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明亮但透着死寂的时空交混处,越来越多代表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的时空通道出现。
透过层层叠叠的敌人,蓝色灵力球在重力作用下如同滚雪球一般,带着愈发速度的冲劲滚向检非薙刀。
视野旋转又旋转,所有的东西在视网膜上只能短暂留下一个残影,又被高速磨成大片大片浑浊的色块。
这不亚于洗衣机滚筒内部的体验让太宰胃里翻江倒海,脸色白了又青,多重杀气锁定让脊背泛起凉意。
灵力球向时空深处在滚动,作为撑起保护罩能量的提供者,没有谁比太宰更能感受到时空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的强大。
如果现在断掉灵力,他会直接变成一滩烂泥,而随葬品就是一地碾成齑粉的刀剑残骸。
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死法。
太宰扯了扯嘴角,连忙锁紧喉咙,免得下一秒吐出来。
身后猩红光大盛,与前方的幽蓝色光交相辉映又不容水火。
太宰余光瞥见今剑紧绷的脸部表情,石榴红的眼睛死死锁定前方的检非薙刀,额角浸出冷汗。
到底是刀剑,该冷静的时候能做到十足的冷静。
其他刃也是如此,一时间,挤成一团的灵力球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
在面临生死境地下,连几秒钟都能被拉长成为永恒。
太宰一边修复不停开裂的灵力罩,间隙喘了口粗气,一边注意前方检非违使的情况。*
汗水滑近了眼睛,眼膜蔓起刺痛,视野有瞬间的模糊,不过下一秒高速的风转瞬带来清晰。
越来越多了。
检非违使开出的时空通道带来的暗蓝色光几乎将那一片时空都染成深入几千米的海底色调,各种刀种落地后严阵以待,空洞的眼眶里如同燃烧来自幽冥的火焰。
他们蓄势待发着什么,像两军交战之前等待敌人先一步行动而他们紧随其后的士兵。
检非违使针对的主要目标不是他们这误入战场的小喽啰。
哈哈,太宰眼神一暗,倒不是因为自己只是顺带的感到被轻视,相反,在这种情况下,被忽视才是上上策。
不过检非违使是他们引来的倒毋庸置疑。
灵力罩再次裂开一条直贯上下的裂口,新生的灵力闻声而动,将裂缝修补。
越深入时空深处,承受的重力越重,再加上无穷无尽的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他的灵力护不住那么多人。
他紧盯已经清晰闪着冷锋的薙刀,通过灵力返回精神上的压力每一秒都在呈几何倍数直线高涨。
死亡已经向他们伸出爪牙。
心跳加速,脉搏变快,呼吸也一并收敛,这和他过去入水上吊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太宰勾起一个疯狂的笑,情绪被高高抛弃,所有的恐惧紧张被压成一条直线抛进燃烧的熔炉中,他现在盘踞在脑海中的感知唯有一样。
那就是活下去!
极度的安静带来极度的嗡鸣,耳膜外似乎是今剑的尖叫,三日月宗近的衣袖换了个位置,风在往里灌,呼呼呼的。
萤丸在大声说要不要把本体置在前面和检非违使硬碰硬。
髭切不紧不慢接了一句:“所以我们已经没救了么?”
三日月宗近被风呼了一嘴,他咬着嘴巴里的头发,喘了口粗气,他的头有些晕,本体也在颤抖。
这里的时空对他有特殊的影响。
新月的眼眸略略转动,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前方大概就是停留的安全平台了。”看了一眼漫天的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三日月宗近流下冷汗,问太宰:“叶藏大人有办法么?”
两双眼睛余光对视,随即错开。
太宰说:“有。”
他的声音被扯出去老远,灵力球已经逼近薙刀刀刃。
冷气直逼太宰,视网膜上,薙刀似乎闪着砍杀事件溯行军留下的红色雾气,像血。
“叮——”
两种不同色调的蓝色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灵力球内的几刃刀剑齐齐撞上前方太宰的后背,隔断太宰的灵力发出脆弱的咔嚓声,薙刀往里深入了一分。
灵力解除。
时空转换器拨动。
蓝色光芒还没有褪去,金色便从中挤出来。
圆阵将界外的阻力隔绝,太宰从面前的薙刀前离开,视线扫过界外,蓝色的阵法重叠在时空转换阵上方,两两卸力,他们还能勉强行动。
见自己的敌人没有死,检非薙刀反应过来挥着本体横劈而过,将太宰他们拦腰截断的企图实现之前,先前紧追在后的时间溯行军齐齐上前。
一振短刀本体被投掷掠空,截断薙刀的本体。
瞬息之间,时空溯行军已经和检非违使混战起来。
“诶哆,时空转换器好像不起作用了。”
髭切点点自己的嘴唇,目光转向三日月宗近:“月亮丸,你的眼睛?”
今剑看过去:“三日月!你的眼睛变红了!?”
浅浅的红色取代明黄色的新月,隐约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眼睛主人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又看了看小天狗担忧的眼神,非但没有觉得安慰,反而暴不耐的情绪占据多数。
这不正常。
太宰的手掌贴近三日月宗近,刀帐太过重要,最安全的保护地就是有着结界的天守阁,所以现在注入灵力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翻滚的戾气被泛凉的灵力安抚下来,三日月宗近微笑着安抚焦躁的今剑。
太宰则继续往时空转换器内拍灵力。
表盘上代表时间与空间的数字跳来跳去,一秒种能变三次。
看来这里的磁场也有问题。
“我们今天要困在这里么?”
太宰低头,对上一双明亮的浅绿色眼睛,有些灰调的白发左右翘起两个小角,被一顶稍大的军帽盖住。
刀帐中,小孩子体型的都是短刀,大太刀都是青年模样,唯有萤丸,作为大太刀是小孩子体型。
“我会见不到国行和国俊吗?”
萤丸瘪瘪嘴,有点委屈和惶惶的样子。
太宰看了两眼萤丸帽子和披风上的刀纹徽章,在大太刀孩子一样的注视中败下阵来。
“不会。会回去的。”
萤丸抽噎一声,睁着一双大眼睛细细凝视着太宰。
“叶藏大人。”
太宰问号。
萤丸扯住太宰的衣角,直白道:“萤丸喜欢你。”
太宰愣住。
很安心,腰侧传来的力道都被无视了个彻底。
他凝着审神者陡然惊慌起来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揶揄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审神者说能回去,他就觉得一顶能回去。
明明在之前他们还相互敌对。
白山吉光慢一拍扯住太宰另一边的衣角,目光认真:“审神者,好。”
帮助乱解开心结,好。
白山吉光目光灼灼。
太宰噎住,避开白山吉光的视线,他摆手:“靠拢。转换器在定位。”
兵器接撞的乒乒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灵力罩上也叮叮作响。
“三日月,你没事吧。”今剑挨在三日月宗近身边,忧心地看着三日月加深的眸色。
后者没有看他,定定看着那些不死心企图突破灵力保护的检非违使。
“时间溯行军在帮助我们?”今剑惊恐地看到几振时间溯行军挡住了向他们劈来的检非违使,某种不妙的感觉让他的声音颤抖。
刀剑男士的职责就是保护历史免于被时间溯行军篡改,往往以敌人姿态相见的时间溯行军在保护他们这个认知让今剑既困惑又惶惶不安。
他扶着三日月进入传送范围,忍不住问:“这是为什么呢?”
小天狗想到三日月宗近在修复室时身体上溢出的黑气,那和时间溯行军身上的黑色雾气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一种猜测掠过心头,撒下庞大的阴影。
“三日月”
“嗯?”三日月宗近垂眸,看清了自家大哥眼底的不安。
如果历史被修改,今剑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
是过去传说中的大太刀,还是现在他目光所及看到的短刀?
这双石榴红的眼睛,让三日月宗近产生了动摇。
“我很多东西都不懂,但是如果是三日月的话,你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有理由的。”
今剑扯着靛蓝的衣袖,将绣在柔软衣料上的新月纹样用入怀中,闷闷道:“三日月殿下,要一路顺风哦。”
“”三日月宗近眸光柔和,“哈哈哈,老爷爷我也有被人安慰的一天呢,稍微有点稀奇。”
今剑认真脸:“毕竟我是大哥。”
三日月宗近:“我和审神者要晚一些返回本丸,大哥,石切丸小狐丸和岩融就拜托你了。”
时空转换器代表定位成功的启动声响起。
太宰和三日月站在圆阵外,静静注视他们。
髭切笑眯眯拉住想要去拽审神者和三日月的白山吉光:“这次返程只有我们哦,沉默丸,回本丸等着吧。”
白山吉光沉默:“我是白山吉光,不是沉默丸。”
髭切:“好哦。”
源氏太刀眉眼弯弯:“叶藏大人,还有三日月殿,愿君武运昌隆。”
萤丸伸手勾住红色的刀穗,将穗子解下来递给太宰,金光映入莹绿色眼中。
“审神者大人,我曾被供奉于阿苏神社,虽然不想物吉贞宗殿有强大的幸运加持,但我也同样会给您带来好运的。”
这根红色的绳结悬在空中,坠落的时候被太宰及时接住。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触碰到掌心的瞬间竟然有种意料之外的温暖和柔软,像是在手中捧了一片轻轻的棉絮。
时空转换器已经将他们传送回了本丸,现在要应对的就是想办法从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的包围圈中逃离,去往那个安全的平台。
以及——
背后传来清脆的皲裂声。
原本低头站着的三日月宗近跪倒在地,仿佛受到重击一样,唇角溢出鲜血。
黑色雾气从他的身体内散溢,如明月皎洁的气质染上几分诡谲阴森。
“转化的速度太快了。”太宰控制着围绕在他们身侧的灵力,让三日月宗近保持着一个被重伤但不会碎刀的程度。
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几步远的溯行军,破烂的布料脏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是宽大的碎布条堪堪挂在森白的手臂白骨上。
对方若有所察,空落落的脊椎骨扭动,带着脑袋一并转过来,幽幽的视线在一众木偶般机械运动的时间溯行军中显出诡异的活人气息。
那是
时间溯行军抬起手,眼眶望向他,手指骨指向一个方向。
那个地方的战斗比起其他地方显得萧索稀疏。
整个战场中唯有哪里像是唯一的出路。
思忖片刻,太宰夺过三日月宗近本体,加固灵力罩,拖着三日月往那个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三日月宗近身上半时间溯行军半刀剑付丧神的异样气息,围在周围的时间溯行军们在他们靠近时无意识的顿住。
他们沉默地注视从身边挤过去的太宰,只燃烧着无名火焰的眼眶里出现人性化的困惑。
天地四周都在挥舞战斗的火焰,随意往前一步,都能猜到还未消散的时间溯行军或者检非违使的肢体或本体。
而此时,他们前进的道路,仿佛被清理过一样,时间溯行军拱卫两侧,在前方形成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尽头是某一个虚空。
指路的那个时间溯行军似乎位于指挥的位置,站在刃群里安静的同同伴一样,向他们投以遥远的注目。
刀剑挥动时裹挟着的千斤力量荡开周围的空间,形成一道看不见的罡风,一圈一圈沿着中心点向外扩散。
太宰不经意掠过被震开的纷飞的残破布条,红蓝两色构筑的暗淡光辉下,他看到一枚灰扑扑的新月。
第82章
三日月宗近。
那个时间溯行军是某一振三日月宗近。
太宰站在时政人员开辟出来的安全平台里,手里握着灵力化作的锁链,锁链尽头是被困得紧紧实实的三日月宗近。
他想着那振还保留着自己部分意识的溯行军三日月,对自己这振感受到桎梏而挣扎嘶吼,暂时失去理智的三日月宗近说:“看来在你之前,也有不少刀剑付丧神想要到达主时空,改变历史。”
改变历史四个字,像一个开关,让三日月挣脱锁链的动作肉眼可见的停顿了一下,那双转变为暗红的眼睛中的无光的神采短暂地回来了一瞬。
只不过短短一瞬,华美的太刀再次失去理智。
他们已经处于主干时空和枝干时空的交接地带,这里天然有一道由无数时空交织构成的重力隔离带。
除了重力,无数本来要前往不同时空合战场的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通过交织的时空来到这里。
巨大的圆形平台由不知名的金属切割而成,边缘因为每时每刻都在遭受时空的绞割,长年累月被化去银白表面,露出其中的青铜色,显得古朴。
脚下踩着的表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现在因为检测出有人停留,符文发着浅浅金光。
既能隔绝这个中间带的重压,还自带视线混淆功能和气息遮蔽的功能,想想就知道时之政府布置这些平台的时候花了多大力气。
他又对三日月说道——明知对方现在听不懂他的话。
“不知道离开这个中间带后你还能不能清醒过来,总之,再捆紧一点吧。”
说着,三日月身体上多出几根灵力锁链。
他的灵力注入三日月宗近的身体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感知到被什么未知存在吞了,或者融入三日月宗近的身体,只是单纯消失了。
“是时空有问题呢。”太宰环视看不到边界的黑暗,在他来的那个方向,红蓝两色交错又分离,只能看到光,看不见任何代表时间溯行军或者检非违使的身影出现。
他们已经远离了交战区,但也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才能离开中间带。
太宰将被风吹到眼前挡住视线的头发拨开,动作却忽然一滞。
风?
