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到任没心眼的新通判

    第一天吃饭给放上筷子,嘘寒问暖的,第二天第三天,辛承望觉得他这待遇就有点不对劲了。

    第四天,父亲拍着他的肩膀问什么时候走,早走早好,这时节一下雨连着数天,路上怕是不好走。

    就连王氏都偷摸问儿媳妇,这怎么还招猫逗狗的,也不见书桌前忙活。

    顾芦雪绷着脸没露出笑,相公回房间后看账本,写信件,公婆以为是睡午觉。

    下午出去,都用一种无奈的眼神看着。

    晚上早睡,上午太阳出来才起,稀罕没几天,觉的真疲懒,这去当官,当地的百姓不得骂他们这当父母的。

    想想头疼,而且每每没到吃饭点就去厨房跟身后问做啥好吃的,好吃的漏不过去,还说放着坏了怎么办,还不如进肚子里。

    哪怕是现在不缺吃的,好东西都得放些时日做一点做一点的吃,王氏都被烦麻了,觉的之前离开家是真清净。

    非得每天都吃肉吗,安安傍晚来家,那都是正儿八经的两道放了肉的菜呢。

    再说每天给炖鸡炖鸭的喂给儿媳妇,儿子也没见少吃肉喝汤的,炒个青菜也得说要放点肉片。

    之前中午老两口救活救活,这一在家,每顿饭丰盛的跟过节似的。

    嘴上数落着,这天儿子说想吃饺子了,傍晚就和面剁馅儿,等安安来已经包了一盖顶了。

    没一会儿,下好了煮熟,吹一吹两口一个饺子进了嘴。

    饭后,辛承望把碗筷收拾放盆里,要刷出来,被嫌弃的推回屋。

    王氏,“行了,你也弄不干净,赶紧收拾该收拾的,啊。”

    屋内看着全过程的顾芦雪捂住嘴偷乐,见郎君看过来,连忙伪装没笑的模样。

    等门一关,辛承望就没个正形的扒拉着手指头,算算人快到了。

    第五天,带着斗笠去钓鱼的辛承望被找回家,等的人可算来了。

    两人相见就是笑,“你这还这么黑。”

    “你这还这么白,倒是脸胖了些。”说完,陈增上前。

    两人双手交握,哈哈大笑。

    从京城出发前,辛承望就把信件寄去。

    陈增这对律法、财政等所有过目不忘,是没写文章的机灵,可是博览群书,是最好的师爷人选。

    再说陈增在书院里学习,不如亲身感受官场累积经验。

    师爷是官员自己招募给工资,报上名就行,离开京城前辛承望就把一切弄妥当。

    等着人来,辛承望接风宴上后,向父母说明早就走。

    李卓可没留多少天就被李伯父撵走了,李父可是巴不得儿子爬上更高位,临走说的都是多长心眼,有事多给信儿,多问问承望的意思,可别糊涂。

    考上后能安稳做官才是正经,这样整个县城的人都敬着他,没官做,儿子天天在家里也没好。

    李父虽更实际,可是也不能算不对。

    *

    幕僚已到,这天早上,家门口挥手离别。

    王氏和辛父跟送到了巷子口,看着马车远去,满脸笑容的看了一会儿。

    不舍是一点点,孩子有出息的骄傲更多。

    养育个孩子,当然希望他飞的更高更远,至于他们老两口,老了老了互相扶持作伴,还是他们相伴一辈子。

    他们可一点不喜欢孩子牵绊家里,巴不得孩子名气越大,能为老百姓们多做些好事。

    这辈子他们平凡窝囊,孩子不跟他们一样,这辈子就没白活。

    马车从县衙停下,辛承望嘴上说被嫌弃了,爹娘一点没不舍得自己,实际上还是得来跟县令打个招呼。

    不光是好兄弟的岳父,交好对家人看顾一二,也就满足了。

    从县衙离开,马车直奔城门口是直通的。

    陈增出了城门口就上了马,半年时间没见,不仅人更长进,骑马什么的也学了个遍。

    辛承望看的也想出去,可是看看那灿烂的太阳,打消了这个念头。

    比较是比较的,可是傍晚也行。

    顾芦雪瞧着郎君找理由的嘴硬,脸上的不服气,低头莞尔一笑,眉眼弯弯。

    明明就是怕晒,流汗的感觉不好,相公这狡辩的模样也好可爱。

    越往南明显觉的新奇,河流越多,没有家乡的一眼望到头颜色就那两三样的空阔。

    房屋配着河流、清江,船家摇橹还会唱着听不懂的调子。

    从家乡出发到尝州,不过三四天,水路便利又快,房子也青色古朴,红花绿叶,空气湿润,真是舒服。

    这还不是多么南,口语上勉强还带着些听懂的意思,饮食上因为相近,也可品尝。

    就是这里的人蛮喜欢吃鱼、海鲜和年糕的,都能看到钓鱼的人一窝一窝的。

    北方的水都得打井的地下水,大平原看不到一条河,要不然就是提桶浇灌。

    这里的水流呢跟树枝的分叉似的,出门坐船是常态,小孩都能趴在船头上,用手划着水面玩,是一点也不怕。

    一个个水性好的不得了,让旱鸭子从来没下过湖的辛承望看的出神。

    地里的庄稼也让几人新鲜,不是熟悉的高粱和小麦,而是水稻,岸边种着桑树、樱桃树,不是杨树和松树。

    尝州就在众人的新鲜眼界下,到了。

    辛承望先下了马车,伸出手牵着娘子下来。

    茺州府城,比他们那的府城明显的有钱,城门、道路都强的多,但守城门的比他们那还差。

    城门有两个,可是都只有一个守卫。

    懒散的靠着城墙,朝廷令上要求是每个城门必须两个士卒守卫,可另一个人转悠一圈,看不到。

    辛承望皱眉心想,北方好歹穿个补丁的守卫数量,这南方的军备松弛真不是空谈。

    平和的外表下,就可看出上下都松散。

    看到有乘坐马车的来,士卒直接走了过来,笑着问是何功名还是来游玩、拜访好友。

    茺州府景色宜人,漕运发达,好吃好玩的遍布。

    很多有功名的读书人、致仕的都来此居住,所以读书人来找哪个老大人,这个可得尊着。

    大人物哪能跟泥腿子一起排队,那他这活可干不长了。

    辛承望一愣,这么明晃晃的吗,因为没计划到这出,正当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娘子直接接过去话头,三言两语让士卒相信,检查的时候还夸尝州的好,玩的愉快。

    入了城,墙角边的乞丐要走过来讨钱,可是看到马车旁那冷视的目光,等再行动起来,马车已经离的远了。

    朝廷安排的通判到一府内,可是安排了部门内的好手。

    刚刚那一眼,乞丐们都觉的从头到脚凉透了。

    *

    同一时刻,尝州知府、府丞、一连串的人物都在府衙边喝酒边谈论这新来的通判何时能到。

    辛承望可不知道,他人没到,但从京城旨意一下,他本身就不是秘密。

    其中一个官员就哼一声开口,“新通判是真年轻啊,老夫在他这个年纪还没考中进士呢。”

    因为本人考了数次在考上,又因为当官后年纪大,给人经验老道的关系,不停升官,这看到年轻的就嫉妒。

    虽然此宴是讨论新的通判,可面和心不和的其他官员嘴上附和,心里想啥的都有,冷笑的也有。

    怎么不说年龄大坐上这个位置呢,好处不说,至于考中进士的年龄,还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此刻得一致对外,没一个傻的说出口。

    话题说下去,众人都觉的还得半个月才能来,就算不半个月也得十天八天的。

    “老夫了解那些年轻人,这不得在老家风光的不知自己姓谁名谁了,只是听说这新通判善于算数,看账本,这倒是难办。”

    “对对,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个。”

    “怕什么,我们吃过的盐都比他吃过的米多,有什么好担心的,女人、钱财一出,还能摆不平。”

    “的确,的确,来,干这一杯酒。”

    都特意把酒杯高度比知府大人低,碰杯满饮。

    漕运的官是此刻最沉默也最皱紧眉,看着其他人这副面孔忍着心里恶心。

    “若是没点本事的,怎么会让温侍郎亲自点名派来,听说别的进士从京城离开是带着珠宝美人,旁人赠送的各种宝贝,可是这新通判却是就带身边妻子离开,还有两箱子书本,这样的心性怕是不会为外物所影响啊。”

    这话顿时跟冷水泼脑袋上似的,众人笑容消失。

    他们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是此刻却对说出来的埋怨不已,他们不知道吗,难道不是故意不说出来,要不然这宴会还能维持下去吗。

    尝州知府立刻摆手,“多虑了,多虑了,咱们对付那么一个新人还不简单,这样长他人志气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来,再饮。”

    看着都抬手重新欢笑的场面,安慰自己多想了,对,以往名头多么大的不也一弄一个成,这次也不会例外。

    喝酒欣赏着舞,突然有人推门而进,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都站起身,看是师爷,重新坐下看面前的桌子。

    师爷是知府的人,都把要骂出来的话使劲咽回肚子里。

    知府怒着脸,可师爷走进说完一句话,都一下子冷静了。

    “你说什么,新通判在府外,说什么胡话?”

    “大人,是真的是真的。”

    见师爷样子,众人沉了底,竟然是真的。

    知府第一个整理好衣服,吼着退下快退下,手忙脚乱的出了桌。

    其他官员也没慢多少,哪怕肚子再胖,此刻都灵活的很。

    废话,这通判是没实权,可是能写折子上奏,再捏住弱点让听话之前,可不敢轻心。

    辛承望没想到衙门外等了会,大门一开是一窝蜂的官员们出来。

    走进还没张口就有酒味传来,辛承望当做没察觉到,作揖给上官们一一送上礼节。

    府丞上前就是把人胳膊抬起,夸人的话不停歇。

    听的辛承望怀疑自己有没有这么好,什么一心为国,过家门口都没逗留两日,这就赶忙上任,就因为有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大燕才能蒸蒸日上。

    言论是比不过的,知府长辈样说了些话,就派师爷领着去了通判府邸。

    府城的官宅,比辛承望想的还要好。

    他不知道,之前没人上任,知府也会隔三差五的派人来收拾,这有知道有新调来的,又是一番收拾、翻新。

    花草都专门让花匠移了些长的好的,大体都收拾过。

    看一圈细节处是忽略的,但整体干净、安置些东西就能住人。

    空荡荡的看着没人气,厨房都没个碗筷。

    他来时还怕房子得修,直接让娘子带着人住在了客栈里,自己带着伪装成仆从的护卫去了府衙,没想到比自己想的要好点。

    正还要看看书房、卧室什么的,见师爷站在一边,还是决定先去跟知府大人先了解了解。

    走到门口,一个面生捕快上前抱拳委屈着脸。

    辛承望见师爷实则骂他,知道是试探自己,拿出热心肠的单纯年轻人面具,上前阻止一二。

    捕快告罪说想碰箱子运来府邸,没想到通判大人的护卫直接举起刀说不准碰。

    师爷偷摸瞄一眼这个辛通判,心里猜测里面会是什么。

    知府大人朝中也有人,但查功名、户籍啥的能行,带什么还真不知道,这要是告知大功一件啊。

    辛承望还没开口,师爷直接开骂,辛通判带的自然是要紧之物,哪个脑袋不想想就去碰。

    这样的话,辛承望可听不下去了,他们要警惕自己,可不行。

    直接笑着没一点心眼的阻拦,“师爷别生气了,这位大哥也是一片好心,我理解,没什么的,里面就是账本,其实不瞒您和知府大人,我是会点点算数,可是看账本啥的根本没学过。”

    说到这里掀开盖子,“所以这里是让朋友找的老旧账本,我看看可以熟悉熟悉。”

    师爷嘴上说谁都是当官现学的,可是眼睛睁大看着被翻开的账本。

    这一看差点没笑出来,上面的年月竟然是开隆五年的,一看笔迹崭新,也不知道哪抄来的没用的数。

    辛承望还认真的给一一翻着页,“师爷,您看看,这是开隆五年楠山一年的赋税数,这两箱子账本都是这样的。”

