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喑山鬼(二) 江潮被挂树,寒玉来相助……

    小二端坐在椅子上, 前面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烟儿的热水,两只手抚在杯子上,指尖发白, 半个身子都还在抖。

    刚才看见江潮和谢寒玉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时, 一声尖叫刚刚落下,小二几乎要倒在地上, 幸好被江潮手指一弹,椅子便滑到他身后,结果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他一个人坐在一边, 对面是两位凶神恶煞般的厉害人物。

    “你们……两, 两位公子昨晚上睡的好吗?”

    他抬眼小心去看这两个人,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咔嚓了, 毕竟新人在这里能待过一个晚上, 还没有受伤,绝对是个人物, 可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我, 我这就去给两位上点吃的, 昨, 昨天是我怠慢了, ”他一只脚刚抬起,江潮手里的扇子就“啪”的一声摔在桌面,小二吓得一哆嗦, 道, “我,我昨晚上是坐地起价,我, 我良心被狗吃了,贪婪不堪,是个坏东西,实在是罪大恶极,那一百两,不,二百两银子,我都退给你们。”

    “哎,”江潮翘着二郎腿,抬扇挡住了他面前,“坐下慢慢聊嘛!饭呢,我们刚才在外面吃过了,味道还不错。”

    刚才他和谢寒玉出去,碰巧遇到了一个面摊,便随意吃了几口,金黄色的面汤配上翠绿的青菜,着实缓解了昨晚上的狼狈不堪,现在刚好有时间,能和这个小二充分聊聊。

    “好,好吧。”

    小二尴尬的笑了笑,像是喝了几斤黄连一样,他又去偷瞄谢寒玉,对方更是一脸冷淡,看着还没这个嬉皮笑脸的好说话,只好攥着手赔笑道,“两位公子,想,想问点什么?”

    “你不是说我们如果熬过了昨晚,就把这里的真相告诉我们吗?”江潮把手臂支在桌面,两只眼睛盯着他,语调轻快,可小二觉得自己要被利箭给射穿了。

    “你,你们昨天晚上也见识到了,我们这边啊,有鬼,”他小声道,“山鬼。”

    江潮和谢寒玉对视一眼,昨晚上绝非可能是山鬼,莫非这里还有其他的东西?

    “山鬼长的吓人,相貌丑陋,有八只眼睛,好多双手,他最喜欢喝人的鲜血了,尤其是没有沾染气味的血。”

    连山地势复杂,重峦叠嶂,住在附近的人经常会在身上用一些香,来避免蚊虫叮咬,久而久之,这里的人身上不可避免的就带了一股草药气。

    “你们刚来这里,自然没用香,身上也就没有气味,所以山鬼到了晚上就会去找你们,可谁知道你们居然没事?他一年总是要吃掉几个人的,若是没吃,恐怕到了年底就该我们受罪了。”

    “如果我们没被吃,那是不是就轮到你了?”江潮笑一声,问道,看着对方瑟瑟发抖的身子,道,“所以你们这里的人都用香?还是特制的香?却又不会把它卖给来这里的客人。我说呢,这一路都没见什么卖胭脂香料的店铺。”

    “我们这里又没有什么仙门世家管,只能自食其力,想出这法子勉强自保,谁都不想平白无故地就丢了性命。”

    小二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圆形的盒子,放在桌面上,把它往江潮和谢寒玉这边推了推,“这就是,你们要是想用就拿去些。”

    谢寒玉用手抿了一些,靠近鼻尖,一股刺鼻又浓重的气味让他忍不住皱眉,小二见状,慌忙解释道,“这香,味道重一点才好,功效大。”

    “我没闻到你身上有这个气味?”

    谢寒玉抬眸去看他,小二摆摆手,“这东西难制,我们也舍不得用,白天的时候就不用涂,只等了晚上再用。这盒你们就拿去,多的我还要自己用。”

    “这东西既然稀少又难制,我们拿了你愿意吗?”江潮开玩笑道。

    “我还有一盒,你们毕竟给了我二百两银子,我受之有愧,行了吧。”

    “行,那今晚上我们就用上,只是你这房间要修修了,风一吹窗子就掉了,砸到人可不好。”

    小二答应了几声,见他们没什么问的了便赶紧离开了,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

    “阿玉,那你说昨晚上那个山鬼没出来会不会是他的缘故?”江潮看着那盒香,“不过那人今晚上不一定会再来,或许我们晚上可以试试?”

