗地网中逃出。”
天罗地网四个字似乎被咬重了些许,又好像没有。
一旁的申王眼珠转了转,抚抚胡子,也跟着端起了酒杯。
他的脸上还是一贯虚假而真诚的笑容:“大将军死里逃生,真是我国之幸啊,小老儿敬你一杯!”
面对申王这个老狐狸,从他嘴巴里面随意说的话都要仔细斟酌,看看是否有什么别的意思,莫如山当然也不例外,他早早的就安插内线,替换掉了自己今天所用的餐具和食物,就连这张桌子,他也派人仔细擦拭过好几遍,哪怕一点入口的东西,也不轻易的外露。
他晃动酒水,自然的接受了申王的“好意”。
“申王大人相敬,自然也是我的福气。”
三人间暗潮涌动,明明是最分不得心神的片刻,莫如山看着婢女端上的糕点,无端想起一个人。
分别已经过去几日,不知道陈恭过的怎样。
“阿嚏!”远处喝酒的大臣中,有一道细微的喷嚏声传来。
酒过三巡,几人之间竟然还在互相客套,就在莫如山有些厌倦的时候,从未和他说过话的何语夜竟然出了声。
“大将军。”那双眼睛温和的看过来:“听闻大将军历经坎坷方能回来,我倒是想听听中途的故事。”
热闹的宴席停滞片刻。
连送茶倒酒的婢女也不敢动作,僵硬的停止了手臂,酒渍濡湿了一块鲜亮的布料。
凤九天的神情有些诧异,她先是看了何语夜一夜,最后接着他的话继续询问:“朕也甚是好奇,如山中途遭遇了什么。”
申王不疑有他,等到凤九天发话,他朝着周边几个大臣使了眼色,那几个大臣也纷纷附和起来,有人带头,宴席的中心话题自然就变成了莫如山的逃亡生涯,莫如山扫视一周,记下了其中最为喧闹的声音。
“诸位既然好奇,我自是要为大家解惑的。”
啪啪——
随着莫如山拍手的动作,两个身着雪亮甲胄的士兵走上殿来,血肉模糊的一团被甩到中间。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被折成一个球的尸体,约莫死去了几日,身上散发着恶臭,连殿内的酒肉饭菜气都压不住这股腐烂的尸臭味。
“大将军。”一大臣捂着鼻子:“您这是何意啊?”
莫如山一脸无辜,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和陈恭呆了几日,有些表情竟也学了过来:“自然是为诸位解释我这几日的经历遭遇啊。”
说罢,他干脆弃了坐席,直接走到了尸体旁边。
旁人避之不及的恶臭,对于尸山中爬出的莫将军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他直接伸手,脱下那尸体的甲胄和武器,规规整整的把它们摆好展示。
“莫如山,大殿之内岂容你放肆!”申王并未发觉什么,只有不安的情绪莫名发酵:“这里不是你拿腌臜物污人眼球之地!”
有御林军出来阻止,但方才上前的两个士兵有以一当百之势,牢牢的把其他人挡在外面,莫如山更是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所有人都只能屏息,看着莫如山独自动作。
尸体死后僵硬,脸部的血污也和皮肤粘连,若不是至亲之人,想必都无法辨认死尸的身份,但莫如山需要的并不是这个,他没带手套,用一点点的巧劲儿解开,不消片刻,那沾了血的盔甲片和里衣完全分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如山。”凤九天冷不丁出声:“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莫如山钓足了众人胃口,等到凤九天出声,他才出手。
一盆浊水被士兵端了上来,那水往地上一泼,原本甲胄上的血迹缓慢褪去,在那暗白色的内衬上,有一图案格外显眼。
“这…这是?”大臣A战战兢兢。
“难道……”大臣B面色犹疑。
大臣C嗓门大得像喇叭:“这不是申王殿下门客的标识吗?”
场面又沉默一刻。
大臣C讷讷的收声,看了一圈周遭众人,疑惑地挠挠头:“我没说错啊,申王大人府内的通行玉印不就是这样的吗?哎申王大人你脸咋这么差,是不是刚才酒喝多了?”
申王势力深厚,在场的哪一个不知道这是申王府内的标志?
只是看着申王逐渐难看的脸色,没人敢直接触碰对方的霉头。
“对。”莫如山面色未变,扬着那带着标识的内衬上前一步:“想必诸位都知道,这就是申王府出来的人,”
“申王大人,为何追杀我的头目,身上带有您府内的标志呢?”
方才看起来还有些慌乱的申王上前一步,指着里衬笑吟吟:“大将军,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旁人诬陷我,你这不就是冤枉好人了吗,再说,贼难道要在自己头上挂个牌子说自己是贼,然后再去行窃吗?”
这话不假,原本有些喧闹的大臣们一怔,转而替申王说起话来。
莫如山没指望通过这么点证据就扳倒申王。
他伸出手:“那这个呢?”
他手中是一块乳白色玉佩,这玉佩通体温润白皙,看着就不像普通士兵能够拥有的东西。
——无论是甲胄,还是玉佩,这些都是陈恭告诉的。
在杀掉追兵的首领后,陈恭留了个心眼,他抱着莫如山跳下去的同时,把那首领的尸体也踢下了山,那位置并不难找,莫如山走得匆忙,留下帮助陈恭收拾的乌木可空闲得很,陈恭详细讲了玉佩和里衬的标志,并让乌木派人告诉莫如山,这才在宴会前准备完毕。
“哎呀…这玉佩……”大臣A战战兢兢。
“看着好像是……”大臣B面色犹疑。
大臣C再次出马,嗓门大得一如既往:“这不是申王殿下前段时间得到的暖玉吗?”
这朝廷中谁不知道,申王偏好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无论是美人美玉还是异兽奇珍,只要有消息传来,他必定紧随其后的取得,这暖玉也是其中之一,原本普通暖玉并没有什么值得收藏的地方,但前段时间有商人出售一块巨型暖玉,大如成年人的拳头,爱好如申王,自是第一时间买下。
“莫要胡说。”申王阴沉的目光看向他:“我是买了大块的暖玉,大将军手中的可是小块的。”
“哎呀。”大臣C完全没有被对方的面色影响:“申王大人怎么如同幼子一般可爱,那么一块玉石又不是不可切割的,切了变成小块的不就行了?”
“按照大人的原理,别人有暖玉可也能栽赃到我头上了?”
“话是这么讲的。”大臣C作势被对方吓到,脸上还是那种不服气的神色:“又有申王大人门下的标识,又有获得的暖玉做玉佩……”
未竟之意,除了你还能有谁呢?
京城里可没有这么多人有财有权能兼顾这二者,就算有人,对方也没和莫如山存在着这么大的过节。
申王仍然笑着,只是那张沟壑过深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大人真是伶牙俐齿,”
“客气了。”大臣C咧着嘴,十分自然的接受:“我觉得申王大人也十分的密不漏风。”
莫如山拧眉,他并没有安排人跟自己一唱一和,而且这人说了这么久,他竟然不认识对方的脸,显然不是自己一派的人,可他一直呛申王,也不像对方的人。
按理来说,这朝中的大臣自己应该都有印象才是,这人叫什么来着?
刚才一直输出的大臣C没等任何人的回复。
他起身,自顾自的向凤九天作揖:“臣方才酒水饮得过多,腹痛难忍,需要去茅房如厕。”
许是太过离谱。凤九天竟然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在光明正大的骂过申王后,大臣C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在被他把局势搅得一团乱后,宴席上的大臣已经默认了申王派人追杀莫如山的这件事。
至于后面申王的再三解释……说是说了,但信不信只有诸位心里知道了。
反观申王那边的慌乱,莫如山在做完这些后就回了座位,施施然的继续喝酒,那轻松的模样,完全不像在刚刚还放了个大瓜的样子。
小面积的议论声蔓延,饶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申王,也不由得看向自己真正的靠山凤九天。
凤九天转过视线,紧紧攥住了一边何语夜的衣袖。
她耳语了几句。
何语夜了然的点头。
“让他们上来吧。”
第106章 [修]将军与侍妾14 世界四
看着来人, 凤九天微微张大嘴巴。
“语夜,怎么……”
如往常般柔和的男人侧过头,气息温热, 他的目光扫过刚进门的沈雪风与司元白,像是没有察觉到凤九天的惊慌失措。
“阿九。”凤九天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悄悄拂过, 对方手指的力度也把握的恰到好处:“怎么了。”
凤九天想说些东西,嗓子里塞了团棉花卡得不上不下, 明明动作无异,神情无异, 她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避开对方的注视与抚摸,哪怕那是她平时再渴求不过的人。
迷茫中,她甚至心生疑虑:他真的是何语夜吗?