    楠山、淹城是属于尝州的县城,师爷自然了解的很。

    他差点憋不住表情,知府大人还特意为了这通判忧心,这简直就是个没一点心眼的傻子啊。

    看来这读书聪明,真不代表其他的。

    *

    府衙内被引着认识了主要的官员后,辛承望对漕运正使印象最深。

    知府这么点时间,把自己又重新收拾了一遍。

    能当官的就没丑的,留着胡子看起来面善。

    倒是漕运正使,跟刚才一样不说,外表跟富绅似的,肚子肥大,脸也胖,也就皮肤黑看起来不是乡绅一类的人物。

    第一次会面,两方人都很满意。

    尤其是等人走,师爷上前将刚才事一说,府衙内欢笑声阵阵,都觉的能睡个好觉了。

    傍晚时分,辛承望把所有房间都看了个遍,光添置东西也

    怪忙呼。

    书房只有一个木架子,几层高的放书的那种,空荡荡的没人气。

    对府衙那些人,先不下结论,早晚摸透,这先住宿条件得第一考虑吧。

    回去客栈,顾芦雪已睡下了。

    身边丫鬟嬷嬷,辛承望说着辛苦了让去休息。

    门口护卫在,今个他这一出白痴样,也不会有危险。

    在别的房间泡了个澡,之前水路昏沉沉的赶路,积累的疲累上涌,搂着媳妇闭上眼就一秒入睡。

    隔天上午出门采买,就听到老板、身边路过的百姓们都在谈论他。

    每个人都是夸,说新来的通判来上任是带着两大箱子的账本来的,保准是个好官。

    每一处都是这样的言论,一个晚上而已,动作真够快的。

    百姓不懂什么,这话看似夸,实则高高捧起,今后若是一个不对,直接就崩盘了口碑,那时候还有人信吗。

    顾芦雪兴致都减了,她自己主动学官场上的道道,也看史书。

    想必府衙内的某些人听着这话,听着跟嘲笑似的。

    辛承望一笑,牵住媳妇的胳膊,买碗筷的心情一点没受影响。

    “这桃粉的兔子花纹很漂亮,买这个吧,娘子。”

    “嗯,那再买两个粉红色的,月季红的颜色,都买红的。”

    “行,听娘子的。”

    两人买了一上午,锅碗瓢盆、粮食小吃、当地特色米糕也买了多种口味,又看到新鲜水果蔬菜,用帕子擦擦就往嘴里扔。

    樱桃粉色怪小,核大,可是吃着酸甜味道的,俩人都觉的好滋味,直接买了半篮子。

    回去就跟丫鬟们、护卫们分分,都吃个新鲜,就陈增摆手不吃这个。

    他觉的没吃头,麻烦,还得吐核,他就喜欢那两三样水果,在他眼里没水果比的上苹果的。

    两口子听的笑,他们那苹果确实第一有名,哪怕是旁的地方,都打着他们那出产,苹果树是从小见到大,满树苹果见了是家乡的味道。

    苹果清脆多汁、内里一点点核,喜欢的确实评价第一。

    不吃就不吃,不再让尝。

    顾芦雪将樱桃往外拿,离开的时候看着俩人擦桌子,轻手放账本,想着得等会送什么补补。

    新锅得开锅,猪油擦满,厨娘揉面准备做个肉丝面,再烙馅饼,整个鸡蛋汤。

    咕噜咕噜,水开了,厨房内一时间奏乐般的忙活。

    顾芦雪离开厨房,去花园、后院都捯饬着。

    昨个空空,今个专人专事,收拾着就合心意,住的舒坦,看哪哪过得去。

    而且这宅邸是真不经细看,表面翻新,实则瓦片有裂纹的,道路青砖有磕碰缺角的,屋里墙面都有脏污,角落还有掉渣的。

    林林总总,细致又琐碎。

    嬷嬷从旁搀扶着,看着发号施令、细细叮嘱的小姐,与有荣焉。

    小姐成长到现在这模样,以前哪敢想。

    不用事事跟姑爷商量,说上一说,也不用专门顺着姑爷的喜好,里里外外全部都由小姐拿主意,像个将军似的威风,真是耀眼极了。

    第102章 知县上奏折被满朝弹劾

    行李箱打开,第一时间洗洗床单和盖的薄毯,都是从家里带来的。

    吃饭也随意填饱肚子,晚上出去买了些现成的。

    但晚上睡觉看着那熟悉的花样,微微起毛有点点球式的手感,软和舒服的让人趴上面不想下来。

    铺盖带来这里,像是家移动了,而不是产生陌生的感觉。

    享受了会,辛承望和媳妇一起去看看陈增那弄的怎么样。

    通判是正六品,比县衙还大,厢房也多,陈增却选了个不大的小院子。

    这里的房子就是这样,不算上前面,光住的就三进。

    府邸前面是办公大堂,两侧还有可以商量的侧堂,穿过宽敞的院子,拱门、菱形的砖墙,探出头的青竹像自带了画框。

    拱门那留一个嬷嬷关上门,整个后院就没法从前面进出。

    采买的都从后门走动,不必沾前面的路。

    陈增觉的他办事主要,选了个离大堂近的院子,就三间屋,中间住着,一侧做书房一侧可以待客。

    但陈增是实用形,他觉的自己不用待客,直接把那屋要整个灶台,他可以自己做点饭,有个小厨房很方便。

    去的时候,就见正在双手清洗泥巴。

    院子里有个小井,一侧小径幽幽,另一边草木茂盛,环境很好。

    顾芦雪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以前小妾或是舞|女的地方,上任官员正妻都是留在家里侍奉双亲、看照孩子,所以几乎都是带着家里最体贴的宠妾赴任。

    照顾着丈夫、也当主人家招待其他同僚的女眷,拉进感情,传递私密消息。

    高门的妾室,有的还当个物件,直接宴会上就请去跳舞,赠送给旁人。

    当这些信息出现在脑子里,顾芦雪一时间泛起了恶心,扶着树干呕。

    辛承望忙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转头让丫鬟去拿杯水来。

    一个丫鬟哎一声,就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顾芦雪干吐了几口啥也没吐出来,感受着郎君在后面顺着往下拍,好受多了,说不用去拿水的。

    她刚才是心情所致,没什么的。

    辛承望却摇头,虽没顶嘴反驳,却也没让人去喊回来。

    “等今后,让念春专门端着个茶壶,茶杯的跟后面出来吧,想喝酒可以直接喝,就这么几个月,别委屈了自己。”

    看着这心疼的样子,顾芦雪点点头说好吧。

    反正是为自己好,多个安心,至于刚才想的没必要再说出来。

    这一会儿,陈增已经洗完手进屋重新换了身衣服出来,这么一看没刚才的埋汰了。

    辛承望直言道,“你这费这功夫干什么,厨房内做好了,一日三餐让人给你送过来就是,你这拗还总说我拗。”

    顾芦雪也点头,“是呀,陈大哥,我会安排下人来送的。”

    陈增摇头拒绝,“总不能刮风下雨的光使唤,我也没啥赏钱给,多麻烦下人啊,我又不是不会做,自己整点吃就是,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

    辛承望还要再说,背后衣服被媳妇拽了拽,立刻转了话头,“行吧,但是要多做了来给你送盘菜,送点水果来的,你可得别客气。”

    陈增笑了,“这可以,我肯定直接收下。”

    谈妥了,进屋看看发现豆枕、床铺也是旧旧的颜色,打趣完都笑了。

    陈增给倒上水,“到个生地方,还是这些用惯了的东西舒服。”

    两口子点头,“这真是。”

    水是白开水,顾芦雪记下,环视一圈,细心的她发现屋内床底只有一个盆,其他的也得添上。

    一炷香后,小两口离开。

    路上顾芦雪就把

    看到的都说了,“茶叶我那带了不少,可以直接给两包,但这洗脸用的,和洗衣服的不至于用一个盆,而且衣服也得添置些更薄纱的布料,明天我就让下人出去采买双份。”

    辛承望瞧着她的侧脸笑,“嗯,这些你看着办就是,不用问我,辛苦娘子了。”

    顾芦雪睨了他一眼,转头却笑了。

    真是的,这么肉麻。

    可是她脸上动人的微笑,却出卖了她的想法。

    *

    新的一天,踏破通判府的门槛,好似是一个目标。

    士绅、乡老、有头有脸的官二代们,辛承望和陈增忙的连口水喝不了,前堂、议事堂连轴转。

    这边退休的前辈带着儿子来,那边先让等着的陈增过去陪聊陪吃喝,这边送到门口,赶忙再过去告罪。

    还有很多请柬,一看时辰重复的,晚上,明个中午,傍晚,选的头大,还得找理由一一让下人去回帖。

    理由现成的,他这初来乍到的,得他请客才是,可不能让前辈们请他。

    一个个坐着轿子来,携带的见面礼,顾芦雪在侧厅和丫鬟们甄别。

    吃的糕点等啥的就写下人名留下,贵重的让下人趁前面做客再放回其轿子内,直接对其下人说,是辛通判心里领了,礼物破费了,用不着还是不收了。

    在一个接着一个夸年少有为,相貌堂堂下,辛承望笑的肌肉都酸疼。

    午时,可算是清净了。

    被夸迷糊的两人瘫坐在凳子上,双眼直愣愣的瞅着屋顶。

    陈增更是脑袋都转不动了,他听到的那些词是真说他的吗。

    怪不得都说捧杀捧杀呢,要不是二人都心性坚韧,早就飘飘然真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了。

    辛承望哂笑,“这哪跟哪呢,也是我之前表现太好了呀。”

    每天忙于宴会,他这个通判就真成了摆设。

    “咱们这样不行啊,不管那些真演戏还是试探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总得有个突破口,我就不信了。”

    尝州知府姓尹,官声格外的好。

    这次科举二甲三甲都有中进士的,来时辛承望就专门找同僚问了,可是也说是很好的官。

    既不多派徭役,也不是贪婪可恶的,相反,他还着重对书院都拨钱看重。

    吏部文学上都考评中上,但就一点,赋税不行,一年比一年少,所以数年内都是中中,无功无过,就在这位子蹉跎多年。

    辛承望当时记住,一路走来,有的县城真的是啥样的县令都有。

    有不管事成天游玩的,有管事的可是贪婪无比的,收税数目杂乱的五花八门,连呼吸都得交税。

    还有的仗着身后有人,横行霸道,不把治下百姓当人的也有。

    这些辛承望都写了地方当官的名字给了京城的大舅哥,他这大理寺和刑部、都察院天然的近关系,三大亲近衙门。

    这现成的绩效,功劳送上,保准乐开花。

    辛承望可没啥失落,他一点功没有也无所谓,只要这些官不再是官就行。

    随着了解的越多,真觉得好官是真稀少。

    尤其是这车马不便的时代,离京城皇帝远,县令就最大的土皇帝不是假的。

    没有制约的成本,最大的又都是一把手全管着,底下的就算想告,朝廷律令上还有个,下官告上官,死罪。

    真不是人人都能把命豁出去的,所以能当几十年官的人可真都是强中强。

    *

    万般事,得有个开头。

    夜里点上蜡烛,辛承望他们摊开账本计算钱财。

    算钱可真是个费眼睛、又能把所有耐心耗尽的活计,不是阿拉伯数字,一个个一大长串的壹仟玖佰捌拾精确到文的数字。

    挣着眼睛看一会,烛光喜爱费眼,眼泪哗哗的流。

    听着满屋的算盘声,辛承望哪怕说他有个自己的小法子,别人一看就说是鬼画符。

    简单是从小就学的简约,可对这里写惯了文字代表数字的他们来说,文字更快,画着画着就糊涂的更拖后腿。

    既然白天没空,那就傍晚忙到黑天。

    每天临近半夜才结束,第六天数年变化最多的项目弄出来了。

    户部给兵部关于尝州的拨款数量,每年是递减,可是波动最大,第二就是漕运。

    每年各部门都会把花销报给户部,尝州的兵部账本名册上,钱粮足够七万士卒吃喝花费。

    可是想起那天城门口的记忆,七万士卒,辛承望后脑勺思考都不会信,尝州有这个数的士卒。

    两人商议着,一人说一个,另一人摇头意思就是不是个好办法。

    既然都有了想法,辛承望干脆说道,“这样,我负责这驻军,你负责漕运,我们双管齐下,如何?”

