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表哥?

    听着莫名熟悉的女声这样喊谢豫, 宋云棠不去想为什么在这里也能碰到他,只是目光越过他,落在了远处着急走来的穿着浅蓝色衣裳的女子身上。

    见到那张温婉可人的脸之后, 宋云棠呼吸一滞。

    是苏韵。

    安远侯夫人妹妹的女儿,谢豫的表妹, 也是前世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和谢豫暗通款曲有了身孕, 被他当成外室养在外面的人。

    想起前世她病重的时候, 这人还抱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到她的院中耀武扬威, 还扬言说等她死了, 就让谢豫把她扶正。

    重生回来的那些怨气好不容易消了下去,此时见到苏韵, 她又感觉到了身上的怨气逐渐冒了出来。

    暗地里深吸了几口气, 堵在胸口的气这才慢慢平复下去。

    即使她掩饰得很好,但仍旧暴露了一些情绪, 谢豫坐在马上一直观察着她,发现她在听见苏韵的声音之后,似乎脸色一直都不太好。

    为何她看见表妹与自己在一块儿脸色会不好, 难道她真的曾经对自己

    可是他与宋云姝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或许是他想多了。

    近日来他总是反反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梦境,梦里他娶了眼前的少女,可是他却不爱惜她, 任由她在安远侯府被人欺负,就连他自己都对她冷言相对, 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再后来, 她在安远侯府病逝,去世的那天他竟是连最后一眼都没有去看她。

    他每每被惊醒, 醒来的时候心莫名地揪紧,就好像是梦里的场景真实发生过一样。

    可现实中的少女却俏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不仅如此,她并没有和梦中一样嫁给自己,还嫁了旁人,而且在她的眼里除了那个人,再也没有他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本来下定决心不与她有过多的交集,可见了她,最后还是没有忍住。

    他下了马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想到方才他差点伤了她,心里一阵后怕,如今见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只好安慰她:“抱歉,我并未发现你在这里,可有吓到你?”

    前世谢豫对她从来都是沉着一张脸,这一世倒是好了许多,就连眼下担忧的话也说得很是温柔。

    这样的温柔宋云棠并不想要,她警惕地看着对方,又见苏韵快步往这边走来,忙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声音平淡地回他:“姐夫的箭法精准,就连我的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就是眼神不太好,她这么大一个人蹲在那都没有看到,如果不是她运气好,早就被他给射中了。

    宋云棠疏离的语气让谢豫心里微微失落,可是想到还有外人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刚才是在追这只兔子?既然你喜欢,就给你了。”

    说着他走到受伤的兔子那拎着兔子的耳朵,把箭从兔子腿上拔了下来,又走到宋云棠的跟前,把兔子递了过去。

    见她没有伸手去接,才想起来着兔子腿上的伤口,上面还流着血,这样血腥怕是会吓着她,于是又从身上撕了一块布下来,动作麻利地给兔子受伤的腿简单包扎了一下,见没有血继续渗出来,这才又重新送到了她的跟前。

    “拿着。”

    这语气不容拒绝。

    本就不打算要这只兔子的宋云棠,见苏韵走了过来,就知道不用自己开口拒绝,也会有人要把这兔子抢了去。

    果不其然,苏韵终于到了他们二人跟前,她看见谢豫手中的兔子,一脸惊讶:“表哥,这只小兔子受伤了,这是表哥给它包扎的吗,要不给我重新包扎,马车上还有金疮药,它看起来好像很痛的样子。”

    说着她的眼中含了一层水雾,面上委屈地看着谢豫。

    苏韵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要这只兔子,可方才谢豫说了把兔子给自己,可苏韵已经说话了,他会坚持把这兔子给自己吗?

    她面上露出一丝看戏的神情。

    就爱看谢豫左右为难的戏码,虽然她肯定是比不过他这位表妹,但不妨碍她故意膈应他。

    为了能够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她趁着苏韵说话的时候,伸手去接过了那只受伤的兔子:“那我便先谢过三姐夫了。”

    本以为宋云棠会拒绝自己,没想到她竟是直接接了过去,谢豫面上的神色好上了许多,脸上也带了笑:“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猎一只。”

    宋云棠:那倒也不必。

    苏韵眼睁睁看着宋云棠从谢豫的手中接过那只兔子,那兔子不知是否受了的缘故,此时安静地被她拎在手里,仿佛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听方才她唤表哥为三姐夫,心道莫非这位是宋云姝的妹妹?

    想起府中那位世子夫人,苏韵心里恨得牙痒痒,她早就喜欢上了表哥,之前姨母开玩笑让两家亲上加亲,哪知道表哥竟是亲自去和姨母说要娶宋云姝。

    害得她没有如愿嫁给表哥。

    宋云姝有什么好的,惯会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昨天还因为一件小事和表哥争执,如果不是姨母及时赶到,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听下人说,宋云姝和表哥成亲都一个多月了,至今两人都是分开睡的,根本没有圆房。

    表哥院里的下人偷偷告诉她,说是有一天夜里听见世子和世子夫人争吵,世子说世子夫人其实心有所属,嫁给他也只是无奈之举,因此他们才没圆房。

    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二人的感情其实并不像她想得那样好,说不定她还有机会。

    可眼前表哥对这位妻妹的态度,却让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她目光在俩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这才转头去看谢豫,她面上有些难过:“表哥,我也很喜欢这只兔子,能不能让这位姐姐把她手上的这只先给我,小兔子看起来很疼的样子,我想现在就给它上药。”

    真是善良的姑娘。

    要不是她宋云棠知道苏韵的本性,怕还真是会心软,把手中的兔子交给她。

    谢豫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很想知道宋云棠会怎么应对,或者说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在意他的证据。

    恰恰是他的反应让宋云棠觉得他有什么毛病,她又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和一个女子争风吃醋,她拎着兔子故作遗憾道:“既然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她觉得她现在的表情能够让谢豫更加为难,然而谢豫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犹豫,道:“说了给你便拿着。”

    又对着苏韵道:“我一会再给你徒手捉一只。”

    闻言苏韵的脸上露出了笑,她趁着谢豫没注意的时候得意地对着宋云棠一笑。

    宋云棠假装没看见。

    真是什么毛病,果然和谢豫一起的人都有毛病。

    不过白得一只兔子,倒是让她心情好了一些,很快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好心地给他们二人制造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先前是只有谢豫宋云姝和太子三个人的感情纠葛,现在好了,多了一个苏韵,戏台上的人又多了一个。

    不过可惜的是观众只有她一个,这么精彩的戏只能她自己独享。

    临近中午时分,霍宁终于带着沈蔷回来了,但是她们两个一无所获。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什么都没做的宋云棠白白得了一只兔子。

    她并不想让人知道这兔子是谢豫打的,只说是这兔子一头撞到了她身后靠着的树上。

    自然这话没人相信就是了。

    回去之后,她直接让云鹊把这只兔子送到了厨房。

    “它伤得不轻,看着一定很痛,长痛不如短,今晚红烧吧。”

    她的原话是这样的,晴雨和沁雪早已习惯,倒是云鹊心疼了一下这只小兔子,不过到了厨房又想会不会干煸更好吃。

    等到沈砚下值回来的时候,发现摆放晚饭的桌面上多了一道□□肉,他才得知宋云棠和沈蔷今天去了城郊那的树林。

    想来这兔子是在那边的树林里得来的,可是宋云棠连骑马都不会,更别说是射箭,而沈蔷也只是会一点皮毛,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猎得兔子。

    看着宋云棠殷勤地给他夹了一块兔子肉,便问:“这兔子是从哪得来的?”

    宋云棠在说实话和说谎话中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老实道:“这兔子是我在城郊树林里发现的,不过还未捉到它,就被谢豫给射中了,后来他就把它给了我。”

    听到谢豫的名字,沈砚皱眉:“他也在?”

    想到他们二人可能在无人的树林中遇到,沈砚脸上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可怕吓到她,又强忍了下来。

    “不是郎君想的那样,我也不知道他也在那里,只是巧合,郎君你不知道,他是带着他那表妹出来的,我没见到三姐姐,他不是很喜欢三姐姐吗,三姐姐在安远侯府掌管中馈一定很累,他怎么不带她出来散心,反而在身边带了个表妹?”

    她这话在疯狂暗示沈砚,期待他能发现谢豫和苏韵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一个人看戏很没意思,所以她打算分享给郎君,两个人一起看戏,说不定还能交流一下心得什么的。

    沈砚对上她那双暗含期待的眼神,哑然失笑,心道他和兔子较什么劲,于是拿起筷子给她挑了一块没有骨头的兔子肉,他道:“那些世家大族,有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

    他这是听明白自己的暗示,宋云棠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那么喜欢三姐姐,也会纳妾吗?”

    那郎君呢?以后会不会也和那些男人一样,为了图新鲜,也去纳妾?

    沈砚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沈砚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地看着她,缓声道:“旁人我不知道,不过岁岁,我和他们不一样。”

    第 52 章

    清润的嗓音就这样突然钻进了她的心里, 猝不及防听见对方的保证,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之前她在宋府的时候夸下海口,说郎君不会纳妾, 她虽然表面信誓旦旦地那样说了,可是心里没有底, 毕竟她身处京中, 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没有几个是不纳妾的。

    像沈家这样的家风清白的人家很少。

    如今郎君已经升了四品的工部侍郎, 他还年轻, 定然是不会止步于四品,日后还有大把机会晋升。

    只要太子和那些忌惮他的人不给他使绊子, 继续往上升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郎君这样厉害,前世她就知道了京中的风气不好, 一些大臣之间结交,会互相赠送美人,她还听说扬州那一带会专门培养瘦马。

    那些扬州瘦马个个生得妩媚妖娆, 很会魅惑男人的心,朝中的官员很多都会养上一两名,为的就是用来交易。

    如果哪天哪位大人把调/教好的扬州瘦马送给郎君,他会收下吗?

    思及此,她不由秀眉轻蹙。

    沈砚说了这话之后, 见宋云棠不仅没有露出笑意,还一言不发, 最后甚至还蹙起眉头。

    没有想象中她娇声夸他的场景, 沈砚头一次没了耐心,温声问她:“在想什么?”