她之前向对方寻求破局之法, 而不是让那两人来这边赴宴。
正想着,凤九天发觉自己的手被对方紧攥, 刚才还陌生的何语夜神色一沉,是她从未见过的讶异。
“阿九,不对劲, 他们身后还带了人。”
刚才几分惶恐被现在紧急的情况取代,凤九天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反握住对方的手, 低声询问。
何语夜并没有回答她, 而是紧紧盯着殿前之人, 除了沈雪风他们,他们身后的两个人才更值得注意,一人粗布衣衫, 面容粗犷,另一人则是柔弱女子,样貌熟悉。
“九九是不欢迎我们吗?”
“女人,不要做多余的事!”
沈雪风和司元白每次碰面,都吵得像八百只鸭子,最后还是何语夜主动出声,二人才止住了话头,开始介绍起身后的人。
沈雪风笑吟吟地一指:“九九,他们说要见你,我就带进来了。”
指着其中男子。
“喏,这个一看就是乡野村夫,你看不上。”
指了指一旁的女子。
“还有这个,上次宴席上见过的,眼熟。”
没有人注意到莫如山的身躯微微僵硬。
那女子进了殿,等沈雪风的介绍结束,就开始哭。
这哭啼声并非一般的啜泣,恰恰相反,女子哭得中气十足,像是自带了一圈扩音器,震得旁边的歌舞节目都停住动作,齐刷刷地看着她。
然而,这哭声的厉害程度还不止如此,申王刚刚还拿起酒杯压惊,哭声响起的瞬间,酒杯一哆嗦掉了地,砸的碎片四溅。
到了最后,大殿正中央已经听不见旁的声音,只有那哭声响彻云霄,盖过了一切可能发生的窃窃私语。
“清汤大老爷!”陈恭一把鼻涕一把泪:“民女要伸冤啊!”
一旁的三当家看傻了眼,半晌才如梦初醒地跟着对方跪下:“草民要伸冤啊!”
“大胆!宫中岂容你们放肆!”有反应过来的侍卫要上前,被凤九天拦下。
左右今天表面是个喜庆的日子,在朝臣面前,凤九天还是要装模作样一番,她先是挥退了那个侍卫,随后一脸威严的看向陈恭。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女子是经由申王送过手的莫如山侍妾,经由申王送过手的,怎么会无故出现在这里?
虽然陈恭的身份是申王门下的杀手,但是凤九天却并不知道这一点,申王毕竟是个老狐狸,过河拆桥的事情他见得多,凤九天身居高位,哪怕他们利益一致,达成了合作的盟友关系,也难免遇到对方最后想卸磨杀驴的事情,可以说,无论是云望琦还是陈恭,都是申王留下的保底的后手。
顾不得一旁神色阴沉的申王,陈恭也懒得注意他,他哭哭啼啼地举着袖子,一点点抹去自己眼角的泪珠。
他举起自己的两根手指,哭得发红的脸颊上一片坚定。
“臣女要告发申王大人私通,秽乱朝廷,罪不容诛!”
安静的场面仿佛油锅中倒入冷水,朝臣炸开了锅。
“不是,申王大人富甲一方,怎么会……”
“是啊是啊,还被一个妇人抖落出来。”
“丢人……丢人啊。”
“胡说八道!”申王气得再次砸下一个杯子:“小小女流,在这里胡说冲撞圣颜,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斩了!”
许久不言的莫如山制止了欲动的守卫。
九.萌.书.坊
他面露微笑,眼神看着申王,说话的嘴巴却向着上方凤九天的位置。
“申王大人,陛下尚且在这里,还轮不到您老人家越俎代庖吧?”
“您说是吧,陛下?”
凤九天虽偏向申王,但是这般荒唐的事情,她竟然也有了几分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在里面。何语夜悄悄拍上她的手,凤九天更是坚定了自己现在的意愿,以不变应万变。
“你既说申王私通,那私通对象是谁啊?”
“陛下的侍君,沈雪风!”
朝廷又一次炸开了锅。
“哎呀哎呀,没想到申王大人看起来喜好女子,背地里还有这样的兴趣啊……”
“你说说,他找谁不好,非得找那个陛下的人……”
“造孽啊,今天敢找陛下的人,明天要干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申王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红血丝在他眼白中看的分明,他喘着粗气:“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陛下,您难道能相信这样一个疯婆娘说的话吗?”
被当面说自己被戴了绿帽子,凤九天的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还好此时过分天方夜谭,听起来不似真的。
“雪风,你说。”她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那里突突的一跳一跳。
沈雪风一愣,豆大豆大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
他长得本就显小,此时一哭,更是惹人恋爱:“陛下,您怎能相信这种话?”
当今时期,国内并不流行“兔儿爷”的风气,哪怕是青楼,有小倌常驻的位置也不多,这样一桩惊天骇俗的奇事,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还没等凤九天说些什么,陈恭再次哭了起来。
“陛下,民女说的私通并非此意! 是申王大人…申王大人故意遮掩视线,歪曲民女的本意啊!”
私通还有何意?在场人又是一愣。
若不是私下通奸的意思,这人说的又是什么呢?
陈恭背后一哆嗦,看似惶恐地把脸藏进自己的袖后,那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他的表情,旁人看不到陈恭嘴角勾起的笑意,只能看到一个被逼到绝境,害怕到决定破釜沉舟的女子。
“申王大人和侍君大人,私相授予……意图谋反!”
凤九天手中的葡萄被生生捏裂,甜腻的汁水流出,却无心处理。
陈恭的声音温软,带着哭腔,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与之前相反,这次的话语并没有引起朝臣的讨论,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恨不得缩起来当个不被凤九天注意到的鹌鹑。
谋反啊!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且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一个是风头无量的亲王,一个是当今陛下的枕边人,若是在现在这风头出口说错一步,最后指不定连自己的脑袋都要随着去了!
哪怕是正直忠诚的老臣,再三思量后都选择了沉默。
没有结果之前,这件事牵扯得太多,还是再多加观察为妙。
“你叫什么?”
“回陛下,民女名叫陈桂。”
“好,陈桂。”
凤九天走下龙椅,竟然快步来到了陈恭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你可敢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
陈恭抬头,眼神坚定到不能再坚定:“民女保证自己所说皆为事实!”
说罢,他抬手,示意三当家过来继续输出。
三当家虽然怯场,但是顶着黑风寨上下几十口人的生命,他依旧把自己准备好的材料悉数奉上。
黑风寨下,乃官道,无数粮草都需从中送出,日积月累下,这份官差里的油水都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东西,如果真要严查,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其中捞一杯羹的朝臣不在少数,申王自然也不能免俗。
三当家所呈给凤九天的羊皮纸,赫然是一段段清晰的记录,经由大当家的描述,和陈恭添油加醋的润色,申王的罪名几乎板上钉钉。
“陛下!”申王瞧见凤九天的脸色,直接跪了下来:“臣…臣做了错事,但臣也只敢做这些捞油水的活啊,至于谋反,那臣是万万不敢的啊!”
凤九天看完羊皮纸,神色难辨,她并没有理会一边跪着的申王,而是把目光重新看向陈恭。
陈恭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民女知道,这些证据不过是申王大人贪污受贿一事。”
“可陛下,若不是肚子中有了油水,有了足够的纹银,哪里有钱培养私兵?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申王大人背着您所做的事情,民女所知道的,您所看到的都不过是冰山一角,在您所看不见的地方,申王大人干过什么…这点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凤九天完全沉默下来,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申王在一边哆嗦着腿,他已经清楚,凤九天动摇了。
面对凤九天投过来的视线,陈恭明白对方在示意自己继续,于是他趁热打铁,又掏出了一封申王亲手写下的书信和信物。
身为申王部下的杀手,陈恭搞这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申王和凤九天固然是同盟,但再坚固的同盟,也总有能撬动的墙角,陈恭敢妄言申王有谋逆之心,这句话虽然没有绝对证据,却也是戳中了风九天心中在意已久的角落。
他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莫如山,这点没错,但莫如山死后呢?申王那般左右逢源的老狐狸,今天能陷害自己表面交好的对象,明天就能陷害另一个盟友,哪怕凤九天自己有自信有实力,背后的捅刀也绝对会让她伤筋动骨!
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者,自然会对身边人存有疑虑。
而陈恭——赌得就是这份不牢固的信任!