    陈增点头,“可以,我这个样子去扛大包,绝对没有人觉的怪异,我会先去码头交好个**上的,再被介绍到漕运上,更安稳。”

    辛承望举起右手,两人对上手掌,起了较劲的心思。

    回到屋里,顾芦雪感受他的气息,直接翻身搂住人,腿也放到了他身上。

    辛承望亲了几口脸颊,捂住嘴憋笑。

    实在是她这样习惯下来,每每早上,他的腿都麻的不行。

    可是又改不了,只能早上多揉揉再穿衣服起床。

    没几天,知府大人他们就听说了,这通判水土不服躺床上了。

    听到的时候,直接都笑的震破屋顶。

    这真没想到,新通判是北方人,确实都把这事一时间忘了。

    吃的喝的都不适应,之前刚来那么精神,说病倒就病倒,可真够戏剧的。

    不过坚持了这么好些天,也是年轻人身体强壮啊。

    同一时刻,身穿补丁常衣、被护卫还画上些黑点的脸上,辛承望自己照着镜子,都觉的这是自己吗。

    *

    十天后,大有进展的辛承望和又黑了好几个度的陈增会上面。

    刚一见面,俩人都指着对方笑。

    一个去尝州城南所谓贱民的窝棚巷子,一个去扛大包,俩人说着说着同时乐了一下。

    辛承望开口,“我先说吧,兵册上七万实际的数只有四万,这还是加上老幼病弱的,还有上官来查的时候,会花钱找地痞流氓充人数。”

    陈增摇摇头,“我这漕运更大胆,运十船粮食,账册上写十五船、十八船,端看当天漕运正使的心情。”

    两人倒上茶水,将杯子使劲一放。

    其实对此二人已有点心理草稿,可是真知道的时候,又无力的怒火。

    拍桌子、骂人,都没用,还不如省省力气。

    而且,从上到下都是既得利益者,你不掺和,他们容不下你,把你排挤走。

    陈增摇头满脸灰败,他们两人怎么跟这么多官员斗,什么办法都没用。

    而且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但凡找个想策反,那边直接就去找尹知府,说不定他们俩人都得因为半夜失火送了命。

    陈增双眼喷火,一群贪官污吏,对他这样的性格来说,恨不得闹到金殿去。

    可相比他在这失去理智,辛承望想到的就多了。

    怒了一下,更想的明白。

    知府每年贪这么多钱,朝廷那里不知吗,下面的都分润,怎么就没一个背后有别的靠山去告密。

    而且既然账本数目每年都大变化,户部吏部兵部是真的都不知道吗。

    发现知府贪钱是简单的,可是他本人考虑的就多了。

    哪怕费劲心思,真能成功在不漏风声的情况下,弄到真实账本,把知府他们都送到大牢里去,那自己还能怎么样呢?

    把这些老狐狸都斗下去,也不过朝堂上官员眼里,自己这通判的位子是坐的名副其实的。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辛承望知道哪怕再换个知府也是走上这一条**。

    把官员弄来这里,朝堂上的大佬就做慈善的吗。

    投桃报李,你没钱拿什么报?

    朝堂上金钱开道,去人府邸守门的都看碟下菜,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

    皇帝制度本身就是最大的源头,辛承望可不愿自己的亲人,被别人再报复上,他可不愿做这个冤大头。

    陈增还从那打鸡血似的精神着,满脑子都想着得从胥吏还是士卒下手,获取更多的证据。

    他这可是做大事,头脑无比清晰。

    但就在这时候,抬头看到还撑着脸随意的辛兄,直接接受不了。

    “都到这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冷静,咱们要是成功了”

    陈增话还没说完,就被按住肩膀让坐下,辛承望倒上水,“你先冷静,来,先喝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听我说,尹知府不是好官,可他是坏官吗?”

    陈增张张嘴,愣住了,心里却知道不是。

    士卒人数是少了,可并没有克扣现有的士卒钱粮,就是漕运,他去扛大包的时候,那么多出苦力的都夸知府是个好官。

    每月都

    按时结钱,哪怕码头上的都得给工头孝敬,这里却不用,逢年过节知府还会派人送吃食、两尺布料。

    不落钱的官就是好官,更别说还受了人家吃用的好处。

    相邻的府城百姓都偷偷借着亲戚的名义来挣钱,可见尹知府的名声。

    陈增刚才多么上脑,现在多么冷静,是呀,他贪的是朝廷户部拨的钱,可不是贪的治下百姓钱粮。

    而且兵部的士卒数量有对的吗,兵部上下那些官员不也多报人数,上下其手?

    要是这么仔细想想,那些尚书贪钱还不是为了给皇上庆贺诞辰、还有太后、皇后、太子殿下、各位皇子公主,大婚、生子、节日,这么多日子,百官庆贺。

    拿不出像样的礼物,多么丢人。

    以前辛兄玩笑似的话,此刻钻进了脑子里。

    吏部是真现在才发现吗,还是只是借他们这抱着一腔热血的手来干他们不愿干的事。

    此刻明明是夏季,整个人却手脚冰凉。

    官场,迈进来才发现,这可比考场还难解。

    辛承望将门窗打开看一圈关上,走到身边小声道,“行了,这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

    陈增抬头看过去,知道他是有法子了,不由点头起身。

    吱呀的门声关闭,良久房间内忽的一声笑。

    *

    迈入七月,当茉莉花如雪般盛开,散发幽幽香气时。

    一纸上奏的折子,让整个朝堂上炸开了锅。

    来自此届进士的尝州通判,上奏朝廷的折子,说尝州从知府到胥吏,都是贪官污吏。

    士卒军饷,每年近三万人的数;漕运损耗,每十船写十五船,一次就落下五船的粮食损耗。

    这些都进了他们的口袋,请求朝廷严惩。

    关键是这封奏折,通判是皇帝派往各地的耳目,自当直上御案,可是却先后被吏部和丞相知晓。

    关关键是,竟都把这奏折呈给陛下看了。

    陛下龙颜大怒,要彻查整个尝州官员,可是吏部尚书说,从上到下数百官员的话,那尝州没人打理。

    而且马上就要八月税收,组织各县百姓服徭役,从知府到胥吏,那何人收税呢?

    老狐狸们谁都不想趟这浑水,可是涉及的人里有自己的学生或是沾亲带故的,不能不管。

    朝堂上为这事争吵不休,户部尚书和吏部等六部尚书都上演了全武行,看的朝堂上的武将是睁大了眼,也不眯着眼打瞌睡了。

    政敌就是政敌,这是真下狠手啊。

    这边上拳头,那边脑袋撞,官鞋都飞了老远,是真开了眼了。

    身穿龙袍的皇上一声怒吼,才制止这闹剧,数天之后,旨意是税收之后再派钦差下去当调查。

    可是这钦差的人选,又得扯皮。

    这个事,过年前能不能办上还是个迷。

    同一时刻,知府后堂,尹知府喝着茶水,满脸镇定。

    他贪的钱送上去,以为他不会留后手吗。

    若是知道他的钱给谁,还会反问缺不缺钱,争着抢着去送呢。

    压下得意,瞧着对面坐的年轻人,一时间复杂无言。

    这年轻人是真的聪明,不是自作聪明的聪明,也不是不知聪明的聪明,前程不可限量。

    知府开口,“小子,我有个孙女,年方二八,温柔贤淑,嫁给你如何?”

    辛承望被呛了下,放下茶杯,“知府大人,您可别开玩笑了,我家娘子正怀着孩子,要她听到了,我可得跪搓衣板。”

    尹知府一怔,哈哈大笑。

    聪明人怎么不会明白这意思呢,他可是从四品官居知府,人脉遍布朝堂,但凡拉拔点就够他受用的,可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还真对老人家有礼,都没说拒绝二字。

    当官后才更明白,能够守住本心多么难。

    他怎么早遇不上这样品行的后生呢,真不聪明,愚笨。

    “小子,老夫实话跟你说,光京城的禁军就三成空饷,你以为朝堂上的大人们不知道吗,正因为知道,谁都不敢戳破,也都变着法儿的搂银子。”

    “京城那比海都深,动弹不得,还不如在地方做些实事,想大展拳脚,太多桎梏。”

    说完,眼睛流露出没落来。

    他年轻时也是凌云壮志,不知天高地厚,可是看多了一些事后,他妥协了,认输了。

    辛承望走出府邸大门,抬头望眼天空,接着目视前方大步而去,回家找媳妇去喽。

    他不会迷茫,因为知道天也会变。

    *

    江南的河流、石桥,让人流连忘返,细雨蒙蒙下,夫妻俩一把油纸伞撑着欣赏着那一处处青石砖瓦。

    顾芦雪的肚子真的能看出来圆溜溜的了,口味也今天喜欢吃酸的明天喜欢吃咸的。

    不知不觉,蝉鸣消失了。

    朝廷的旨意还没正式下,辛承望就听到了结果。

    他这举报有功,赏赐绸缎、瓷器、首饰和白银百两。

    可还没等到赏赐来呢,又传来朝堂上很多官员弹劾他。

    说他没有真实证据状告上官、同僚,还上任带账本,精于算计,恐坏超纲。

    也有一些官员给说好话,说算的是朝廷钱财,怎能与商人混为一谈。

    辛承望心里清楚,这除了温左侍郎指示的,怕是还有尹知府的帮忙。

    但对于他这种掀桌子不玩的路数,显然惹恼了朝中一些人,怕其他通判有样学样,非得给个教训。

    于是邸报传来,从正六品的通判,改为再往南的江浙省下辖的知县。

    陈增知道的时候,气的红了眼,反而辛承望安慰了其几句。

    通判的官袍还在路上,就又回去京城了,这次来的是知县的正七品鸂鶒图案的官袍。

    上任是仓促的,委以重任的。

    侍郎来信件,话里话外这其实是升官,通判看着是正六品,却一点实权没有,只是当个摆设,知县却是真正的治理一县。

    面对从正六品到正七品的变化,辛承望笑的多吃了两碗米饭,并没有其他人想的差心情。

    在家乡,馒头、饺子、包子等面食是主流,这里大米是做出花来的。

    辛承望适应良好,顾芦雪也是吃的新奇,各种米粉做的糕点尝的不亦乐乎。

    “恭喜相公,升官了。”顾芦雪这话是面含笑意,很是认真。

    无论做什么,吃糠咽菜,她都跟着他,不会分开。

    辛承望牵着她的手,攸的一乐,“听说会路过西湖,咱们去看看再去上任地方,就是不知道那里有啥好吃的。”

    顾芦雪歪着头左看右看,轻嗯一声,满眼期待,只是嘴上还是说着,可惜这里刚布置的差不多。

    夫妻两人并肩而立,絮絮叨叨,可是神情间却是那么契合。

    第103章 没钱库房跑老鼠的兴县

    算算上任时间太宽裕,从尝州到县城的距离,可比京城近多了。

    再加上没其他什么事,溜达溜达没个影子,收拾东西也不紧不慢的。

    对年糕本身,辛承望和媳妇是不喜欢的,可是放菜里,俩人就都会吃。

    自己做不出人家那味道,只是没想到,跟人攀谈说着说着,老板哈哈大笑,说可以教给他们怎么做好吃。

    年糕要放水桶里养着啥的,调料有哪些。

    辛承望连忙阻止,这不都是秘方吗,竟然这么大方就说出来了。

    老板反倒哈哈大笑,说隔三差五的来吃,都认识他们两口子,而且他看人看的准,是富贵人家,拿去自己做着吃,那祖宗知道也高兴的。

    又不是把秘方传出去的不孝子孙,不碍事。

    说着说着还小声说,他都手把手教他几个儿子,可也没一个比他做的好吃。

    食客们还是一吃就能吃出来,都跟他说可不能歇歇,儿子的火候还不行。

    辛承望笑着奉承几句,等走出食肆,慢走着不由心想,那些食客吃了那么几十年,吃的是种年轻岁月的美好回忆。

    新的味道再好,他们也不适应,不觉的好。

    看到有卖糖画的,辛承望上前给买了个递给五娘。

    瞧着小孩子哇啊的起哄,顾芦雪红着脸笑,但眼眸很亮。

    辛承望瞧着这些扎着小揪揪的头发,穿着开

    裆裤的孩子们,直接说每人来上一个喜欢的图案,他请客。

    本看着吃手指头的小孩子们,眨巴着眼睛,瞧瞧男的,再瞧瞧漂亮的夫人。

    欢呼着围着两人又蹦又跳,开心的不得了。

    糖画到手,吸溜舔着一口,满脸表情说太好吃了。

    有小孩机灵,叭叭开口,“谢谢大哥哥大姐姐,祝你们一起白头。”