他转头,原本空无一人的背后多出来一个时间溯行军,对方正隔着平台自发的保护结界外看着他。
“看样子似乎是找不到方向了,哈哈哈,需要老爷爷为您指路吗?”
时间溯行军枯草一般的头发从高窄的帽子底下支棱出来,像一从乱糟糟没人打理的杂草,遮住了一只眼睛。
与身为刀剑男士时出振服护甲不多不同,被转化为时间溯行军后他们身上的护甲多得像是要把人包裹成一个坚固的茧。
诡异不详的尖角从肩膀和膝盖处伸出来,身后拖着一条森森白骨紧密连接的尾巴,此时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
不知道是衣服装饰还是当真从身体里长出来,不过看那条尾巴灵活摆动的样子,后一种的可能性是板上钉钉了。
这个时间溯行军皱得像树皮一样的脸上因为皮肤紧绷被扯出狰狞的表情而无法变动,与他说话时的轻松语调无法贴合,显出一些诡异感。
“三日月宗近。”太宰轻声说道。
那条白骨尾巴摆动了下,【三日月宗近】哈哈笑了几声,还是用着老爷爷的语调说:“看来我的声音还没有变得那么厉害,审神者大人还能认出我来,幸事幸事哈哈哈。”
太宰的目光从【三日月宗近】胸甲后的两排肋骨上移开,开门见山道:“你怎么回事?”
“为什么在这里还能保持理智?”
“看来审神者大人不需要我给您解释太多。”他的视线凝在太宰身后被困的同振身上,眸光微微闪烁着恶意。
【三日月宗近】坦白道:“我家主人死前将所有灵力赠予我,这才让我得以成为时间溯行军后还能保持自我思考的能力,没有变成凭本能驱使的怪物。”
“啊啊,看到您和同振,就像看到了我和当初的主人一样。”【三日月宗近】站在流转的时空中,包裹他身体的灵力是淡淡的灰色,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萦绕在身侧的属于时间溯行军的堕落气息也让这层灰色更加看不清楚。
【三日月宗近】眼眶内幽幽燃烧的火光摇曳,他怀念的说道:“当初我家主人也和您一样,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愿意随我一同来到这个地方。”
已经转化为时间溯行军形态的太刀长叹一声,不愿意再多说。
太宰也没有追问的意图,他已经从对方话中的叹息猜到那位审神者大概率是死在了后方的战场上。
“离开隔离带的路在哪里?”太宰直白道。
“哈哈哈,看来是需要老爷爷带路了。”
【三日月宗近】一甩尾巴,抬起完全骨化的手掌,五根森森的手指弯了弯。
“来吧,由我这个失败的前人为你们带路吧。”
太宰拖着三日月宗近,沉默地跟在【三日月宗近】身后。
“这是一趟或许无法返回的旅程,审神者大人怎么会答应同振来到这里呢?”前方传来和三日月宗近一样略带老爷爷慈祥意味的嗓音。
“我家审神者愿意随我前来的是因为我是他最喜爱最信任的刀剑,您呢?”
【三日月】微微侧过脸,透过灰黑色的发丝,他的视线好奇又带这些揶揄。
太宰冷淡:“只是为了记录有趣的故事。”
【三日月】表情古怪:“有趣的故事?这可不是有趣的故事,一不小心,整个时之政府都将不复存在。”
千年老刃也有些心思,见太宰不接话,他也不奢求回答,自顾自呵呵笑:“真是一位任性的审神者啊。”
他不清楚自己成为时间溯行军已经多久,只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是刚被转化的时候,他浑浑噩噩,跟随大部队去过很多合战场。
合战场的时光跨越了上千年,很多同伴——过去的同僚,现在的时间溯行军都一一折断,唯有他不知是侥幸还是主人的灵力保护,他一直活到现在。
清醒的住在一具时间溯行军的身体里。
“在隔离带中心,刀剑男士向时间溯行军转化的就不可逆了,你也感知到了吧,灵力无法注入同振的身体。”
“不过不用担心,离开这里后,时空的扭曲力量减弱后,同振大概就能恢复过来了。”
太宰抬眼:“你是在隔离带转化成时间溯行军的?”
【三日月】:“在这里成为时间溯行军,也是在这里暗堕。”
太宰再次沉思,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三日月,从肩膀上长出来的骨刺已经突破了那身华丽的出阵服。
那点灵光一闪像是晚上从湖面跃出水的银鱼一样一闪而逝。
太刀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垂在后面的尾巴刺探一样拐来拐去,似乎是在寻找前面的路。
但他的声音不停:“有一日我突发奇想,如果本灵的我没有与时政签订契约,历史又会怎么样呢?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主人,于是他就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幸好主人是从执法队退休的成员,来到本丸不过几周,唯一的刀剑还是他从暗堕本丸带回来的我,不会让同僚受到失主之痛,大概就是此行最大的幸事了。”
和现在的同僚待得太久,他找不到什么人说话,虽然有时候也会有其他审神者带着自家刃或者单纯只是刀剑付丧神自己只身来到这里,他能和他们说说话,但时间不长,他们都会因为压力或者众多的敌刃死去。
他再次成为这个隔离带唯一清醒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抱歉,稍微有点无聊了呢,忍不住就多说了一下。”
太刀又开始走动,声音也一并飘进太宰的耳朵里。
身后的三日月不安分的扭动,太宰暗自加大灵力输入。
越往前走,三日月就越发狂躁,像是知道再往前,溯行军的自己就要被压制了一样。
“同振挣扎得很凶吗?”
太宰拽了下锁链,灵力的结构碰撞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他垂下眼睫,眼珠下睨,瞧见一小团灵力链条打在他鞋面上。
“就像怕活的虫子在躲避火焰那样。”太宰往前走,链条重新坠回去,他漫不经心的回答。
“哈哈哈,那就正常了,进入主干时空后,检非违使的强度和数量都会更上一层楼,他的本能在叫他躲避危险呢。”
【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说,他忽然一拍脑袋:“啊忘了说了,审神者大人一定要好好控制他啊,在这个地方变成时间溯行军就真的回不去了。”
太刀的声音说到最后变得像风一样轻。
之后两人再次沉默下来,不知道是不是距离主干时空越近,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都没有再出现,四周只有几兆亿时空线**叠时发出的空鸣。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宰再次站到一个平面上,这个平面中心伫立一根科技感十足的石柱,石柱上方投射出一个十余寸的光屏,边缘刻着时之政府的标志。
这里就是穿过隔离带的最后关卡。
“这是时之政府检测主干时空的信号点,他们不相信有审神者或者付丧神能单枪匹马走到这里,所有没有布置指纹一类的锁。”
【三日月】的眼中映照出平台外围充当保护的能量场蓝色的光。
“进去输入灵力,主干时空的坐标就会出现,接下来的一段路我就不便随行了。”
虽然这个平台对审神者不设防,但对时间溯行军还是设置了警报的。
“不进去吗?老爷爷我可是已经让出路了。”
第83章
“嗯?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三日月宗近】嘴角依然翘起,但他与太宰的气氛却微妙的产生了一些怪异。
“时空的扭曲力量是指什么?”太宰说,“刀剑付丧神的暗堕和时空有关?”
鸢色双眸眯起,顺着这个思路将谜题解开。
“是强行扭曲?不对,将付丧神扭转为时间溯行军的前提是暗堕,那么暗堕的前提是什么”
“是诅咒?”太宰语气肯定,“是诅咒吧。”
他想到白兰。
那个以海贝虹为基石构筑的世界,八兆亿平行世界彼此独立,无法穿梭,哪怕有十年后火箭筒,也只是在线性时间上实现短暂交换。
他又想到主时空外彼此交错缠绕的枝干时空。失控之间本该互不干扰,现在却交缠在一起。
“暗堕是穿越时空的诅咒。”太宰望向倥偬的来时路,“那个地方是不同时空的交界,诅咒的力量被具现为重力,所以你才会说在哪里成为时间溯行军就永远变不回刀剑付丧神了。”
“哦呀。”
这本该是【三日月宗近】知晓的事情,甚至应当像过去那样对寥寥到达这里的审神者或者刀剑告知的事情,现在却不自觉遗忘。
他震惊地摸摸嘴角,指腹触碰的皮肤不似过去那般光滑,像一片被榨干所有水分的枯树皮。
空洞的眼睛里透出惆怅和怔愣。
“原来如此”【三日月宗近】苦涩的低语,“看来现在主人留给我的灵力也快要被诅咒茧食完了”
再过不久,他就要彻底成为时间溯行军了。
“我居然忘了将这件事告诉你,果然,就算老爷爷有一颗不服老的心,现在也不得不服从时间的安排了哈哈哈。”【三日月宗近】认命叹气,目光又转向太宰,赞扬道,“不过审神者大人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这些,想来也不必我刻意告知。”
“暗堕的刀剑可能不会成为时间溯行,但成为时间溯行军的刀剑必定是暗堕付丧神。”
“这就是无限制穿越时空的诅咒啊。”
太宰眼神微动。
诅咒吗
眼前突然伸出来一只枯败的手,抬头,是【三日月宗近】
“此番前去,如果带上同振,时政必然会发现主干时空有人闯入,但如果不带上同振,主干时空的检非违使也不是吃素的,审神者大人极有可能一去不复返。”
那只手五指张开,包裹腕骨的甲胄里探出来一点破碎布料,堪堪卡在尺骨和桡骨中间的空隙里。
太宰这才看清了那层薄薄的灰色灵力,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将锁住三日月宗近的锁链递出去,【三日月】还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
“既然不能将他带过去,那就暂时由你看管。”
“都走到这里了,自然是不能空手回去。”太宰睨了一眼【三日月】在那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上识别出担忧的意味。
“至于自保能力,这点我还是有的。”
况且,还能通过幻书将本丸里的刀剑召唤过来。
太宰将挂在腰上的三日月宗近本体解下来塞到【三日月】手里,顺便捏了十来颗灵力球,确保三日月宗近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不会因为灵力匮乏而变成时间溯行军后,他往前走了几步。
平台边缘的光将审神者显得单薄的身影笼罩,太宰走到石柱旁,将灵力输入后,一条红色的线从石柱射入深不见底的时空深处。
【三日月】的声音隔着膜传来:“啊呀,这个路标怪简陋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太宰就忍不住去看,发现那条红线确实很简陋,想想是时之政府出品更简陋了。
太宰跟着红线走,一边走,眉心不自觉皱起来,他回头像后方探了一眼,两个三日月宗近叠在一起变成庞大的一块。
总觉得忘了什么。
他的身体穿透一层薄得几乎感知不到的膜,耳边传来频率很低的嗡鸣声,穿过这层膜后,眼前的昏暗被亮得刺眼的光取代,嗡鸣也变成了树叶簌簌的声音,夹杂几声悠扬的鸟叫。
黑白噪点散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不宽的小河,视线穿过莫约一公里的草地,一座巍峨的城池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主时空。
太宰将时政出品的语言中枢系统扣在耳骨上,藏在发丝中,然后朝着不远处的管道走去。
时空定位装置在这里无法使用,通讯器的信号格子也被打上一个红色的×。
看来在主时空内行动需要特殊的时空转换器和通讯。
比较庆幸的是语言中枢系统还能使用,不至于让古语言和现代语言产生太厚的壁障。
“老爷爷。”太宰叫住泥土路面上一个背背篓的老者,脸上扬起温和亲切的笑。
随便扯了一个旅者的身份,有礼不疏漏的旁敲侧击前方的城池叫什么。
原谅他对于霓虹历史确实一窍不通,毕竟管理港口黑手党对他来说只需要松弛有度的智谋和把握得当的御下手段,不需要那些繁杂的历史。
老人警惕地张开快要垂落到下眼睑的眼皮,浑浊的眼珠转了两下,视线莫名锐利,像一把开刃的刀。
“前面,那是平安京。”
“你要进城?”老人捋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说道,“前段时间还能进,现在恐怕进不去了。”
正当太宰考虑动用非常手段的时候,老者却慢悠悠从衣袖里掏出什么东西,啪一下敲中他的脑袋,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想进去,我也不是不能带着你。”
敲他脑袋的是一把白色的折扇,纸做的,扇骨的制料轻便,打起来并不痛,就是看起来很贵,不符合眼前这个老人家粗劣的穿着。
对方笑眯眯道:“要考虑吗?异世界的客人?”
身份就这么被直白的戳穿,太宰脸色如常,只是那双倒映出一点粘稠黑暗的眼珠转动,贴附着一种令人心底寒气直冒的亮意将视线凝在老者身上。
刚才的一瞬间,他心底掠过十几种解决方案,最后在视线对上老者的眼睛时,所有预案都烟消云散。
“您是?”