攻人先攻心,他根本不需要拿出所有的证据,他只需要凤九天心中那块本就存在的缺口被撕开扩大,其他的证据,自然有凤九天本人的怀疑补全,陈恭乐于当刀,顺从对方的心意刺向申王,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果不其然,凤九天还在微笑,声音中的冷意却谁都能听出来:“申王为朕殚精竭虑,如今是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宴席上,有大臣陆陆续续的站出来求情,鉴于凤九天的脸色,没人敢直接说是误会,只能从侧面方向劝诫凤九天再审查审查。
然而,跪着的跪着,要撞的就撞的,凤九天一个都没理会。
一旁的何语夜拍了拍她的肩头,凤九天才恢复正常神色,又接着开口:“你既说了申王,那雪风呢?”
身为这个世界的女主,凤九天自然对他人的爱有着鉴别能力,她对沈雪风深爱自己的事实深信不疑,哪怕心里认同了申王的事,对沈雪风的谋反还是不相信的。
陈恭缓缓一笑。
“陛下,请允许民女跟沈侍君说几句话。”
凤九天还在搜肠刮肚地找寻申王和沈雪风勾搭的证据,她也就没注意,陈恭虽然与她说话,眼神却向着她旁边的何语夜。
“准了。”她招手:“雪风,过来这边。”
沈雪风一蹦一跳的过来了,陈恭看着剧情中的邪帝,不由得心生感慨,哪怕是成年人做出这种动作,他也做的足够灵动,并没有装嫩的感觉,想到这里,他又隐秘的看了一眼何语夜,才把目光回到沈雪风。
“沈侍君。”陈恭脸上挂着礼貌的笑意:“您深爱陛下吗?”
没人想到,这种严肃的情况,陈恭第一个问的竟然是情爱的问题。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沈雪风脸上染上薄怒:“九九自然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们之前的爱,也容得你一个小小贱民问询?”
沈雪风越说越气,转头就要拔出自己的佩剑要了陈恭性命,还是凤九天制止了他的动作,但是很显然,凤九天对这种行为也很适用,脸上出现了满意的表情。
“既然深爱,为什么愿意跟他人共享呢?”陈恭看到凤九天脸色微变,语气又放缓,变得更加诱哄:“沈侍君,在我的家乡,是不会有人和他人共享一个爱人的…不,我说错了,陛下天人之姿,人中龙凤,吸引多少人的爱慕都不为过,你们身为侍君,让陛下保持心情愉快才是。”
沈雪风脚踝处的铃铛响了几声,他侧过头:“你说得对。”
凤九天一脸满足,奖励般拍了拍沈雪风的手:“雪风最懂事了,不过不论如何,朕都心悦你。”
“九九…你刚才说什么?”沈雪风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只有声音还像之前那般撒娇。
凤九天不明所以的重复一遍。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雪风会突然发难,身为男主之一,他的力量也十分强大,一个扭身,就抓住了一旁的何语夜,一把精致的匕首横在对方的脖颈上,只要何语夜多挣扎一下,就会轻而易举地划破他的咽喉。
“都别动!”沈雪风神色阴狠,手中匕首又紧一寸。
“雪风!”凤九天看到自己后宫起火自然是最慌乱的一个,她清楚在场的侍卫没人能制止对方,又害怕不擅长功夫的何语夜真的被对方所伤到根本:“你不要冲动!”
何语夜安静地站在那里,哪怕被挟持,他也没有过多的慌乱着急,相反,他还很悠闲的劝诫沈雪风,哪怕对方一点都听不进去。
沈雪风拧着眉,死死盯住凤九天。
“九九,你明明之前不跟我朕这个字的。”他声音落寞,匕首也在何语夜的脖子边游荡:“但是没关系,杀掉所有人的话,你就能变回我的九九了吧?”
沈雪风的视线扫视四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被他认真的记在脑子里,他歪头,跟凤九天说话的语气甜腻得像是淬了毒的糖果:“九九,如果这被称作是谋反的话,我也并不介意哦。”
——来了。陈恭弯唇,悄悄向后退出一步。
沈雪风没有注意到,刚才还慌乱的凤九天已经逐渐恢复,她的视线中尚且留存不舍与遗憾,只是这种情绪的成分似乎越来越少,转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愧疚。
原作中,沈雪风就是个六亲不认的小疯子,小病娇,凤九天能从几人中周旋,唯有沈雪风一人最为吃味,所需要哄的时间也最多,可以说沈雪风原本是凤九天花费最多精力投入相处的也不为过,但现在嘛……陈恭的视线和何语夜相对。
两人的视线中有一种莫名的信息交流,这种交流绝非情绪,而是某种类似的人的相互认同。
只要从沈雪风第一个绑的是谁,就能看出凤九天心中哪个男人最为重要了。况且,他挑战的可是凤九天的皇权啊。
凤九天的动作幅度变小,刚才还要向前,现在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后退,陈恭能看到后方的御林军已经在慢慢动作了,他低头,袖口滚落一颗小石子,这颗小石子忽的飞射,精准弹到后方莫如山的手边。
“护驾!”随着莫如山一声,无数御林军从外冲出,直奔还在大放厥词的沈雪风。
虽然凤九天才是皇帝,但宫中现在的兵力有快半数都是莫如山的人,众多人零散着分布,辨别不出谁是谁。场面霎时间陷入混乱,越来越多的御林军几乎把整个大殿都挤得水泄不通,原本颓靡的申王脸色一狠,竟然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亲兵也招了来,申王私兵也着御林军服饰,原本只是为了给莫如山瓮中捉鳖,才潜伏在大殿周围,这下却变了个意思,坐实了自己谋反的心愿。
不过他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凤九天的调查下去,迟早能找出点东西给他处理,倒不如顺应她的意思搏一搏。
混乱之中,众人已经连谁是谁的下属都已经辨别得不够清楚。
不过也有好处,在如此多人的威胁下,沈雪风像是惧怕一般松开了何语夜,转身和来兵扭打起来,凤九天焦急地把何语夜拉回自己旁边,有几个较为忠心的御林军守在两人身边,如同墙一般,把他们密密麻麻的保护起来,阻挡住沈雪风一波又一波的突进。
陈恭也仗着身形娇小,见缝插针地钻到了莫如山身前。
场面复杂,莫如山不能多说些什么,他伸出手,紧紧捏住了陈恭的掌心,低声问询:“没有受伤吧。”
早在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大臣,莫如山就发觉了场面的不对劲,在申王和陈恭对峙之时,他有无数次想开口的时机,最后还是隐忍的一言不发。至于陈恭为什么来到这里,怎么来到这里,那些在此刻都不重要了。他相信陈恭,一直如此。
莫如山把陈恭的手攥得越发紧,像是他一松手陈恭就会消失一般。那般深沉多情的目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莫如山此刻的高兴——但陈恭最喜欢破坏气氛了,他另一只不安分的手十分自然地拍了拍大将军的屁股,莫如山脸颊唰得通红,见到旁边没人注意才缓过来,他甚至一点想责怪陈恭的心都没有,只是低了低头,没有威慑力的说了句“别在这里闹”。
那在别的地方就可以闹了吗?
陈恭想了想,还是给莫如山一点遮羞布,没有说出这句话。
自始至终,他只想把这里搅乱得一塌糊涂,原本还需要几分力气,不过有了盟友后,这件事就变得轻松起来,无论是黑风寨的平反,还是让莫如山从中顺利脱身,最重要的两个任务反而顺利的解决了…不,或许后面还差一点。
相对于莫如山的克制,陈恭心里对现在的状况门清,他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堂而皇之的贴近,十分亲密地和莫如山相互依靠,微微抬头,温热的气息都打在莫如山的喉结:“将军大人,答应过我的,可还作数?”
莫如山没有丝毫犹豫,不容置喙地点头。
很小的时候,莫如山在兵营历练,有人为了最完美的胜仗,有人为了最热烈的酒,而有人只想要更高的军职与财宝,当时的大将军询问莫如山,你想要什么,莫如山摇头,他说他不知道,只是被稀里糊涂的征兵过来。
大将军笑,说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你想见到的那片景色。
明明周围兵戈声杂乱,到处都是兵器相碰的清脆冷冽,莫如山看着陈恭嘴角的笑意,忽的就没了继续处在这场闹剧的兴趣,国家现在足够强盛,而唯一最大的毒瘤,也会在今天被彻底铲除,他最后的心事也了却,没有继续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了。
“那,我们走吧。”
“好。”-
凤元四年夏,申王及女帝凤九天侍君沈雪风谋反,都大乱,然将军莫如山奋勇作战,率兵将叛军斩杀,帝大怒,申王及其军头颅悬市七日,以示惩戒,莫如山在战后不知所踪,或以为死,或以为亡。年后,帝追封其为威勇大将军。
第107章 将军与侍妾完 世界四完
“嗨呀!你们这两个家伙, 怎么就给我扔下了!”三当家举着酒,已经醉醺醺得快看不清路:“如果不是我机灵,我就要和申王一样人头落地啦!”