    他这话落下,孩子们都吼着嗓门一个比一个赛,想压过其他人,一脸的我最厉害。

    辛承望看的笑不停,挥手说回去别忘了漱口啊,要不然会牙疼的。

    转身走了好几步,辛承望转过身看那些孩子的笑脸,也扬起了笑。

    顾芦雪看着没作声,只是再经过又一个糖画摊子时,开口说弄个马儿。

    辛承望没说什么,只是靠近说媳妇,明个再吃吧,一天吃多了糖不好。

    只是他没想到,付完钱后,媳妇转过身递给了自己。

    那双眼睛满满的自己的影子,那么清晰。

    “你吃。”

    “好。”辛承望接过,心里的甜压过一切。

    这是媳妇给买的,真想收藏起来,可是想想回化掉,还是进自己肚子里保险。

    在她眼里,他才是那个需要疼的人,第一无二的偏爱。

    *

    行李收拾好,离开尝州,去往兴县。

    兴县在苏杭东南方,路过西湖。

    辛承望起了浏览的念头,这次没人拒绝,反倒都很期待。

    西湖啊,传说白蛇在这里遇到那个意中人,风景在才子口中,可谓是美如仙境。

    这就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那么夸张,还是假的。

    从金陵顺船而下,旱鸭子受不了那么高的大船,船舱里休息。

    没两天,还是选择了马车赶路或者乘小船。

    虽不明白这里面的道道,但大人适应能力还真是不能犟。

    小船欣赏湖面景色,脑袋里对是在水面上就会淡化,这或许就是能适应的原因。

    尤其湖面在太阳的照射下时,星光点点仿若天上的银河,水又清澈,四周一切连同人们的身影都倒影着。

    一时间分不清是在天上,还是在人间。

    等上了岸,众人一时间还适应不了脚踩在地上,有点没坐够。

    这钱给的痛快,船家动作稳又慢,辛苦活。

    离开后众人都是念念不忘,真不怪那么多夸的,确实是美。

    雾蒙蒙、下着雨也美,怎么样都美的震撼。

    三天后,抵达兴县。

    名字是好的,可内里尤其是到了县衙大堂,众人都傻了眼。

    破败的县衙,到处掉落墙壁的县城墙,这名字取的好,敢情是反着来的啊。

    他们一行人停在县衙门口,扎眼又特别,衙门内捕快跑过来欢迎,百姓也老远指着说些什么。

    辛承望此刻不知百姓说啥,只以为是看热闹,可后来知道是打赌他啥时候离开,但那时百姓们已经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进入大堂,辛承望就对五娘说让她先去住两天客栈,等收拾收拾再来住,房子都漏雨漏水,木梁都发黑潮湿,内里是整个空荡荡。

    桌椅板凳、书桌床铺,什么都没有。

    “这上任知县也是自己买的东西,所以都带走了。”

    “上任知县这也太过分了,连个布条子都没给留,呵呵。”陈增都被气笑了。

    他这亲身经历这些,越发不解,这些官员对得起当初苦读的圣贤书吗。

    捕快腰更弯,脸上笑更苦,开口解释。

    原来这兴县名字是兴县,却是每年都会遭受洪涝的地方,名字是好愿望,现实是每任县令都想法子花钱调走。

    哪怕是北边的县令呢,也比这强。

    不说一场水就冲走所有,好好干也是怕有性命之忧,半夜房子里都能进水跟漂流似的,这谁呆得住。

    找罪受,也不是这么找的。

    贿赂就得花钱,每任县令都贪的情况下,县衙从不修饰,败落的没倒塌,也是开过年间,选用的柱子材料好,没塌。

    辛承望和陈增叹口气,还能咋地,屋里一股子霉味。

    七八月份,要是在北方都初秋起风了,到处干燥,可是在这南方县城,还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停。

    俩男人怎么都能就活,既然如此抱怨也浪费时间,转身把女眷安排安排先。

    没想到捕快头子连忙小跑两步,说他对这县丞里熟,他带着去,而且县城内没有不认识的,他去到还都给他个面子,也扯着县令的名头他给说道一番,保准让客栈对夫人是尽心看顾。

    说的辛承望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县令空降,每个地方的胥吏是坐地虎,还真是准确的形容。

    胥吏一代代是没科举的资格,也没多少钱,可是有着官身,百姓畏惧,当地扯开关系,盘根错节,是最好打开的点。

    辛承望一个眼神,顾芦雪看在眼里,路上就不经意间说想了解了解这。

    捕快头子高兴的很,这县令夫人看起来就温柔和善,跟那仙女似的,这不得巴结,现成的好机会。

    不仅把自己情况,县城里的几个大户,就连上任县令的八卦都说了不少。

    什么来到是带着小妾书童来的,账本都不会看,闹出很多笑话。

    口才也好,说的可逗。

    捕快头子这表现,辛承望面上看在眼里,心里却想着,能放得下身段,又有心计,也没说上任县令的不堪,只是说这不会那不会,心里有数,嘴巴这么快,却没一句不适,能人啊。

    辛承望发现但凡能有个一官半职的,都能看出不凡来。

    *

    客栈老板是个中年硬朗汉子,说话办事却跟读书人似的有礼,客栈名也简单,原氏客栈。

    有邢捕头在,价钱是按半价的,辛承望没有拂面,接下这好意。

    将这事谈妥,两人转身回去衙门。

    邢捕头迷瞪了下,赶忙跟上。

    娘哎,以往的县令都是在客栈里愁眉苦脸,写信件找关系离开,没有一个第一天来去县衙那的。

    而且没有县令在,县丞组织大户交粮纳税,都习惯了。

    走在街上,辛承望看看左右,心里直叹气。

    一走一个渍水,砖石都坑洼。

    脏乱差,这还是县城,村子里怕是也不好。

    江南本就是水流遍布,还有个梅雨季,连着下雨,一冲毁坏田地,别说桑树养蚕的外快,稻米都不够吃的,何来的温饱知礼仪呢。

    陈增也看的直摇头,故意找个话题,“原氏,好新奇,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个姓呢。”

    辛承望点头,“这样,我们去看看坊市。”

    捕头在前面带路,他们去看了东西坊市。

    按理来说,县城得有两条商业街,用于交易、买卖、供县城和村庄物品流通,应该很是热闹。

    可是来到这,就三五个摊位,摊位坐着的人看天看地扣手指盖子,来往几个人纯是路过走路,根本没人买卖。

    辛承望往里走的念头都差点被打消了,深吸口气还是往里走。

    把所有摊位看完,知道为何没人买了,糖这东西,甜甜嘴的贵,消耗不动,布匹,这个一家子要出门凑一身出门,陶瓷,裂了也可以焗碗,手艺人挑着担子会各个村庄去,除非过年不会来买新碗筷。

    其他几样也是,手里没钱哪舍得买。

    怪不得都连看都不看的走过呢,理解了。

    从商业街走回县衙,另他们意外的是,十来个人正在忙活。

    擦拭的擦拭,扫地的扫地。

    当然,县丞、主簿还是没影的。

    不用想,是邢捕头来安排的。

    只是看着白发老头也忙碌,辛承望连忙过去让歇息。

    一问之下原来是更夫,此刻陪着笑脸喊着尊称。

    “老人家,我姓辛,辛劳的辛,喊我辛县令就可以。”

    更夫态度还是那么毕恭毕敬,腰弯的辛承望看不下去,却也没办法。

    于是先问问月钱,更夫拿眼看向捕头。

    瞧着模样,辛承望心里一沉,和陈增把捕头交到一旁,去开库房。

    捕头也是苦着脸,随着府衙库房被打开,只有老鼠吱吱叫顺着破洞消失不见。

    库房里面一个铜子没有,两人傻眼的看着这一幕,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陈增开口问候上任家人,辛承望皱眉揉揉脸。

    账本空白之前是字迹不清的,衙门内的人是好长时间没发钱的,库房是被老鼠用来睡觉的,县衙是不能住人的,插着腰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04章 信任赏赐来到解大急

    收拾着县衙,了解着这里情况,朝廷发的奖励来到了。

    县衙内摆上香案,县丞和各房主簿第一次来的这么奇。

    圣旨两边各有一条银龙,太监念完,辛承望双手接

    过,顾芦雪上前给上赏钱。

    酒楼也订好了,去的原氏酒楼。

    除了客栈、酒楼,原氏还经营别的。

    推杯换盏间,没沾一滴酒的辛承望不知道这太监态度为何不差。

    曾听大舅哥他们聊过,总说太监这个群体多么嚣张跋扈,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横行无度。

    可是近距离接触下来,这太监竟出口成章,谈论的文章知识,多的让辛承望连连佩服。

    辛承望可不知道他这“发自内心的好话”威力,直接把太监哄的连连大笑。

    其实或许他本人都不了解,他在京城的名声超好。

    比起那些高中就休妻另娶的众多例子,他只一妻的品行多么高风亮节,上下都谈论,没人不知。

    且不说再穷都有红袖添香,纳妾的,他这此届最有名的却对妻子恪守本心。

    尤其是京城现在郡主和探花郎的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更显的辛知县弥足珍贵了。

    辛承望可不知道这些,得知赏赐是六百两银子,大喜过望。

    太监见此,直接不见外的问出来。

    听完大骂,说回去定会给总管说,让陛下严惩。

    一旁的县丞、主簿们大气不敢出,心想早知这新知县背后有这么多人,他们哪敢不当回事。

    他们只是听说,这知县是正六品通判贬谪过来的,哪里知道这么有能力啊。

    朝中有人,说升官说调走的还不是简单的事,真是后悔啊。

    辛承望相劝,“可别,消消气,公公。”