    想得太过入神, 宋云棠听见他这样问自己,没经过思考,不禁脱口而出:“在想扬州瘦马。”

    沈砚愕然,她这是从哪知道的?这种事情虽然他也知道,即便官员之间赠送扬州瘦马的事情京中众人心照不宣,可像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还是头一个。

    眼前的少女双眼清澄,说出的话却让人忍不住皱眉,幸而晴雨和沁雪二人方才收拾完桌子上的剩菜出去了,不然被她们听见,说不定要想歪。

    宋云棠在沈砚复杂的目光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脸上立刻红了一片,欲盖弥彰道:“郎君,我不是在想这个,你别误会”

    她的心思很容易就被沈砚看出来了,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无奈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再如何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

    真的吗?她睁着一双浑圆地杏眼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沈砚这回认真道:“当真。”

    扬州瘦马他跟着萧淮见过几个,确实如那些人所说的一样,这些女子被调/教得很懂得如何取悦男人,一言一行都对男人充满诱惑力,很少有人会对着她们的撩拨无动于衷。

    可他素来不好美色,且有了岁岁在身边,这些人在他看来与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

    得到了他再次的肯定,她那双像是用宝石做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立刻带了笑意。

    说明她是相信自己的,沈砚眼底也跟着染上了笑意。

    晚饭过后,宋云棠如同往常一样以为沈砚坐会儿就要去书房了,只是今晚不知为何,直到她沐浴完出来,隔着屏风,仍旧看见了在外面案前端坐的身影,虽是有些疑惑,但也没有问出口。

    说不定等下他就去了。

    这样想着,她便让晴雨把湿漉漉的头发散了下来,在晴雨出去给她拿东西的时候,想着湿漉漉的头发这样披在身上不好,索性她自己先拿了帕子擦拭头发。

    许是自己很少做这件事,她才拢住头发擦了一会儿,就觉得手有点酸,就连脖子都有点酸,她泄气地把帕子扔在了旁边放了镜子和梳子的桌面上。

    然而帕子才落在上面,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重新把它拿了起来。

    直到站在身后的人拿着帕子温柔地擦拭她的头发,宋云棠才发觉沈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擦拭头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被他袖子蹭到的地方带起酥麻的感觉。

    一时之间相对无言,沈砚撩起她的头发,垂眸蓦地她柔细的白如脂玉的脖子,许是因为夏天,她身上穿着的寝衣的领口不高,他隐约能看见她系在脖子后的藕荷色亵衣的带子。

    那衣带就像是一尾游曳在水中的鱼,骤然搅乱了一池春水。

    “郎君?”

    感觉到身后的人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宋云棠疑惑地回身抬头去看他。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如绸缎般的头发瞬间从他的手中滑落。

    他将目光从那藕荷色上移到了她那张未施粉黛的脸上,最后落在了红润的双唇上。

    宋云棠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前,一双墨色地眸子盯着自己,沉默的沈砚让她本能地发怵,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寝衣的下摆。

    眸色逐渐变得幽暗,眼下的少女怔愣地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湿润的双唇微微张开,像是将开未开的花朵,等待着人采撷。

    沉默间,微凉的掌心贴上她细腻的侧脸,拇指摩挲上了她饱满柔软的下唇。

    宋云棠紧绷住的那根弦骤然断了,大脑轰的一声变得空白,只余下心悸。

    忍了这么久,今晚到底是失控了,从前的扬州瘦马可以撩拨都能心如止水,可面对眼前的少女,即便她没有做什么,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轻易勾起他心底的欲/望。

    想到白天她与谢豫在无人的地方相遇,想起之前谢豫看她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醋意。

    这一次他不想她口中的君子。

    “岁岁。”

    沈砚开口,用低哑的声音唤她。

    指腹不再继续摩挲,但也没有离开,仍旧放在她的唇上,掌心的温度也升高了,变得滚烫起来。

    宋云棠身体轻颤,在对方俯身靠近的时候下意识抬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可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郎君,晴雨她们还在外面。”

    不是拒绝的话,他们是夫妻,她早就知道,只要她不与他和离,就算眼下双方克己守礼,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与郎君总归是要做真正的夫妻的。

    况且她对郎君也没有不满的地方,虽然仍旧会害怕,但也不是最开始那般恐惧了。

    如果是郎君,或许她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沈砚瞥了一眼外间,发现外面哪里还有晴雨沁雪二人的身影,甚至房门都被她们贴心地关上了。

    对上少女不安的眼神,他柔声哄她:“别怕,她们不在。”

    说着另一只手圈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他没有继续倾身而下,反而将人带了起来。

    宋云棠被他带起,然后撞进他的胸膛,她没被桎梏的左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臂膀。

    许是因为羞怯,她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片刻之后,她的下巴被一只手轻轻捏住,然后她的脸被抬了起来被迫与之对视。

    沈砚晦暗的眸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她唇瓣紧张地抿了一下,却碰到了他还未收回去的微凉指尖。

    感觉到指尖的主人身体一僵,她脸上又重新染上了绯色,忙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她就要将下巴动他的手中移开,然后下一刻那只手改为抚上她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不知何时,沈砚与她之间只剩下两寸的距离,宋云棠以为他要继续靠近的时候,她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等了半晌都没有发生想象中的事情,她忍不住掀开眼皮,却见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那张清隽的脸迟迟没有动作。

    也许是她会错意了?其实他并不是要亲自己?

    这样一想,她内心的羞耻感涌了上来,脸颊的红色一路烧到了耳后。

    抓他臂膀的手也骤然收紧,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沈砚终于说话了,微哑的声音响在耳边:“可以吗?”

    宋云棠一愣,所以他方才是想着怎么开口征求她的同意吗?

    这没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她想郎君不愧是君子,这种时候还要停下来询问她的意见,不像谢豫,想对她直接用强的。

    沈砚见她突然走神,以为她是不愿意,正要强压下心底叫嚣着的欲/望,却听见她娇软的声音。

    她抬眸看着他,认真又有些胆怯道:“郎君是我夫君,做这种事说不上可不可以,我相信郎君是很好的人,若我说不愿意,郎君也不会为难我,换做旁人我自是不愿,我想,郎君与旁人不一样”

    接下来的话尽数被男人吞进了嘴里,觊觎了许久的双唇终于被含在了嘴里,可怕吓到她,到底是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只是温柔地一下又一下地轻碾着她柔软的双唇。

    他的双手轻柔地捧着她的侧脸,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块,即便他没有如同狂风过境般的掠夺,可是一向娇气的宋云棠也逐渐感觉呼吸困难。

    这就是亲吻吗?宋云棠晕乎乎地在心里想着。

    被对方吻得脑袋发晕,鼻间全是他的气息,松墨香和栀子花香交缠在一起,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整个人攀在他的身上,沈砚到底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一丝娇吟从唇边溢了出来。

    这一声不仅没有让对方退缩,反而变本加厉,直接长驱直入,打了个措手不及。

    直到最后沈砚松开她的时候,她整个人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柔弱无骨的被他揽在怀中。

    一双眼睛也氤氲着水色,眼眶通红,双唇因为方才的亲吻而微微发肿,她微喘着气,心想亲吻怎么还是项体力活。

    她以后还是不要了。

    第 53 章

    六月下旬, 霍柳两家结亲,宋云棠送给卫氏的小狸奴并没有起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虽然卫氏欣然收下了它, 也走出了自己的院子。

    还亲自去霍府祝贺,可是还顺带上了宋云棠, 理由是太久没有去这样的场景, 让跟着一起, 好提醒她不要在这种场景失仪。

    这是宋云棠完全没想到的, 碍于婆母确实太久没有出门赴宴, 担心她会不习惯,又担心会有人对她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只好认命地跟着去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参加喜宴了, 看着热闹的霍府,再想起三姐姐和谢豫成亲那天,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点微妙的感觉来。

    会忍不住拿这两次的同她跟郎君成亲那天比较。

    其实她大概也猜到了,以沈家的光景,那天大约是不热闹的, 就像郎君说的,如果不是三殿下拉着好些个人来凑数,或许更显得冷清。

    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前才伤春悲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霍宁发现了,许是因为今天是她兄长成亲的日子, 她并未穿红色的衣服,而是换成了一身紫, 头发也梳了发髻, 上面还簪了几支珠钗。

    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锋芒被掩藏了起来。

    如果不是她蹦到宋云棠的跟前, 对方一时还真没认出霍宁来。

    “宋妹妹,你也来啦,走,我带你去参观我们将军府!”

    说着她也不管宋云棠身边的卫氏,直接握住宋云棠的手腕,就要牵着她往里面走去。

    直到身后的人咳了一声,她才讪讪地松了手,不好意思地笑了:“抱歉,我忘了今天是兄长成亲的日子,见了宋妹妹太过高兴了所以一时情不自禁。”

    接着她又对着卫氏道:“卫夫人,许久不见,您的身体可还安好?”

    霍夫人忍不住敲了一下霍宁的头,没好气道:“什么宋妹妹,这是景玄的夫人,你该叫一声嫂子,好好的女孩子家,竟都是学男人的作派,日后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霍宁却不在意:“称谓什么的都一样,而且我嫁不嫁的无所谓,反正咱们霍家有兄长传宗接代就行,你们要是觉得我在府上浪费粮食,我就自己回漠北去好了。”

    听了她的话,霍夫人被气得不轻,但是想到今天是自己儿子大喜的日子,她又不好跟这个只会气人的女儿动手,只能面上瞪了她一眼。

    卫氏站在一旁,大概是许久没见霍宁,此时看她地目光也充满了慈爱。

    那日她听霍夫人说本来带了霍宁一起拜访的,谁知道这丫头中途偷偷带着沈蔷和宋云棠两个人跑出去了。

    直到下午的时候才回来,气得霍夫人当着她的面说要收拾这个不着调的女儿。

    卫氏知晓霍宁的性子,她从小就调皮,还经常瞒着大人带着沈蔷到处玩,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霍家上下去了漠北,两家才没有了联系。

    如今霍家回来,或许对沈家来说并不不是好事。

    至少他们两家的情谊经过这么多年还在,日后景玄在朝中有什么事情,还能找霍家帮忙一二。

    宋云棠没想到霍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她们二人,对比之下,那天的安远侯府是真的上不得台面。

    “这外头热,快些进来吧。”

    霍夫人见宋云棠长得比旁人精致漂亮,与自家女儿的粗糙完全不一样,她怕站久了这日头会给这高门大户出来的小姐给晒化了,于是瞪了仍旧想要靠近宋云棠说悄悄话的霍宁一眼,示意她们跟着自己进去。

    将军府的规格和安远侯府差不多,虽是府上主子不多,但这是今年皇帝新赐下的宅子,自然建的比较大。

    出乎意外的,宋云棠看着这样大的将军府,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羡慕的感觉,反而觉得沈家也挺好的,虽然不大,但胜在五脏俱全。

    又或许是她跟着沈砚久了,性子也逐渐慢慢被磨平了一些,不会再和从前那般喜欢计较了。

    才坐下没多久,霍宁怕宋云棠太过无聊,便凑近她小声道:“宋妹妹,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她起了身,走到卫氏的跟前,然后对着卫氏道:“卫夫人,我和宋妹妹离开一会儿就回来。”

    卫氏想着新郎官还未接亲回来,点了头,顺便小声提醒霍宁:“照顾好你妹妹,不要让人冲撞了,她与你不同,自小生得娇贵,要是她脾气上来了,也务必让着她。”

    “这有什么的,她出自那样的人家,娇贵些也没什么,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何愿意嫁给沈哥哥,难不成是她看中了沈哥哥那副皮囊?”

    卫氏知道她意向口无遮拦,并没有坏心,所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只看了一眼在原地安静等着她们说完的话的宋云棠,道:“也许她心善吧。”

    从前未见面时她听说自己未来的儿媳性子骄纵,素来看不起那些比自己地位低的人,可敬茶那天,她见了对方,却觉得或许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也有可能是她生得太过漂亮,至于她的那点缺点在美貌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眼下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儿子对这位夫人很是满意,不过谁会不喜欢这样的绝色美人呢?