黑风寨, 庆功晚会。
莫如山局促地坐在陈恭身边,他才跟着陈恭来到这里, 还没适应自己的“敌人”转眼间就变成朋友这回事。
连孟管事等人也刚被拉回来,还没站定脚, 他们就被黑风寨的众人簇拥着,杀了只野猪, 共同举办了这场庆功晚会。
此刻, 面对眼前这人的控诉,莫如山自是心虚,因为他认出这人就是和陈恭一起去揭发申王的那个男子,他后面满心满眼只有陈恭, 趁乱杀了申王后,他和陈恭悄悄就从后门溜了, 哪记得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三当家全然没想到自己酒后有这么大的胆子,放在平时,他只会给自己侄女讲莫如山的恐怖故事, 而现在,他哭哭啼啼地举着杯子,一口一口往嘴里灌:“还有…小神仙你, 你怎么变来变去的呜呜呜, 我都要…嗝, 看不清你了。”
陈恭刚才已经被寨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敬了不少酒,眼底还是清明,他端起酒杯, 和三当家干杯的同时,又往他杯子倒了不少酒:“我这不是给你历练一下,最后还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三当家还想张嘴说些什么,最后被寨子里的其他人连拖带拽的拎走了。
“小神仙!”大当家笑得像朵花一样凑了过来:“你们以后打算住在哪啊?我这寨子可好得很,风水宝地,人杰地灵!你们要是住在这里,肯定能天天都舒舒服服的!”
“对啊对啊!”一妇女满脸崇拜神色:“你们是寨子里的大英雄,想住哪就住哪!”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莫如山虽然参加过无数宴席,但是这种十分纯朴的类型却没有接触过,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连话都插不进去,只能僵硬着脸,时不时幅度极小的点点头,悄悄的瞟向陈恭。
连莫如山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陈恭的依赖已经超出了之前,多的不像话。
“好了好了。”陈恭笑着,一一和热情的寨民们干杯:“大将军可害羞了,你们这么热情他都不知道怎么招架了。”
“住处嘛,我到时候再看,不过这黑风山确实不错。”
“哎呀大娘,我们不缺钱的!之前托你们给我造铁桶就很不好意思了!”
因为陈恭自身的亲和力,他在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得水,那张嘴巴不仅各个都能回复到,说的话还能照顾好他们的情绪,给一群人逗弄得合不拢嘴,眼中对陈恭的喜爱更是藏不住,哪怕他现在看起来变成了女子,寨子的人也以为这是他神仙的权能,可以随意切换自己的性别,反而更加崇拜。
莫如山看着对面的陈恭,刚才僵硬的嘴角不自觉扬起。
申王已死,沈雪风最后也被伏诛,一场盛大的闹剧最后以这般戏剧化的结果作为结局,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司元白竟然最后倒戈向沈雪风,最后也落得一个死亡的结局,至于凤九天和何语夜……莫如山没听到关于这两人的任何传闻,不过谁在乎呢?
一旁的乌木也喝的烂醉,和三当家勾肩搭背当起了兄弟,孟管事一向不苟言笑,被好心的大娘塞了好几块野猪肉,吃的也是面色红润,身边那几个亲信在众人的起哄下,有的已经和姑娘跳起了舞,那些愿意留下的人,莫如山就带着,不愿意归隐此地的,就给了笔银子离开,通天的篝火燃起,那透亮的火光,像是要把这几十年间的不痛快燃烧殆尽,整个场地只能听见欢呼祝愿,只能嗅闻到美酒和烤肉的香气。
陈恭似有所感,侧过身,拿起酒杯向他遥遥示意。
莫如山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步履轻快的起身,努力加入和陈恭的攀谈-
“何语夜……你真叫这个名字吗?”
“别误会啊,我没挑衅你,我自己做任务的时候也会这样,和我自己本名一样方便做任务。”
“我都这么真诚的先说自己的名字了!”
陈恭穿着婢女的衣服,大大咧咧地站在一边,看着房间中的另一个人。
“何语夜”起身,如水般的黑色长发倾泻而下,他转过头,嘴角笑意清浅:“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遇到另一个任务者。”
打第一眼,陈恭就认出了眼前的何语夜和自己同为任务者的身份,无他,只是任务者之间一种奇妙的相互吸引,于是,趁着机会,他直接跑进了对方的房间,企图一探究竟。
陈恭点头:“可不是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都好长时间没见到咱们这样的家伙了。”
他凑近,认真打量四周的装潢,这个房间足够大,里面的种种装饰物也彰显着凤九天对此人无上的宠爱与呵护,北海的珊瑚与夜明珠,西域的蚕丝与丝绸,在外面价值千金的物品,在这个房间内就像不要钱一般的堆叠,几乎快从箱子中漏出去。
虽然陈恭自己的攻略任务做的也不错,但是看到对女主有这么大吸引力的攻略者,他还是很好奇的。
“我叫庄笙。”庄笙看出陈恭的好奇,伸手把最大的夜明珠递给他。
那颗夜明珠一过来,陈恭感觉自己的眼前都亮了好几分。他也没客气,十分自然的收进怀里:“这多不好意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拿了对方的东西,陈恭寻思自己也要回报几分。
他自己的任务是让莫如山归隐山林,他好奇庄笙的任务是不是要让凤九天爱上他,毕竟看凤九天的模样,对“何语夜”这个角色的爱慕都要溢出来了。
当他真正把这个问题问出嘴的时候,庄笙的表情没变,笑着摇头。
他没解释,也没承认,那双温和得过分的眼眸投过来,像是富含善意。
“你的任务我清楚,需要帮助吗?”
任务世界,陌生任务者,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任务,在种种负面buff的加持下…陈恭愉快的接受了庄笙的帮助。
趁着146和404两个系统球在旁边打闹玩耍的时间,两人详细策划,从如何应付凤九天到如何安插兵力,这一番里应外合下来,原本森严的皇宫简直变成了内外漏风的筛子,任由他们随意操控。
“哎,不过凤九天那边挺难搞的。”陈恭想到了什么,搓了搓脸:“缺一个能让她慌乱起来的诱因,她身边的人若是能驱使就好了。”
“我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还在她旁边做任务,最好还是不连累你。”
“那……”
庄笙垂着眼,吐出一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沈雪风如何?”
陈恭歪了下头。
“司元白也可以。”
这次还没等陈恭做出反应,庄笙抬手,那双手纤长得过分,透着一股略显病态的白皙,两根发着光的丝线从他手中出现,在空中缓慢而轻柔的漂浮着,线的一头在他指尖,另一边延伸到了相反的两个地方。
【傀儡线!】146还是比404成熟,在看到庄笙手上线的第一眼,就在陈恭脑海里惊呼出声【恭哥,那是修仙位面才有的珍稀道具!】
【傀儡线】:能够控制躯体为自己所用的牵引绳,只要种在没有三魂七窍的□□内,就可以随心驾驭。
146停止打闹,火速查找傀儡线一边所连接的对象。
在看到水镜中出现沈雪风和司元白的影子的时候,陈恭略略挑眉,却也并非特别意外。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庄笙收回手,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所以无须担心。”
女主对他死心塌地,三个男主也已经沦为行尸走肉任人差使,此方小天地的剧情线已经被搅得稀碎,却并没有天道出面看管。陈恭看着眼前的庄笙,心中无一丝畏惧,打第一眼的直觉,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深不可测,因为二人身上同类的气息太过相似,以至于从一开始就难以掩盖。
倒不如说,对于把局势搅弄到一团糟这件事…陈恭本身就兴奋得发抖。
他慢条斯理地舔过自己的后牙槽,露出一个足够友善开朗的微笑:“那我们继续。”-
月落西山,陈恭已经和庄笙讨论完所有状况和计划,他告辞,想早些告诉云望琦撺掇申王多备兵,却在离开的最后一刻被庄笙拦住。
对方坐在窗边,月光倾泻而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悲悯还是温柔。
“注意跟你过来的那个…机器。”
陈恭停步,眼底一抹冰蓝色的流光划过,146还在不明所以,他已经抬头,嘴角弧度下落,平淡的表情却比之前来的真实。
“多谢。”
长久的任务中,146以为自家宿主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的冰冷气息骤然翻涌,那双天然下垂而显得好脾气的眼睛也看不出情绪,只有一片让人心惊的沉默与冷酷。
【恭哥…?】146小心翼翼地出声【你们……】
它想问刚才庄笙的话是什么意思,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没说出来。
失措中,146只能转移话题,掏出了本世界的任务卡,一张金灿灿的卡片浮现,上面显示着【让莫如山卸去将军一位】,进度条不知何时向前推进了一大截,看起来胜利在望。
月色下,陈恭低头,眼中的蓝色光芒也因这金卡的照映黯淡几分,他抓了抓146蓬松的尾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不必担心。】他轻笑【按照计划把任务做完就是了。】
第108章 将军与侍妾番外 世界四番外
莫如山知道陈恭的性别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山中的岁月悠久漫长, 古代无交通工具,陈恭又并不是一个能够闲下来的人,哪怕在山上, 他也会四处巡逻自己能够干的事儿,一来二往, 就真让他找到一个——酿酒。
酿酒是门技术活儿,一需要时间, 二需要精力,陈恭正好都不缺, 又有着从申王那里顺走的丰厚家底, 工具和材料更是不用考虑,几乎是一个吩咐下去的第二天,孟管事就把所有东西都买到了山上。
陈恭还顶着自己娇弱的壳子,仗着少女的模样, 他指挥莫如山和乌木四处干活儿,被指使的两人也丝毫没有怨言, 堪称任劳任怨的典范,惹得146暗地里咂舌。
其实他们离黑风寨的位置很近,只隔着一个山头, 但是陈恭并没有继续麻烦寨子里的劳动力,完全仗着仅有的几个人霍霍。
“陈姑娘!”乌木刚放下一个木酒桶,顶着一头卷毛颠颠的跑过来:“你说我这个酒桶放的位置行不行啊?影不影响你酿酒的品质?”