    给倒上清酒,辛承望自己面前的是米酒,甜甜的跟果子汁水味道似的,这里酿酒还不知精纯,酿酒不知道分锅。

    比如再好的米豆先出来的酒总是辛辣、浑浊点的,第二锅才是最好,第三锅味淡些,几个锅之间还可以互相掺和。

    这些辛承望都知道,可是朝廷酒盐铁是专卖专营的,还是想要小命的。

    朝廷酿造就那么一套,最好的材料造出来的就供给皇室,工匠只负责皇室供需,百姓就只喝的起浊酒。

    他有法子不能用,香皂、熏香什么的大富人家都有,原料猪油就一个难题。

    草木灰更是寻常人家当宝贝的,给治伤当肥料。

    可贵族府邸里就有专门制这个的,人家那还安全放心,不怕掺杂东西,

    当不能有大批量原料来源,啥都只能是空想。

    太监留了一日,辛承望写好感谢的奏折。

    前半段是拍马屁的辞藻,后半段是哭穷,请求减免今年兴县的赋税。

    现阶段也只是做好防汛,疏通河流、写折子减轻这里百姓的负担,其他的都是放一边去。

    孙公公也是难得出京城,看这里什么都小小的破破的还怪乐呵。

    街上买吃的,吹吹就吃,也没有顾忌。

    倒是一边的徒弟还有小太监紧张的不行,都是先买了尝尝在给干爹吃。

    辛承望不理解孙公公的高兴,也不理解好几个称呼。

    他哪知道京城内,人前显贵,人后受罪,伺候好贵人都是拿着脑袋干,稍不注意一个差错就能让掉脑袋。

    别看孙公公能传旨,看起来有点头脸,可在京城内,啥都算不上。

    不说陛下身边的大伴儿,就是妃子宫里的太监都能把他一顿收拾。

    现在站这里,放松放松,散散心,整个人体会点人气。

    孙公公留了两日,这天辛承望正式穿着他的七品官服城门口送行。

    看着离去,赶忙回衙门忙活。

    忙活时官袍就碍手碍脚,脱下换上寻常衣服。

    把账本算算,不止县城够穷,竟还倒欠朝廷银两。

    总不能饿死贫民们收上赋税,这么大的窟窿,抱着脑袋看,下一秒先放一边解决别的。

    县丞、主簿们见辛知县板着脸,交换个眼神低头更忙了。

    知道朝中有人后,可是顺乖的很。

    其实相处下来,辛承望便发现都不是坏人,他们祖辈生长在这里,县丞主簿这个躲着不见,是被前两任的官整怕了。

    来到就是看税收,让征税,再不然就是随便找个要钱的名头。

    要换成自己,他也得躲着。

    *

    陈增去走访十二个村落,辛承望第一件事就是制定新规矩。

    把赏赐那六百两拿出一百两当定金让原氏去进粮,商业街不准乱收费,店铺店家根据营业额和店铺地盘大小,收税。

    越穷越不能竭泽而渔,得开源。

    这边投钱修缮县衙的门和墙壁,里面就慢慢弄,大堂得整的敞亮。

    为的就是好忽悠啊,辛承望发现尽管穷,但有钱人家到底是有的,想把注意打人身上去,就得让众人和百姓看到焕然一新。

    脸面得有,旁人看着也会想,这个县令是不一样的,印象好点就好点。

    但修缮县衙一开始就是难题,即便说着管饭,每天给六个铜板,也没人来。

    有问的,直接就说不要铜板,管饭就行,说完也跑了。

    捕头想抓回来,辛承望赶紧摆手不让。

    县衙没信誉,辛承望想了个老办法。

    直接县衙门口画个圆,看很多人围观,找个白役走里面,说谁能把人撂倒出这圆,谁就能赢一两银子。

    人群哗的睁大眼,可是都光瞅别人,没人上前。

    辛承望也没丝毫急躁,只是鼓噪着,没想到这么多人没一个有胆子的,回家再去当个奶娃娃去吧。

    捕快们都笑了,得意的样子让人群里跃跃欲试。

    可是心里想动弹,脚却没上前一步。

    拜之前的县令例子,他们此刻想的是有什么陷阱,是不是选出强装的男丁,去边关服徭役,还是去干别的危险之事。

    辛承望喝着茶水,桌子上忙碌着写着计划,头上有撑伞,当换个办公地方。

    上午过去、中午过去,来到下午,这时有个青年来看热闹。

    见此不顾别人嘲笑阻拦,上了前。

    有认识的就说了信息,村子里的某某,家里娘前几天生病咳嗽,这来抓药。

    辛承望心里一动,良家子三个字,闪闪发光。

    人长的高大,一把好手,憨厚孝顺,对比上了年纪的捕快们,真的是现成的牛马啊。

    呸呸,心里甩飞这想法,是现成的好苗子。

    青年没用一炷香就获胜,辛承望站起来夸赞一番,亲自给上用草绳系起来的一贯铜钱。

    说是一两银子,但花钱流通都是铜钱便利,方便。

    一百个铜钱一串,整整十串铜钱被绳子绑的紧紧的。

    青年呆住了,双手捧着发愣,围观人群轰动。

    看到真给,扯着嗓子喊县令大人,还办这个吗。

    辛承望让捕头传话说不办了,过了村没了店,效果拔群。

    人群良久都没散去,一直很多人拍着大腿后悔极了。

    而让人羡慕的青年拿着钱,胆气倍足的从药铺出来回村。

    今天真是幸运,白得了一年才能攒出来的钱,怀里还剩下一半,回去家里人不定多高兴。

    还要跟家里人说,这新来的县令真是个好人,说话算话。

    想到这些,脚步更快,心里火热。

    第105章 慷慨钱粮到位开干

    一两银子的威力比什么都值得,辛承望什么都没做,只是给了个公平的环境,百姓和商户就把兴县盘活了。

    以前摆摊今天收这个费用,明天那个费,也就那些捕快的亲戚,或

    是有关系的才不怕。

    哪怕开起来了,也是出的多,费心费力还倒贴身家。

    商家从未觉的衙门是如此贴心,百姓们从未觉的捕快态度可以这么好。

    从村里来卖东西的话,你没地方,捕快们主动给你找地方,快关城门时候,还帮你收拾东西,回家说着自己都掐了一把大腿。

    辛承望每天上值忙的晕呼出去走上一圈,一路上太熟了,顶多不忙的店家抽个空喊声县令大人。

    听的辛承望心里乐呵,面上平静的摆手让做生意,自己则赶紧加快速度走人。

    回到县衙,写的奏折已经干了,让人送去驿站,传递去京城。

    八|九月份,桂花香飘十里,桂花味的米粥,桂花味的糕点,桂花味的年糕,桂花味的果子酒。

    辛承望很喜欢吃桂花蜜的米糕,口感劲道,入口香甜不腻。

    而且颜值也好看,金黄色的桂花蜜用勺子倒点缀在上面,看着就诱人。

    本身桂花是没有花蜜,可是桂花本身就足够香,跟蜂蜜掺在一起,绝配。

    顾芦雪见此,带着丫鬟揉米团做,每天都做上几盘给郎君吃。

    县令后面,树干上绑了个秋千,辛承望自己坐上面试试结不结实,反正跟重新建也没差别,玩心大起,也添置了很多没必要的东西。

    也不能说没必要的,看了就开心,不是啥东西非得有用。

    九月,朝廷规定服徭役的时间段,十月结束。

    这时间段也是最正好,前面七八月份收粮食收豆子,豆杆、秸秆等也被收税当朝廷军马吃用。

    不冷不热的时候,也不耽误过年前忙。

    服徭役是村子里百姓们自己准备粮食、衣物,县丞问主簿今年有多少来买的,听到一个数字后,点头说跟往年差不多。

    可辛承望看着人数,心里觉的离大谱。

    还以为买服徭役的多呢,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名字。

    每个村服徭役的人聚集在衙门前,辛承望用自己的钱提供掺了白面的高粱小米馒头还有粥。

    每个县的服徭役都是府城安排干啥,还有时碰上朝廷要人,也得把人送去。

    每年徭役是真把人不当人,纯是工具。

    牛儿马儿,一个能耕地,一个是战马能打仗,都比较金贵。

    修宫殿时,人背着石头都不心疼,还耐用。

    把扯远的思绪拉回来,他这也是当牛做马呀,给皇帝当的,要是皇帝不满,他这小命也难保,一个样。

    各村年龄从满十四岁到五十六岁,在这里吃不饱穿不暖又都种地苦力活的日常,满五十岁比想象中少的多。

    辛承望看着名册,让县丞安排捕快白役胥吏都下村去通知,今年服徭役不出远路,也没有生命危险,就疏通那离县城近的临河,再把堤坝加固加固,省的每到夏季就发大水冲毁农田。

    县丞和主簿他们都抹着眼泪一脸感动,辛承望腻歪又觉的好笑,实在是都一把年纪的做这种姿态,太不合适了。

    他跟陈增都是行动派,走访找奇人。

    山里有个道观,百姓们都说那老道士啥都会,两人找去,还真是啥都会。

    另辛承望惊讶的是,奇门八卦、算数精算,水利山脉,是真都懂。

    辛承望已给道观重修为请他出山为诱惑,没想到老道拒绝了,笑着说管饭就行。

    走出这破旧的牌匾都斜斜认不出字的道观,两人心想怪脾气,可是能答应就是好结果。

    *

    回家跟娘子一说,顾芦雪满眼崇拜,这是大好事,又能为百姓解决水患,夸着夸着又说嫁了个大英雄。

    唬的辛承望脸通红,他哪里算的上,也不配。

    只是不想辜负自己这官身,也踏实的想为百姓做些什么。

    顾芦雪捧出个盒子,里面是赏赐剩下的银两,让拿去用。

    辛承望摇头道:“这可不行,算我借的,只是家用你都用自己的钱来花,我这,心疼你。”

    她神情坚定,“你的钱用在家里可以,我的钱不行啊,哼。”说完鼻子一皱,浅哼一声,娇俏的可爱。

    辛承望弯腰认输,可不敢跟媳妇犟嘴,喊着老婆大人,他错了,知错。

    逗的顾芦雪偏过头笑,“没事的,辛郎,我跟你说,你有前途,我爹拖我娘给我寄信,都夹着钱,不缺钱。”

    老丈人吗,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啊,不过这样的话,他就放心了。

    可走出房门,他又回过神来,老丈人给的也是媳妇的啊。

    再转过去又怕媳妇生气,好吧,哎,欠媳妇太多,都不知道怎么还了。

    欠的越多,往后一辈子慢慢来还好了。

    钱买粮食,原氏知道是为这事,忙推拒这钱盒子,说县令大人都能够做到这份上,他这土生土长的兴县人,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他已经和其他米铺、布铺、茶铺、油铺等各老板谈好了,出钱的事他们来,不劳烦县里面。

    辛承望是真没想到有这一出,还说其他老板就在衙门外等候。

    他赶紧让人都进来,老板们身穿布衣走进来,笑的僵硬,其实是太想给个好印象,但是很不自然。

    辛承望了解后,也知道他们为何这么小心了。

    以往他们也屡次捐款,修桥铺路的,但是县令都是找个借口搂钱罢了,问啥时候开始弄总是没下文,次数多了,他们就跟那铁石似的,不再相信。

    这些别的地方来这当官的县令到底不是本地人,不会为这里考虑,都搬去相邻的县定居,只是产业在这找个信任的管理着。

    这次也是受到原老板的邀请,了解县令这人后,纷纷慷慨起来。

    城门口能拿出一两银子来计划目的,这县令就绝不是酒囊饭袋之人,这亲自见面,更是信任对方。

    钱粮到手,各村人手已到位,辛承望当场看到白发苍苍的老者,赶忙让拿人名册来,将年龄调整到四十岁以下。

    反正这又不是去府城服徭役,又没人知道,每人领两尺布料回家去。

    岸边那边有那么大了还光屁|股的男童,赶紧回去做个开裆裤也比光着强。

    辛承望说着,人们哭着纷纷跪地,哪有不让他们干活还倒贴好布的,扣头喊着谢谢县令大人,说好官好官啊。

    辛承望手忙的抽筋,扶不起来,旁边小子们抹眼泪红着眼眶扶起自家亲人,只是这一刻心里都涌现出使不完的力量来。

    好不容易把这群老人哄走,剩下的年轻青壮,辛承望习惯发言鼓鼓劲。

    这刻在骨子里的,其他人却心里直佩服,县令大人就是县令大人,这跟上战场誓师似的,不得拼命干好。

    辛承望要是知道,肯定会说你们想多了。

    老道士选择的好日子开工,辛承望负责第一铲,负责就是,不懂不问就是能干。

    人员定好,按好手印,按照名册给记出工,辛承望觉的是商人们出钱粮,可他给买些奖励物品是可以的。

    一天三顿饭,三日内一顿饭骨头汤烧的菜,当天县令大人还会根据匠人说哪里做的最好,奖赏肉汤喝。

    本来就是让产生良性循环的,也增加些乐趣。

    要不然每天重复干这些,怕干的觉的时间过的慢,更疲累。

    却没想到一出出下来,个个跟不要命似的。

    辛承望除了跟老道士比划忙活,还得来劝着休息,哭笑不得。

    第106章 哭送突被打乱召回京

    辛承望不让娘子去,说都是石料,推车,锤头凿子等危险器具,而且那么多人很危险。

    于是她就安排丫鬟去送吃的、送水,做好后勤,还召集县城里的妇人们赶制冬衣,就这服徭役的人数,也是个大工程。

    见去送东西的丫鬟回来,顾芦雪忙问着郎君的事。

    可等丫鬟把看到的给一说,顿时将她给心疼坏了。

    可她也没打算去现场打扰,还叮嘱丫鬟去到不要说别的,就报她很好。

    辛承望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揭了底,此刻他就跟个泥人似的,从上到下看不到半点读书人的影子。

    赤脚踩进泥巴里,短衣短裤,除了皮肤白些跟其他人没两样。

    正使出浑身劲,跟其他人一起前后抬粗壮的树干。

    拦截河水后,不远处老道士指挥另一伙人开挖一个弯道,这样可以分流又可以下雨时期分水,而且弯道那边田地又可灌溉,都是好处。

    人分几处,日夜开挖,轮流上阵,那边建造堤坝,这边把主支的河底疏通。

    晚上借着月光也

    能干,速度比计算的时日快多了。

    喊着号子,嘿哟嘿呦,沿途竟还有妇孺们送来桂花茶、枣茶等茶水和吃的。

    第一次,青壮们服徭役没有愁苦之感。

    只是辛承望满心在这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却不知朝廷那边因为他的奏折而引起了轩然大|波。

    上的奏折,虽然朝堂上又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可是谁都能看出来这是极好的改革。

    但凡只要一牵扯到改革,成势力的派别都团结一致。

    只是这次,朝堂上发力,陛下却觉的这是个可以留给太子的人才。

    当今这次罕见的没等朝臣们议论个啥来,也不管支持、反对的,直接派人快马加鞭,将人调来京城。

    这旨意下的堪称是今年一年里最利落的了,就像辛承望想的那样,尝州之事钦差的事还没定。

    但他没想到上的奏折会是这么个结果,他都没想到能呈到御案之上,各地的县令奏折首先会在吏部集中,然后看了再呈给丞相,丞相总结要紧的再给陛下批。

    要是每一个县令的奏折都给皇帝看的话,那皇帝不眠不休也看不完。

    有的官员还拍马屁写一本老长的奏折,对这种直接留下,还得斥责一番。

    钻空子的也有,特殊关系的,丞相都拦不下,人家自会找太监直接就不着痕迹的让皇上看到。

    这次三方都发利,辛承望的折子比本人想的还要快的让陛下看到了。

    旋涡中心是风平浪静的,直到这日被拽回衙门。

    骑在马上传旨的驿卒双眼睁大,凸出眼球,娘哎,这浑身上下泥巴里出来的,是县令大人?