    更何况是与之天天同床共枕,除非是石头做的心,不然谁都会轻易动心。

    只是前几日她找了云鹊来问,说他们二人至今都未圆房,这倒是让她有点发愁。

    莫非是自己的儿子那方面不行?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卫氏赶紧掐掉,她儿子怎么可能会有隐疾。

    这边宋云棠并不知道婆母把她和沈砚没圆房的原因归结到了他的身上,她跟在霍宁的身后,被带着七饶八绕的,最后停在了一座阁楼前。

    许是因为相信霍宁的为人,所以即便她带着自己绕到了陌生的地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只是这阁楼看着肃穆,或许不是外人能随便进的,门口还站着两个侍卫值守。

    宋云棠往那张望了一下,转头问霍宁:“这里是什么地方?”

    “藏宝阁。”

    霍宁骄傲地扬起下巴:“进去看看。”

    她带着宋云棠往门口走去,侍卫见了霍宁自动让开,沉重的木门打开,一阵凉风吹来。

    宋云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直到看见放满了兵器的屋子,她才明白为何站在门口的时候会感到脊背发凉。

    “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霍宁指着架子上的各种兵器给一件件给她介绍,如数家珍,就好像这些都是什么稀释珍宝一般。

    宋云棠:

    这些就是她口中的宝贝?

    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她面上装出认真听霍宁介绍的模样,心思却早已飞远了,她想郎君从前是跟着别人习过武,那他除了擅长射箭之外,是否还会别的武器?

    听说他曾经与霍凌比试能打个平手,他那会儿用的是什么武器?

    她的目光随着霍宁的介绍落在一把弓上面,这弓似乎用的是玄铁造的,看着就像有几十斤重。

    郎君平时用的弓是不是也这样重?

    “宋妹妹,你对这把弓很感兴趣?”

    本以为像宋云棠这样出身的小姐会不喜欢这些兵器,谁知道身边的少女盯着那把弓眼也不眨一下。

    倒像是喜欢似的。

    宋云棠自然是对这弓没什么兴趣,不过这把弓一看就是一把品质很好的弓,要是郎君见了肯定也会喜欢。

    可这是将军府的东西,而且能放在这里面,定然也是一件宝贝,她总不能觍着脸开口朝人家要。

    “这弓看着很特别,想来是府上哪位将军的心爱之物。”

    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象沈砚握着这弓的场景。

    霍宁却道:“这是沈哥哥从前送给兄长的,只不过兄长不擅弓箭,所以一直放在这里。”

    竟是郎君送的。

    她想起那天在梨香院,郎君也说过给兄长做过弓,原来他喜欢给人送这个吗?

    倒是让她出乎意料,许是因为和他现在形象不符,她忍不住浅笑。

    霍宁见提到沈砚后宋云棠面上露出笑,于是顺着说道:“从前沈哥哥的脾气不似现在这般温和,经常和兄长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甚至不懂得怜香惜玉,连我这个在旁边看热闹的都一起揍了。”

    闻言宋云棠很努力的去回想那十四岁的少年,配合着记忆中那点模糊略带张扬的影子,她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沈砚来。

    或许那时候的郎君才是真实的他,如果不是后来沈家遭逢变故的话。

    原本因为想到沈砚而微微上翘的唇角,这时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霍宁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仍旧孜孜不倦地说着从前的事情。

    如果不是霍凌已经将柳念霜从柳家接了来,霍宁还想继续给宋云棠介绍着库中的宝贝。

    在丫鬟的再三催促之下,最后只得带着宋云棠回了前院。

    宋云棠这才落座,就看见一身大红喜服的霍凌牵着柳念霜进来了,他的面上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明显能看出是真心喜欢这位柳府二姑娘。

    她撑着头,在想她和沈砚成亲那天,她其实只顾着不安,拜天地这些她都没有认真留意,只是机械地跟着做了。

    郎君成亲那天,心情又是怎么样的?

    那时候他们二人并不相熟,且在那之前她还当着他的面说不嫁他,他是否会觉得自己其实是一个麻烦?

    一走神,她不小心把果酒当成了茶喝了几口,等她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一杯的果酒都已经被她喝完了。

    她忙吃了几筷子的菜去压,然而伺候的丫鬟以为她是能喝酒的,又给她斟了半杯。

    若是平时晴雨和沁雪在身边的话,定然是不会让她碰一丁点的酒,可是今天她和婆母一道出门,俩人身边除了跟着两个嬷嬷之外,再也没有多余伺候的人。

    所以她喝果酒的时候,并没有人拦着,而这两个人嬷嬷也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只眼睁睁看着她喝了下去。

    那果酒的颜色和茶色差不多,她吃得有些急的菜,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喝的又是果酒。

    幸而这果酒度数低,喝着不醉人,她坐上马车回去的时候,除了感觉脸颊有些热之外,再没有什么醉酒的征兆。

    直到回去自己的院子,沐浴完,那酒劲才渐渐上来了。

    沈砚回房的时候,就看见宋云棠披着一件外衣安静地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本不知道从哪来的诗集,见他从外面回来,面上牵起一个笑,娇声同他打招呼道:“郎君。”

    这一声比以往都要软,听得沈砚脚下一顿。

    见她双颊酡红,他眉头一皱。

    她这是喝醉了?

    第 54 章

    他的目光落在她放在榻上一双脚上, 她并未穿萝袜,两条腿弯曲着并在一起,白皙的双足在柔软的榻上躺着,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那圆润淡粉的脚趾微微蜷缩了起来。

    似乎不喜欢被他这样盯着脚看, 她抬起一只手想要去拿旁边的毯子把脚盖住, 一步留神却把刚刚放在身侧的那本诗集给扫落在了地上, 她迟了半拍, 这才弯腰要去够那本落在地上的诗集。

    只是还未碰到那卷书的时候, 已经有人比她快一步将它捡了起来,眼前出现一只修长的手, 她弯腰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后直起了腰抬眸去看手的主人,似乎等着他把书还给自己。

    四目相对, 她望进一双深如幽潭的眸子中。

    半晌,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书是哪来的?”

    沈砚并未把手中的诗集还给她,而是随手翻了几页, 发现里面印的都是些寻常的诗句,他本以为像她们这样年纪的姑娘,都爱看些有关风月的诗词。

    合上手中的书,垂眸就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似乎并未听见他方才她的话, 仍旧等着他将手中握着的诗集归还。

    看她那期待的样子,忍住想笑, 罢了, 这大概是她随便从书肆里头买的。

    宋云棠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动作,想着他是不是看上了她的书, 所以不把书还给自己,于是有些急了,她道:“这是我让沁雪给我买的,郎君要是喜欢,就自己去买。”

    说完她跪坐了起来,伸手想要去抢他手中的书,只是他站的地方与美人榻有一尺多两尺的距离,她探出大半个身子出去,就要去触碰到他握在手中的书。

    在她以为能拿到书的时候,身子突然重心不稳,整个人都朝前栽去。

    眼看着她的头往下,整个人都要往地上栽去,因是夏天,所以地上本来铺的毯子已经被下人撤了去,露出坚硬的地板,要是摔在上面,定会很疼。

    沈砚立刻反应过来往前跨了一步,一只手钳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迅速把书往旁边的桌面上一扔,而后揽住了她的腰。

    宋云棠差点惊叫出声,最后整个人跌进了沈砚的怀中。

    少女窝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沈砚忙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同时温声问:“吓到了?”

    不想让沈砚担心,宋云棠轻轻摇了摇头,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她确实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被吓到了,如果不是郎君动作快,否则她就要头朝地跌到地上了,这美人榻离地有两尺多高的距离,要是她就这样直直地摔下去,恐怕是要摔得鼻青脸肿。

    耳边是沈砚的心跳声,不知道他是否也被她方才的意外给吓到了,她听见他心跳比平常快了许多。

    也许真的是被她吓的?宋云棠这样想着。

    怀中的人半晌没有动静,他看见她差点摔倒,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等把人安全地搂进怀中之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半晌,宋云棠才将脸从他的怀中抬了起来,大约是知道自己方才那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她头一次想要同人认错,于是趁着沈砚弯腰搂着自己的时候,小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同郎君抢书的,下次不会这样了”

    未等沈砚出言,她自己就先委屈上了,瘪着一张嘴可怜巴巴地仰头望着身前的男人,眼中甚至蒙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就好像如果他不原谅她的话,她马上就能哭出来。

    这是她曾经在宋府对付那些长辈时惯用的计俩,每次只要她做出这幅模样来,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触及他们底线的事情,都能够得到原谅。

    这是她第一次对着沈砚用这小心思,虽然她表面楚楚可怜,但是其实是心虚的。

    她想万一这一招对郎君不奏效,那要不要换另一种方式?虽然她还没想好另一种办法是什么。

    经过白天霍宁说的那些,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完全了解郎君的脾性,所以心中忐忑,就怕他同自己生气。

    如果郎君还是从前的那个性子,说不定会和爹爹一样气急了训斥自己。

    那还真有点可怕,她不禁代入了从前被训斥的场景,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砚并不知道她的心思绕了九曲十八弯,只以为她是被吓得不轻,不然怎么会都快吓哭了,方才还轻颤了一下。

    为了安抚她,他钳住她手臂的手松开,改而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她:“无妨,你也不是故意的,人没事就好。”

    前面两个字是他经常对她说的,她便知道了他是真的没有要责怪的意思,明白自己不能太得寸进尺,她瞬间把眼中的泪水收了回去,乖巧地任由他摸自己的头。

    宋云棠从他的怀中出来,软着声音道:“郎君真好。”

    又是脱口而出的这四个字,沈砚不禁失笑,这是她第三次这样说了,前两次他们二人还不相熟,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每次目的达到了都会这样夸他。

    可他不知道这一次她确实真心实意的话,她仰头去看那张俊美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她越看越觉得这张脸好看极了,于是想要做点什么。

    被宋云棠这样盯着,沈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看着就快到了她平日里就寝的时辰,她坐在窗口,夜风从打开的窗外灌了进来,吹得她侧脸的发丝微微晃起。

    怕她受凉,他正要开口询问她是否就寝,却感觉自己垂下的广袖被人扯住了。

    然后听见她认真道:“郎君,你真好看。”

    这还是他头一次听她夸人的相貌,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未听见她嘴里夸过谁,这倒是让他想起成亲那一天,他揭了喜帕后,那双看向他时惊艳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生得不差,可她或许不知道,那天她的脸露出之后,他看到她这张脸后,也差点沦陷。

    敛眉静静地看她,却见她又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以为她要做什么,他便弯腰往她跟前倾身下去。

    这时候她又说话了,她认真地看着他的脸,娇声道:“我好像,有点喜欢上郎君了”

    闻言沈砚感觉自己的耳边有什么轰的一声炸开了,他呼吸凝滞,垂眸去看她澄澈的眼睛,一时之间忘记了呼吸。

    脑海中空了一片,唯剩她说的这句话。

    然而下一刻,她就挺直了自己的背,在他有动作前松开了他的袖子,双手搭在他的宽肩上,然后借力仰头,在沈砚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猝不及防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本来她想亲的是他的侧脸,但是因为她还跪坐着,而对方站着,所以根本够不到他的侧脸,只能退而求其次亲在了他的下巴上。