刚才还在搬东西的莫如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乌木的脑袋:“没大没小的, 叫夫人。”
“我习惯了嘛…夫人你说这位置行吗?”
陈恭正在思索自己酿酒的步骤, 闻言头也没抬,随意地摆摆手:“能行能行,你这个位置是风水宝地, 我酿出来的酒肯定得是陈年佳酿。”
陈恭选择的位置在一颗粗壮的桃花树下,这棵树有百年历史,三人举臂才能合抱,传闻中,在这下埋藏的酒才足够醇香。
莫如山又悄无声息的从树的另外一侧绕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白净的瓷坛。
“娘子…为夫这个位置可好?”
陈恭寻思一棵树而已,周围的位置有什么好坏之分的,他还是没抬头,甚至这次都不像刚才那般有个敷衍,直接点了点头就当做回应。
他敷衍着,也就没看到莫如山因为不习惯这个称呼而通红的脸。
“那这个位置呢?为夫觉得此地背阴,酿出的酒必定清爽怡人。”
陈恭…陈恭懒得回应。
“你看这个,娘子。”
“娘子,娘子…”
“将军大人。”
陈恭被烦得没边,只得一下伸手,捏住了莫如山的嘴巴。
两片薄唇被陈恭不客气的揪扁,变成了小鸭子的形状。
“nia几…唔…”
莫如山含含糊糊的还是在喊娘子。换来的是陈恭无情的揉捏拍打,脸蛋都被人掐的略微泛红,只是莫如山天生皮糙肉厚,这么点儿疼在他看来只能说是陈恭的按摩。
“平常跟个锯嘴葫芦一样,怎么今天这么粘人?”陈恭一时口快,忘了自己的绿茶人设,随后松开手,假模假样地为自己的行为找补。
“…”莫如山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被人指出来就格外不自在,他默默向着任劳任怨的乌木瞅了一眼,随后摇摇头:“没有。”
陈恭颇为狐疑的挪开视线-
“哇!”乌木双眼发光:“夫人,你做的这道桂花藕也太好吃了!”
明明是甜点,乌木却就着下了不少饭,陈恭平日里总会被说过于嗜甜,此时看到一个与自己口味相近的,他内心无比赞同,顺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发旋,又夹了一块到对方的碗里。
“喜欢就多吃点。”
这玩意儿剩了也不好吃了也。
乌木咀嚼的动作停滞片刻,抿抿嘴唇,随后又开始扒饭,只是这次吃饭的动作相较于刚才弧度更大,他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看不到他脸上的神色。
啪!
一边的莫如山不知怎么回事,重重摔下了自己的碗筷,惹得乌木和陈恭的视线齐刷刷的过来,他咳嗽一声,又默默把自己的碗端了起来,这次的动作可比刚才温柔的多,一点儿多余的声息都没有。
“吃菜吃菜。”孟管事不得不开始打圆场。
陈恭以为这就是全部了,没想到莫如山才刚刚开始,他的筷子刚刚夹了一块桂花藕,另一双筷子就凑过来夹同一块,他放下,那筷子也跟着放下,一来二去僵持了好几分钟,非要从他筷子下抢走那一块藕片对方才肯罢休。
“娘子。”罪魁祸首夹着自己的战利品,直接送入嘴中:“真好吃。”
莫如山不喜甜食的事本就众人皆知,陈恭那块桂花藕一送进他的嘴,原本好好的俊脸就逐渐扭曲,险些像湿衣服一样被拧在一起,饶是如此,对方还要努力僵硬的微笑,做出一副确实很好吃的模样。
……挑衅!这是直勾勾的挑衅!
陈恭气得饭也不吃了菜也不夹了,一推凳子,直接把还端着碗的莫如山拎小鸡仔儿一样拎了起来,旁边跟着左一声惊呼又一声喊叫的孟管事,方才还坐着吃饭的大将军一下就被挪到了门口的长板凳上,被热闹吸引来的黄犬围着他打转,不明状况的欢叫了几声。
伴着门板被无情合上的响动:“不会吃饭跟狗一桌。”
“哎哟,我的大将军啊。”孟管事今天虽然没跟着忙来忙去,但也差不多把一切都收入眼中:“您今天是怎么回事儿?”
“……”莫如山看了看自己碗中剩下半块的桂花藕,眨了眨眼:“我只是想……”
想什么呢?他自己似乎也不大清楚。
只是,看到陈恭和乌木在一起那般和谐的模样,他…会感到不舒服。
他比陈恭年纪大了几岁,又从战场上下来,本就不适应现下时兴的话题,相比之下,乌木与陈恭才是同龄人,无论从样貌还是年纪…就连性格,都称得上一声般配。
陈恭跟着他,真的不会受委屈吗?
孟管事毕竟年长,面对情窦初开的大将军何等老练,他基本一样就能看出对方在想些什么。
“大将军,这夫妻之间啊,最忌讳的就是一个隐瞒。”孟管事找了个桌子,替莫如山把碗筷暂且放了上去:“您心中想了些什么,还是和夫人开诚布公的说开才是,否则,难免生了些间隙。”
莫如山的纠结也就片刻,他点头称是。
“哦,还有啊。”孟管事把一个小册子飞快塞进莫如山的怀中,露出一个“你懂的”的笑,看起来有点为老不尊:“床头打架床尾和,将军你…服个软哄哄就是了。”
莫如山疑惑:“这是什么?”
“这是……和好指南。”-
傍晚,陈恭掀开自己的被褥。
莫如山看上去像是刚刚沐浴过,身着里衣,浑身散发着湿漉漉的水汽味道。
陈恭看到他只能想起那块被夺走的藕片,哪怕看出莫如山一脸讨好,他也故作不知的摆摆手,想把莫如山赶出房间。
“你……你不要赶我走!”莫如山一个着急,整个人直接抱住陈恭的腰,惯性作用下,二人倒在了床榻的尾部,莫如山在上方撑着手臂,小心翼翼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陈恭。
因为姿势原因,莫如山的衣襟散开一个偌大的缺口,陈恭的视角几乎能把全部景象尽收眼底。
他眼底划过一丝趣味,面上却还是一副生气的样子。
“怎么?将军大人说不过人便要上手打人了吗?”
“不是这样的。”莫如山坚决地否认,随后就着这个姿势,在自己后腰摸索着什么。
【这是我可以免费看的内容吗?】146假惺惺地遮住了一只眼睛。
莫如山摸索半天,从其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
【……算了算了,我就不该对男主抱太大期待。】146失望地跑开。
“这是什么?”陈恭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小册子:“酿酒的技术论?”
“不。”莫如山再次否认,他展开册子,眼神坚定得像是要出征领兵:“这是和好指南。”
——一阵漫长的沉默。
“和好指南?”
“……”
“特意准备的秘密武器?”
“……!”
又一个翻转,不明状况但是脑袋冒烟的莫如山就又被压在了下面。
陈恭笑吟吟地接过对方手里的册子,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那泛黄的纸张映得手指更加洁白如玉,也显得册子中极为露骨的春宫图更加……涩//情。
画中女子的双腿勾缠于男子腰上,格外孟浪。
“不是,我……”莫如山努力为自己辩解,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为什么孟管事要给自己一本春宫图。
“嗯。”陈恭点点头:“我听着呢。”
“我……”莫如山心中更乱,他看着陈恭翻阅那本册子,一时语塞,干脆什么都不说。
“将军大人。”陈恭突然凑近,指着册子的一页,示意莫如山看个清楚:“您刚才翻的就是这页吧?”