    不敢置信,可是周围都喊县令,那就没找错。

    朝廷公文卷轴递过去,恭喜大人调回京。

    驿卒也是真心庆贺,这地方上的官员可不是那么容易能升到京城去的,这结个善缘,以备将来。

    辛承望让给赏,自己洗干净手,打开一字一字看起来。

    圣旨是金黄色,卷轴第一竖行,吏部书。

    意思就是他本人因为献策,被调回京了,后面还有玉玺的盖章。

    辛承望看了好久这玉玺的盖章,吏部安排进士时,是吏部说了算,盖章也是吏部的章印,这还是第一次收到来自陛下的旨意。

    将圣旨卷上,回头和媳妇一起放架子上,供着。

    驿卒不想收好处,可是县令硬塞给自己,他也没忘一事,传达了吏部尚书和温左侍郎的话。

    他们知道这入京仓促,想问有没有推荐的县令人选,这也算是补偿了。

    在吏部想来,认识的都是此届二甲进士,免费的人情。

    即便不推荐,他们也会从这些人里挑选。

    辛承望感谢一番,说出个人名,驿卒觉的陌生,可点头说会传达清楚。

    驿站收到命令,换马不换人,不到十日就从兴县到了京城。

    吏部尚书和温左侍郎一听人选,直接就调了档案出来,这一看虽意外些,但答应了的事,就这么直接定了。

    远在宁阳府学内柳哲,被这突如其来的富贵砸晕了头,当府尹大人来传吏部旨意时,他听完就恍惚的摇摆着,家人连忙扶着接了旨意。

    见其这样子,都善意的笑。

    要是自己突然有了富贵,何尝不是如此。

    府尹大人走后,柳哲家人可是一点不遮掩的这个说撒钱,那个说门口摆流水席,个个兴高采烈的出着主意。

    柳哲却看到这场面,慢慢缓过神来。

    劝告父母和家人,这时候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

    去年进京参加春闱,榜上无名,他知道也是缺点时运,打算三年后再战。

    现在身上还是举人功名,这直接有了个正七品县令的官,只怕府城内消息一传,明日就得数不清的背后议论自己,人的妒忌心他可一点不想试探那底线。

    柳家数代读书人家,都是一点就透,方才只是忘乎所以,此刻忙点头,说低调,对,低调。

    柳哲母亲边说边不停的擦拭泪水,她的儿呀,真是让他如此骄傲,小辈里最出息了。

    关上门,柳哲来回走动,刚才家人面前镇定,可现在是一点镇定不了。

    此时满心感谢着辛学弟,要不是他举荐,自己哪能有这么个大好事。

    虽说朝廷政令就是举人功名就可做官,可是政令就是个屁话,进士都苦熬苦等,别说举人了。

    为了等一个萝卜坑,等到熬没了年轻,熬没了心气。

    现在这么个香饽饽落自己头上,直接没读书人的影子,兴奋的来回转圈。

    兴县内,新的堤坝建好之日,也是提醒辛承望,该携带媳妇离开了。

    顾芦雪也将制作好的冬衣,分发给每一个青壮者,过冬家里出门有个穿着棉袄的,这个冬天能更好过些。

    她也没表露出来要离开了,辛郎封|锁|消|息不让百姓们知道,自有他的道理,她懂。

    看着河水平缓的水面,想到往后每隔几年,趁着秋冬之际疏通下河道,不会再有决堤之事,成就感涌上心头。

    旁边站着的道士言语嘴唇动,却没有发出声音,不知道再念什么道经。

    过了一会,攸的转身躬身感谢这位年轻人。

    那么多钱粮,十多个村的年轻人凝聚成一条心,这河流往后都不会再成为灾难一词,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若是没有这年轻的县令费心操持,不会有这样一幕。

    辛承望摇头让老道别这么样子,他都不见外,称呼老道,还跟客气啥。

    老道士哈哈大笑,心里可惜这里留不住他。

    天庭饱满,目光有神,见之就透出大有前途。

    再加上相处时日越长,越觉的神秘,好像没有真正的了解。

    瞧着走远的县令背影,老道士更是不舍。

    这年轻人身上有种旁人没有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可是就是有。

    不远处,陈增望着堤坝入神,直到走进喊他才思绪回笼。

    他考取功名,只是想着写好文章,中举人中进士,可是之后做官没有一点想法,但是现在他悟了,为老百姓们多做些好事,就是他做官后的准则。

    二人商谈,陈增也是如他所愿。

    被留下来先当着主心骨,等柳哲一到,都认识,给留下的笔记和经验,一一按照写的发展下去,不会让柳哲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幕僚拿着俸响几年,再去京城考进士,也是攒银子不嫌多,有事干着,也不妨碍平常写文章求进步。

    一一安排好,下人倒是忙活的开心。

    辛承望夫妻俩倒是有点点发愁,那时候以为会做数年县令,好好的经营。

    可是现在赶不上变化,后院房屋的一切,院子里刚栽下去的花草,刚布置的秋千,屋子里按照两人喜好添置的小物件。

    每一样,辛承望和顾芦雪看着就苦恼的皱眉。

    秋千、花草啥的等下任来,相当于送柳兄的礼物了,可是二人的随身物品、用顺手的慢,睡惯了的床铺、衣服、书本等都得带着。

    书桌、凳子啥的去京城,现买就是,文房四宝、纸张这个却得带着,这个料好的贵可舍不得不要。

    说抠也好,可这事真大方不起来。

    尤其是上好的砚台,毛笔、磨条,那闻起来就是香香的,写出来的字顺滑好看,辛承望有的磨条都专门包着,不开封,不舍得用。

    顾芦雪都笑话他,这不用也下不了崽,可是他就是说摆在那放着看着也高兴。

    零零碎碎的收拾着,觉的收拾好了,悄咪咪这天早晨出发。

    可是城门口那数不清的安静的人群分两侧,辛承望眼睛立刻湿润了。

    这就像是引子,百姓们都哭出声喊着舍不得青天县令离开。

    下人也抹眼泪回头,辛承望没让停,这时候直接走就走了。

    真是的,他不喜欢这种场面,一点都不喜欢。

    可是等半路上,想起来就抽下鼻子。

    顾芦雪摸摸他的眼睛,握住他的手,两人说着说着笑了,骤然又都想起来漏掉的东西。

    比如主屋里的放衣架,在角落,完全忘了,还有碗筷,橱柜里的崭新的,没开封的,忘了,只

    是带着平常吃饭用的,还有很多心爱之物。

    只好写封信让镖师带他口吻的信件去,将东西再带回来。

    一路上因为有圣旨,吃住都在驿站。

    因为是官员,驿站都是最好的服务,不会再像赶考时一样只能呆在外面。

    整洁干净的床铺,可口的饭菜,没有沙石的米饭,一路走下来,心想怪不得官员们不止上任、调离都走驿站,连家人都占驿站的便宜。

    也听说过哪位夫人直接仗着某位官员的后台,探亲啥的吃住在驿站。

    明明驿站更多是传递皇帝、朝廷旨意,联络作用,但更多是当占便宜的免费之地。

    辛承望和媳妇即便是公事,应当驿站招待,但两人还是主动给驿卒些钱财,说声谢谢。

    管不到旁人,自己行的正,本心无愧。

    第107章 面圣正五品吏部郎中

    这次进京,跟进京赶考时的心情截然不同,也夹杂了些设想。

    上方博弈,他这看似是焦点,其实只是个引子。

    大舅哥的信件没几天到手,说他折子上的两个提议,好是好,可是时机不合适。

    路途不快不慢,抵达京城这天,大舅哥出现在城门口,还有好几个面熟的。

    竟也包括申飏和榜眼,这是万万没想到。

    他可是小看了自己,旁人觉的他可是这届最初风头的,到哪里都不安生,下地方去也能被陛下亲自召回京,这面子旁人看了都眼红。

    看着几人相争,都说到他们安排的地方暂缓,辛承望打断这客套,定了个傍晚找家酒楼相聚,这现在得收拾收拾,安家。

    几人都把房契地契给递上,说领着去看看,合适就直接送了。

    辛承望知道是他们背后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这么香饽饽,都争抢自己为他们背后的效力。

    可是申飏,他背后是谁?

    半年多的时间,这位状元,正七品的庶吉士,竟已升为正六品的侍讲。

    侍讲可以给皇帝讲史,虽然当今并不是那种喜欢听的,可这也是能在陛下面前大大露脸,人熟了,升官发财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连顾审言都笑着称呼他大户,开玩笑说让妹夫不用还这钱。

    没想到申飏直接接话,本就没想到要还,这是直接给的,说这话的时候,意气风发。

    辛承望看在眼里,缩小了其背后人的身份范围。

    *

    按照地契看下来,真还就是申飏的最宽敞最好,房子周边邻居也都是看起来面善,相较年轻,巷子也宽。

    四合院进去是一排下人住的倒座房,两侧有东西厢房,厨房;

    主屋有两层,不仅有个能一览院中风景的阁楼,院子里还有颗银杏树。

    见到这银杏树,辛承望和顾芦雪一同笑了。

    旁人以为是看中这花草树木的院子,夫妻俩此刻藏着默契。

    选定了,辛承望让媳妇先马车上坐着歇息,几个男人撸起袖子,帮忙般东西收拾。

    这屋内原本就有下人和丫鬟,人多收拾也快,东西搬完,箱子一时间没打开,这个得细细收拾,还得听从媳妇的指示。

    申飏他们也没有多留,给完下人们的卖身契,说道傍晚喜来酒家约好了哈。

    辛承望点头说一定到,转身从自己的箱子内翻腾拿出几样东西,一一送给他们。

    “没啥值钱的,从江南带的小礼物。”

    几人一一接过,表情很惊喜,这人调京来很匆忙,真是一番宝贵的心意。

    辛承望将人送到门口,顾审言跟着一起相送到巷子口,他当然得留下来,对客人客气,他又不是客人。

    果然,等人一走,他这就被使唤的理直气壮。

    书箱子里的书籍,拿出来拜访书架上,还去一起买了个新的书桌,屋内抬来抬去看位置合不合适。

    累的腰酸背痛,可是看着妹妹给递上茶,说辛苦兄长,那还得昂头正脸说不用在意,他是大哥,应当的。

    瞧着这一幕,顾芦雪在大哥喝水的背后给了辛郎一眼。

    大哥这端起来的君子作风,还真是被郎君用的彻底。

    书房空荡荡的,地面很干净。

    聊起给的建议,顾审言激动又连问怎么想的。

    一是“岁计法”,整个大燕境内,各府各县各地,每年到年尾必须交明年的收拾预算。

    这样的话,就不必天天朝堂上哭穷,跟户部撒泼,户部也不用光朝堂上诉苦,让陛下拨银子,好处数不过来。

    二是“账册四清查”旧库存,新收入,支出项,现结余。

    每每看到当地的账册,辛承望都是一个头数倍大,混乱不清,每月的数那么多笔,都对不上。

    一年年下来就成了糊涂账,前后都糊弄。

    下面如此,上面更不必说,所以才有的这想法。

    顾审言听完,连连赞叹,这脑子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满朝文武,可没有想出这些法子的。