    亲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双颊逐渐染上了胭脂色,就连耳垂也透着深深的红。

    还真是酒壮怂人胆,简直是色胆包天,她后知后觉自己现在的行为和街上醉酒的调戏良家女子的登徒子没什么区别。

    小心翼翼地拿眼去看被她刚才“轻薄”的男人,却陡然望进那深邃的双中,对方薄唇微微抿着,喉结动了一下,她放在他肩上的手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紧绷,紧张地张了张口,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自己为何亲他。

    一直无知无觉放在她后腰的手却骤然收紧,俩人的身体瞬间贴到了一起。

    半晌,就在她无措的时候,沈砚终于哑着声音开口:“岁岁,亲吻不是这样的。”

    说完就看见她的脸瞬间爆红,但是他没给她任何躲避的机会,右手抚上她的侧脸,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往后一移扣在了她的后脑,在她怔愣的瞬间低下头靠近。

    微凉的薄唇贴上她水润的嫣红双唇,鼻尖和鼻尖紧紧贴在一起,这一次他不似上一次那般温柔,宋云棠被迫仰头承受着他如暴风雨般的密集而窒息的亲吻,她攀住他肩膀的双手不得不改为环住他的脖子,以此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才不过一会儿,宋云棠就觉得自己肺里的空气都被对方给抽空了,于是趁着他辗转碾着她上唇的时候,想要偷偷张嘴呼吸空气,才微微张开一点,却给了他可乘之机,柔软的舌尖钻进了她的口中,强势地与她的舌头纠缠在了一起,步步紧逼,不容她后退一步。

    这时候她才明白,为什么霍宁说从前的郎君与现在的不一样,他从前大约就是现在一般强横,强横得不给她一点退缩机会。

    被吻的时间久了,让她整个人都生出一种飘飘忽忽的感觉,就像是在云端一样。

    心也随着他的深入而悸动,她仰着脖子,搂着他的双手逐渐收紧。

    暴雨过后,百花残。

    感觉到搂着自己脖子的双手没了力气,沈砚这才在放缓了动作,在她的唇上温柔地撕磨,最后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本来浅粉的唇,因为方才激烈地亲吻而变得红润,上面还残留着水渍,显得更加颓靡妩媚,他眸色一暗,心底又开始蠢蠢欲动。

    可是看着她这幅柔软无力的样子,又不忍心继续,只好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声音低哑地问道:“懂了吗?”

    她微微喘着气,怕他还要继续亲自己,只好把头枕在了他的胸前,说出的话却娇软无力:“郎君又欺负人。”

    头顶传来轻笑声,捏起一缕她的头发,眼角余光瞥见她红透的脖颈,带着笑意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方才你不是说喜欢我?和喜欢的人做这样的事,不叫欺负。”

    第 55 章

    宋云棠因为醉酒又被眼前的男人那样对待, 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贴着他胸膛的脸也烧得厉害,所以并未听明白他的话。

    耳边是他心脏平稳的跳动声, 她半阖着眼睛,微微喘气。

    窗外的虫鸣声越来越大, 听在她的耳中却是如同催眠曲一般, 那醉意不知不觉包裹了她的大脑, 令她昏昏欲睡。

    过了半晌, 才缓缓道:“哥哥, 我困了。”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哥叫得沈砚身体一僵,他喉头动了一下,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乱了规律。

    真是要命。

    她身体娇气, 他自是不忍心继续折腾她,索性松开了她。

    反正来日方长, 他们有的是时间,前面都忍过来了,再忍这一时又有何妨?

    宋云棠离开了他的怀中, 懒懒地重新坐回到了榻上,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乖巧地把脚伸到了他的眼前。

    这是要他替自己穿鞋的意思。

    沈砚垂眸,就看见她那只小巧白嫩的脚垂到了他身前,大概是刚刚才吃了一回, 这一次他没有生出什么心思。

    在她跟前蹲下,一只手拿起浅紫的绣鞋, 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脚踝, 熟练地给她两只赤足都穿上了绣鞋。

    穿好之后抬头看她,却发现她双手撑在身侧, 闭上了双眼,头微微往下点,一副要睡着的模样。

    美人榻离拔布床有些距离,而她显然快睡着了,想起之前她迷迷糊糊自己往床那边走去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的事情,他站起身,没有叫她,而是弯腰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双腿,把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这个动作惊醒了快要睡着的宋云棠,她蓦地睁开双眼,双手一下意识紧紧搂着了他的脖子,扭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带着睡意的声音慌张道:“郎君,你做什么?”

    她承认自己方才实在困得不行了,才会在他替她穿鞋的功夫偷偷眯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人直接抱了起来,吓得她困意顿时去了一半。

    “别动。”

    男人四平八稳地抱着她往拔布床走去,就好像抱的不过是一件什么不重的物什一样。

    不理会她,把她安稳地放到了床榻上,又弯腰将去帮她脱下了不久前才替她穿上的两只绣鞋。

    他的手才离开她的脚,就看见她自己滚到了拔布床的里侧,然后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自己。

    还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一手快速地抓过薄被,盖住了因为方才翻滚的动作而微微敞开的领口。

    这一系列一气呵成的动作被沈砚看在眼里,不用猜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差点被气笑了,没想到好心把她抱到床上,她却把自己想成那样的人。

    见她缩在里面,沈砚突然就想欺负她,他倾身靠近她,故意问:“岁岁,你在怕什么,我很可怕吗?”

    他说这话的同时还继续往前靠近,果不其然,少女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又往后缩了缩,直到她的背部抵到墙壁,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二人之间只隔了半尺,她睁着一双杏眼怯怯地看着他逐渐靠近,想着他们早就是夫妻,总归是要到那一步的,在要不从了他和也许还能再挣扎一下中纠结了半晌。

    在他脸就要贴上来的时候,她闭上眼睛,一副小心翼翼地语气问:“郎君要不先沐浴完再说?”

    须臾之后,耳旁响起轻笑声,她半睁眼睛,看见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也染上了笑意,后知后觉对方是在逗捉弄自己,想着她方才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下与他圆房的事情,甚至还说出那样的话。

    就好像是在邀请他一般,真是丢死人了。

    她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双手紧紧揪着身上的薄被,一双美目由可怜兮兮变成怒瞪着他,她娇嗔道:“郎君什么时候学坏了,居然拿我取笑,真是坏透了!”

    虽然生气,可是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说完自己往床上一躺,生气拿着杯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决定今晚都不理他了。

    沈砚知道她的性子,她每次生气都是很短暂的时间,只要不过分的事情,她都不记仇,很快就忘记了。

    他不过是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很是可爱,生气时也很可爱,像极了哼哼唧唧的狗子,所以一时兴起,想要逗一下她,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往那方面想去了,甚至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是眼下她喝醉了,而且又是在这种不清醒的时候,他并不想趁人之危。

    不想自己在她心里君子的形象崩塌,只得独自咽下苦果。

    “天热了,不要闷头盖被子。”

    他扔下这句话就匆匆往净室去了。

    宋云棠听见里头传出的水声,这才把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她打了个呵欠,皱眉对着净室那边小声道:“坏人。”

    *

    第二天宋云棠日上三竿才起来,才睁开眼睛没多久,沁雪就感觉到了里头的动静,忙让晴雨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了进来。

    把帐子挂了起来,沁雪道:“姑娘昨天在喜宴上喝了酒,这是姑爷今早特意吩咐厨房那边煮的醒酒汤,快起来趁热喝了吧。”

    她手里捧着漱口的茶杯,然后递到了宋云棠的跟前。

    “郎君吩咐的?”

    宋云棠揉了揉有些痛的头,昨晚的事情很多都忘记了,她只记得自己心血来潮拿着诗集坐在窗边看,再后来郎君回来了,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得了,就连自己怎么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她漱了口,接过晴雨端上前的那碗醒酒汤,结果才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这醒酒汤为何这样难喝?”说完她送还给晴雨,“快拿走,我不要喝了。”

    说完又觉得头痛了一下,她挣扎着要下榻,却被沁雪拦了下来:“姑娘,你还是喝了吧,姑爷说要看着你喝完。”

    “我才是你们主子,我不喝。”

    那醒酒汤的味道实在是太难喝了,宋云棠如何也不愿意再喝一口,她不顾沁雪的阻拦,仍旧要下榻。

    然而脚才放在脚踏上,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立刻袭了上来,她身体晃了一下,在沁雪的搀扶之下又坐回了床上。

    这一晕倒是让她想起昨晚自己差点跌倒的事情,她记得郎君反应及时把她接住了,自己则跌到了他的怀中。

    然后她做了什么?她好像去亲了郎君的下巴!

    还说,还说自己有点喜欢他。

    宋云棠拉耸着脑袋,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突然不想承认昨晚说那话的人是自己。

    沁雪不知道她这是被自己昨晚的举动给惊到了,以为她因为头晕不适而要哭,忙哄她:“姑娘,若是不想喝,咱们便不喝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就在沁雪和晴雨二人要继续哄她的时候,她这才拿来了捂住脸的双手,泄气道:“完了。”

    她怎么就和郎君说了喜欢,还唐突了他,郎君性子温和才没和她计较,不过是喝醉了酒,怎么就和那些她看不上的借着酒醉名头轻薄姑娘的混混一样了。

    好丢人。

    沁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她脸颊通红,以为是醉酒的后遗症,伸手出摸她的额头,担心道:“姑娘,你身体哪里不适,说出来我们好给你找大夫。”

    把沁雪的手从额头上拿开,宋云棠无力道:“没什么,就是我昨晚好像轻薄了郎君。”

    这话一出,晴雨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端着的醒酒汤,她瞠目结舌:“姑娘,你说什么?”

    什么轻薄了姑爷?

    她是不是听错了,昨晚她伺候姑娘沐浴完之后,见她自己坐在窗边看书就出去了,后来姑爷回来之后她想着姑娘没有什么要吩咐自己,就没有进去打扰二人,一直都在廊下和另一名小丫鬟守着。

    直到屋里的灯熄了才离开,可是这中间屋里头并未传来那种声音,她偷看了一眼床褥,也没有圆房的痕迹。

    所以姑娘说的轻薄或许也没什么吧,她心里一阵失落。

    晴雨身上有着老夫人给的艰巨任务,只要自己的主子和姑爷一天不圆房,她隔几天就会收到宋府那边催促的消息。

    可把她愁坏了。

    不过姑娘都说了自己轻薄了姑爷,那说明姑爷那张脸对姑娘还是有点诱惑力的,说不定不用多久,他们就能水到渠成了,她也不用时不时就听老夫人那边派来的嬷嬷唠叨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晴雨想得那样顺利,经过昨晚的事情,宋云棠开始有意避着沈砚。

    许是自己觉得没脸见他,她把就寝的时辰生生提前了半个时辰,就连晚饭都让人送去书房,还体贴地解释,说是书房到这边院子的距离有些远,说他用完晚膳还要回书房,这样太累了。

    所以直接让厨房把沈砚的晚饭送去了书房。

    就这样持续了好几天,沈砚又一天在亥时回来的时候,发现早已熟睡的宋云棠,这才察觉到了什么。

    她这些天,好像在躲着他?