是不是的,自己哪有看得那么清楚。
莫如山胡乱地点点头承认,但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这页呢?”陈恭显然没有放过莫如山的意思:“将军大人觉得这页的姿势如何?”
“我……我……”莫如山没法否认自己确实有点代入。
但他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被自己忽视的不对劲。
“书…书上为何与你有所不同。”他大着胆子,飞快的掠过册子上的图画与陈恭半敞开的衣襟。
“为什么啊。”陈恭的嘴角勾起,看起来颇为温和。
但146清楚得很,自家宿主恶趣味发作的时候也会笑成这样。
陈恭随意地打了个响指。
刚才还娇小的少女体型身躯慢慢长大,不消片刻功夫,便是一个和莫如山般高大的成年男子的身躯,
刚才还柔软的肌肉此刻也变得坚硬起来,只是相较于莫如山的常年习武练出的肌肉块,对方的身躯显然拥有更加流畅而精致的肌肉线条,只有在躯干运动的片刻,他才能发觉出其中蕴藏的十分可怕的爆发力。
白皙的肌肤与莫如山小麦色的肤色形成对比,暧昧到让人脸红心跳。
“将军大人。”陈恭的嗓子也不似之前甜软,而是变为纯正男声的清朗:“您说为何会不一样呢?”
饶是见多识广的莫如山,也要对眼前的情景反应一会儿。
他听说过江湖中有人修炼类似武功,但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变化的过程,还是让人发自内心的觉得震撼。
“你…怎么……”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莫如山一愣,下意识想抽身离开。
然而陈恭的腿部一横,反而更牢固地稳定住莫如山,莫如山一动,发现自己练武多年,竟然无法挣脱开。
他的举动都被陈恭看在眼里,这种挣扎被对方解读为另一种意味。
“第一次见到我这样,觉得很难以接受吧。”陈恭捋了捋自己垂落的发丝,勾起一个戏谑的笑容:“朝夕相处的枕边人竟然是男性。”
“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恨不得现在就起身杀了我?”
莫如山不否认自己一瞬的心乱,但他绝无伤害对方的意思。
“我没…”
“嘘。”陈恭的手捂住他的嘴巴,笑吟吟:“将军大人,奴现在不想听你讲话。”
陈恭喋喋不休的说了很久。
146再次感受到和之前陈恭失联般的感觉,它再次努力的和陈恭进行沟通,但结果别无二致。
陈恭拒绝一切有效沟通,无论是146还是莫如山,都无法打断他的发言片刻。
在刚才尚且暧昧的氛围中,陈恭的状态突然不对,就像是一个突兀的断层,146和莫如山在一边,而陈恭背对着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面因为什么而说个不停,完全拒绝其他人的交流。
当然,莫如山只有在最开始才插了一嘴,他倒是想说,但是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只能任由陈恭一个人说东说西。
“呵。”陈恭轻笑一声,眼神中莫名染上一缕暴虐的情绪:“怎么样,大将军,听了这么多,想好怎么处置我了吗?”
莫如山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变化,他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不理解对方说的“处置”是什么意思。
他通敌叛国了?也没有啊,哪有什么值得处置的罪过呢?
“……”许久,莫如山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很累吧。”
他揽下陈恭的肩膀,把陈恭的头贴在自己的胸口,莫如山的心跳声骗不得人,一声又一声的咚咚,沉稳有力,完全不像是被吓到了。
他不清楚陈恭变成这样的原因,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他极少见到陈恭这样暴躁的模样。
“其实你刚才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陈恭语速很快,后面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连离得最近的146都没办法完全听清楚。莫如山更是不擅长处理他人的情绪,遇到这种事,也只会笨拙的把人抱着,以此来相互慰藉:“但我记得你刚才完全变化后的样子。”
“哈,怎么,你想说……”
“很好看。”
“……你说什么。”
莫如山把人抱的更紧,几乎像是溺爱的长辈,却又因为那一丝潜在的占有欲而显得异样。
“我没想到,有人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都这般貌美。”
陈恭罕见的拧起了眉头:“你疯了吗?你在说胡话吗?”
“我从不说谎,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陈恭舒展的眉头又放开,取而代之是一种更加疯狂肆意的笑:“那堂堂大将军,就心甘情愿的雌伏于另一个男人身下?”
这话听起来有些难听。
或者说,这话放在古代足够惊世骇俗,传闻中小儿止啼的莫将军,竟然学了那南风馆子中的兔儿爷小厮,作媚上之态?传出去足够莫如山被成百上千的人戳着脊梁骨嘲笑,也足够让他长久以来在百姓心中所建立的形象崩塌。
但莫如山只是抱紧对方,声音温和包容。
“我不在乎。”
木讷到不近人情的大将军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他不管不顾地拥住对方,动作轻柔得不像样,像是在对待什么名贵的瓷器。
那双手曾碰过无数的兵器、甲胄和血,此刻只是颤抖地拉过另一个人的手,覆上自己展露的脖颈,莫如山眼睫低垂,像是毫不在乎陈恭玩乐般的指尖收紧。
明明足够强大,却还是露出了近乎谦卑的姿态。
“我看见你和乌木接近会难受,看见你快乐会欣喜,看到你终于向我袒露秘密…我很开心,但是在这之前,在申王那边一定生活得很累吧?”
莫如山无法否认自己的惊讶,无法否认自己心底独占欲的狂喜,但他反应过来,却更恼怒于自己没有先关注爱人的情绪,于他所言,陈恭并非棋子,并非谋士,只是他甘愿放弃征战,而扎进骨血要共度余下人生的另一半。
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他无比珍惜地看着陈恭,在对方指尖落下象征臣服的轻吻。
“陈恭,我心悦你。”
仅此而已。
许久,陈恭的脑海中终于响起任务完成的“滴滴”声。
脑内的陈恭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微微挑眉,肆意风流【任务终于完成了。莫如山锯嘴葫芦一样,不逼他一把什么都说不出来。】
【恭哥威武!恭哥牛逼!】
146举着小花,看起来十分卖力地为陈恭祝贺。然而146隐约觉得,自家宿主刚才的模样不仅仅只是为了任务,它想起了陈恭和庄笙的对话,之间似乎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但它尚不清楚哪里发生了改变。
正常状态下,陈恭是不会露出刚才那般疯狂得仿佛想嗜血吮肉的表情的,哪怕在曾经的无限流世界,他也十分克制自己,然而,就是刚才一瞬间的情绪流露,让146得以窥见陈恭隐藏下的另外一面…在与146相遇之前的那一面。
它看着和莫如山抱在一起的陈恭,眼眸中满是担忧。
第109章 末日启示录1 世界五
【任务世界:“将军今天不早朝”完成】
【任务一:滋滋……滋滋滋…完成】
【滋滋……任务……滋】
146原本富含感情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被分割成模糊的杂音。
【恭喜宿主……滋……】
忽的一下,所有声音都回归寂静,陈恭垂眸等了半晌, 才有一道刻板的电子音传来。
【宿主陈恭,新任务开启。】
【任务要求:】
电子音出现了刹那停顿。
【结束末日。】
没有出现熟悉的卡片, 也没有146带着恶意卖萌的尾音。
“146?”陈恭拧眉,扫视而过屋内布置。
安静洁白的小机器人分散在四处, 如同最开始一样待命,准备随时为陈恭提供他所需的物品。
一个机器人跳上陈恭的桌子, 电子音平和:“宿主大人, 请提出您的需求。”
陈恭重复了一遍146的名字。
小机器人双眼灯光亮起,把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宿主大人,请提出您的需求。”
陈恭心下明了,没有继续为难小机器人, 而是和脑内的电子音进行沟通:“146呢?”
平直的电子音似乎在轻笑,又总让人疑心是错觉:“宿主很在意系统146吗?”
“别用问题回答问题。”陈恭脸上还有笑意, 声音却缓缓低沉下来:“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嘴上说着不用问题回答问题,陈恭自己却又用问题来回答这个不知名的电子音。
电子音似乎有些生气,窗外明媚的景色瞬间破碎, 又在片刻内重组,系统空间不停重复着这一过程,直至陈恭完全面无表情, 两把冰蓝色的利刃悄无声息的竖在他身后, 锋尖正对着虚空的某一个方向, 像是两颗冰冷的野兽竖瞳。
那野兽般的目光直勾勾地注视着,仿佛盯住了自己的猎物,刚才被系统的力量勉强修补好的系统空间隐约又有破碎的迹象, 房间的边缘已经被碾压为模糊的信息流。
信息流如风一般流动,几乎快切割到电子音的感知系统。
在这样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虚妄的电子音也不得不做出退步。
“别急。”电子音的声音带着隐隐压抑的怒火,又像是生疏的讨好:“做完任务你就能看到它了。”-
新历3年。
“新生”实验室。
身着白大褂的男人起身,方形镜片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眸,一支磨损过头的钢笔被随意插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实验品25号、12号的状态都很稳定……3号呢?谁看管的3号?”