    就是想法是好,可是这每年都清账册,官员们怎么肯干。

    户部,各地官员绝对是不乐意的,增加了那么多工作量。

    而且冒险的是,即便从现在开始,怕是账册也查不清啊,都拿习惯了,谁能不拿。

    顾审言说的都是难听的,可辛承望听的认真点头,这都是实话。

    但立场不同就在于,百官不悦,陛下却如获至宝。

    傍晚,几人走进包厢,没让上酒,从头到尾都是说话声和笑声。

    这样的时光,每个人都说难得。

    开窗透气之时,背后传来脚步声,一看是申飏。

    窗口不远处和桌子中间有道屏风,二人交谈却也压低了声音。

    辛承望已猜测出他站队储君,但听到替殿下招揽他时,还是惊了一下。

    申飏可不知道已经猜出,从容自信的等着回复。

    辛承望心里闪过各种名场面,说道感谢好意,面朝皇宫处说他只效忠于万岁。

    申飏失态,他懂潜在意思,太子殿下坐上皇位后,就是陛下万岁,那时候满朝效忠,自不用现在如此作风。

    可嘴上还是为其可惜,“辛兄,我是真佩服你的才智,要知道人不如新,越早为那位效力,将来越是登高。”

    太子殿下是名正言顺,东宫之位,早下注回报越大,申飏此刻看低了些辛兄。

    辛承望感觉到了,但也没解释,只是笑着重新转身去看窗外面的景。

    沉默两秒,申飏变换脸色,问辛兄是不是有中意的皇子,问这句话时,背后手已攥紧。

    辛承望心底叹口气,看,这就是权势的改变。

    申飏已效忠太子,其他皇子就是政敌,站位不同,换位思考。

    可当初明明是当今钦点的状元,现在站在太子一列,为其掏心。

    辛承望正色的说道没有,他只想稳妥的为龙椅上的天子效忠,不想冒险。

    申飏秒变笑脸,胳膊向前拱手赔罪说冒犯,心里放松。

    这小插曲就这样结束,没影响到接风宴会。

    门口互相道别,马车上顾审言问聊什么?

    见其这样子,辛承望就知道这大舅哥没被申飏聊过,于是笑着说问了江南那的风景。

    站位之事,关乎身家性命,还是保密的好。

    *

    回家后,看到床铺已铺好,正在忙活将衣服放衣柜的娘子,辛承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桌台上的蜡烛,跳动着,亦如他的心。

    无论外面怎么样,家里就是避风温暖之处。

    洗澡闻闻身上没了味道,上前环住人。

    肚子圆鼓鼓的,手环不拢,轻轻放在肚子上。

    嬷嬷最近都心焦,摸着胎位正,大人身子健康,远比足不出户的有起色多了,可是算的日子将近,就是心里扑腾。

    辛承望也说了好多建议,时不时补充些,做好准备就是了。

    第二日,御书房内见陛下。

    谁懂呀,以为会过了两三日被召唤,可今早被太监敲开门,宅子上下都被吓着了。

    下人过后就全是高兴,主家越好,他们的日子也好。

    因为满心与陛下对答,讲解,出来时才发觉满手

    心汗。

    说着冷静,镇定,都是装的。

    这毕竟是掌控整个天下的天子,威严强势。

    回家后,五娘直接厅堂内迎上来,看到全须全尾的回来,松了一口气。

    辛承望,“哈哈,莫担心,你郎君我可被陛下夸了呢。”

    顾芦雪满眼担心,“那你被安排到哪?”

    “说到这个咱们进去说。”牵住她的手腕进了屋内,辛承望笑嘻嘻的道,“我被陛下暂时放到吏部,任正五品郎中。”

    话音刚落,顾芦雪眼睛睁溜圆,双手捂住嘴巴。

    可爱的让辛承望想亲,他也这么做了,直接亲了下她的鼻尖。

    顾五娘顿时红了脸,可还是催他说说情况,最好重复对话。

    辛承望能怎么办,说的口干舌燥,哄得媳妇终于笑了。

    “行了,现在把心放肚子里了吧。”辛承望说完,故意摸摸她的脸做调戏状。

    两人屋内二重奏,屋外丫鬟下人都眨也不眨的瞧着。

    念夏走过,呵斥该忙啥去忙啥。

    丫鬟告罪,说没见过主家感情这么好的,一时看呆了,被说下不为例,忙低着头小步退走。

    呼,被放过真是太幸运了。

    做奴才的,多少只是主家一个不高兴,打杀出气。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看着凶,却真好性子。

    他们可能是真摊上了好人家,感谢神仙保佑。

    陛下亲自过问的事,想来很快,半个时辰后,官服就被送了来。

    上面白鹇的图案,浅红色的官服,让两人盯了半天。

    辛承望也被这精致的好看晃了眼,学着媳妇手轻轻上下抚摸,托盘上还有官牌,一时间也不知道啥木料做的,但拿手里是触感非常好。

    献策有这样的成果,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其实这并不算是他的功劳,扪心自问,完全是用了脑子里的经验。

    只是想到陛下所说得慢慢来,先试着今年年尾让各部交明年的预算银子,清查先从户部开展。

    辛承望想到这些,总觉的没那么简单就能实施。

    政策好,可怕是左右不了那些顽固派。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他当初也只是气上任县令胡乱收税,弄的他一个子没有,还欠朝廷钱,才想出了这些。

    不想那么多,每一步踏实的就行。

    推行对大燕有益,不推行他也不会执着,历史从来不已个人意志为走向,尽他所能做的。

    第108章 请假母子平安

    从被陛下擢升为正五品吏部郎中,辛承望觉的跟当初考进士天差地别。

    到哪里谁都是笑脸相迎,称呼辛郎中,攀谈过程都是好话,听的辛承望总是乐。

    甚至还出现唯一不适的,总有人以为他喜好独特,说他喜欢抢人|妻子,喜欢妇人。

    老天爷,这哪来的黑帽子啊。

    明明是上天的缘分拉着遇到,而且他长的哪里像传言那般好色。

    怎的光编排他呀,又没做什么见不得的人的事。

    也不见嘲笑探花郎,明明乡下有童养媳,生了娃,这被点为郡主驸马,啥都没说,结果现在爆了出来,这事还不知道怎么弄呢。

    郡主爹祖上可是跟太|祖打天下封的异姓王,战功卓著,到这代一直给守着边疆,就这一个女儿留在京城。

    虽说外人传的脾气大,动辄打骂下人,可是也没传出有鼻子有眼的真实事件。

    再说从小就被养在皇宫,皇上皇后和后宫妃嫔都娇宠着,也有这个资本。

    本来五月份被陛下赐婚,这整个京城的女眷都羡慕,转眼间弄成这烂摊子。

    外人看热闹,探花郎也没读书人说,都对准郡主,说其容不下糟糠之妻,毒妇。

    可去他们的,读书人就是犯了点点天底下都会犯的错,让郡主是平妻,事情不就结了,这话也亏他们说的出来。

    女子听了都同情郡主了,舆论压力都一波波的。

    听说郡主在皇宫内都闹着拔剑自|杀,辛承望觉的就郡主那性子,绝不可能是自|杀,绝对的传言,想杀那探花郎是真。

    只是被人拦下来,再这么一传,又为这事添了把火。

    探花郎呢,隐身了似的。

    也有说愁的醉倒酒楼内,说啥皇上赐婚不敢拒绝,两面难决定。

    种种言论,顾芦雪都听着了,当晚气的肚子疼。

    把辛承望吓的让嬷嬷进来,但是嬷嬷摸了半天,长处一口气,说没事,情绪波动大,孩子感觉到了,踢的劲大了点,没事。

    顾芦雪遮掩住肚子,不想让辛郎看。

    随着快到日子了,大腿肚子交接处都绽开一道道难看的纹,她不想让他看。

    明明丫鬟给勤着抹香膏,可是肚子上的黑线,大腿根处的纹路,一点没变样。

    辛承望走进去上手给抬了下腿弯,将衣服给系上整了整。

    看着媳妇气呼呼的样子,直接告罪是他错了。

    顾芦雪一下子不生气了,“郎君,关你什么事,明明是我自己问的,丫鬟也是顺着我。”

    想知道的心情跟猫抓似的,顾芦雪追着想知道结果。

    她是真心同情郡主,对那探花郎恨不得扇上几个耳光。

    辛承望倒上茶让消消气,郡主这没争斗缘故,皇后那些妃嫔想必会出主意,到时候就不见得谁会笑到最后。

    读书人的嘴传播还真是狠,百姓也受他们蒙蔽,左右言论。

    说到底也是底层百姓们不识字的多,得秀才念读给他们听,从中改写啥的,没人知道。

    朝中邸报,看的人买的人也都是各地的读书人、致仕或在职官员,这样的情况下,发行百八十样报纸,都无用功。

    底层不会买,买了也看不懂,高层当废纸,邸报有关朝廷政策,才是主流。

    (所以想不通怎么小说里发行啥都买的抢不上的描写,买不起大米、吃野菜都得抢、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百姓会去关注朝廷邸报,只关心油盐酱醋价格几何才是真。)

    *

    十月十二日开始,每日顾芦雪都肚子一疼。

    辛承望本吏部郎中喝茶看邸报没啥事,反正陛下说了,变法得慢慢来,试试水,他没啥事,这也没人来麻烦。

    天天就在自己独自的办公桌喝茶练练字,看看书。

    他也不想夺别人权利,而且他这一入部,旁人都一脸不想与他争斗的忌惮模样。

    瞧着他们这恐怕不忙到深更半夜就不得行的样子,辛承望有时候真想说脸上,他不是也想忙成这样的人。

    后来才知道,他们手里是有升降、调动的权利,可是都有派系和自己一脉的联合。

    他们这被人推举上这个位置,自当也得给人方便,要不然就等着被人拉下马。

    唯独辛承望自己是因为功劳被陛下升到这个位置上,不用还人情也没污点,旁人羡慕嫉妒不来,敬而远之。

    现在的他还不知道,所以直接去温左侍郎那告假。

    这可是他的主考官,自然亲近。

    而且当初派他去尝州,也是吏部和户部倾轧,就为了争查案露钱。

    辛承望直接结果有了,还不把事做绝,招仇恨。

    温左侍郎觉的做的极好,更是再次可惜,不是一家人。

    学生考官一体,温左侍郎心疼开解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再过些日子,肯定让他有做些实事的机会。

    谁大好年华不想一展抱负,他明白,别看他这岁数,可也是年轻人过来的。

    那时候也是坐冷板凳,天天闲的羡慕别人有权,现在有了这盖章签字的权利,他更是着迷。

    权利、可以随意改写他人官途命运的权利,可真是让人无法舍弃。

    从头到尾,辛承望没插上一个字。

    看着手里的假条,再摸摸自己的官服,行吧,目的成了就行。

    走了两步,拿着请假条的他还是转身往尚书那办公桌走去。

    温左侍郎和尚书不对付,各有派系,可一个小拉米还是识相些好。

    四品官往上都能上朝,争夺是他们的事,被

    牵扯上才是大事。

    其实说白了,就是尚书想把位子给自己的学生,传承衣钵又能让弟子记情,今后拉拔自家孩子。

    可是温左侍郎是丞相的学生,那年丞相奉命当主考官,温左侍郎是那届的状元。

    二者互不一路,可不就针尖对麦芒。

    尤其是尚书这年龄可熬不过左侍郎,两者更是演都不演了,吏部内,见面都是冷哼加甩袖子。

    搞的下面的也白眼一甩,各干各的,需要传话了,小吏当传声筒。

    哎,党争,朝堂争斗,太子皇子明争暗斗,皇上赖皇位不想给,今个拉拔下这个皇子给太子添堵,明个夸下那皇子让太子没脸。

    看着是和平过渡,其实皇朝在走下坡路。

    但对看的开的辛承望来说,这不可避免的正常进程。

    尚书房间,辛承望进去作揖行礼,将来的目的说出。

    吏部尚书年轻时到现在都是有名的美男子,长须冉冉,此刻面带笑容。

    辛承望佩服的是,跟其表妹一心一意过了这大半辈子,听说尚书夫人曾还替夫纳妾,可尚书气的睡了好几天办公房,都没回家。

    尚书表妹赶紧将女子送回老家,尚书这才回了家,闹剧现在传成佳话。

    品德高尚,官位上也尽心尽力,只是老了对权利更看重,非得想让自家学生坐这位子,外人没法下结论。

    学生继承了老师的想法,尚书也是想稳定的过渡吧,但尚书这个位子勾搭多少人的心,辛承望觉的难。

    而且尚书学生四十来岁,对这个官位来说是年轻的,怕是斗不过其他老狐狸。

    辛承望心里转悠着,但态度恭敬的说出自己请假一事。

    尚书微微点头,他跟温狐狸是死对头,可是这年轻人他是喜欢的,并不一样的观感。

    这小辈家中只有一妻,此时怀孕请假回家,更显情意。

    看到这年轻人,恍惚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直接就准了,还说了些勉励的话,可把辛承望惊的一下子卡顿了表情。