    第 56 章

    宋云棠坐在窗边无聊地绣着帕子, 自上次与从沈砚那得来的宋云姝的帕子对比之后,她才知道婆母夸自己并不是因为她绣得好,而是因为婆母心慈, 不忍心打击她的自信心。

    自那之后的一个多月里,她得空了或者觉得无趣的时候就安静地坐在窗边绣帕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 她的绣工又长进了不少, 如今绣的花样已经可以和沈蔷一较高下了。

    窗外的雨下得很大,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回事, 一转六月,这雨就一直断断续续地下, 出太阳的时间一只巴掌都数得过来。

    眼看着到了七月, 这雨却愈发没完没了了。

    “听说了吗,离咱们京城几十里外的武太县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因着连日来的暴雨遭了洪水。”

    晴雨和沁雪坐在一边打络子,许是窗外的雨声把俩人听得烦了,晴雨便凑过去小声和沁雪说话。

    她老家离武太县不远, 心里也是担心武太县周遭的洪水会连累她们村子。

    沁雪知道她的担心,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声安慰她:“你放心,刘家村离武太县还远着,且地势较高, 听说朝廷已经派了户部和工部的人前往武太县赈灾,会没事的。”

    晴雨本姓刘, 现在的名字是宋云棠取的, 她听了沁雪的话,才略略放心。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

    耳边是两个丫鬟小声说话的声音, 宋云棠本就想着自己与沈砚的事情,绣了半天一朵花都没成,突然听见她们二人在说悄悄话,索性不打算继续绣了。

    她放在手中的帕子,单手撑着脸,“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沁雪这才笑着回她:“见姑娘绣得认真,我们也不好打扰姑娘。”

    说着她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方才我们在说武太县遭了洪水的事情,晴雨老家刘家村离武太县不远,她担心刘家村会跟着遭殃。”

    武太县,洪水?

    这事好像她有些印象,当时她已经嫁去了安远侯府,虽然整日里郁郁寡欢,可是也听说了这一次的洪水。

    她记得还挺严重的,洪水冲垮了当地百姓的家,上半年种的庄稼也被冲毁了,幸而武太县离京城不远,朝廷很快就派了人去赈灾与救人。

    当时谢豫也想自告奋勇去来着,后来被安远侯夫人给生生拦住了,说什么那里危险,万一他有个好歹,她还活不活了。

    那时候她其实挺想谢豫去的,最好在武太县出个什么意外,如果他死了,她就可以借机和离归家。

    武太县水灾最严重的一个村子还因为碰上山洪而死了好些人,其中就有前往那个村子勘察地势的几位朝廷命官。

    那个发生泥石流的村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好像叫陇北村。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晴雨心安下来之后,又担忧起自家姑娘和姑爷的事情来,她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姑娘,从前天开始姑爷就没有回来了咱们院子了。”

    她知道姑娘这几天都在避着姑爷,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姑爷或许知道了姑娘有意在避着自己,所以这两天连这边的院子都不回了。

    这时候她想起方才沁雪说的事情,突然道:“沁雪说朝廷派了工部的人前往武太县赈灾,会不会姑爷也在里面?所以这两天才没有见到姑爷回来?”

    宋云棠心脏猛地一跳,她手中握着着的白瓷杯掉到了地上,里面的茶水溅了起来,浸湿了她的一片裙角。

    “郎君不可能一声不吭的离开,或许只是太忙了,所以这两天他才不得空回来。”

    她安慰这自己,可是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若他真的跟随那些人去了武太县呢?

    他是工部侍郎,自然是奉命要深入陇北村查看那边的地形。

    前世陇北村发生山洪是在哪天?她努力的回想,却想不起具体哪天。

    “姑娘,你怎么了!你要去哪?”

    宋云棠突然站起来就往外跑去,晴雨和沁雪忙追了出去,二人合力拉住了没有撑伞想要跑出廊外的她。

    挣脱不了她们,她只好焦急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郎君!”

    说不定郎君现在还在武太县城内,还未去陇北村,她要去拦住他不让他去,告诉他陇北村有危险。

    晴雨着急道:“姑爷说不定还在工部,并未去武太县,姑娘你冷静一点。”

    “把云鹊找来。”

    她不再挣扎,而是想起云鹊是沈砚的人,立刻对着沁雪吩咐。

    然后冷声对着她们二人道:“松手。”

    晴雨和沁雪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担忧,半晌之后才慢慢松开她,可仍旧紧紧看着她,就怕她突然跑出去。

    “姑娘先回屋吧,云鹊一早去了夫人院中,我现在过去找她回来。”沁雪说完这话就撑伞出了院子。

    即使心中忐忑不安,可宋云棠还是听话地回了屋中,只是她整个人都有些慌乱,走到中途的时候还撞到了一张凳子,要不是晴雨扶着她,否则就要摔倒了。

    晴雨第一次见姑娘这样魂不守舍,她继续安慰她:“姑娘放心,姑爷自从进了工部,就比在翰林院时忙了许多,许是这两天太忙了,才忘记同姑娘说,等见了青堰我一定和他好好说道。”

    这些话并不能安抚宋云棠,直觉告诉她并不是这样的,从前郎君就算是在忙也会让青堰回来说一声,这一回却什么都没告知自己,多半是真的去了武太县。

    她任由晴雨扶着自己坐下,想着要如果沈砚真的去了武太县的话,她现在出发还能不能赶上。

    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沁雪终于带着云鹊回来了。

    云鹊在路上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公子确实是在昨天就去了武太县,不过他临行前说了,用不了几天就能回来,所以让她不用和夫人及少夫人说,免得她们担心。

    在路上沁雪问她的时候她也只说工部有许多的事情急需公子处理,所以公子这几天都在工部,不得空回来。

    可是宋云棠看到云鹊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问:“什么时候去的?”

    云鹊装傻:“少夫人说什么,奴婢不懂。”

    沈砚是工部侍郎,朝廷既然派了人前往,工部和户部自然是第一个要去的,他身在工部,定然也在行列之中,云鹊的装傻反而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

    不再理云鹊,宋云棠立刻命令她们道:“快备马车,晴雨去收拾一下衣物,我要去武太县找郎君。”

    这话倒是头一次带了世家小姐的压迫,大有谁敢不听就要受罚,晴雨还想劝她,被沁雪拦了下来,她道:“姑娘,武太县那边正在受灾,若是你这一趟出去哟个好歹,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伤心?”

    这个时候宋云棠已经听不进去这些,她一心只想着沈砚的安危,想要去见他,想要告诉他陇北村恐怕会有山洪,让他不要去,她不想他出事。

    她道:“我有分寸,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还有,不许告诉母亲和小妹,就说我想我娘亲了,回宋府住几天。”

    武太县城内几乎没什么事,严重的是陇北村,她只要找到还在城内的郎君就好了。

    几个丫鬟无法,只得听话地照着她的吩咐做了。

    很快她就坐上了前往武太县的马车。

    *

    武太县知县的府邸,沈砚坐在上首,知县朱大人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跟前回禀赈灾的事情。

    朝廷派出的人中,官职最高的其实不是沈砚,是户部尚书邢大人。

    只是这位邢大人从昨天一到武太县,就称身体不适,一直都躲在驿站的房间中不愿意出门。

    沈砚想要与他计较,可他毕竟官职比自己高了一阶,只得任由他当甩手掌柜。

    倒是工部随着他一到前来的同僚看不下去,私下里同他抱怨了几句。

    “大人,那些赈灾的银两还在清点,方才有人来报,说陇北村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而村民都不愿意暂时搬走,这可如何是好?”

    知县朱大人是个精明的人,他见这位工部侍郎生得年轻,这几天因为洪灾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眼见朝廷派了人来,也想学户部尚书,把这事给推出去给工部。

    毕竟陇北村那边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且那地方就在山脚下,谁知道去了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他才当上知县没几年还不想死,听说那里的村民还不愿意离开,他派去的人劝了一天都没用。

    朝廷工部的大人来了,他正好把这个问题抛给工部,让他们来解决。

    沈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他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在知县朱大人的期待下,说出的话却让不如他的意:“朱大人,你是武太县知县,自然比我清楚陇北村的情况,下午你便和我一道去陇北村吧。”

    闻言朱大人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道:“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去,眼下赈灾的事情还有许多要我做主,若是我离开了城内,手底下的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找我做主的话该如何?”

    沈砚站起身,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你方才已经说了灾银还在清点,想来一时没那么快清点完,赈灾的粥棚也已搭好,剩下的事情你手底下的人不至于办不好,还是说,你的手下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朱大人自然不敢说手下的人做事不行,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同前往。

    等下午沈砚和朱大人一道离开之后,临近傍晚,一辆马车快速地从京城的方向驶进了武太县的城内。

    第 57 章

    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驿丞坐在驿站的大堂里,见有一辆陌生的马车停了下来,且这方向是从京中那边来的, 怕是哪位路过歇脚的贵人,于是忙带着几个手下撑了伞出去亲自迎接。

    谁料马车上下来的是两位年轻且相貌上乘的丫鬟, 身上的穿戴皆不俗, 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 二人下了马车撑开伞, 把马凳放好后, 不知道对着马车里的人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一只白皙的柔弱无骨的手探出了马车, 她那手腕上戴的两只成色极好的玉镯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当啷响声。

    在纸伞的遮掩之下,手的主人才露出了半个身子。

    驿丞见了那张比春日的桃花还要艳丽的脸, 面上露出惊艳的神色,身边跟着的人都悄悄屏住了呼吸,就怕眼前的美貌女子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下了马车, 沁雪把伞遮在了宋云棠的头顶,她看了一眼驿站,心中有些不满,如果不是姑爷住在这里,姑娘这辈子大约都不会踏足这种地方的。

    晴雨的眼中也同样出现不满的神色, 只不过眼下不是嫌弃的时候,她快速收起了眼中的不满, 一手撑着伞, 一手挎着包袱往驿丞那边走去。

    驿丞笑着迎了上来:“不知道夫人可是要在这里歇脚?若是的话能否告知在下夫人是京中哪位大人的家眷?”