另一边,慌慌张张的实验员立刻跑了过来,一个劲儿的弯腰鞠躬:“非常抱歉博士!3号昨晚一切正常,我就……我就没继续在实验室。”
男人眼睛抬也没抬,手中钢笔在本子上不停写画:“行了,你不用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博士!博士!”实验员脸色骤然苍白,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却又不敢触碰到对面的博士:“我下次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博士!求求您,求求您——啊!”
没有人看到博士做了什么。
最后一声喊叫后,实验员完全倒在地上,看不出呼吸。
身形高大的保安出现,悄声把地上的男人抬走了。
“我不管你们是谁送进来的。”博士收回口袋中的钢笔与针筒,神色泠泠,他的目光扫视过在场所有实验人员,将他们的脸色尽收眼底:“如果还抱着像他一样的态度,趁早滚出去喂丧尸。”
“或者……”神色阴郁的男人露出笑容,显得更加可怖:“就留下来当我的实验品。”
在三年前,人类出现了大范围的病毒感染事件,没有人知道病毒的源头在哪里,只知道这种病毒的感染不分物种,感染后的人类肢体僵硬,思维迟缓,喜食同类,被丧尸所伤害的人类亦被感染病毒——种种表现酷似影视作品中的丧尸,至此,各地政府纷纷组织起来,从防治到抵抗,正式把病毒命名为丧尸病毒,丧尸爆发的那一年也成为了末日后新历的开端。
“新生”实验室也正是新历初建起的,这座由多国投资修建的实验室不仅仅享受着最顶端的实验器材供给,还有着世界目前最为出色的鬼才科学家程善的坐镇。
哪怕程善是个脾气古怪的青年人,在他多得可怕的研究成果下,也没人能多加置喙,这里总能拿出最新的实验成果,最有效的药品。而且,在这座实验室里的人,似乎都能得到对方特殊的照顾,相比于外界,实验室内感染丧尸病毒的人员损耗几近于无。
在末世,没人想得罪一个天才科学家,各大势力几乎都抢着往实验室送人,以求让己方率先探索到相关机密,这点更是助长了对方的气焰,程善在这所实验室中的权力几乎封了顶。
而“实验品”这一字眼,更是让在场的人员都避之不及,几乎在程善说出口的瞬间,众人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那种邪异的神色骤然从程善脸上消失,他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都回去工作。”
众人作鸟兽散。
等到其余人完全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程善回身,把自己的长发扎起来,懒散的捋到身后,他一天到晚忙着研究和记录,对自己个人的打理便没那么勤快,黑发已然长到肩头。
钢笔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只有笔记本上留存的数据还在。
【实验品:3号】
【生物活性:丧失】
……
【生命体征:微弱】
在特制的培养箱中,一团血红色的肉块模样的物品静静躺在中间的位置,它看上去一动不动,只有最底端的位置尚且鼓跳,如同心脏的起搏呼吸,这就是实验品3号,因为实验员的疏忽而生命垂危——程善嗤笑一声,他挑了个比较类人的说法,实则他自己都无法界定这种东西属于什么。
此刻,看着那肉团,程善思索片刻,还是伸出了手。
他的手并不光滑,表面满是老茧和陈年的疤痕,掌心处,如同心脏一般的肉团缓缓起伏,竟也有几分乖巧在里面。
这样正常的画面,程善却慢慢皱起眉。
“你。”他挥手:“就是你,过来。”
看到了刚才实验员的经历,这个新来实验室的人员现在也是战战兢兢,一脸勉强笑意:“博士,什么事情?”
他看着程善手中的实验品肉团,眼神中满是恐惧。
按理来说,实验品本身过于危险,在实验室的其他人接触这些实验品都是小心再小心的,做好充分的防护措施才肯上手,也就这位博士才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徒手触碰了。
“你看顾的实验品10号就在3号隔壁。”程善的记忆力超脱常人,记这么点事情自然不成问题:“你最后一次看到3号的时候,它是什么状态?”
“3号…3号它一切正常。”实验员绞尽脑汁的回忆:“和现在没有区别,生物活性呈现惰态。”
在实验室中,实验品的排名都有编排,越是紧急重要的实验品,编号就越是靠前,先前那偷懒的实验员被赶走,由于视角原因,只有程善知道其中情况,其余人还以为是对方照顾不周,让实验品3号丧失了活性。
“博士。”实验员不断斟酌着自己的发言:“实验品3号的研究十分重要,若是现在这个样本出现了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再用培养皿去……”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程善压根没听他说话,把玩了那肉球一会儿,握手成拳,竟要把那实验品当场捏爆!
“博士——!”实验员惊呼一声,脸色苍白比刚才更甚。
然而,想象中血肉纷飞的场面却并没有出现,程善的拳头不知被什么东西抵住,再也无法继续落下,从他的指缝中,无数粘稠而粘连的血色液体溢出,带着根系状的肌肉组织。
那血色组织缓慢延伸拉长,最后竟然翻转地包裹住了程善的手。
冰冷、带着脉搏跳动的血肉触感清晰可感,程善神色幽深,似是在想些什么。
“博博…博士,实验品3号这是……”实验员心惊肉跳,眼神却一刻都离不开眼前的血色肉球。
实验品3号,又名脂肪类营养物质β,主要构成物质为蛋白质和脂肪,在末日下,人类的正常肉食来源受到病毒侵扰,为了应对这一问题,实验品3号经由程善从动植物中提取杂交而出,目的就是为了在食物日益匮乏的当下,解决人类的部分营养摄取问题!
食物的重要毋庸置疑,这也是“3号”如此靠前的编排序号由来。
在记忆中,实验品3号一直呈现着平静的状态。他们曾经做过一个实验,将一些能够腐蚀蛋白质和脂肪的药剂滴入实验品3号的培养箱,但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实验品3号并不具有活性,哪怕周遭躯体被腐蚀,它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原本培养其是为了实现3号的自我增殖,结果精心照料好久,这项实验还是没有一点推进。
而现在,那血红的肉团缓慢的包裹住程善的手,上方涌动的肌肉纤维简直如同花蕊一般绽开,这是否可以视作,这项计划已然推进了一步?!
实验员呼吸急促,双眸发亮,他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和兴奋,直勾勾的奔着那肉块而去!
“蠢货。”程善拧起的眉更深,他不耐烦的出腿,清瘦的身躯下,腿部肌肉蓄势待发,将那被蛊惑的实验员踢到了一边。
那青年脸上还带着迷醉般的幸福神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东西,朝前方探出手来,若不是程善力度够大,他还是要继续追来这边的。
被血肉包裹住的手部泛起痒意。程善没有丝毫动作,他似乎在这个实验品上投注了他为数不多的耐心,双眸紧紧盯住,生怕漏了这肉块一丝一毫的动作。
已经延伸为长条状的肉块缓慢匍匐,冰冰凉凉的,攀延近程善袖口里的手臂,从没被人如此冒犯过的程教授抿起唇,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血肉触手勾连到他胳膊内侧的软肉,不带体温的剐蹭下,阴郁男人眼底瞬间泛起水意。
没人知道他怕痒,就连他自己也是第一天才知道这件事。
程善神色一凛,空闲的右手当即就探进兜内,一抹凶狠的目光划过,短刀拔出,毫不犹豫地往实验品3号身上扎去!这刀没有任何留手,刀刃上还有着奇异的色彩,似乎涂抹了某种药剂。
这时,尚且抵在程善指尖的肉团停止动作,它如同动物一般转身,露出了一只眼睛。
一只冰蓝色的、带着冷硬探视目光的眼睛。
那刀刃被困在如湖水的瞳孔间,再无法前进一步。
第110章 末日启示录2 世界五
陈恭醒来的时候, 眼前只有两个男人。
一个倒在一边不省人事,一个则被自己的肢体裹挟,脸上神色不定。
后者手上的刀刃着实锋利, 反映的雪亮光芒直勾勾映在他眼里。
【喂。】他神色怏怏【剧情呢?】
没有人回应他。
陈恭心中早有猜想,他不再继续询问, 懒散地爬回地面。触手翻折,锋利刀刃被他轻易弹开, 那阴郁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似是没想到,一脸惊怒不定的神情。
对于自己现在形态的情况, 陈恭接受良好。
“你…”白大褂男人向前一步:“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听懂?