    “先去连山,晚上或许会遇到。”

    谢寒玉拿起搁在一旁的霜寒,两个人便离开了,小二听见外面没了动静,这才从里面走出来,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拿起抹布将刚才磕在桌面上撒出来的一点粉末擦干净,又将这布拿出去丢到远处。

    “我说你笑什么呢?又干啥坏事了?”一位带着蓝色头巾的中年女子远远的站在楼上就看到店小二,随意问道。

    “给那山鬼喂点吃的,省得来找我们。”

    小二道,他刚才说的与事实恰好相反,这香不但不会驱赶山鬼,反而会吸引他们,成为山鬼的食物。

    他们这里确实需要活人来喂养山鬼,以保证来年山中多结草药,好拿去赚钱,这山鬼便是他们的保护神,如果没有献祭的人,也不会闹出人命,只是在第二年收成会差许多罢了。

    不过去年山鬼便没有吃到满意的食物,本就脾气暴躁,现在又过了半年,只怕会大开杀戒了。

    “你拿香给他们了?”女人问,山鬼的嗅觉本就最是厉害,唯一的缺点便是他的眼晴浑浊不清,可这香会让山鬼原本模糊的眼睛变得清晰,凶性大涨。

    “不给可惜了呢。”小二笑着将昨晚上掉在地上的木窗整齐的摆在一旁,这东西用来烧火最合适了,结实又是最有火力的时候,烧出来的东西格外香呢!那人自然也如此。

    江潮和谢寒玉一直往南边走,连山很大,越往里面走树木便越高,被遮住的天空也便越多。

    他们进来的时候时辰还早,外面的阳光洒在地上,明晃晃的,可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已经漆黑不见五指,江潮从地上捡了几根树枝,用石头擦了几下,勉强生起了火,和谢寒玉分别拿着。

    “是绳树。”

    谢寒玉一把拉过江潮,免得他被头顶处的树枝挂着,这里的树生的格外奇特,枝叶繁茂,尤其是顶部的枝一连发了好多的杈,像是一个个的天罗地网,一不留心便挂在人的衣物和发间。

    “绳树遇人便会疯长,像绳子一样把人缠起来,越勒越紧,最终枝叶便会嵌进血肉里,以人为养料,直到被吸干只剩下一副骨架为止。”

    谢寒玉提醒道,他和江潮这一路上已经足够小心,避免碰到任何枝杈,可绳树应该是太久没有获取养分了,对人的气味很是敏感,不停的晃动着枝叶,使劲儿往他们的脖颈处钻。

    谢寒玉刚转头去避开那一枝直冲他来的叶,就又被另一枝杈给缠住了,江潮那边情况也不好,几根树枝分别缠住他的手臂,大腿和脖颈处,直接把人给吊起来,头朝下。

    树枝还摆动了好几下,那盒香就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香粉便洒了出来,被风一吹,飘到四面八方。

    绳树的枝叶一碰到人的肌肤,闻到它垂涎的血气,便立即膨大了许多,从皮上生出来许多根倒刺来,想要钻进里面。

    江潮动弹不得,只觉得脖间传来一阵刺痛,他唇角动了几下,纸鹤从袖口里面飞出来,锐利的喙部朝着绳树枝刺去,从里面渗出来一滴滴黏稠腥臭的液体,滴在地上。

    液体遇到松软的土,砸出来一个个坑,周围的草木便被消融,冒出来一阵黑烟。

    谢寒玉抬脚将落在地上的霜寒猛得踢到空中,“唰”的一下便斩断了束缚着谢寒玉脖颈的枝杈,便又去斩其他的分枝。

    霜寒的剑光闪过,那棵粗大的绳树已被斩去一半,只余下一半的根还扎在土里。

    江潮干脆化作原型,一甩尾巴,缠在他周围的绳树被猛得拍在地上,他将断生拍向谢寒玉,在空中转了个圈,无数绳树的枝杈应声而断。

    只是绳树难缠,断了的枝生长极快,不一会儿就又生的比以前还要长些粗些,从四面八方把两个人团团围住,牢牢地捆住了谢寒玉的腰腹,霜寒和断生也被枝叶捆住,掉在地上。

    江潮也被捆住,两只龙角被紧紧绑在一起,他默念口诀,身体便一下子长大好几倍,将那绳树直接崩断。

    “斩其根。”

    谢寒玉喊道,江潮点点头,化作人形摘下头上的发带,飘逸柔软的发带在他手里像是软剑,他一脚将刚才的树枝踢到了那棵绳树的根部,发带在里面转动,几个石头在他手中转了几下就被丢进去。

    谢寒玉用灵力震碎了余下的绳树,周围尽是一片碎枝落叶,绳树的根被砍断,火焰熊熊燃起,不一会儿就化成了灰烬,江潮和谢寒玉这才将火给灭了。

    “香掉了。”江潮一摸袖口,道,“今晚上估计能看见八只眼睛的山鬼了。”

    “昨晚上既然见了其他的,今晚上再见一个,也不算多。”