    这种来这里的多半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那几位官员的家眷,只是不知道哪位大人能有这样的福气。

    未等晴雨回答, 那边在驿站躲了一天的户部尚书邢大人正好下楼,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几人,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橙色衣裙的宋云棠。

    他眼前一亮,走了过去:“这不是沈夫人吗,外面雨大,当心被打湿了,快些进来。”

    虽然他上了年纪,但是自认风流,仗着现在的官职,在府上养了许多的姬妾,其中不乏一些才十几二十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那日在金銮殿上见到宋云棠之后,他就一直对其念念不忘,遗憾她现在已经嫁了人,若是没有嫁人,管她是不是宋太傅的孙女,他都有办法把人要来。

    感受到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宋云棠想着对方的年纪都能当自己的祖父,且听说他是和沈砚一道来的,于是走了过去,故作礼貌地淡笑道:“邢大人辛苦了,一把年纪还要亲自来赈灾,陛下知道邢大人这样劳心劳力定然感动。”

    她现在没时间和他客套,表面说出的话很客气,但是实则是在明晃晃地说他年纪大了。

    邢大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在他跟前提年纪的事情,不过念在宋云棠这张脸的份上,他倒是忍了:“陛下心系百姓,我等自然也是与陛下一样忧心百姓,沈夫人是宋太傅的孙女,自然也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替陛下分忧的。”

    一旁的驿丞闻言侧目,这位邢大人自从昨天来了驿站之后,除却知县朱大人前来拜访之外,就没见他走出过着驿站的大门,倒是工部的沈大人一来就亲自去看了灾民的情况,还去了一趟十里外的河堤查看有无决堤的风险。

    今天本以为这位老大人会亲自带人去清点灾银,没想到仍旧是称身体不适,直接让朱大人的人来把那些银两抬走了。

    眼下看他这精神奕奕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身体有哪里不适。

    因着他这幅做派,连带着户部的另外几位大人也都有样学样,根本没有赈灾的心思,一直呆在驿站没有出门。

    让人家沈大人一个人在外面跑,不仅要去查看河堤的情况,下午还带着朱大人前往陇北村,听说那边的情况仍旧不容乐观,且很多村民都不愿意听村长的劝告暂时搬离,导致朱大人很是头疼。

    让他意外的是沈大人竟然自己提出要亲自前往,陇北村背靠深山,沈大人这样年纪轻轻的,本来前途无量,要是在这期间出了意外,说不定家中的老娘和妻子定会伤心欲绝。

    宋云棠没空和邢辉这老东西拉扯,直接问驿丞:“沈砚在吗?”

    驿丞看了她一眼,经过方才她与邢大人的对话已经得知她是沈砚的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她:“沈大人下午带着人去了陇北村,估计天黑之后才能回来。”

    说话间外面的雨停了下来,天空的一角突然大亮,远处似乎有烧得鲜红的云,宋云棠心里又开始不安。

    她转身就往外面去,驿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了追了上去:“沈夫人,这天眼见着就要黑了,你这是要去哪?”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是谁,京中姓宋的除了宋太傅那一家还能有谁,要是她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万一宋府连带着他一起迁怒,那他以后得官途就没了。

    “我去找他。”

    宋云棠说罢上了马车,她交代了车几句,就要往陇北村去。

    驿丞不能让她独自前往那样危险地地方,他着急道:“沈夫人,沈大人或许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要不你先去沈大人的屋里等着,下官让人先去给夫人备好热水。”

    这个时候宋云棠自然不会听他的话,她得知沈砚早就去了陇北村之后,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思,一心都牵挂着在陇北村的沈砚。

    晴雨和沁雪也跟着上前劝她:“姑娘,你还是在这里等姑爷回来吧,若是姑爷回来了不见你,一定会担心的。”

    如果姑娘有个好歹,宋府那边她们怎么交代,而且这天色看起来也有些异常,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她乱跑。

    车夫也是有些为难,本来他只是听从夫人吩咐的,可是听着他们几人劝夫人的话,他觉得也有道理,所以一直都安静如鸡地站在马车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当宋云棠要吩咐车夫赶马车的时候,远处有马蹄声逐渐靠近,她下意识带着期待的目光往那边看去的时候,却见马背上只是一位陌生的男子,心下失望,就要开口催促车夫。

    直到马蹄声在驿站门口停了下来,马上的男子翻身下了马,一路小跑到邢辉的跟前跪下:“邢大人,方才得到消息,说是陇北村那边突然遭逢山洪!现在急需在城内搭建棚子安置,那边过来的百姓。”

    邢辉假模假样着急地问他:“沈大人那边如何?”

    那人回:“沈大人?小的并不知道沈大人的去向。”

    邢辉点头,吩咐完那人要做的事后,他往门外的马车上看去,就看见宋云棠一张惨白,他走了上去,假意安慰她:“沈夫人切莫伤心,沈大人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没事。”

    “去陇北村。”

    宋云棠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声音喑哑地吩咐车夫。

    这一回车夫也不敢磨蹭,他也担心自家主子的安危,顾不上其他,忙上了马车。

    “姑娘,这会子不能去,那边泄了山洪,如今正是危险地时候,求姑娘不要去!”

    晴雨说这话的时候都快跪下了,可是车夫仍旧载着宋云棠离开了。

    “怎么办?”晴雨满脸的着急。

    这时候的沁雪却冷静了下来,只道:“姑娘既然打定了主意,咱们就只能等着,备好热水等姑娘和姑爷回来,我相信他们会没事的。”

    除了相信姑娘,她们再也做不了别的事情。

    马车一路疾驰,宋云棠紧紧抓着车壁不让自己因为颠簸而跌倒,她的心跳比任何时候都快,心里祈祷着沈砚一定不能出事。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责怪自己不应该在这些天避着他,不然也不会连他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都不知道。

    她不敢去想郎君这么好的人,要是在今天出事了,她要怎么办。

    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不至于让自己哭出来,还未见到郎君,还未有郎君的消息,她眼下还不能哭。

    天逐渐黑了下来,马车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突然在中途停了下来,她以为到了陇北村,撩开车帘,却发现有好几位打扮像是官兵的人挡在了马车前方的不远处。

    他们举着防雨的灯笼站在那,身后还设了路障,显然是不能通过。

    车夫下了马车走过去不知道和他们说了什么,很快又回来了,他回禀道:“夫人,那几兵老爷说前面通往陇北村的路不能过了,只能出不能进,陇北村那边太危险,咱们是否要回去?”

    宋云棠掐着自己的掌心,沈砚现在生死未卜,她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眼前这条唯一通往陇北村的路被堵了,她根本过不去。

    她该怎么办?真的只能坐以待毙吗?

    她背靠车壁,鼻头一酸,眼见着就要落泪,陡然听见前方有马蹄声,接着是车夫惊喜的声音:“少夫人,是公子!”

    顾不上还下下雨,宋云棠下了马车,就看见披着斗篷骑在马上,正弯腰不知道在与其中领头的官兵交代什么的男人。

    半隐在斗篷中熟悉的侧脸,让她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郎君!”

    她提着裙子,淋着雨不管不顾地往沈砚所在的方向跑去,地上带了泥点的水沾湿了她的裙摆,一双绣鞋很快就湿透了,可她却浑然不知,借着微弱的烛光,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沈砚而去。

    马背上的男人听见熟悉的娇呼省,眉头紧蹙,立刻调转马头往她那赶去。

    在离她只剩一丈的距离后他翻身下马,大步往前走去。

    她身上很快被雨水淋湿了大半,发丝上也占了水珠,一张脸发白,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但她似乎不在乎,只想着到他这里来。

    “岁岁,你怎么在这里?”

    斥责的话说不出口,可他的语气却也带了一丝责怪与担忧。

    “这样的天气,谁让你”

    他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少女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她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带了哽咽的声音闷闷地传来:“郎君,你没事,太好了。”

    第 58 章

    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在轻颤, 沈砚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只手接过青堰递来的伞,一手抱住她。

    伞下只有他们二人, 他不知道为何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是见她这样担心的模样, 一颗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低声安抚她:“岁岁, 我没事, 别担心。”

    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物被她的眼泪浸湿, 耳边是她小声的呜咽, 他只能低声一遍又一遍温柔地安慰她,直到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不再颤抖。

    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宋云棠的情绪逐渐平复, 她知道自己哭成这样一定是很难看, 于是借机用他的衣襟抹了一把眼泪,这才抬头, 用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他。

    她哑着声音问他:“郎君,以后这样危险的地方,可以不去了吗?”

    这样不安又委屈的表情落在沈砚的眼中, 让他心脏停了一瞬,接着酸涩的感觉将整颗都包了起来。

    松开抱住她的手,然后抬手把她脸上还残留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轻轻拭去,带着薄茧的指腹留恋地摩挲她细嫩光滑的侧脸,他道:“不会了, 你身上湿着,我们先回去把衣裳换了, 好吗?”

    以后比今天更危险的事情或许还有, 他不能跟她保证一定不会再涉险,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将她带回去, 只能面上暂时安抚住她。

    她的身上穿的橙色外衣已经湿了,幸而里衣还未湿透,若再继续呆在这里,恐怕很快就会受凉生病。

    宋云棠得到了他的回答,这才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方才在雨中跑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被雨水淋湿了,半湿的衣裳贴着身子让她很是难受。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才从松开抱住他的双手,身子就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一只结实的臂膀及时地将她搂住,这才没有跌倒。

    温润的嗓音响在耳侧:“当心。”

    许是因为她心情起伏过大,所以腿有些软,她歪在沈砚的身侧,任由他带着自己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沈砚小心翼翼扶着她上了马车,她以为他会去骑马,没想到他脱了身上挡雨的黑色斗篷,连同伞一起交给青堰之后,也跟着进了马车里面。

    宋云棠因为身上的衣裳湿了,为了不沾湿他的衣袍连累对方,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下,企图拉开俩人的距离。

    “躲什么?”

    沈砚一把提溜住不安分的少女,把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又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件干燥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一手把贴在她侧脸的发丝拂开,低声道:“下次不许这样莽撞了,明白吗?”

    这语气明明没有很重,可是听在宋云棠的耳中无异于责怪,她眼圈霎时又红了,带着鼻音委屈道:“我担心郎君,只想看见郎君安然无恙。”

    如果郎君真出了什么事,那她不就成了寡妇?

    她才不要当寡妇,当寡妇她还要照顾婆母和小妹,年纪轻轻就当老妈子,所以为了能继续享受人生,郎君必须要活着,这些事都是他的。

    从前她就听说了隔壁家的寡妇一个人要照顾一大家子人,每天都活得很累,她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有多可怕。

    而且她承认自己是有些喜欢郎君,要是郎君受伤了,她肯定会伤心的。

    这样一想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整张脸看上去就像是被雨打得轻颤的梨花,让人见了又爱又怜。

    耳旁响起一声无奈地叹气声,下一刻她就被人拉进了怀中,“你这样,真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每次她一哭,都会惹得他心慌意乱,可又因为她哭得实在是太好看,让人心里生出想要狠狠欺负她的冲动。

    让她哭得更加厉害一些才肯罢休。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得不遏制住,只得低声哄她:“那些天,你故意躲着我,我还以你”

    还以为她厌倦了自己,还以为她那晚说的喜欢只是醉后的胡言乱语。

    没想到沈砚还记得这事,而且他还知道她是在故意避着他。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她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绷紧,带着自己都不易察觉的紧张,而后才仰着脖子去看他。

    她的眼中还挂着欲掉不掉的泪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在他沉默地凝视下,才吞吞吐吐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没脸见郎君。”

    闻言沈砚眉梢微挑,不解地问:“为何没脸见我?”

    难道他不明白吗?

    如果不是他眼中的疑惑实在明显,宋云棠都要以为他是在故意刁难自己,她咬了咬下唇,须臾后才将一张脸豁出去道:“那晚我喝醉了,还轻薄了郎君,是我不对,对不起。”

    轻薄了他?

    沈砚怔然,片刻后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不过是趁着酒醉亲了他的下巴,所以这对她来说是轻薄吗?

    身前的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宋云棠按在他胸膛的双手能感觉到那里猛烈的起伏,清越的笑声响在头顶,时间一久,她后知后觉他在笑自己,于是恼羞成怒,她抬眸去瞪笑得不知收敛的男人。

    “很好笑吗?”