老者微微一笑,洁白的纸扇展开,优雅地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原野上的草叶无风自动,路面的尘土被卷起散开,石子骨碌碌滚到脚边。
属于老人的模样被融化,苍老布满皱纹的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细腻白皙的皮肤。
一双狭长似狐狸的眼睛出现,浅蓝色的眸子里乍一看莹满温柔的神色,回过神却由衷感到悚然。
青年骨节根根分明的手上,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符篆。
“变形符,能根据其上的文字变为对应的形象,不过这个符篆级别较高,一般人可画不出来。”
青年手腕转动,将符面展开,朱砂绘制的符文随着效果的消失变成灰色。
狐狸眼青年眯起眼睛,语气带着笑和傲气:“而且这是一次性用品,难上加难。”
平安京,狐狸眼,付丧神,还有一身类似巫女的服装。
指向稍微有点明显。
青年将折扇合拢,脊背挺直,矜贵出尘的气息环绕在身侧。
“我是阴阳师,安倍晴明。”
第84章
平安京不愧为在现代霓虹人想象的那样繁华昌盛。即便从城外远探,饱经风霜的城墙上布满细密的由雨水冲刷后的沟壑,穿甲戴胄的士兵手握长枪或腰挂刀剑,层层看护。
各处都在说明眼下某种异样造成的戒备森严的情况。
然而随着安倍晴明带着太宰在守卫敬畏、惊讶、羡慕等包含各种情绪的注视下悠然进城,穿过不长但厚重的城洞。
街市上各种叫卖声自然带来繁荣的烟火气,太宰看着,感知到的事与城外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寂静完全不同的景象。
平安京内的居民似乎完全不在意外界的风吹草动。
是有意隐瞒?
安倍晴明给出了答案。
“大家都相当信任阴阳寮的大家呢。”
扇面边缘洒满的细碎金沙在阴暗的天空下闪着亮光,那双与常人黑色或深棕色的瞳色不一样的天蓝色双眼在折扇上方露出。
像是淘金人用筛子筛出金沙后,在金沙里陡然显现的蓝宝石。
安倍晴明含笑看着太宰,他的性格不似他穿着那样严肃,一路走来驱使纸式神在路上推泥巴球,推到城门已经有篮球大小,被他一脚踢出去老远。
由此可见,安倍晴明本人的性格是带着点少年的意气与跳脱的。
眼下,安倍晴明说着话,隔着纸扇视线歪斜擦过太宰的身侧,对不知道什么人眨眼睛,那股少年人的风流倜傥随着他的眼角眉梢飞出去。
因为安倍晴明一身阴阳寮制式的狩衣偷偷摸摸斜眼打量的城民发出压抑的惊呼。
一个小女孩举着一束花冲过来,把花递给安倍清明后又急匆匆冲进人群里。
安倍晴明握着困在一起的花束,证明什么一样,对太宰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他明知故问地问:“你知道刚才那个小女孩对我说了什么吗?”
不等太宰回答,他自顾自说道:“是感谢。”
“虽然是感谢阴阳寮所有人的,不过等我打败那些妖怪后,就会单独送给我了。”
太宰的视线落到青年身上:“妖怪?”
主干时空有妖怪?那为什么没有延伸到枝干时空?
安倍晴明用花在鼻子底下扫来扫去:“几天天出现的浑身散逸出黑气的士兵?”他拧眉,“长相看不清楚,但是他们身上的邪气非常惊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安倍晴明转过头看向太宰,视线中暗含打量和狐疑。
“你知道那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么?”他冷不丁问。
他曾在研究一门秘术的时候看到了未来,虽然只是不经意视线掠过了未来的片段,但他的双眼还是被灼烧,作为警告又或者是惩罚,修养了大半年才重见阳光。
在未来的景象中,他看到了一个黑发青年,一双暗沉的鸢眼,而此人,正是眼前的太宰治。
沉静的天蓝双眸弯起,大概是这个时代都蒙着一层灰色滤镜,安*倍晴明的双眼也雾蒙蒙的,他一瞬不瞬注视太宰。
此时他们已行至阴阳寮外,五米间一格贴有符篆的墙篱静静伫立在前方,墙内的竹林摇摇晃晃,吱呀作响。
对于这个问题,太宰搬出老说辞。
“只是一个习惯于记录所见所闻的旅者罢了。”
安倍晴明知道太宰有所隐瞒,太宰知道安倍晴明知道他有所隐瞒,风卷起地上的竹叶,两个心知肚明的家伙面露一致的微笑,跨进阴阳寮的结界。
合上房间门,安倍晴明拉下脸上亲和的笑,半躺在榻榻米上,折扇遮住下半张脸。
竹林的阴影投射到安倍晴明身后合上的窗户上,青年一身阴阳师白色狩衣,影子爬上衣角,前后皆是晦涩的暗影,而端坐的青年却神情自然,仿佛流影不过尔尔。
折扇后的狐狸眼似笑非笑,此时的安倍晴明更加贴合传说中狐妖之子的形象。
“阴阳寮的诸位现在都在皇居戒备,此地想来也没有比我更强的阴阳师。”
几个纸式神顺着桌腿爬上的桌面,两个抱着茶壶,两个翻开倒扣的茶杯,合力倒出两杯热茶。
另有几个纸人飞到四面墙边,隐入墙体不见。
“热茶解渴,结界防止小人耳目,如此,不来和我聊一聊么?异常之人。”
安倍晴明端起一杯茶递给太宰,悬空的茶杯在接近一分钟的间隔后,另一只手才伸过来把它拿走。
“传说中的大阴阳师在阴阳寮似乎也不受欢迎。刚才偷看我们的是你的师兄师弟?仇敌?”
“嫉妒我的人吧。”思索片刻,安倍晴明道,“不管是谁,总之一定是比我才能低的无关紧要之辈,无需投注注意力。”
“倒是你,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带不来什么好事情。”
那个未来也只看到了太宰的影子,没有其他预警,安倍晴明不得不猜测对方来这里的目的。
旅人?半分真半分假罢了,刚才作罢只是为了避免外人窥伺。
后世大名鼎鼎的阴阳师现在应该正处在向贺茂忠行和贺茂保宪父子求学,名声不显的时段。
热气模糊视线,安倍晴明的身影被虚化,但存在感却因此更加强烈。
隔着不清晰的雾气,太宰对上那双透彻的蓝色眼睛,暗自叹气。
虽然是求学版本的安倍晴明,但依然是那个历史上天资聪颖,博学众采的大阴阳师。
不好糊弄。
但太宰也不觉得自己就没有糊弄的本事。
三分真七分假四舍五入一下怎么就不算真话呢?
“我只是一个旅者,至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歪头故作思考,“大概就是能将写下来的文字变成真实的存在?这也算让我无趣的人生多了一些趣味性。”
安倍晴明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打湿手背。
“这可不是让你的人生变得有趣的能力。”安倍晴明用手帕擦拭手背上的水渍,语气意味不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可不是让你的人生变得有趣的能力,要是被心怀不轨之人发现,你会因此丢掉性命。”
以为太宰会因此惧怕,哪想到对方确是双手交握置于心口,一脸期待地说:“死亡吗?那真是太好了!”
安倍晴明:“?”
安倍晴明擦手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太宰的眼神怪异。
在光线不足的室内,太宰的周围却仿佛多出来成片成片自带光芒的樱花。这些樱花一边旋转,一边飘花瓣,奇异得很。
安倍晴明看着飘到自己面前的粉色花瓣,止言又欲。
“这也是你的能力之一?”
太宰:“?”
“什么?”
“不,没什么。”稍显散漫的坐姿收住,随着腰背挺直,双肩下沉,安倍晴明也显得正襟危坐起来。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太宰,后者回以一个轻飘飘的微笑。
太宰将随身携带的笔纸放到身前,当做自己说的话的证据。
“听闻著名刀匠三条宗近大人锻造了一振天下最美之剑,相传其刀刃之上印有新月纹样,故命名为‘三日月宗近’”太宰微笑。
“但无论多么美丽的事物,终究只是他人口口传颂,百闻不如一见,所以我到京都来,只是想要见一见这振天下最美之剑。”
话说得很诚恳,但安倍晴明神色狐疑,显然处于将信将疑的判断中。
桌子上的小纸人围着茶壶坐了一圈,其中一个动作人性化地打了个哈切,一个抬手,把安倍清明疑虑的时间给一起拍走了。
“三条宗近大人现在应该在皇居内,你见不到。”安倍晴明慢悠悠道,脸上倏然扬起一个笑,他上半身前倾,靠近太宰。
“我在你身上察觉到了和那些怪物一样的气息。”
“你告诉我你和那些怪物是什么关系,我就带你去见三条宗近,怎么样?”
不愧是狐妖之子,变脸术一绝。
太宰敛眉,视线瞥到一边,不再看凑近的青年堪称灿烂的笑脸。
历史记载的安倍晴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倒不如说,不要用那个世界的历史来对标现在的历史。
想通后,太宰又把视线从远处移回安倍晴明身上,大概是他刚才走神的时间有些长,青年重新坐回去,半撑着脑袋,小口抿茶,眸光有些涣散,似是在走神。
虽然说这里是主干时空,这个时空的任何一丝变动都会影响次要的时空,但他的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本就是两个力量体系,历史或许会有所不同。
在他的世界,虽然因为从没刻意了解而对安倍晴明的认识显得单薄,但将这位大阴阳师塑造成反派的动漫电视剧并不少。
茶杯里的茶水被饮尽,只余下杯底的一滴半点影影绰绰倒映出太宰的一只眼睛。
他推开杯子,婉拒了安倍晴明的提议:“暂且不用,现在京都内不是出现了奇怪的怪物吗?三条宗近大人想来也应该被保护着避难去了,推迟见面无可厚非。”
“今日与安倍大人相谈甚欢。”太宰眨了下眼睛,透过侧面的窗户缝隙望了一眼外面阴暗的天色,“我们明日再见吧,现在去找旅店应当来得及。”
“几日前阴阳寮已经派人贴出告示,让城民早日闭门谢客,这个点的旅店大多关门,开张的也是一些黑店,如果不介意,今晚可以在阴阳寮暂住一晚。”
安倍晴明说:“我这个院子还有几间空房,打扫一下也能勉强住人。”
太宰原计划等着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出现——两者出现的原因一目了然,唯有一点让人困惑——在他之前,有谁率先进入了主干时空?
他和那群不知名的来客有一样的,改变历史的目的。
油灯照亮空旷的房间一角,房门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振刀鞘上嵌有宝石的刀剑,太宰就站在这振刀面前。
离开阴阳寮后,他会现在集市上购买一振趁手的武器,可能是容易近身的短刀匕首,也有可能是大范围攻击的薙刀太刀。
这些打铁铺子里随手打造出来的粗糙的刀剑绝无可能斩断时间溯行军,更遑论检非违使,但太宰只需要一个趁手的灵力载体而已。
眼下他留宿在安倍晴明的小院中,而伶俐载体也找到了更好的。
随着拔出墙面上挂着的刀剑,银白的雪光在昏暗中投下一抹冷色。
他会等着时间受行军出现,然后亲自出手解决它们,以此得到由头进入皇居,接近三条宗近——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还以为会费些时间,但没想到理由来得这么快。
随着灵力的注入,原本无光的刀剑霎时变得神采奕奕,未开刃的刀锋也隐隐有流光闪现。
刀声嗡鸣,似是在响应太宰的灵力,甚至表现出急不可耐之态。
房间外有疾风席卷而过,窗户上的避风纸随之震动。
无需去看,无需去听,只需要随着一个念头。
就是现在。
太宰反手向身后挥出一刀。
高举起本体的时间塑行军被拦腰折断,腰腹被挥散的中空让它无法保持动作,在惯性作用下上半身直直摔出去,本体连同化形的身体一并消散。
冷风从洞开的大门处灌进来,吹开了太宰遮住眼睛的刘海,他抬眸,直直望向门外蓄势待发的敌人。
第85章
主干时空的时空壁深厚,时空的压力他也有所体会,那道隔离层,仅仅是外层就已经和中原中也开启污浊时手搓出来的黑洞的压力相互持平,更别说深入。
加之这里关乎所有枝干时空历史走向,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数兆亿时空历史的混乱。
这里出现最多的应该是检非违使,而非时间溯行军。
这些溯行军是刀剑男士暗堕,在暗堕中再次被时空扭曲的产物,他们对改变历史有着强烈的执念,于是往返历史节点数个战场,只为了完成心中的执念。
如果是时间溯行军是刀剑男士对改变历史的执念产物。
那么执意维护历史的检非违使呢?
你们的前身是时空自我保护的产品,还是对保护历史持有执念,以至于被时空捕捉扭曲成为检非违使的刀剑男士呢?