    反应过来,连忙说感谢的话。

    等走出尚书办公房,心里感慨句,池浅王八多,池深都是好人。

    能混到高位的,那说话和神情,赞叹不已,真想学那样的姿态。

    *

    回到家面对媳妇的诧异,辛承望昂着头拿出自己的请假条,上面除了吏部的公章,吏部尚书本人的印章,还有温左侍郎的亲笔准字。

    “我都说了我没事的。”又是高兴又是气急,顾芦雪攥小拳拳上他身。

    辛承望一点没觉着,还担心她这手疼不疼,“你这几天每天肚子都让给你不舒服,反正我现在也没事,请假就请了。”

    顾芦雪感动的说不出话来,脸若红霞,跟泡在水里的精灵似的。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笑,瞧着她粉嫩粉嫩的脸蛋,上手轻轻捏了捏。

    这天晚上,侧侧身放后面豆枕入睡的顾芦雪刚将腿砸过来,辛承望瞅着她也没动。

    帷幔外面点燃着蜡烛,透着光影,显出她的轮廓,像自带了光晕。

    正看着,发现皱眉哼哼,眼皮抖动。

    辛承望是睡在床里面的,见此赶紧起身穿上个外袍从床尾下床就往面跑,让丫鬟去喊嬷嬷来。

    回到屋里正好对上她刚睁开,还带着没回神的模样。

    此刻上前就说道,肯定是要生了,别怕,他在这陪着。

    都以为这次是真的,丫鬟都派粗使丫鬟去烧水去,可是嬷嬷一来,遮挡住往身下一看,摇头说不是。

    顾芦雪一听,揉了揉鼻子,立刻说想吃东西了。

    大晚上的给煮了荷包蛋,配上软软的糕点,吃的打了个饱嗝。

    辛承望也没让白忙,粗使丫鬟那让念春去给些赏钱,嬷嬷这里他是亲自送出门,说辛苦了。

    嬷嬷是顾家的老人了,连忙说应当的应当的,可当不得主家这么说。

    其实旁人家的话,主母怀孕,主家都跟小妾去睡,嬷嬷就在塌上睡,照料孕妇。

    说是这么说,怀孕的时候,心情不佳,又看小妾受宠,她们每天都得想法子哄着主母,又得操心不让心情动胎气,还得给干些脏活。

    比如给小妾下避孕药,不能让争抢府里第一个孩子,或是直接给饮食、衣服里弄上,那才是提心吊胆呢。

    被发现了,主母顶多受些斥责,可是她们得做替罪的被打死都是轻的。

    但自从来伺候五小姐,且不说不用操心这些事,晚上也能床上睡好觉,姑爷还啥都问记下,嬷嬷都觉的原来男人心也能如此细腻。

    这说是来保胎伺候,跟享福似的。

    她们家人也是顾府内当差伺候的,要是都能来伺候姑爷多好。

    辛承望可不知她们的想法,是真觉的这孩子喜欢凑热闹似的,每天来上一出,十六号下午又疼了一阵,等那阵过去,看着脸有些白,话都说不出的媳妇。

    他问要不趟床上让再给看看,但连续几日都是哄人似的,顾芦雪都觉的不在意了,吸气吐气那劲过去,摇头说没事。

    晚上挺着大肚子饭后赏月散步,等上|床睡觉了,又疼了起来。

    这次辛承望直接让去喊过来,顾芦雪忙握住他胳膊,说不怎么疼,可能是有些吃多了不舒服。

    辛承望用袖子擦擦她额头汗水,心疼不已,“咱生完这个孩子就不生了。”

    当初她是无法生子,没有避孕措施,可要不是怀孕,又不会知道她其实是正常的,不正常的另有其人。

    突然联想起来,那前夫没有孩子,小妾都没有,怎么突然有了娃呢。

    将这念头抛掉不再去想,全部心思放眼前人身上。

    问道真没事,俩人洗漱上|床聊天,聊着聊着看着她皱眉,他攸的爬了起来,顾芦雪忙阻止,也没阻止成功。

    不一会儿,嬷嬷从后院被喊了来。

    每日这一出,都以为是假的,别看辛承望喊来,心里也是求个没事俩字的安慰。

    但看完,嬷嬷们神情不一样了,说这已经开了三指,是真的要生了。

    这下好,本每天都排练,直接有条不紊的忙活开来。

    扶着人去侧卧,这里比主屋小点,床铺什么的都是处理过的绵料软和,坐月子烧炉子能更暖和。

    顾芦雪走动时,还说疼痛并不剧烈,只是一点点,把自己的情况说的清楚,让嬷嬷好了解。

    丫鬟匆匆抬来蜡烛架,可以放置上下数排的蜡烛被点上,屋内明亮如白天。

    烧开水、拿衣服、额间绑带、婴儿包被,每个人都忙碌着。

    唯一慌的就是辛承望,跪在地上,竖立床前握住媳妇的手,不知所措。

    顾芦雪还开玩笑说其实下午到现在一阵阵的蛄蛹,她以为是吃完饭往下消食呢,没想到是阵痛。

    嬷嬷弄着床铺,看小姐这个样子,又让端来点吃的。

    大人这么精神,有力气,越好。

    顾芦雪此刻能感受到肚子里的小东西正一下下往下撞,好似等不及出来似的,这么多人忙活着,得赶紧出来凑热闹。

    本以为能尽快呢,像浪涌似的一阵阵的。

    但没想到从亥时(10点)到半夜一个时辰过去,嬷嬷才说全开了。

    辛承望被催着出去,可他不乐意,嬷嬷和接生婆劝,产房血腥不洁,对姑爷不好。

    更重的话没说,都说女子生产有脏东西,影响男子仕途,那这往后万一苛责小姐咋办。

    辛承望可不带听的,他现在就是个陪产的,刚才都用水把手洗干净了,衣服都是干净的,他能给鼓劲呢。

    看不出去,嬷嬷心里想没见过这样的,可也分不出心来劝出去,留着就留着吧。

    此刻顾芦雪咬着东西,眼睛望着郎君,感动的浑身都是力量。

    在嬷嬷指挥下,吸气呼气,仰身子,直到凌晨寅时二刻,最后一个使劲,孩子出来了。

    用开水煮过,又用烛火消毒的剪刀剪脐带,将孩子屁|股拍一巴掌,哇哇的声音响彻房间内外。

    稳婆声音很大,“恭喜大人,喜得麟儿。”

    因为床前握着手,辛承望此刻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看着被抱到二人眼前的娃娃。

    第一感觉就是很奇特,瞧着这被羊水泡的跟老头皱巴巴的婴孩,他不敢抱,碰都不敢碰。

    赶紧问是不是五个手指头,五个脚趾。

    嬷嬷只愣了一下,连忙笑着说全须全尾的。

    辛承望笑了,“不管是男是女,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好。”

    嬷嬷大声说,“是,是,很壮实,很健康。”

    顾芦雪此刻卸了肚子里的肉,对这个孕育的生命无限柔情,即便嬷嬷劝她休息,她说不累,没有困意。

    只是话语有些可惜,“已有安安了,这要是个妹妹就好了。”

    辛承望连忙不赞同,“母子平安就是最大的福气,再说女子在这世道比男子难的太多,连自己给自己做主都不能,还是男孩好,往后咱们好好教养。”

    顾芦雪温婉的笑着,嗯了一声。

    也是,女子多么不易,她是知道的,不能随意出门,注重名声,从小就得学规矩,走路都得拿绳子绑着,更不能读书科举,也不能给自己做决定。

    瞧辛郎这样子,她想再生他也不会同意,安安和这孩子差好几岁,就兄弟俩以后互相扶持,蛮好的。

    想到什么,叮嘱道,“辛郎,嬷嬷,今后可不要在孩子面前讲,我说这孩子的坏话啊。”

    辛承望乐了,今后看来自己得做红脸,媳妇做白脸了。

    他这么想着,也没啥不乐意,严父慈母,标准模版。

    孩子被抱起来放床里面,嬷嬷给小姐压肚子。

    床铺收拾干净,屋里血腥气还没散去。

    已带着头巾的顾芦雪偏着头一夜没困意,瞅着床边上的小婴儿动弹一下都轻轻惊呼一声。

    生下来就有乌黑的头发,头上没那胎垢,更神奇的是,出生没多久就睁眼了,此刻小小手攥住她的一根手指头。

    吸了下鼻子,浓浓的母爱让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好小啊,这么小点,皮肤红红的,皱巴巴的,想到辛郎不敢抱,她这也不敢。

    侧卧到处严实,嬷嬷轻脚进来,说得开奶了。

    这开奶比生孩子都疼,瞧着小姐抽气忍着,嬷嬷开口道:“小姐真有福气,这孩子是来报恩的。”

    另一个嬷嬷正在检查身体,连忙接口,“是呀,小姐你不知道,你这开完十指,很快就生了,没怎么折腾,有的足足生个一天一夜的都有。”

    顾芦雪被转移了注意力,“那孩子娘亲得多疼啊,怪不得说孩子是母亲的心肝儿呢,真真是十月怀胎,拼尽性命生下来的。”

    手法完毕,按|摩又用热毛巾敷,她才觉的好受些了。

    “小姐可得注意,别让挤了碰了,那硬块肿了可是受罪。”

    之前明明说找奶娘的,小姐不乐意,说就这一个孩子,嬷嬷丫鬟那么多人呢,就想自己养大。

    可是喂奶得吃没盐的肉啊鱼啊的,觉的小姐受罪。

    吃完糖水鸡蛋,嬷嬷将还在转动眼睛乱看的婴儿抱起来,试试好像咋不出来,还是哭。

    其中一个靠近小姐耳朵旁,说得需要姑爷听完后,顾五娘脸爆红,可是看着哭的孩子,没作声阻止。

    嬷嬷懂了,其中一个出去喊人。

    辛承望正在厨房煮鸡蛋,等煮熟了就放红颜料里煮上颜色,还得包点心,一家六个鸡蛋,两包蜜糖点心。

    大门口上面也得挂弓箭、红绳系一起绑上的吉物,寓意着这家刚生了个孩子,都来贺喜,路过之人也都小声点。

    刚生下的孩子谨防被吓着,还没稳当,很多很多习俗,辛承望听嬷嬷讲的,总之,能避免的就避免,图个心安。

    来喊他的时候,不知道啥事,就先放着等他出去挂。

    这个必须男主人挂,下人也懂,说小心给看着。

    等进了侧卧,气氛有点奇怪,媳妇让嬷嬷都出去了,羞涩的模样。

    一刻钟后,辛承望快步出了房门。

    屋内,凌晨时分,小娃娃可算是喝上第一顿奶。

    喝完闹腾,换上新的尿布,没一会闭眼睡觉了。

    这时候,顾芦雪才跟着一起打了个哈欠,嬷嬷默默的把帷幔拉上。

    后院处,丫鬟看着仆人把公鸡攥住脖子,绑上布条。

    天边已然亮了起来,周边人家的鸡叫传过来已似有似无,真是忙活一夜,心平稳落肚里。

    感谢上天保佑,感谢观音菩萨,把所有知道的神仙都感谢了一遍,丫鬟脸上的笑容那么灿烂。

    往后小姐有两个孩子傍身,想想真真是热闹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