听懂自然是可以听懂的。
陈恭收回自己附着于对方身上所有的触手, 他攀在培养箱的最上方,中间的眼睛居高临下,他没管对面倏地又一脸激动的男人,而是把目光率先投在周遭。
这是个约莫30平方米的空间, 一端在他脚下,是一个仿佛是玻璃制作而成的大型箱子, 里面放置了一些水、食物样式的物资,分量很少,但足够新鲜, 除此之外,空间内到处都是各种精妙的实验仪器,陈恭不善此道, 自然也不清楚那些东西都是什么。
电子音说本次的任务为结束末日, 能看到这么多的高端器材, 初步判断这里是一个末日下的实验室。
而眼前的白大褂…陈恭心念微动。
他身上的肌肉纤维快速扭动弯曲,在那眼睛的下方,又有两片血肉突起, 反复拉扯,最后形成了人类般的嘴唇。
嘴唇里面并没有牙齿的存在,但是得益于身体构造的特殊,陈恭完全可以借由它自由说话。
“你是谁?”
血块口中传出的声音清澈爽朗,程善闻言一愣,随即速度极快的反应过来:“我是程善,是这间…实验室的所有者。”
程善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陈恭的“脸”,步伐说话间前进几米,身体前倾。
他的脸上满是诚恳,和那副阴郁的外表大相径庭。
“你需要帮助吗?我可以帮助你。”
实验品的嘴唇开阖:“你是谁?”
这句话还是方才青年人的音色,抑扬顿挫,丝毫的音调都未有改变,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复刻音。
考虑到剧情不足,陈恭并没有擅自动作,他几乎收敛起所有的异常点,血肉块还是往常般安静的实验品3号。
“你不用害怕我。”程善神色不变,把手搭在胸前,亮出自己的id卡片:“无论是寻找你要的东西,还是帮助你逃出这里,我都能做到。”
实验室里并没有招过这音色的青年人,程善眸光微动,实验品3号的嗓音算得上好听,若是它具有向人类复制或学习的能力,这般具有记忆点的音色,没道理找不出它学习的对象是谁,心中把实验室的人员在脑海中过了再过,程善笑容放缓,继续着刚才的询问。
血块还是没有反应的重复了第一句话。
而后,无论程善询问什么,肉块的回复都相同,超出人类认知边缘的造物趴在箱子上,木头般一板一眼的回答,像个不够智能的npc。每问出几句话,程善都要前进几步,才片刻,他就来到了培养箱前。
最开始的暴动仿佛不过是错觉,肉团温顺刻板的抬头,唯有冰蓝的单只眼眸格外沉寂,闪烁着机器般无机质的光辉。
——不过,很漂亮。
程善自小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无论是智力还是体能,他都远远胜过正常的人类平均值,若不是他胆怯到有些懦弱的父母,估计他早早就暴露被抓去研究所研究了…审美也是如此,眼前非人的肉团如此,在他眼里却比顶级明星还具吸引力。
他幽暗的目光看了肉团许久,那不够大的血肉被他上下打量了个遍。
不认识“实验室”的字眼,对人类的接近不敏感,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实验品的身份,不过是生出智能而又不够聪明的生物。然而,这东西的能力可怕从刚才便可探知,肆意操纵这般怪物的机会,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程善自认不能免俗。
等肉块再一次冷冰冰的吐出那三个字,程善不再像往常那般耐心解释,而是露出一个阴惨惨的笑容。他这次顺从心意伸手,轻而易举的把肉团拿回自己掌心,狂热的看着那上面的单只眼眸。
“我是……你的主人。”-
【宿主真的很会揣度人心。】电子音像赞美,又像是讽刺。
程善未必完全相信陈恭的神智仅仅如此,不过是第一轮的测试没有异常罢了,后者自然也是利用这点让对方上套,原本实验室空间紧缺,每两个实验品都被共同放置在一个房间内,在遭遇刚才那一番事情后,程善叫醒实验员,并嘱咐对方把实验品3号搬进自己的房间。
陈恭并不知道剧情,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来到了能够影响剧情左右的房间里。
电子音语气更甚【你一定很擅长做这样的事吧?】
【别废话。】陈恭一句话也懒得和对方多说【把剧情给我。】
解决了环境的问题,他才有精力解决电子音的沟通。
他已经被对方安置在培养箱中,在这个大了一号的培养箱内,水和食物并不像先前那般随意摆放,而是放在了更加精致巧妙的容器中,透过透明的内壁,能看到外面没什么生活痕迹,甚至比实验室更像实验室,难以想象这是一个人类的居住房间,不过相应的,无论是明显加固的家具器材,还是门口处隐秘的激光分割器,都能保证此地的相对安全,完全适合陈恭进行剧情的梳理。
【好的。】电子音这个时候倒没有多说什么,它从善如流【如你所愿。】
【末日之下,人类的前进举步维艰……】
【……丧尸……资源……结束末日的方法……】
故事冗长而繁琐,是个篇幅漫长的群像剧,陈恭最开始接触的程善似乎只是故事中的一个小插曲,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故事中任何一个渺小的角色都比他被描写所用的笔墨厚重,但也就是个写的不错的末日求生故事。
【就这些?】陈恭对着电子音没什么好脸色【你私藏剧情了?】
【宿主怎会这么想。】电子音道【正常剧情都在这里了。】
【那不正常的呢?】陈恭不为所动。
电子音似是迟疑,过了片刻,它才吐出一张灰色卡片,看起来不情不愿【都在这里了。】
——程善,造成末日的罪魁祸首,身为主角受,最后被主角攻陈风感化,研制出了末日的解药,帮助人类社会恢复正常。
电子音嘴巴很严,哪怕陈恭也不能再从对方那里套出东西,只能攥住这最后一张不起眼的卡片,字数很少,信息量也不算大。
程善那种人竟然是主角受吗?
陈恭拧起眉,目光在主角攻的名字上又打了个转儿。
刚才的剧情中,的确出现了陈风这个人,不过,跟主角受程善不同,陈风的剧情多得多,与其他人艰难的末日求生不同,陈风身负系统,更是在末日来临前夕获得了强大的雷系异能,成为了末日后人类数一数二的强者,和军方合作,建立起求生基地,故事的结尾也有他的影子,陈风带领人类,真正意义上结束了末日。
那个正派的人生故事里,压根没有程善的影子。
系统给的剧情会出现偏差吗?
若是在之前,吊儿郎当的146把控世界剧情,陈恭尚且不会怀疑,但是现在面对来路不明的电子音,他又不得不多想一部分。
【好吧,还真是个模糊的任务。】陈恭方才耸着的肩膀放松下来,一脸无奈【辛苦你找剧情了。】
在系统的意识空间里,陈恭还是正常的人类模样,面容清俊的男人收敛起自己刚才的棱角,满脸真诚。
角落内的某人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没什么。】电子音再次响起【宿主理解就好。】
带着湿润血肉的触手悄无声息,攀爬到顶端,细小的触手如同流体一般渗出,掀开了培养箱的盖子。
正如刚才的观察,这个房间密布着机关陷阱,完全不像是卧室应有的装修风格,但想起程善的性格,这些陷阱又显得不那么令人意外。
陈恭操纵着自己现在格外柔软的身体,缓慢的在房间内寻索着。
桌子、凳子……最后缓慢地挪到对面的书架,他依稀记得,被挪进房间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触手向前挪移,直至碰到了什么坚硬过头的东西——是一个蓝白色的花瓶,样式简约。
这个花瓶摆在书架的正中间,和旁边的书籍与资料放在一块,显得程善房间内压抑的氛围都明亮些许。
陈恭的小触手抖动两下,毫不犹豫地把花瓶举起。
“!”随着一阵叮哩咣啷的乱响,倒悬的花瓶中掉出一个白色的圆球:“痛。”
圆球在地上转过一圈,似是面部的地方出现了两个黑色的凹陷,两个黑洞盯着正把花瓶倒悬的陈恭,一眨不眨,非人的面貌中似是出现了疑惑不解的情绪。
“你,是,同类?”
陈恭只想到程善不是多有生活情趣的人,还能在房间中放一个花瓶,没想到里面会滚出来一个白球状的怪物。
这个怪物见陈恭不应答,主动向这边靠拢,它移动的姿势很有特点,从两个黑漆漆疑似眼眶的地方凸起一对黑色触足,推动着圆球向前挪动,看起来十分灵活,但是速度很慢,过了一会才能把自己的身躯完全挪到陈恭视野的正中央。
圆球无神的“黑色双眼”对着陈恭打量个不停,在他的触手和眼睛上停留得尤其久。
“嘿……嘿嘿……”光滑的球面猛地开裂,露出可怖的红色弧度,像是人类的嘴唇:“同类,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