薙刀推开空气,一道冷风似乎夹着刀片在视野左边袭来。
太宰全身肌肉紧绷,右手持刀砍断右边的太刀,顺势将身体扭到包围圈的一个缺口处,堪堪躲过敌薙刀的攻击。
银亮的刀辉在他的眼中拉出一条冷冽的白弧线,被拉扯至眼前的发丝被斩断,脱离主体后向四周飞散开去。
更多冷冽的光反射出微弱的烛火和月光,在一片猩红和清白的夜色中,数振如同碎玻璃的刀光向上拱卫,呈现一张罗网之势。
这张网在太宰眼中下落,越靠近,网上的空隙和针刺越发清晰可见。
然而比时间溯行军本体构成的杀戮之网更加快的是太宰用灵力拉出的网。
一道网在太宰身前,一张网在溯行军头顶。
蓝白色的网格中,太宰扬起一个冰凉的笑。
他冲着近在咫尺的敌短微笑:“再见。”
下一秒,两张网重合在一起,被包囊其中的时间溯行军被均匀切割成碎块,血沫弥漫在空气里,触感有点像清早湿润的雾气。
距离这批时间溯行军抵达他的住所,不过短短五分钟。
通讯器无法使用,但记时功能还在。
太宰借着残余的烛火看了一眼时间,耳边传来玄妙的絮语,似乎是顺着空气越过墙壁传到这里来的。
是安倍晴明。
他转身环顾四周,暗中幽幽亮起几盏冥火,被杀意锁定的感觉激起背后一些被汗水润湿的汗毛。
时间溯行军还在向这里靠近。
一边状似思考,实则在寻找出路时灵力场外放,一刀一个企图袭击他的敌短。
一边眼观八方耳听四面,注意到从开辟出来的时空隧道里的溯行军中只有部分到达他这里,还有一些则绕过他直奔安倍晴明。
其他的,散成几支部队去往不同的方向。
根据本丸出阵时的录像,溯行军往往会避开刀剑男士在的时空,毕竟一个审神者手下那么多时空,全刀帐本丸也不过一百八十三振,无法照顾到所有重要历史节点。
在守护历史方面,只能根据时空波动来判断溯行军位置的本丸处于劣势。
刀剑撞击敌刀传来的震颤传导到手上,让并没有多花心思锻炼体能的太宰忍不住手腕颤抖,指尖发麻。
属于安倍晴明的灵力扩散,将前赴后继的溯行军震碎,无数朱砂绘写的符篆浮在空中,各自发挥自己的作用。
安倍晴明也是重要人物,是溯行军的目标,大概也知道大阴阳师的强大,溯行军被他集火了。
太宰踏入安倍晴明小院的脚步一转,旋到一边,穿过另一侧的青石路,踩着假山水的石头翻出了阴阳寮。
双脚落地,一片小小的被烧黑的符纸从脚下飘起来。
几振敌短藏在一边虎视眈眈,太宰目不斜视,挥着手中刀剑将其一一斩断,清拔的身影没入昏暗的街巷。
平安京的平面图以皇居为中心,其余建筑呈圆环状向周围扩散,两条主干道十字交叉横穿皇居,其余的支道也纷纷直达皇居。
现在要做的只是往前走,而且速度要快。
时间溯行军成堆出现,检非违使不久就会紧随而来。
到时候他这个历史异物被清理掉也是理所当然的。
“被看似在乱刀之下,全身使黏糊糊的血就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了,要是身体还碎成几块,甚至是变成一滩烂泥”
太宰喘了一口气,前面没有合拢的窗户吱呀一声关闭得严丝合缝,他刚才看到一双孩子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镭钵街,森鸥外之前的先代首领,因为一个红发孩子弄脏爱车便下令将横滨所有红发的孩子杀死。
那是一场让扭曲者狂欢,亲友爱人落泪的悲剧。
千疮百孔的尸体似乎出没于每一个隐秘的角落,那是被大面积扫射才会出现的伤口,有些甚至连男女都无法辨认更别说样貌,与被乱刀剁成肉泥相比也不遑多让。
“哈哈哈哈,我可不想要那样的死法,一点也不符合我的自杀美学。”
“说不定还会被那只可恶的蛞蝓嘲笑”
太宰走过那扇紧闭的窗户,细微的呼吸声在静得似无人之境的现在很是显眼,至少凝神细听,甚至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啜泣。
“哭得太大声的话,会被那些怪物发现的哦。”
历史自我的修正里只是让异常正常化,但并不会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而时间溯行军向来不会估计普通人的死伤,尽最大程度歪曲历史——像现在对多个生活在平安京的历史人物进行大军压境式的突击。
要是现在死去,就是真的死去了。
那扇窗户里的声音霎时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从道路尽头卷过来的风遮住了窗户里的呼吸声。
太宰一步接着一步,将灵力灌入从阴阳寮里顺出来的刀剑里。
街边的灯笼里的烛火全部熄灭,但是没关系。
黑暗中传来一声细小尖利,仿佛耳鸣的嗡鸣,冰凉的耳尖微动,静谧中浮动的杀机被捕捉,他挥刀斩断一振偷袭的敌刀。
发丝下的被夜色晕染得更加暗沉的双眼沉沉望着破碎的敌刀来时的街道深处,尽头就是皇居,那里火光闪烁。
远远望去,皇居上空的阴云旋转着,散发出时空门开启时特有的扭曲气息。
检非违使就要到了。
太宰敛声屏息,根据先前斩杀的时间溯行军的来时路,一路逆推敌军到富丽辉煌的皇居。
这里的时间溯行军数量远超阴阳寮。
虽然平安京确实有不少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物,但其质量还不足以让溯行军疯狂围攻。
这些溯行军简直就像在为什么人打掩护一样。
太宰一凛,从混战中抓出一个露出颓势的阴阳师,后者满脸黑灰,惊骇地望着他。
“三条宗近大人在哪里?”
阴阳师的脸色一变,目光变得凶狠警惕起来。
似乎从对方的态度里察觉什么,太宰顿了下,将那把刀举起来,理所当然道:“奉安倍晴明大人的命令,前去保护三条宗近大人。”
阴阳寮里的物品,当然不是烂大街的存在。
阴阳师不认识这振刀是不是安倍晴明的,但能认出这把刀出自阴阳寮。
他松口气,旋即在溯行军的突击下神经重新绷紧,连带语气也绷直。
将三条宗近所在地点告诉太宰后,阴阳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太宰手中不同于死物的充盈灵力的刀剑。
眉宇间纠结之色一闪而过。
“天下最美之剑【三日月宗近】已经诞生付丧神,这些怪物恐怕是冲着【三日月宗近】去的。”
不知姓名的黑发青年向他道了谢,便踩着满地还未消散的怪物尸体按照他说的方向离开了。
“那振刀,诞生了灵么?”阴阳师的目光还停留在太宰离开的地方,滚滚黑烟遮住了天上的月光,他被呛得猛咳几下,脑子清明些许。
回想方才看到的那振几乎每个没有人居住的阴阳寮房间里都会挂上的装饰刀剑,刀锋凌冽的模样,包裹着浓郁的灵力,分明是付丧神诞生的前兆。
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阴阳师的所思所想自然是传不到太宰耳朵里,临时找到的一次性用刀极大可能在自己灵力灌输下诞生付丧神这件事太宰也不知晓。
越往深处走,遇到的时间溯行军越多,像夏天的蚊子或者苍蝇,嗡嗡嗡响个不停,杀死一个紧接着又来一个。
灵力也已经使用得即将见底。
太宰咬牙,半眯着眼在昏黑中寻找一个标志。
脚下这时踩到一块烧焦半边的牌匾,礼桂宫三个字映入眼帘。
再往前就是三条宗近的暂居之地。
用作景饰的花草长势喜人,似乎只要天明,日光抵达就能争相绽放。
往里走,溯行军的数量肉眼可见变得稀少。
他想到之前的猜测,有一个人,或者几个刃,比他更早到达这个时空。
天边陡然划过几道闪电,照亮天空一角,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面,清脆的响声穿过门扉被太宰听到。
三日月宗近的气息就与他隔着一扇紧闭的大门。
太宰推开门。
“你也是来找我的?”
站在庭院中央的男人侧过头,金色流苏发穗微微晃动,若隐若现的阴影中,对方眼中的两弯弦月溢出清辉。
这个时候的三日月宗近被锻造出来不久,他的自称也还是“我”,语气里也没有那股横秋老气,口头禅还不是“老爷爷”。
天下最美之剑的付丧神这个时候美得锋芒毕露,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的美灼伤眼睛。
太宰定定神,在三日月宗近脚边发现几片闪着微光的碎片。
加州清光长期担任近侍,所以太宰对他的本体还算熟悉。
长度不知,刀体碎裂无法辨认,但那枚接近金色的刀镡他认得清楚。
这振碎刀是加州清光。
“你在找他吗?”三日月宗近好奇地盯着太宰,“他的名字是加州清光,和我一样,是刀剑的付丧神。”
太宰:“他告诉了你什么?”
三日月宗近没有隐瞒的必要,他笑道:“加州让我不要和一个名为‘时之政府’的组织签订契约。”
风姿卓越的刀剑付丧神慢悠悠地说:“他说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组织我签下契约,改变历史。”
“刀剑男士的职责不就是守护历史吗?”
轻轻的叹息散在空气里,三日月宗近含着月光的双眼看向地上的碎片,清浅的神性显露。
“加州是个好孩子啊。”
明明不需要说出真相,但还是将最后的选择权交给他。
真是温柔的刀剑啊。
三日月宗近:“所以你就是加州口中说的审神者?那么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你们要来到这里,阻止我。”
“时之政府监察不力,导致品行不端的审神者虐待残害刀剑分灵,政府内部权力分割严重,世家林立,相互制衡包庇下属失格审神者的罪行。”
三日月宗近嘴边的笑淡了。
太宰继续说道:“后来时之政府改革,情况好了不少,但害虫终究是无法全部除尽。”
无主本丸需要在万屋交换灵力球以供自己维持形体,这本就是一个带来暴利的漏洞。
更别说还有不停出阵沾染上的属于时空的诅咒。
“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有隐情。”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凝视着太宰皱起来的眉,语气带着薄薄的凉意,“所以那些隐情是什么呢?”
太宰:“守护历史需要刀剑男士穿越时空去往历史节点,而时空带有诅咒的力量,只是这份诅咒的来源暂时还不清楚。”
然而心中已经有猜测,怀疑对象直指某个自称为历史保护机构的组织。
大致将刀剑男士与溯行军和检非违使三者间的猜测告诉三日月宗近,太宰便不再去关注沉思中的付丧神。
已经有一队检非违使降临在皇居另一边,这般惊天动地的大动静,不出差错,时之政府的人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算好大致离开的时间,太宰问三日月宗近:“你的意愿?”
三日月宗近在拾捡加州清光的碎片,他将残片兜进用袖子折起来的简易兜子里,最后将刀镡捡起,然后回房间找出来一个布袋。
付丧神将装有碎片的布袋塞到太宰手里。
“这不是我的刀。”太宰诧异。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道:“这不是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刀。”
见太宰默默手下布袋,三日月宗近唇边的笑意加深,说起了先前的话题,战火的硝烟已经弥漫到这里,他需要尽快给一个回答。
不过他也不想在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拒绝一个可能性的未来。
“时之政府,听起来比京都有意思得多,要是今剑的话,一定回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吧。”
三日月宗近笑意盈盈的说完,做出邀请的手势:“请回吧,这位审神者。”
“现在的时代对我而言是进行时,你和加州所说的那些事情,我还没有经历过,如果少了这些磨炼,对作为刀剑的我来说,还是有些缺憾。”
太宰:“会让刀锋变得不锋利?”
三日月颔首:“是的。”
“既然这样,我也只能等你变得锋利了再来找你了。”
庭院中的明月目送审神者离去,他轻声说道:“我期待那天的到来。”-
察觉主时空的异动,时之政府第一时间封锁了所有设置在主时空外围的停留平台,开启平台上的远程监控网络,并派遣执法队前往进入主时空。
“这次又是那个本丸的审神者不知死活进去主时空了?”
密密麻麻的光屏在封闭的黑暗中闪着光,每一块屏幕上都是停留平台上的景象。
坐在下方的工作人员揉着酸涩的眼睛抱怨:“拜托了放过我们这些可怜的公务员吧,时不时就有几个人跑进去,是明摆着要改变历史了吗?真是的,明明是审神者吧。”
一杯咖啡从旁边递过去,同事有气无力地接话。
“上次是一振压切长谷部吧?”
“还有一期一振。”
“他们两个能扛过隔离带的压力还真的蛮震撼的,虽然刚踏上平台就碎了。”
“啊啊啊啊以前只是小打小闹,现在居然招来了这么多溯行军和检非违使,到底有多少人进去了啊?!”