    大有他再笑下去就要跟他翻脸的意思。

    本来她脸皮就薄,如今被他这样一笑,也顾不上伤心,整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果子,鲜红欲滴,就像等待着人去采摘。

    沈砚见状眸色一深,收起脸上的笑,他本来想要擦拭她眼泪的拇指按在她的唇角处,哑声道:“那不是轻薄,况且后面我”

    后面什么?宋云棠只记得自己亲了他,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记得了。

    感觉他的指腹的温度逐渐变得滚烫,对上他那双不再温润的眸子,她怯怯道:“后面什么?”

    对方的疑问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只是用低沉的声音问再次确认:“真忘了?”

    她轻轻摇头,一双湿润的眸子怯生生地望着他,柔软的声音在马车中轻轻响起:“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如果我还做了更过分的事情,也请郎君原谅。”

    他的双眸一直盯着她那柔软的唇,喉结随着它一张一合滚动了几下,眸子深处的欲望被压抑着,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良久,眼前的人没有回她,她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心里有些忐忑,委屈道:“郎君是不愿原谅我吗,如果真不愿意的话,我”

    温热的唇毫无征兆地印了上来,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俊美的脸,对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她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慌忙闭上了眼睛,一双手攥着他的衣襟,将衣襟都揉皱了。

    鼻尖是凛冽的松墨香,她仰着颈承受着比第一次还要凶猛的吻,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生疏的感觉,就好像不是第二次一般。

    莫非郎君方才郎君说到一半止住的话是,她那晚不止是只亲了他的下巴?

    原来她喝醉了胆子这样大。

    嘴唇被男人轻轻咬了一下,他半垂着眸子,抵着她的唇哑声提醒:“专心点。”

    说完复又吻了上去,这一次不再给她喘息走神的机会,一手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双唇碾过她的唇齿,而后加深。

    二人呼吸微乱,鼻息交缠在一起。

    宋云棠睫毛轻颤,随着他更加深入的动作心脏猛地跳动,脑袋逐渐变得晕乎乎的,她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耳边只剩喘息声。

    滚烫的手掌不知何时钻进裙摆抚上了她的腰际,正被吻得昏昏沉沉的宋云棠身体一僵,垂下手隔着一层布料按住他的手,脸一歪避开他炽热的双唇,轻喘着道:“别”

    对方一愣,转而抽出了自己的手,将她搂得更紧,好像要把她嵌入身体里揉入骨血一般,然后闭着眼睛继续寻找到她的双唇,再次覆了上去。

    良久,沈砚终于放开了她,低眸却见她双目迷离,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滩水,水润的双唇打开,一张脸看着比先前更加的妩媚动人。

    她枕在他胸膛上喘气,过了一会儿,才用那双水雾蒙蒙的眸子望向他,眼中带了嗔怪的意味。

    他的指腹在她红肿的下唇摩挲,用低沉沙哑地声音问:“这才叫轻薄,可记起了?”

    她面上的红还未褪去,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脸上又热了起来。

    可她依旧没记起那晚后面的事,她醉酒后第二天醒来都记不得前一天醉后的事情,她能记起自己亲了沈砚的下巴和说了那句话,已经是一件很意外的事了。

    感觉自己又被他欺负了,索性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赌气般一句话也不回他。

    明明她今天这样担心他,他倒好,见了她就欺负人,亲她就算了,手还不老实。

    大约猜到了她生气了,沈砚知道自己方才确实有些过火了,隔了几天没见她,他本以为自己能忍住,没想到这一吻忘乎所以,忍不住想要更多,才会失控

    他低声道:“抱歉,是我没控制住,莫生气了,好吗?”

    宋云棠在平稳呼吸之后,闷声道:“我没生气。”

    夫妻之间本来就会到那一步,只是她还未准备好,况且在马车里,多少有些难为人了,而且车夫还在外头呢。

    心跳久久不能平复,宋云棠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紧,她的大腿碰到了他的某处。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未出阁的姑娘,顿时呼吸一滞,热气爬上双颊,她的腿不动也不是,动也不是,幸而车内的烛光不亮,不然她那双红透的耳垂就会暴露她眼下的窘迫。

    不久前她还听见晴雨和沁雪说悄悄话,说什么郎君和她不圆房,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隐疾,如今她才明白,对方不是不行,或许是因为她才一直忍着。

    郎君他,憋得一定很辛苦吧。

    宋云棠想。

    第 59 章

    宋云棠白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 直到现在才发现精神已经耗费了不少,好不容易见到了沈砚安然无事,在马车回去的途中很快累了, 没过多久就安静地倚在他的怀中。

    知道沈砚不会对她怎么样,她就大着胆子在他的怀中挑了个舒服的位置, 把他当成了人肉靠垫, 听着车厢歪面的雨声不知不觉就要睡着了。

    快睡着的时候还迷迷糊糊不忘提醒对方, 到了驿站一定要把她叫醒。

    沈砚低头见她舒服地枕着自己, 一时哭笑不得, 在他还未来得及回应她的时候就睡了过去,眼下她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 怕她因此生病, 只能将她抱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外面的雨声渐大, 但是马车里面却安静异常,沈砚垂眸看怀中睡得沉沉的人,眼中的温柔尽显出来。

    下午在陇北村的时候确实有些凶险, 幸而他查看地势的时候发现了不对劲,用了强硬的手段强制村民撤离了危险的低洼地段。

    他知道有些百姓不愿意相信他们,也不打算同这些冥顽不灵的人废话,带了几十个官兵,不听命令地直接强行带走。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地势较低的地方之后, 他站在一处高处的地方,正好看见山洪来袭, 还留在陇北村的村民都避免了被卷走的命运。

    这时候这些人才知道后怕, 原本还在骂他们的百姓这才知道他们救了自己一命,如果不是他强行让他们撤离, 别说屋舍家禽庄稼,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屋舍没了可以重建,但是命没了就是真的没了。

    只是他们暂时被困在那处高地,两个时辰之后水才逐渐退去,水退了之后他立即往城中赶,回来的途中天已经黑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会途中遇到宋云棠,那声娇娇怯怯的郎君还以为是他这几天想她,才会出现的幻听,她这样娇生惯养的贵女,如何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可当她被雨淋湿的冰凉的身子扑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轻轻颤抖的时候,他才知道不是做梦。

    她真的来寻自己了。

    心脏的某处开始饱胀,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怀中的人动了动,他低头,就看见她睡梦中换了个舒服姿势,又继续睡。

    看着她那张小巧精致的脸,到底没忍住,在她的额头落下轻柔的一吻。

    马车在夜里走得并不快,比来时还多用了小半个时辰,到了武太县城内一家较大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客栈的小二正收拾完大堂的卫生,眼看着就要关门了,外面突然停下一辆马车。

    他见着马车不似普通人家,像是京中的世家才会用的,于是忙扔了手中的扫帚快步走到了门口,很快就看见一位身材颀长的男子抱着人下了马车,他探头好奇地看向他怀中的女子,却被男子轻轻瞥了一下。

    被这一瞥,他打了个激灵,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敢再去看对方怀中的女子。

    只是他方才仍旧瞄到了她露出的半张脸,从那半张脸就能看出是位和这男子一样不俗的相貌。

    他在心中感叹,不愧是京城中的风水,就是养人。

    收起这些不着调的思绪,店小二很有眼色地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现在双人的房间正好只剩一间,请随我来。”

    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吵醒了男子怀中的女子,只听见一道能把人骨头都酥掉的娇声。

    “郎君,我们回来驿站了?”

    宋云棠察觉到自己正被沈砚凌空抱着,她揉了揉眼睛,扫了一眼着客栈,发现并不是她下午到的那个驿站。

    沈砚抱着她跟在店小二的身后上楼,温声回她:“不住驿站,住这里,我已让青堰去驿站那边把晴雨沁雪带来。”

    想到邢辉在那里,他就不想让宋云棠跟着那老了仍旧风流好色的户部尚书在一处,朝中大多官员都知道这位看上的美人无论如何都要弄到手,不管对方是何家境,是否已为人妇。

    之前某位大人的妻子就是被他看上了,他拿官职压人,硬是逼得那大人不得不与妻子和离,那位夫人和离后就被邢辉用龌龊的手段收入了后院中。

    邢辉是户部尚书,就连皇帝也不敢随意动他,且他后面还有太子在,朝中除太子一党外各党的人都想要除掉他,然而又动不了他。

    就连萧淮都头疼不已。

    当年祖父病重的时候邢辉还来探望过一次,借机故意说一些话气祖父,他们二人政见一向不合,所以祖父病逝之后,他还特意纳了几个貌美的小妾庆祝,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这么喜欢美人吗?他眼底闪过一抹幽冷,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垂眸看了一眼睡醒后仍旧还有些懵的少女,发觉她并未觉得自己被抱着有什么不妥,此时一双漂亮地杏眸正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客栈,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客栈一般。

    不过想想也是,她出身那样的人家,又没有离开过京中,自然是没有住过客栈。

    店小二推开了一间房门,热情道:“这一间可是上好的两人间,二位尽管放心在这里住下,小的这就去让人给二位送热水。”

    他离开的时候还体贴地替他们二人关上了房门,门一关上,宋云棠这才发觉自己还被沈砚抱在怀中,她轻轻推了推对方,小声道:“郎君,放我下来吧。”

    想起他在马车上亲了自己之后,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这才是轻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心跳也跟着乱了,所以不能在继续和他靠这么近,不然她的心跳总是不安分。

    沈砚放下她,晴雨和沁雪没那么快过来,他拉着她坐到放了茶壶的桌子旁,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她的跟前:“先喝杯热茶暖暖。”

    她拢在他干燥外衣下的身子都是湿的,就算眼下是初夏,可夜晚的温度仍旧有些凉,他走到窗户旁把将其中一扇窗子关了。

    回头就见她双手捧着热茶慢慢地喝着,见她的脸色红润,知道她一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很快店小二就让人送来了热水,几桶下去把整个浴桶都装满了。

    可是这时候晴雨二人还未来,她就算是沐浴,也没人伺候她,最重要的是,她的换洗衣物还在她们那里。

    “先去沐浴。”

    沈砚见她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起身绕过那用来隔离视线的屏风,边走边对她道。

    看着消失在屏风后面的男人,宋云棠瞪大了眼睛。

    郎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与她一起沐浴?

    这怎么可以!这也太不正经了!

    没想到郎君平日里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她身上穿着被雨淋湿的衣裳,其实一直都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郎君在身边,想着他今天劳累了一天,不好缠着他要换掉身上的衣服,不然她一刻也忍不了。

    可是郎君居然想要与自己一起沐浴,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她在心里纠结着,想到那天在净室看见他赤着的上身,结实的臂膀,劲瘦的腰,宽厚的背部,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轻轻咽了咽口水,热气又不争气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沈砚将手放进浴桶中试了一下水温,感觉到水温正好,这才重新走出了屏风之外,却见宋云棠呆在原地并未动,双颊绯红。

    想起她现在身上还是湿的,以为她是淋了雨的原因而生病了,便眉头轻蹙,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的跟前,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把手背贴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感觉她额头的温度是正常的,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额头突然贴上一片冰凉,宋云棠这才回神,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额头上的冰凉消失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他并不知她面上露出无措是因为她误会了自己的举动,以为她身体不适,只好垂眸问她:“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二人离得很近,仿佛有一股淡淡的松墨香若有似无地围绕在自己的鼻尖,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把他们是否真的要一起沐浴的话问出口,只摇了摇头说无事。

    得到她的回应,沈砚彻底放下心来,他道:“没事的去沐浴吧。”

    听到沐浴二字,她的脸色好不容恢复正常的红润,又一下红了,心砰砰直跳,她慌乱地仰头对上他漆黑的眸子,磕巴道:“现,现在?”