工作人员抓狂。
另一道威严的声音跟在他的话后面响起。
时之政府重建后的前执法队成员现时之政府总长,烈焰。
房间内顿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将k0024372坐标的记录调出来。”
工作人员如梦初醒,一边连声应道,一边手忙脚乱的将这个坐标的监控调出来。
一黑一蓝两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然而还不等他们仔细辨认,屏幕突然爆出火花,所有影像化作一片刺耳的雪花。
烈焰咧开嘴,灵力具现化的火焰环绕在他身侧,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极点的冰块。
“现在,让剩下的执法队成员去把那几个家伙抓回来。”
他不允许有人随意破坏时空的稳定性。
于此同时,所有审神者的通讯器上都出现了时之政府的紧急公告。
“检测到不明入侵者在时空内逃窜,为维护时空的稳定性,望诸位审神者斟酌出阵,发现目标及时联系执法队成员”
“啊呀,你们这是被通缉了吧。”【三日月宗近】笑嘻嘻。
醒过来就发现被一个溯行军抗在肩膀上在时空间隙里飞窜的三日月宗近干笑,艰难抬手挥散飘到眼前的黑气。
与黑气接触到的刹那,滋滋声响起,像是在铁板上上油煎肉,这个认识让三日月的手些微的一窒。
“原来灵力压制我身体内的暗堕气息的时候是这样的么?万幸没有把老头子我腐蚀掉吗哈哈哈哈。”
魔性的笑声在时空间隙里拉得老长,直到肚子上被顶了一下,三日月yue了一声。
【三日月宗近】眼睛冒火,令刃不寒而栗,他阴恻恻地看向三日月宗近,温柔提醒:“时空有黏着性,无形的笑声也会被短时间留在哪里,你想被人发现闯进主时空的刃是一振‘三日月宗近’吗?”
“虽然如此,但你也是‘三日月宗近’吧,况且就算被拍到,也只会认为是两振时间溯行军。时之政府的人巴不得捂紧刀剑暗堕有可能转化成时间溯行军这件事,又怎么会公开指认我是三日月宗近?”
“况且我当时还是半付丧神半溯行军的形态,这样子就更不可能公布于世,你说呢?叶藏大人?”
太宰没有回答,转头对【三日月宗近】说:“你该回去了。”
“时之政府派出了执法队,这片辖区的审神者也会很快赶来,再不跑,你就得碎在这里。”
“那这段让刃愉快的旅行只能在这里落下帷幕了。”
毫不留情将三日月宗近扔下去,后者挤在不同时空的斥力之间,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审神者可以来找我寻求帮助。”说完,【三日月宗近】微笑颔首,踩着四溢的黑气转身离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三日月宗近】离开前看向太宰的眼神,颇有些值得揣摩的深长意味。
“这里的气息驳杂,我恐怕无法为您提供帮助。”三日月无奈地说,“后面只能希望叶藏大人带着我一同逃离了。”
大概看出太宰不会轻易放弃他,三日月索性安安稳稳躺在由灵力织成的网里,时不时发挥自己不高的侦查值警惕四周。
总的来说配合得还算默契。
不过——
“叶藏大人,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太宰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他算是知道了,本丸内的一群刀子精,总能有各种手段——无意的,故意的,让他高冷的表情绷不住。
“前面有灵力波动。”
老爷爷诧异:“没有感觉到呢。”
太宰闭目:“我们的灵力通过时空的震动撞到了一起,现在,他们正朝着我们的方向赶来。”
说赶来简直礼貌,根据灵力的反馈,对面暂时不知道具体数字的人简直就和闻到肉的狗一样,疯狂地踩着灵力等各种工具朝他们飞奔。
三日月的惊叹像个冷笑话:“时之政府招揽的审神者质量总体上还是过关的哈哈哈哈。”
太宰:“”
三日月浑身放松地抓网格:“我们现在该往那个地方跑?”
反正审神者很强,三日月理所当然地摆烂,当个啥也不知道,只会坐在走廊上穿着自己的老头毛衣喝茶,偶尔逃番的老头子。
看来本丸确实来了一位值得效忠的好审神者。
“叶藏大人,有长期任职的打算吗?”
“没有。”太宰果断回答。
任职?怎么可能长期任职,先不说他还要穿行多少世界,就算最后安顿下来,他就算吃超级辣咖喱,从五栋大楼楼顶跳下去!他也不会接手这群麻烦的家伙的。
像狗一样黏黏糊糊的,变成人居然还不过一两年,人类世界的各种常识他们需要花很多时间去适应,去学习。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他注定走不到尽头。
世界重建以后,他会将独属于这个世界的幻书里的文字擦除。
“那群孩子很喜欢您,今剑也是,所以这次能稍微待得长久一些么?”
三日月打亲情牌,失败。
太宰似笑非笑:“你与我的交易里并不包含这条。”
“三日月宗近,不要试图左右我的决定。”太宰冷声警告。
三日月宗近掩在衣袖下的手指蜷了蜷,白净的脸上露出一个顺从的笑。
他们的踪迹已经暴露在管理这片时空的审神者眼中,无法硬闯出去。
做出判断,太宰果断掏出钥匙,拧开通向迷宫图书馆的大门。
灵力感知猝然中断,追击太宰的少女审神者错愕。
耳麦里传来朋友的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少女扩大灵力笼罩范围,依然没有找到那股灵力,她愣愣道:“露叶,那个家伙消失了。”
跟着一起来的几位同伴叽叽喳喳说个不同,唯有少女打了个寒颤,她哭丧着脸对耳麦那边的露叶说:“这些时空不会要吃人吧?刚才还能感知到,结果眨眼就消失了。”
“半夜不要看带有恐怖元素的科幻片。”
露叶无语凝噎,扶额:“总之,你先回总部,对方或许有特殊的隐匿和潜逃方法,不要恋战。”
深深叹了口气,露叶揉着胀痛的太阳穴,瘫倒在椅背上,双眼无神。
“主君,下午茶要咖啡还是红茶?”戴着眼罩的太刀金瞳专注地询问。
“要绿茶。”露叶比划几下,发出想要的声音,“还有光忠你新捣鼓出来的葵花饼,我要吃。”
“葵花饼么正好,那位大人本丸里的同振昨天才和小贞一起送来了很多向日葵,分给不同刀派后还剩下一点,刚好够做材料。”
那位大人,正是时政审神者论坛里的youknowwho,在一年前时间溯行军袭击总部时,靠个人灵力阻挡千军万马的新人审神者。
想到太宰的强大在审神者内部流传,甚至有越传越邪乎的趋势,露叶忍不住翘起唇角。
虽然只是半路接手一个暗堕本丸,但最后却因为审神者,整个本丸在数个强大本丸的包围下脱颖而出,名气大躁。
审神者实力强劲,刀剑摆脱暗堕效忠新主。
这是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共同享有的荣誉,最后却以审神者消失作为谢幕。
脑海里再次回忆起黑发青年挺立在灵力潮中挥斥方遒的风发模样,露叶丧气。
“要是那家伙在的话估计这种事很快就解决了吧。”
该死,危机关头,想念的不是好友,而是那颗聪明绝顶的外置大脑。
此时进入迷宫图书馆的太宰打了个喷嚏,手不受控制地摸了摸头顶,手心的触感是浓密的头发的触感。
反应过来自己在感慨什么的*太宰:“”
森、森先生的秃头诅咒!?
太宰大惊失色。
“那是书?”三日月老爷爷的声音夹杂着哈哈哈的笑声传来。
蓝发青年指着悬浮在天顶的两本书,疑惑微笑。
“飘在空气里的书,哈哈哈老爷爷还是第一次见呢。而且这里是图书馆吧?怎么只有两本书?”
太宰死亡视线,扯着嘴角:“不该问的就憋在心里。”
三日月还是笑:“啊呀,叶藏大人比我们第一次见的时候开朗了许多,看来离开的一年里确实遇到了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
太宰神情一窒,冷淡道:“回去吧。”
通过迷宫图书馆直接定位到本丸天守阁,比和那些审神者硬碰硬便利得多,唯一的弊端大概就是被三日月宗近这振千年老刃知晓。
三日月似有所感,弯着眼睛看着太宰的背影:“嘛,这里的一切我都会保密的,毕竟我身体里的灵力属于叶藏大人,涉及到我的性命,理应万分小心。”
太宰冷嘲:“我还以为你不怕死。”
三日月:“哈哈哈,比叶藏大人更惜命一点。虽然自称老头子,但我是天下最美之剑可是毋庸置疑的哟。”
自知自己的珍贵,所以爱惜自己的身体,连同生命。
太宰在门口站住脚,嗤笑:“不过只是一振刀剑。”
钢铁铸就的心腔,虽然借由审神者的灵力拥有形体,明明是借由审神者的灵力成为人,却依然依靠着曾为器物的虚假荣誉。
“即便我借由您的灵力显形,但毫无疑问,我的本质仍然是一振刀剑。”
三日月宗近看到审神者的脚步僵在木质楼梯上,他慢条斯理道:“正因为我清楚自己刀剑的本质,所以才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荣耀。”
天下最美之剑叫做三日月宗近。
他也叫三日月宗近。
他们同样被无数人追捧喜爱,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那么您呢?叶藏大人,您清楚自己的荣誉吗?”
您清楚自己的珍贵吗?
您知道自己的价值吗?
“珍视我的人不愿意让我受到磨损,乃至折断。虽然在为刃时,我仅仅上过屈指可数的战场便在本体上落下划痕,从此成为御用之物摆上高台,但那份真爱之情已经足够让我爱惜我。”
三日月宗近在本丸时听到过,坐在岩融肩上大声又委屈地说审神者那番关于自杀的言论。
你一定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牵挂着。
才会说出那样想离开又找不到路的话。
这也是您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吧。
“走吧,本丸的位置已经找到了。”太宰平静地说。
离开本丸的这一年,青年瘦削的脸颊上多出来一些肉,脸色不像初来乍到那般苍白,细看还有些温暖的血气浮在皮肤下。
审神者看上去依然清瘦,但并比瘦弱。
纵使之前因为渣婶的缘故,他们对太宰百般排斥,万般挑剔,理由足够,但现在想想,有人比他们更会养审神者
莫名的,三日月宗近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火,身为刀剑的胜负欲突然就燃烧起来。
一瞬之间,原本摆烂的三日月宗近重新支棱起来。
论如何联合整个本丸的刃攻略审神者.jpg
美食?不,审神者似乎只对蟹肉情有独钟。
“蟹肉性寒,吃多了对身体有损伤。”药研语。
工作?不,为什么有人会那么卖力的工作啊。
“叶藏大人处理公务很快,几乎没有近侍的用武之地。”常任近侍加州清光怨念慢慢。
还真有。
粟田口短刀?
在审神者论坛上被称作本丸第一黑恶势力,靠着众多风采各异的短刀撒娇卖萌,成为审神者心头第一好,令其他企图争宠的刀派恨得牙痒痒却又只能看着粟田口霸占审神者身旁的席位而无力回天。
三日月宗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
决定了,就是你们了,粟田口!
莫名的,太宰打了个寒颤,被什么怪东西盯上的不祥预感一闪而逝,鸢色双眼警惕地左看右看。
没有。
错觉?
灵力再次缠绕住跟在身后的三日月宗近,太宰说了一句回去了,得到三日月宗近的肯定答复后,他跳入混沌的时空中。
三日月宗近:“!!?”
他回答的话没有说完!
然而扑面而来的时空的风暴将他的话堵回喉咙,视野被遮挡,唯有手臂上的灵力绳索扯着他的身体向前疾驰。
就在刚才,一个开了洞的时空飘到三日月宗近眼前,而他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和审神者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堪称审神者的减龄翻版。
鬼使神差之下,他抬起手,那个时空的破洞吸引着他探入。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他被审神者带着跳入时空隧道时,他的手已经因为好奇,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伸进了那个具有漏洞的时空里。
前后都在用力,但时空的吸力毫无疑问比他们两个的重量加起来都还要重,理所当然的,审神者的位置歪了。
接下来他们会去到哪里呢?
哈哈哈哈老爷爷已经在期待了。
——
横滨。
织田作之助在超市里买了孩子们需要的零食后,迈着长腿跨入一条人少的小巷。
虽然是前杀手,现**底层人员,但两个身份都无疑是会吸引仇家的类型。
而他现在收养了五个在龙头战争里失去父母的孩子,不再是孤身一人,所以要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避免将无意中发现他的仇家引到家里。
这条小巷子在龙头战争时期死了很多人,尸体堆在一起足够把这条巷子填平。
在战争结束,所有尸体被清理过后,巷子被嫌弃阴暗晦气,又经常发生一些杀人案,所以除非逼不得已,行人大多选择绕路远行。
这个被避而远之的不详之地,反而是织田作之助每日抄近路的最佳选择。
他的异能力天衣无缝能预知未来五秒的危险,而杀手迅疾的反应能力和高超的身手也能让他在诸多危险中安然脱身。
这条小巷,他无所畏惧。
然而往常前行无阻的巷子今天却出了意外。
织田作之助看着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蓝色的家伙穿着复古,衣服上的纹样雅致漂亮,隐约有暗光流动,不管是从穿衣还是长相来看,这都不是横滨这座以混乱为基调的城市会出现的人。
思索片刻后,织田作之助迈开腿,打算从横躺着的两人身上跨过去。
这种一看就是披着蛋糕皮的危险最好还是远离。
幸助他们还在家里等他。
正当他目不斜视打算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抬起腿时,蓝发青年突然动了下,宽大的蓝色袖子从另一个被遮住脸的人身上滑下来。
那张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俊秀脸蛋闯入织田作之助的眼帘,引起不亚于十八级台风的瞳孔地震。
虽然没见过那个人睡着的样子,但躺在地下的这个人真的和他的那位友人一模一样啊。
啊,除了眼睛上绷带的位置不一样。
不过就这样也足够他停下脚步。
红发青年头顶上的那根红色呆毛弹动两下,像是主人心理活动的现世反应器。
“太宰?”
织田作之助将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蹲在旁边检查了一下太宰的情况,确定只是受到冲击昏迷,蓝色眼睛里才透出明显的疑惑。
这份疑惑不仅是对着地上这个疑似长大了的太宰,还对着和太宰躺在一起的蓝发绮丽的青年。
织田作之助找不到答案,他手指勾住购物袋,准备先回去放下东西,再打电话给太宰。
“啊,早知道就把手机带上——!”
巷子里常年没有人行走,加之周围的居民区鲜有人居住,临海的气候较为潮湿,理所当然的,在没踏足过的地方长满湿滑的青苔。
虽然在摔倒之前及时侧翻到一边站稳脚跟,但织田作之助还是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瞳孔一缩。
另一边,在深度昏迷中被他因为脚滑无意踹了一脚的黑发青年已经连同身边的蓝发青年顺着力道,滑出去两厘米。
织田作之助头上的呆毛又弹了几下,他看向太宰和三日月宗近的蓝眼睛里疑惑更深。
良久,他将购物袋的两个耳朵打结挂在脖子上,走到太宰身边,一手捞一个,接近三百斤的重量压在肩膀上,织田作之助表情平静。
扛着两个人如同只是抗了两袋米。
——
被三日月宗近坑了。
太宰尚未恢复清醒,被工作驯化了的聪明的脑子已经自动复盘了进入时空隧道前发生的一切细节。
所以他自然想到了之前忽略的三日月宗近不正常的手势。
太宰:“”
所以现在流落到了那个时空?
他伸出手,摸到了柔软的被褥。
细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午后的烈日阳光从被拉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窗帘外漏进房间,带来明亮但并不让眼睛难受的柔和光线。
太宰缓缓睁开眼睛。
散开的视线随着视野上涨的清晰度而凝聚在一张稚嫩可爱的脸蛋上。
那是一个棕色头发,扎着两束低马尾的女孩子,她手里抱着一只毛绒小熊。
太宰的呼吸几乎都在看清这个孩子的瞬间被迫停止。
“咲乐?”
小女孩歪头,从他的视野中退出去。
只听到她的细嫩的嗓音叫道:“织田作,太宰先生醒了。”
第86章
迷宫图书馆在重新定位。
楼下是将二楼租借给织田作之助养孩子的好心老板开的小饭馆,太宰此时就坐在记忆中熟悉的位置上。
老板圆润的身体围着围裙,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挥动锅铲,时不时从调料盒子里挖几勺红彤彤的辣椒面。
现在距离龙头战争结束不过两月,经济方面大多没有什么余钱,所以店里人少。
唯四个人,一个是老板,一个是大快朵颐的织田作之助,一个是对着眼前的一盘啦咖喱,举着勺子发呆的三日月宗近。
刀剑男士脱下那身繁琐贵重,出门必被小混混抢的出阵服,换上了织田作之助好心赞助的长裤衬衫。
虽然那张脸依然漂亮得让人晃神,但威力和冲击到底不如郑重打扮来得大。
最后一个人是他。
辛辣刺鼻的气息从旁边传来,勺子和盘子碰撞的声音叮当响起。
坐在身边位子上的织田作之助被辣得脸颊泛红,汗珠直冒。
“?”察觉到太宰的注视,织田作之助抬头,眼神疑惑地转向太宰。
“老板的辣咖喱很好吃。”红发青年以为太宰不相信啦咖喱的美味,他语气直板但诚恳的为老板的手艺辩解。
然后就在也没有然后了。
太宰:“”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看着太宰,丝毫不觉得自己只用一句只能算是普通的称赞的话来推销老板拿手但很少人吃的咖喱有什么问题。
甚至说,织田作的语气过于熟稔了,熟稔到太宰不爽。
“织田作不问问我是谁吗?”太宰忍不住在那双不论什么时候都保持平静的蓝色眼睛的注视下问。
是将他当成这个世界的太宰治了吗?但虽然长相一样,但体型和一些小细节明显对不上。
这个时候的织田作已经成为港口黑手党下层成员,在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暗中操作下。
两个人已经是友人了。
想到友人这个词,太宰瑟缩了下,忽然感到些微的恐惧,让他不敢去看织田作的眼睛。
他怕从织田作嘴里听出让人难过的答案。
咖喱在热锅上翻炒的滋滋声在几秒后被织田作的回答打断。
“你是太宰。”
织田作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好像长大了几岁,但你的异能力没法作假。”
他在巷子里没有看到脚滑的未来。
头上的壁灯发出橙黄的灯光,织田作之助的眼睛里似乎带了点不明显的笑意,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可能想不明白那么多,但他无比确认眼前这个神情怔松的黑发青年是他的友人。
唔,这件事要告诉【太宰】吗?
织田作嚼着有些烫嘴的辣咖喱,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
【太宰】最近在查内部泄密的叛徒,他一个小喽啰还是不要打扰准干部好了。
哦呀,审神者被冲击到了。
三日月宗近念着审神者的姓氏,笑眯眯看着黑发青年沉默地转过去,对着老板端到面前的热气腾腾的辣咖喱发呆。
红发青年一点没有自己的话对审神者造成了冲击的自觉,自顾自将剩余的咖喱塞进嘴里。
三日月宗近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打转,心道这一趟意外之行,倒是有不少收获。
“哈哈哈哈,有点想粟田口刀派的那些小短刀了。”
慈祥的老爷爷发言,将老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两个人愉快的开启了有关育儿的话题。
“原来您家里也有很多小孩子。”
“对呢大家都很活泼可爱。”
“织田作也经常说孩子们可爱啊,你们两个或许在这方面会有共同话题。”
三日月宗近不懂育儿,但他不会落下这个话头。
于是他顺势将织田作之助扯进相关话题。
“唔,太宰你要换一件衣服。”
谈到关于给小孩子的衣服清洁,织田作忽然想起来太宰的衣服没有换,背后还有青苔的痕迹。
“被单已经拿去洗了,你的衣服还是脏的。”织田作问,“要把那件忘在我这里的黑大衣拿走么?”
大衣不是森鸥外给太宰的那一件,是用来换洗的普通衣服,某次喝酒刷酒疯后忘在店里,被他捡回来洗干净放着的。
太宰心想绝对不要穿那个【太宰治】的衣服,果断拒绝,随后眼神期待地望向织田作。
“织田作还有剩余的衣服吗?我不介意穿你的哦。”
织田作:“啊,有的。”他顿了下,说,“应该还放着以前穿的,你比我瘦点,穿得下。”
三日月宗近又露出惊奇的表情。
楼上,孩子们各自玩着自己的玩具,见门打开,他们就想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围上来,红发青年挨个摸摸头后,从衣柜上方的箱子里翻出自己以前的衣物。
有股防腐剂的味道。
太宰将塞在衣袖里的白色小圆饼扔进垃圾桶,又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
“浴室坏了。”
太宰按在浴室门把手上的手顿住。
织田作松了口气,难得有些难为情的解释:“昨天克己不小心把玩具弄进了马桶里,现在里面的样子不好看。”
最后几个字,不想让太宰打开门的想法情真意切。
环视一周,织田作的床就在窗户边,用一台不大的书桌隔绝自己和孩子之间的空间,但无济于事。
总的来说,除了浴室之外的空间连同。
太宰看了看手里的裤子,叹气,任命的去找楼下老板。
三日月宗近摸摸跑到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的头,思绪却飞到太宰放在桌子上的外套上。
靠近织田作床的书桌上摆放着只写了几行字的一小沓纸。
“织田先生在写作?”
织田作回神:“是有这个想法。”
他苦恼道:“只不过无论怎么想,都没法写出来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看来我确实不擅长这方面。”
“值得纪念的东西么太宰殿是您的友人吧?给友人写封信的话,这是值得纪念的哦。”
三日月宗近从太宰留下的大衣里掏出了那本有着本丸标志的书。
他将书的最后一页翻出来,对织田作说:“让我们来给太宰殿制作一个惊喜吧哈哈哈哈,老头子猜他一定会喜欢的。”
“还有孩子们,千万要保密哟。”
织田作犹犹豫豫:“这好像不太好。”
但他转念一想:“惊喜?”
太宰好像确实需要一点惊喜。
第87章
有些事情根本瞒不过太宰。
港口黑手党最年轻的准干部——半年或者一年后就会升为干部,被敌人叫做黑色幽灵的少年有着先知一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洞察能力。
更何况是在洞察方面更加老练,心思更加活络的首领太宰治。
所以当太宰换了衣服回来后,第一时间发现了孩子们看他的眼神有些躲闪。
或许是孩子们不相信将玩具泥巴弄在了他的外套上,太宰下意识想到,没有察觉到自己在替他们解释。
但是织田作坐在桌子面前,手边摆着笔和纸。
他们认识的那几年,太宰几乎没见过织田作动笔写他的小说。
尤其是三日月宗近也站在织田作身边。
最后一点辩白的想法也消逝了。
太宰不动神色将衣服里未完成的幻书抖出来,然后塞到门口的洗衣机里,神色变幻莫测,转身的刹那,表情恢复如初。
“织田作,能借用一下笔和纸吗?”太宰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少年时代的自己一样。
他看着织田作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走过来,对方表情依然平静,就和他记忆中对很多事都保持着平常心,仿佛没有事能激起他过于激烈的情绪波动一样。
这让太宰拿不准织田作之助到底有没有认出他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从纷乱复杂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这个时间段有关的记忆,“我”正在处理叛徒,按照织田作的性格,织田作不会把他的事情告诉这个世界的太宰治。
他从思考中回神,白纸已经摆在自己面前,将纸轻轻上扬,能从阴影中看到一些文字的印痕。
织田作给我写了什么?
太宰脑子里飘出这个念头,但图书馆定位成功传来的时空的吸引力在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孩子们在小声地说着什么,从零星几个“好星星”“好多”等词里,大概是在讨论晚上织田作给他们新买来的玩具一类的信息。
他离开前看到桌子上放着购物袋。
一个不再杀人的前杀手,五个失去父母的孩子。
明明都不是什么幸运的个体,偏偏聚在一起,共同组成一个温馨的家。
太宰将写好的一页纸撕下来,叠成一个小小的方块。
“织田作。”
“?”红发青年疑惑地看过来。
“帮我把这个交给‘我’吧。”
红发青年迟钝地眨了下眼睛,慢吞吞说道:“好。”
将折起来的纸放进口袋,织田作之助自然地说道:“要离开了吗?”
“”太宰沉默了一会儿,才掀起眼皮,被他注视的人还一脸理所当然,见太宰看他,织田作才仿佛回神了。
红发青年不明所以:“怎么了?啊,是要吃了晚饭才走吗?”
太宰轻笑:“不用。刚才只是在想,不愧是织田作啊。”
黑发青年凝视着自己的友人,对方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还夹杂着点困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他。
“这个世界会走向未来的”太宰低声道。
将未来告知,是他能够为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太宰突然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
不过主动帮助【太宰治】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织田作:“?”
织田作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回答一声:“啊。”来表情肯定。
这个世界的织田作依然是太宰治的好友,但不是属于他的织田作。
太宰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门把手上,招呼坐在一边笑眯眯摸真嗣脑袋的三日月宗近。
“织田作,一定要把我写的东西交给他啊,这是很重要的事情。”他表情严肃地嘱托道,“绝对是能够成为3s级别的机密,说不定会牵扯到整个横滨。”
这听起来也太严重了吧。
没有被刻意避开,并且听到全部的孩子们瞪大眼睛,并且生怕因为呼吸过重而引来敌人一般屏住呼吸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织田作忽然感到自己的衣服都变得沉重不少。
太宰站在阳光找不到的阴影里,身边明明是熟悉的家里的布局,但织田作却分明感到一丝突兀,仿佛错觉一般,青年身侧的空气似有扭曲之感。
一眨眼,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织田作的手指微微蜷曲了,脸上依然顶着那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的淡定表情。:
“啊,知道了。”
这个和他的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的黑发青年闻言唇边噙起一丝微笑,配着那张脸,过于熟悉的虚无的笑容让他微微晃神。
等到在孩子们小声的呼唤下回神,织田作才重新将目光投到已经关闭的门上。
克己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说道:“真不愧是太宰啊。”
晚上他在lupin遇到了挎着脸问调酒师要洗洁精鸡尾酒的太宰。
“呀,是织田作,这个点了还来喝酒吗?”