    “嗯?”沈砚不明白为何她的反应这样大,眼中有疑惑:“现在不想吗?再等下去水该凉了,青堰他们应该快到了,一会儿让晴雨拿了衣裳来给你,快去吧。”

    这语气带着催促,宋云棠想着他们是夫妻,不存在谁占谁便宜一说,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道:“那就沐浴吧。”

    说完她不敢回头去看对方,一个人目不斜视地朝着屏风后面的浴桶那边走去,然后在浴桶前站定。

    直到她抖着手将身上的衣物都解了,半眯着眼睛紧张地踏进了能够装下两个人的浴桶中,才察觉到不对劲。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往屏风后看去,透过半透明的屏风,发现沈砚此时正坐在那桌子前,一手握着茶杯,正望着半开的窗户,似乎在想什么。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误会了他,双手捂住脸呜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缩到了水中,只剩半张脸留在水面。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郎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要与她一起沐浴,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这是都在想些什么呀!

    第 60 章

    宋云棠靠着浴桶, 也不知道是水太热还是因为她方才的误会的事情让她脸红心跳。

    总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烫得不行,泡久了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虽然她和沈砚之间隔了一扇屏风,可这屏风并不是完全能够遮挡住她, 他的影子被烛火照得映在了半透明的屏风上,他动一下, 影子也跟着动一下。

    她就像是惊弓之鸟, 只要屏风上对方的影子微微一动, 就惊得大气不敢出, 动作也不敢太大, 洗澡时的水声在这里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桶里的水逐渐冷却下来,她时不时透过往屏风看向端坐在那边的男人, 就怕他往自己这边来。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 就在她坐在浴桶里昏昏欲睡的时候,房间的门终于被人轻轻敲响。

    晴雨和沁雪站在门口, 她小声问:“好好的,为何姑爷放着驿站不让姑娘住,反而选了个这里?”

    自姑娘坐着马车不顾他们的阻拦前往陇北村之后, 她们二人就一直坐在驿站大堂不安地等着姑娘回来,没想到到了深夜等来的却是青堰。

    还被告知姑娘与姑爷不住驿站,让她们俩收拾一下跟着他来这家客栈。

    沁雪大概猜到了一些,笑道:“驿站那边的环境你我也看到了,远没有这家客栈好, 姑娘若是住在那里,怕是哪哪都会不适, 姑爷这是了解姑娘的脾性, 这才选择换个住的地方。”

    晴雨点头,这倒也是, 对比她们方才所在的驿站,这家客栈的规格确实比它好了许多。

    而且她觉得那户部尚书看姑娘的眼神也怪怪的,蓦地她想起京中有关邢辉的传闻,说他六十岁仍旧风流成性,就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不仅家中有好几房的小妾,外面还养了外室。

    还听说他的原配就是生生被这些小妾外室给气死的,如果不是他在朝中的地位高,陛下也对他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早被御史台那群人的唾沫喷死了。

    这老不死的,竟然连姑娘都觊觎,看来姑爷还是有先见之明,不让姑娘住在驿站。

    很快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晴雨和沁雪纷纷给对方行礼。

    沈砚退开一步,让她们二人进去。

    他还有事要回一趟驿站处理,最重要的是他不能一直和她单独身处一室,今晚的他有些失控,怕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唐突了她。

    晴雨进去之后拿出了衣裳,和沁雪二人一起绕过屏风去伺候宋云棠。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带着困意的声音,他这才放心地离开这件房间出了客栈。

    被伺候着穿着沐浴完之后,宋云棠才发现他已经不在房中。

    她一个人躺在客栈的榻上,心里虽然有一些失落,到想到在马车里发生的事情,她又觉得或许他离开也是好事。

    想到那只放在腰际滚烫的手掌,她的脸又一热,当时如果不是自己阻止了他,他们会不会已经……

    不敢继续往下深想,她摸了摸有些烫的脸,手按住狂跳的心脏。

    不能再想了!

    她在心里大喊,然后用被子蒙住了脸。

    *

    “姑娘,醒醒,我们该回去了。”

    还在睡梦中的宋云棠突然听见有人唤自己起床,昨晚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一直都想着在马车上和沈砚在一起的场景,加之客栈的床褥她躺着不太舒服,所以直到快到寅时才渐渐睡去。

    所以当沁雪用温柔的声音唤她起床的时候,她下意识翻了个身,然后把自己缩进了被褥中,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

    沁雪见她一副不愿意起来的样子,无奈地想大约今天怕是要迟些回去了。

    外头的天仍旧阴着,她们出来的时候和夫人谎称说是去宋府了,还说要在宋府小住几天,如果今天就回去的话似乎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床上的人没有听见人声,很快又睡了回去,沁雪见状只得先在外间重新坐下。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店小二送了早饭,可是她已经猜到姑娘没有那么快醒来,而且这客栈的吃食姑娘大约也不爱吃,已经提前和他说了不用送早饭,然后让晴雨去外面买姑娘爱吃的早点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听见床榻上的人嘟囔了几声,大概是在说敲门的人吵到自己了。

    她忙起身去开门,以为外面的人是店小二,正要小声呵斥他吵到姑娘休息了,没想到却是姑爷,她见他手中拎着食盒,便让开请他进去。

    跟在他身后的时候还轻声提醒他:“姑爷,姑娘还未醒,许是昨天累到了,姑爷可要奴婢唤醒姑娘?”

    虽是这样问,但她也知道姑爷肯定舍不得让她将姑娘唤醒,果然,只听他低声道:“无妨,让她多睡一会,等她醒了告诉她,后天再我一道回去。”

    把手中的食盒在桌子上放下,他又交代了沁雪几句,最后走到床榻前,伸手撩开一边的帐子,见少女整个人埋在被褥里,露出一张睡得正熟的泛红的小脸,他眼中的柔情尽显,想要唤醒她,看她睡眼朦胧与自己撒娇抱怨的模样。

    可最后还是没忍心吵醒她,他小心放下棠梨色的帐子。

    等再次宋云棠醒来的时候,沈砚已经去了知县府上料理灾情的后续事宜。

    晴雨和沁雪伺候她洗漱完,沁雪把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拿了出来,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自家姑娘爱吃的。

    见宋云棠坐在桌子前,看到上面摆着的都是自己想吃的东西后,沁雪便笑道:“这些都是姑爷亲自给姑娘送来的,姑爷待姑娘真好,也不枉姑娘担心一场。”

    昨天姑娘不顾她们的阻拦要来这里,甚至要去陇北村那么危险的地方找姑爷,她就是知道姑娘心里是有姑爷的。

    一开始姑娘迟迟没有与姑爷圆房,她还担心姑娘是不喜欢姑爷,眼下是不用担心了,姑娘和姑爷这是心里都有对方,看来老夫人担忧了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宋云棠咬了一口皮薄肉厚的包子,听着沁雪的话,咽下去后才问:“郎君早上的时候来过?他可有说什么?”

    给她倒了一杯茶,沁雪才回:“姑爷让姑娘后天再与他一道回去,就没再没说别的了。”

    他这话倒是和她不谋而合,她本来就不想那么快回去,本来想今早起来的时候和他说的,奈何自己实在是太困了,没有赶上他来的时候,不过幸好他也没有要让她先回去。

    唇角微微翘起,觉得吃进口中的东西都变得隔外地美味起来。

    然而早饭之后没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无趣了,坐在窗前双手托腮,看着窗外的阴天,楼下的街巷人偶尔走过个人,不时传来说话声。

    “姑娘若是觉得无聊,不如咱们就出去逛逛,听说武太县曾经被前朝皇帝选做国都,即使如今遭了灾,可仍旧很是热闹。”

    晴雨看出了宋云棠的无聊,忙提议。

    她是武太县人,自然知道武太县哪里热闹,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可是仍旧记得小时候跟着娘亲爹爹赶集的场景。

    想着整天闷在客栈里也不舒服,宋云棠便没有拒绝晴雨的提议,让她们二人给自己重新梳妆,换了身海棠色的衣裳就下了楼出去。

    晴雨知道她爱吃些小食,所以专门带着她往繁华的街道走去。

    即使武太县附近的镇子闹了水灾,但是城内依旧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因为有受灾的百姓涌入,城内变得比先前更加热闹。

    许是才用过早饭没多久,宋云棠看着街上那些馋人的吃食,也并未全都去尝试,只挑了几样吃了几口,剩下的给沁雪二人分了。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城南,然后看见许多人往城南的大门口走去,出于好奇,她带着人也跟着往那边走去。

    以为是有什么热闹可看,没想到的只是有人在那边搭了个棚子施粥,去那边的百姓大多都是灾民。

    怪不得都走往那去。

    她正要往回走,却听见晴雨道:“姑娘,棚子下的人不是三姑娘吗?”

    闻言她顺着晴雨的视线看去,正巧看见一身素色的宋云姝正站在棚子下,手中拿着一柄勺子往放置在她旁边的一口大锅里舀粥,她的面上带着和善的浅笑,很快就把舀起的粥倒到了一位老妪的碗中。

    那老妪嘴里说着感激的话,然后在她轻声细语的几句安慰下离开。

    她怎么会在这里?宋云棠皱眉。

    “听说了,那位施粥的正是京中的安远侯世子夫人,这夫人不仅长得美,心还这么善良,真是难得。”

    “最重要的是,这些都是太子殿下让做的,没想到殿下心系咱们百姓。”

    “就是啊,京中那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大多瞧不上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像她这样不嫌弃咱们的人可不多了。”

    身旁又有两个灾民路过。

    宋云姝素来喜欢经营自己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她觑了一眼正站在粥棚底下笑着擦汗的堂姐,正准备离开。

    哪知道宋云姝发现站在不远处的她,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热切地唤了她一声。

    本来想假装没看见宋云姝的她,哪知道被对方当着众人的面叫住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那边走去。

    宋云姝见她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头上也簪了几副名贵的珠钗,面上没有一丝的对百姓怜悯的神色,看着就知道不是来施善的。

    待人走到跟前,她无意道:“四妹妹这是来武太县游玩的?如今武太县遭了水灾,妹妹可要注意安全。”

    周围的人听见她的话,都纷纷看向这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夫人,再对比这位穿着朴素的善心的世子夫人,明明是姐妹,但是天差地别,都觉得宋云棠是个养尊处优不懂百姓疾苦的主儿。

    就算她生得再美,没有怜悯之心也一样是丑陋的人,不少人对着她在心里一顿评价。

    宋云棠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拿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好像她欠了他们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