织田作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太宰离开前写下来的纸条交给自己还是少年人模样的友人。
“这是你交给我,让我交给你的。”
【太宰】的笑意淡了,他展开折成方块的纸,眼中的光随着字句的摄入越发冷冽,到最后甚至抑制不住杀意。
织田作有点不安,【太宰】安抚地笑了下,语气轻飘飘的:“别担心织田作,我会处理好那些东西的。”
之后【太宰】便又恢复成懒散的样子,喝完酒后趴在吧台闭上眼睛小憩-
坐标定位直接定在本丸天守阁,推开织田作家的大门后,映入眼帘的不是门外的走廊,也不是图书馆悬浮的书架,而是天守阁内部。
灿烂的阳光从办公桌旁边的窗户外照进房间,离开之前散乱在桌子上的文件,还有书柜上的历史书籍全部摆放得整齐。
“嗯嗯,看来叶藏大人离开后,本丸里的大家也没有疏于清洁。”三日月宗近哈哈笑着走进房间,“也不知道本丸内过去了多久,从体感来讲,老爷爷我觉得已经快过了大半月了。”
“哦呀,这是小夜左文字送的花吧,真是美丽的事物啊。”
闻言,太宰合上门,与图书馆的通道断开,他顺着三日月宗近注视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窗台上看到一个插着一束白色小花的剥离瓶。
那花颜色极浅,几乎与午后泛白的阳光融为一体,加上短时间内穿越多个时空带来细微眩晕,让太宰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花的存在。
将视线从花上移开,他先是将换下来的衣服挂在衣架上,才看向还站在房间里的三日月宗近。
“你该回部屋了。”
“不邀请我坐下来喝一杯解渴的茶水?”
太宰冷笑:“茶不解渴。”
三日月宗近倒是也没想真坐在天守阁喝茶,只是看到了审神者在那个似乎是他的友人面前露出过仿若孩童一般的无措表情,他就忍不住想逗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那种表情是独属于特殊人士的限定。
三日月宗近只好遗憾离开天守阁。
天守阁内有重归于寂静。
太宰坐到床边,花的影子映射到桌面上,他想把花挪开,放到书柜里,但想了想,还是把已经端起来的玻璃瓶放回原位。
阳光灼眼,花的影子刚好可以挡一下过度曝光的白纸。
话说窗外的那颗树去哪里了?
太宰做事情向来专注,但他此时手放在书上,视线却不停扫过空无一物的窗户外面,好像非要找到那颗消失的树,他才能安心打开书。
从窗户里只能看到花田里大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还有远处蜿蜒的山脉,似乎有一条瀑布在往山崖下冲水,但那已经是很远的景色了。
被窗棂框柱的景物色彩浓烈,那条瀑布不过是其中堪堪扫过的一笔。
半响,太宰双手撑在桌子上,干脆站起来侧着身体,上半身探出窗沿,向下方看去。
本丸的天守阁是两层建筑,一楼用于存放大量的历史资料,不过上任渣婶对自己身为审神者的职责不是很在意,时之政府发放的那些资料全部乱糟糟堆放起来,太宰上任后也没有去翻阅过,所以不知道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
二楼则是办公区和休息区,额外开辟出空间设立了近侍房。
种在一楼的树是用来遮挡过烈的阳光的,现在原先长着树的位置被围了一圈竹篱,篱笆里种着一颗新树。
旁边能看到原来的那棵树的残害,有被烧黑的痕迹,太宰不是很想明白那些烧痕是怎么来的。
他想到了楼梯扶手上那些不明显的涂鸦和布丁。
于是他又坐回去,冷静地将书翻到最后一页。
【最近咲乐他们在玩数星星游戏,规则是让人说出自己认为的天上星星的数量,听说星星越多,与友人的关系就越亲密。】
啊,想起来了。
太宰的表情在看到这段话时凝固了。
良久,他翻开另一页。
天上的星星有多少呢?
他陷入一种奇异的沉思,数星星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将无数个世界里发生过的场景重叠呈一个画面,然后放在被钥匙打开的盒子里。
盒子被他锁上。
他和织田作还有安吾没有经历过这一切,那些记忆对他来说是虚假的。
【唔,想不出太宰的回答,而且白天也没有星星吧。】
确实,白天是没有星星的。
太宰被织田作之助耿直的话噎了下,表情变幻几下后变成一副无奈的微笑。
随后他的目光下移,视线凝固在下半张书页上。
“”
“就算是白天,也不会出现黑色的星星的织田作。”太宰看着密密麻麻的墨水点,忍俊不禁地说道。
第88章
多事之秋,不,多事之夏。
天色将暗,这时候应该是晚饭的时间,平时都会听到大家三三两两结伴去餐厅吃饭,将地板踩得咚咚响。
现在的空气透着异样的安静,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紧绷。
要说风雨,现在已经来了。
落后半步的三日月宗近语调平缓,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说出的话和现在的诡秘的氛围相互映衬起来。
“鹤丸在即将返回本丸的时候突然暗堕,他被时间溯行军带走了。”
本丸里的刀剑并不是新人入职时想象的那样和谐友好,想法,大多数付丧神都按照刀派在审神者的统帅下各自为政。
所以如何调节本身就有嫌隙的刀剑,比如源氏双子和平家的小乌丸,这已经成为每位审神者的入门必修技能。
当然入门培训是入门培训,实操是实操,尤其是太宰并没有去上过相关课程——不能要求一个连入职等级都没有的黑户审神者了解这些东西。
总之,刀派之间撕破脸皮属于少有的情况,毕竟他们在作为付丧神被赋予实体后就已经效忠于同一位主公,闹得再怎么难看也会看在审神者的面子上收敛一下。
而大多数情况下,在审神者细微的影响下,刀派之间呈现和谐相处局面。
太宰的本丸就是因为共享渣审折磨而多了几分特别的默契。
此时与鹤丸国永交好的刀剑纷纷聚集在大广间,神色各异,其中以烛台切光忠和太鼓钟贞宗面色最难看,大俱利伽罗虽然依旧脸黑,但垂在身侧的双手却紧紧攥着拳头。
“三日月殿已经去请叶藏大人了,鹤丸殿一定能获救的!”乱藤四郎安慰道,“只要叶藏大人将鹤丸殿召唤出来的话,那就不会有事了。”
“抱歉,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冒犯,但是叶藏大人真的会,额,会去救鹤先生吗?”烛台切光忠深吸一口气,勉强道,“当然,我不是不信任叶藏大人的实力,只是担心,万一鹤先生无法被召唤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鹤丸国永在他们斩杀最后一个敌人后就陷入暗堕,但那时洁白的鹤尚且保持理智,还安抚慌乱的他们,带他回去找审神者,审神者的灵力能冲刷暗堕气息。
谁知道转换器刚刚打开,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时间溯行军就将受伤还暗堕的鹤先生抢走了。
烛台切光忠的出阵服上带着几道不大的豁口,白皙皮肤下的毛细血管擦破流出来的血液裹着尘土黏在伤口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戴着皮质手套的五指按住伤口,心里的自责化作一股无名火驱使他的手指大力按压,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心里面的难受减少一些。
微弱的血腥浸入空气,蓝发小短刀几乎是闻到血气的瞬间就冲上前握住烛台切光忠状似叉腰的手。
太鼓钟贞宗几乎是双手抱住烛台切的手臂,差点将整个人都挂上去,用自己全身的重量来阻止好友的自残行为。
小短刀语气带着哭腔,他将脸埋进错愕的太刀手臂的衣袖里。
“小光,鹤丸先生被抓走不是你的错,你不要伤害自己。”
开局遇到两拨检非违使,后续还遇到一对高速枪,能没有重伤刀已经很好了。
烛台切捂得太用力,本来能够只依靠空气里的灵力自我修复的伤口现在已经变成了被不自觉抠出的血坑。
他怔怔地盯着手套上暗红的血,任由乱藤四郎冲到大广间粟田口聚起来的刃群里拖过来的药研作紧急处理。
“虽然大家都在说是鹤丸殿被抓走了,但出阵队伍里练度最高的就是鹤丸殿了吧,他都能被抓走,你们的情况可能也不大好。”
戴着平光眼镜的沉稳短刀将缠好的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细长分明的手指推了下眼镜。
“伤口处理好了,请千万不要在伤害自己,不然鹤丸殿回来会生气的。”
为刃时身份尊贵,拥有人形后性格活泼好动不冒失,恶作剧也并没有真正冒犯到谁,反而带来欢笑,鹤丸国永是少数能靠自己在偌大的本丸内和所有刀派都保持着良好关系的刃。
因为经常尝试各种惊险刺激的游戏和恶作剧导致自己轻伤的鹤丸国永,已经和药研藤四郎建立了非同一般的医患关系。
药研将便携式医务箱提起来,看着烛台切光忠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要说什么又发现没必要。
道理都懂,但情感上难以接受。
太宰踏进大广间的门时,看到的就是一边刃多得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一边刃少没有靠近但又一致看向另一边的情况。
他的嗅觉不足以让他闻到草药的苦味,但他的视力让他看到,那些察觉到他到来后让开一点空隙的刀剑包围圈内,擅长做饭的本丸大厨正一脸灰败的坐在地上,西装解开,侧腰上敷着几片医用棉。
头上插着两片炫彩羽毛的太鼓钟贞宗蹲在旁边训话。
“小光,绝对不要想不开,如果你要伤害自己,那就先伤害我吧!”
旁边同样是贞宗派的物吉和龟甲脸色一变。
靠灵力维持精神和形态的刀子精们简直活力感人,要是他没死,哪怕变成一个植物人躺天守阁里,他们也能靠着灵力活得好好的。
就像现在,明明之前的气氛还绷得像一个快要拉断的琴弦,现在就又变得热闹了。
太宰若有所思走向主位,随着他脚步声响起,先看到他的刃拉着旁边刃的衣服,这样一个接一个,几秒钟内大广间重又恢复寂静。
烛台切光忠是那种自责到会自伤的刃?
不够想想这个本丸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正常本丸,里面的刃有个什么ptsd之类的病症也挺正常。
收回思绪,太宰抬眼环视下方跪坐在地上的付丧神,三日月宗近自觉归位,跪在石切丸身边,本体放在膝盖前方。
没有人看向他的眼中有敌意和仇视。
有点新奇。
太宰曲起一条腿,手臂放在膝盖上,又将下巴搁上去,他歪头打了个哈欠。
“鹤丸国永的事情三日月已经告诉我了。”
“相比乱藤四郎和加州清光已经告诉过你们,我能通过特殊方法将鹤丸国永召唤出来。”
被谈及到的加州清光昂首挺胸,容光焕发。
“但是我不确定是否能成功。”
刚才隐约放松的气愤顿时又沉重起来。
“但是还是要试一下。”烛台切光忠目光灼灼,恳请道,“拜托您了,叶藏大人。”
太鼓钟贞宗也连忙说道:“拜托您了!只要您愿意救鹤丸殿,我太鼓钟贞宗,愿意成为您枕边的护身刀。”
表现一直冷淡的大俱利伽罗也沉声说道:“拜托您了。”
虽说都知道是为了恳求审神者通过之前的奇怪契约将深陷敌营的鹤丸国永带来会,但现在却似乎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逼迫,而压迫源头是救刃心切导致毫无自知的三人。
审神者会生气吗?
而坐在主位上的青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沉默无言地看着烛台切等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众人心下一沉的时候,审神者突然问:“你们认为夜空中的星星有多少呢?”
自知刚才失言的烛台切冒着冷汗说道:“很多,虽然有时候看不见,但一定非常多,多到数不清。”
“太鼓钟和大俱利也这样觉得吗?”
太宰无需他们回答,因为只看表情就知道了,虽然困惑与为什么要问他们这个问题,但两人的眼神都传递出“难道不是吗”的理所当然。
“事到如今只能试一试了。”他喃喃说道。
除了主干时空之外,所有的枝干时空都是纠缠在一起,相互摩擦碰撞,他无法保证幻书不受这些混乱的时空影响。
更何况幻书制作需要注入真挚的感情,关于这个本丸的幻书本来就是残本,如今更是在此基础上续写
蓝白色缎带从审神者的身体中散发,穿过付丧神们的身体。
站在主位上的审神者手捧一册书,发尾衣角无风自动。
低沉的嗓音咬字清楚,他们能听到审神者念出来的字句激荡出来的庞大又纯净的力量。
“器物放置一百年便能诞生出灵”
那些由不似灵力但纯净度极高的力量构成的缎带萦绕在整个大广间,柔软的蓝白光穿过他们的身体,带走了所有的病痛。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喜不自胜:“啊、小虎身上的伤好了。”
小老虎之前走丢一只跟着山伏国广去瀑布下冲水,不小心被冲到下游,被石块划伤了腿。
现在伤口已经恢复如新。
和泉守鉴定宝贝地摸自己的长发:“在厨房被灶火烧断的头发也长起来了。”
笑面青江笑眯眯捞起数珠丸恒次的头发,被烧断的发尾也没有了碍眼的焦黑色。
只凭借这些散逸出来的力量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知道是谁,语气含着昂扬的战意,这是刀剑期望强大的主人使用自己的话语。
“比之前更加强大了。”
太宰的语气上扬,手中的书页光芒更甚。
“鹤丸国永,为我所用!”
他对鹤丸国永有感情吗?
他对这个本丸有感情吗?
纵使已经两度成为这个本丸的审神者,太宰依然不觉得他对这里有什么留恋。
会失败的。
感受到幻书流逝得近乎见底的力量,太宰平静地想到。
然而——
“哟,我是鹤丸国永。被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吓到了吗?”*
粉色的樱花花瓣中出现一双红色的眼睛。
一身黑的鹤丸国永弯着唇角抱怨道:“好慢啊叶藏大人,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念着您,期待您将我带回去。”
“是吗。”
太宰看着鹤丸国永在樱花中落地,想到,他或许知道幻书的感情机制了。
第89章
窗户外面荡过去一个上黑下白的影子。
歌仙兼定抓着一把刀光凛凛的菜刀从花田的小路直奔天守阁楼下。
“鹤丸国永!”一向对风雅这件事要求甚高的歌仙兼定怒吼,“把我给主公准备的茶点放下!”
窗外又晃过去一个上黑下白的影子。
太宰这才发现挂在他窗前晃来晃去的人是鹤丸国永,对方一手勾住房檐,一手端着一个白瓷盘。
“我这不是把茶点给主公送来了?歌仙你就回去吧。”
说完,鹤丸国永从床边的窗子里钻进来。
“哟,三日月也在这里啊。”鹤丸国永现在黑发红眼,就身上的衣服是白的,模样稍显怪异。
他端着茶点朝太宰走去,出阵服打扮的三日月宗近坐在另一张小桌上,提笔写着什么,见他过来,便揭开茶壶的盖子往里倒热水。
“鹤丸殿,来喝一杯茶。”
三日月宗近揉肩膀:“写了一上午的回忆录,就算是刀剑,也觉得腰酸背痛。”
太宰斜过去一个眼神:“可以去休息。”
鹤丸国永见缝插针:“对啊对啊三日月,这种事情可以让我来做,我身体很好,可以坐很久哦。”
“主公,您觉得怎么样?”
鹤丸国永笑得超级灿烂。
以前明明只有加州清光和他做近侍,只做了一天近侍的乱藤四郎不算。
没想到三日月宗近却趁着和审神者滞留合战场的时间里成功挤掉他和加州清光上位了。
不愧是平安京的千年老刃,心计恐怖如斯,几个照面就将审神者拿下。
鹤丸国永背后蛐蛐,人前标准八颗牙齿笑。
目光在审神者身上流转,好不容易靠灵力球净化了暗堕气息的双眼再次变成血红,连头发都染上不详的黑色。
鹤丸国永压下不正常的情绪,眼睛布林布林满是期待地望向太宰。
审神者头也不抬:“不行。”
“如果你实在觉得闲,就去地里干活,我让三日月给你安排佃当番。”
“诶?不是?!我的意思是——”鹤丸国永手忙脚乱解释,然而有刃比他更快。
“已经安排好了主公。”三日月宗近悠然举起内番安排表。
脸上慈祥的笑容在鹤丸国永眼中怎么看怎么奸诈。
审神者一脸无所谓,对安排有异议的可以提出修改,但没人敢。
时之政府的通缉令还在论坛上飘红,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两个被通缉者刚好窝在本丸躲过这段时间。
而且既然已经发现了关于幻书制作的缺口,太宰决定在这段时间里将幻书修整修整。
全神贯注的审神者再次提笔,全身心沉浸在对幻书的修改中。
而房间里的另外两人四眼相对,含着新月的眼睛弯了弯。
“多谢鹤丸殿了,还专门来送差点。”三日月宗近慢悠悠道。
“哈哈举手之劳。”鹤丸国永拖个垫子一屁股坐到三日月宗近身边,眼睛往案牍上看。
嘴里嚼着点心,含糊道:“回忆录?”
三日月宗近:“主公需要这些。”
鹤丸眼睛一亮:“我也来写。”
审神者接手本丸后就一直在写些什么,连出阵都带着笔记本记录风土人情,不过联想到审神者手中蕴含着奇异力量的书,和召唤能力,故事在这里有什么作用一目了然。
“是驱使物语的力量么?”
鹤丸国永若有所思,想通后他双眼一亮,悄声对不明所以的三日月宗近说:“虽然不知道我们的物语能发挥多大力量,但主公肯定很需要吧。”
刀剑男士化形后什么都缺,但唯有物语是半点不少,随着时间流逝,有关他们的传说和逸闻或许还会越来越多。
猛一锤手心,鹤丸国永目光灼灼:“我去让本丸的刀剑们一起写下自己的物语吧。”
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觉得得现在就去做。
心动不如行动。
鹤丸国永高高兴兴从地上一跃而起,向太宰告别后飞出了窗户。
太宰:“”
太宰:“告诉鹤丸国永,下次不要走窗户。”
考虑半天终于觉得上二楼找审神者的歌仙兼定:“是。”
等歌仙兼定的脚步声消失,天守阁内再次安静下来。
点在角落的香薰向上飘着烟丝,最后又湮在空气里。
三日月宗近摸着已经写了一小沓的回忆录,眸光微闪。
“主公。需要我写下在那个时空发生的一切么?”他问。
太宰:“你记得?”
黑发青年直起身体,无声的压力仿佛潮涌一般阵阵袭来,冲击着三日月宗近的精神。
太宰警告地说:“三日月,没有下次。”
蓝发付丧神告罪般低下头,没有看到太宰转瞬露出的思索神情。
穿过隔离带,他们跨越了千年的时间去往平安京,而月色下的那个人无疑就是三日月宗近的本灵。
降下的分灵会继承本灵的全部记忆,但眼前的三日月却没有他们在皇居内交流的记忆。
三日月宗近本灵对自己的记忆作了手脚。
思忖几分钟后,太宰如此想到。
这下他的存在必须要暴露在时政面前了。
审神者咬着笔头倒在靠背上,半阖双眼,从收窄的视野中眺望天上飘着的积雨云。
啊,好无聊。
被不停穿越时空收集故事制作幻书等事挤到一边的想法浮出来。
——去自杀吧。
好久没有体验过窒息的感觉了。
太宰站起身,告别三日月宗近,脸上带着惬意的笑,让偶尔与他擦肩而过的付丧神惊奇地睁大眼睛。
“看来是发生了好事情呢。”在地里挖土的陆奥守吉行手掌搭在眉骨上,审神者从田埂上走过去,去的地方是森林。
“是要去找山伏国广和同田贯吗?”
带着地方口音的打刀嘀咕两句,继续俯身挖地,挖了一纵的土坑后,身体里的灵力浓度陡然削弱下来。
陆奥守吉行身体一软一屁股坐进泥土里。
这是什么情况?
陆奥守吉行大脑空白,脑子里晴天霹雳带过来一句话。
审神者要死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反应出来,他身后已经嗖嗖嗖朝森林里飞过去几振短刀。
更后面还跟着一堆乌泱泱的刃。
只有流淌着的水声和鸟鸣的森林里,太宰躺在并不深的水底,水面高过他面部几厘米,将他完全包围在无法呼吸的水中。
双眼合拢,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并无痛苦,阳光在水面斜斜照在他的身上,顺流而下的树叶花瓣带来粼粼的波光和光斑。
短刀们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安宁的画面。
灵力流逝不会让他们感到冷,但现在却不知为何,他们的腿脚像是被寒冰冻在地里一样,无法动弹半分。
第90章
入水的河在浅滩,不过也已经淹没短刀的膝盖,让几个小孩子体型的短刀难以拖住审神者并移动。
粉头发的小短刀使出吃奶的劲拽住太宰的手臂不让他下坠,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身体中灵力的源头正在逐渐枯竭,这让秋田藤四郎恐慌不已。
“主、主公大人、呜,请您不要死。”
豆大的泪花吧嗒掉进水里,他抽泣一声,眼眶里又掉出来眼泪。
这次这滴眼泪掉在小麦色的手臂上。
水面哗哗,审神者的身体被就刚刚感到的山伏国广捞了起来。
同田贯正国急忙道:“不要把审神者抗在肩膀上!那不是沙包!”
刚想哈哈大笑叫秋田不要哭的山伏国广猛地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将身体软绵绵的审神者从肩膀上放下来,平躺在草地上。
河水泅湿了太宰身下的草地,从林中吹来的冷风呼呼刮着。
药研藤四郎看了一眼审神者泛白的嘴唇,将穿着的白大褂脱下来盖到审神者身上保暖,随后开始一系列急救措施。
另外几振刀剑紧张兮兮围在一边,目不转睛盯着药研的动作,时不时再去盯一眼无声无息的审神者。
斑驳的树影在地上摇曳,晶莹的辉光照亮站在树林里的人。
机动比不过短刀的太刀打刀挨挨挤挤站在不大宽敞的路上,有些干脆站到树边,神色不明地看着药研抢救审神者。
“我们就这么让主公讨厌么?”加州清关难过地说,“甚至要去自杀。”
髭切的猫瞳微微闪烁:“讨厌?我看不是哦。”
“之前那股情绪,你们感受到了么?”源氏太刀将手掌搁在胸口,“导致自杀一定是发什么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吧,但是审神者可没有哦。分明是很雀跃地去入水的。”
本丸的刃大多在忙,为数不多感受到那股欢喜和轻松情绪的大概只有他们这些坐在走廊上喝茶的家伙了。
“审神者向往着死亡呢。”髭切笑眯眯地说道。
金茶色的双眼中却泛起一层薄冰。
不管怎么说,审神者在本丸中自杀,都是在对所有人的一种无声嘲讽,更是对他们的巨大打击。
这说明审神者对本丸没有留恋,对他们也自然没有感情可言。
大和守安定攥紧拳头:“这样说的话,那以前主公为什么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费心费力将迷失在时空里的他带回本丸,又为什么会帮乱藤四郎开解心结。
髭切瞥他一眼,笑吟吟地拿出一张白纸:“鹤丸应该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给你们吧。”
迎着众人迷茫的视线,他解释道:“写下我们过去的经历,鹤丸国永是这么说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审神者应该能从我们的物语中提取出力量,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本丸的。”
“所以,主公救我们,只是为了我们所经历过的故事吗?”大和守安定有些崩溃地说道,“怪不得,离开之前,主公没有多接触本丸的大家”
因为根本不需要。
想想也是,对同类和审神者都有攻击意图的暗堕刀架,臭名昭著的暗堕本丸,虽然只有少数刃陷入暗堕,但对审神者不友好和敌视的态度确是摆在明面的。
这是惩罚吗?
大和守安定格外迷茫地想。
与他拥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但也有相当部分人对此抱着相对乐观的看法。
“不过这也说明我们尚且还有可取之处吧。”
可取之处用来形容纯粹的人类并非褒义,但作为刀剑,他们的本质就是作为器物来使用,用这样的称呼并无错处。
“家主灵力强大,却选择了一个暗堕本丸,这不是恰好证明了我们有着同振没有的经历吗?”
诶?诶!
对、对啊!
不明朗的表情多云转晴,加州清光打起精神:“这、这样的话,那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好好努力了!”
本丸的初始刀含着肃穆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各位:“叶藏大人并没有因为我们过去对他的不好而记恨我们,或许真的像髭切殿说的那样,主人只是为了我们的物语而来,但到目前为止,主人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打刀漂亮的红瞳中神情坚定:“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啦,但是我现在是主人的刀哦,所以绝对不会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了。”
在最安全的本丸内,被众多刀剑包围着,也依然陷入将死之境的审神者,这不是说明本丸的刀剑们存在失责吗?
大和守安定点点头:“所以接下来就要好好守在主人的身边是吗?”
我们喜欢您,所以不希望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希望您死去。
灵魂还飘在三途河上的太宰打了个喷嚏。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眼前便划过一到刺目的白光,这白光占据了他全部视野。
身体感知在这一刻恢复。
紧随模糊不清的视线而来的是听觉的恢复,很多人在说话,但都迷蒙得如同一场清早的小雨,什么都听不清。
而后是湿哒哒的触觉和冷风划过皮肤带来的细微战栗,但仅限于腿脚和头部,躯干不暖和,也没有寒冷的感觉。
肺部火辣辣的痛,喉咙也是,他猜是河水灌进鼻腔和肺叶内导致的。
“啊~久违的入水?”
一句话没说完,十几道不同的视线就唰唰射在他身上,让太宰强行咽下了自己的感慨。
有人把他救上来了。
太宰立马冷静下来,开始思考接下来面对这些对他好感度往上涨了不止几个度的刀剑付丧神的哭诉、迅捷、看管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以及如何逃过武力值高他不知道几个点的刀剑付丧神的看管、跟踪、打小报告等行为的七十二个策略。
不过就目前来讲这些问题都要靠后,因为现在更加火烧眉毛的问题是,如何从这些短刀太刀打刀的视线下逃走。
要不继续装死?
太宰安详地想,他是绝对不会去面对那十几双哭唧唧的眼睛的。
审神者想躺就让他躺呗,谁叫他是审神者呢。
药研权当没有听到刚才太宰说的那句话,他转头对山伏国广说道:“山伏殿,还请你将大将抱回提天守阁。”
太宰立马仰卧起坐,白着一张脸说道:“不用了,我已经醒了哦,你是药研是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可以自己走回去。”
和一个不熟悉的男人抱对他来说还是太超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