    谢寒玉温声道,绳树把江潮的衣衫弄的乱七八糟,他自然也不能幸免,可怀仙门的人终究是有一点脸面的,谢寒玉很快便重新整理了外袍,头发也顺滑的披在身后,整个人看着既端庄又稳重。

    两人正准备往前面去,突然周围都安静了,原本那些鹗乌和红尾婴勺的叫声都消失了,四周出现了一些诡异的绿色亮光。

    一,二,三……八。

    正好八个,江潮在心里数到,看着谢寒玉,道,“阿玉,真是太幸运了,好像真的遇到山鬼了。”

    第72章 喑山鬼(三) 一把迷情香,江潮热发慌……

    空气中安静极了。

    那凭空冒出来的绿光忽明忽暗, 山鬼正缓慢的睁开眼睛,这连山既是她的,自然她一动, 便在这山林中掀起一阵狂风暴雨。

    江潮和谢寒玉的衣裳都被淋湿了, 长发湿漉漉的散乱着披在身上,一股浓重的香气同时进入到两个人的鼻间。

    “是那个小二给的香。”

    江潮意识到什么, 嗤笑一声,“看来咱们这次是受到蒙骗了。”

    只听见一声轻笑,江潮和谢寒玉头顶便出现一把纸伞,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伞上, 声音被放大了些, 听的人耳朵难受。

    两人抬头看过去, 油纸伞的柄往下, 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貌美女子, 便出现在两人身旁。

    一张桃花芙蓉面,显得娇俏可人, 眼尾上扬, 眉心处一点艳丽的红痣, 细白的手腕处带着一串铃铛, 铃铛是艳红色的, 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只是晃起来叮当作响,声音比谢寒玉腰间的铃铛要更摄人心魄。

    女人一睁眼, 墨绿色的瞳孔中显现出来谢寒玉和江潮的身影, 她的手缓缓攀上谢寒玉的肩膀,轻声道,“公子, 这里阴森森的,怎么偏来了呢?万一出了什么事,人家的心可是会很痛的。”

    谢寒玉避开她的触碰,霜寒被挡在面前,冷淡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姑娘难道不知道吗?”

    “正是知道了,我才好心提醒,”她声音很轻,显得有几分阴柔,绳树未燃尽的根附上她裸露的白皙脚踝,女人脸色一暗,勾唇一笑,脚狠狠的踩在绳树上,只余下一堆碎了的根茎,“毕竟如果都像这东西一样,碰了不该碰的地方,或者见了不该见的人,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一挥手,那些茂密的树杈便一齐被震碎了,硬生生的在林间破开一条小径,“你说对吧?”

    江潮突然笑了一声,“对,但是你也碰了不该碰的人。”

    女人转过头,眼睛死死的瞪着江潮,“在我的地盘上,你还有胆子这样说话,不怕我一口把你给吞了吗?”

    “哎呀,我这个人,平生最不怕的就是被人威胁。”江潮得意一笑,双手摊开,“你想要我的人啊,那可不成,不如我们打一架,我赢了,那人便是我的,我输了,你就主动带我们去阴岭找清到骨,怎么样?”

    谢寒玉听到这话看了江潮一眼,这赌注无论如何听起来好像都是他们占了便宜呢,这样真的对吗?

    “就凭你,敢跟我斗?”

    女人一只手握紧了黑色的伞柄,笑道,“还真是没想到,原来他是你的人啊!不过我这个人平生就喜欢横刀夺爱,既然在我的地盘上,那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你也是我的。”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到底打不打?”

    女人嘴角抿紧,纸伞瞬间被她扔了出去,砸向江潮的方向,从伞面处迸发出数根雨滴,像是银针般锋利。

    江潮翻身去躲,几根雨丝扎到树干上,树干瞬间便四分五裂开,江潮袖口一甩,那些雨丝便反了方向,谢寒玉忙向旁边后退了几步,把剑隔空丢给江潮。

    女人气炸了,伞柄便再次被甩出去,江潮十分顺手的接过谢寒玉的剑,一剑砍在中间,冲着女人嘲讽道,“就这点本事,还能独占一座山,真是天大的笑话。不如把这山让给我吧。”

    “你——”

    女人怒吼一声,突然从身后长出来好几只手,和那小二说的一样,除了正常的两只眼睛,她的手腕脚腕和身后又各自有一双眼睛,林中地面震动,幽绿色的光大现,“砰砰砰”的几下,树木被连根拔起,滚向江潮。

    “就多长了几双眼睛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江潮嘴上的功夫从来没有落下过,他猛得一甩尾巴,将那些树木卷起来丢在水里,溅起偌大的水花。

    女人完整的妆容被打湿,红色的胭脂被水带的从脸上滑下来,她干脆扯断了旁边坠落的藤条,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在上面划动,瞬间魔音贯耳。

    女人处又有声音传过来,“真当老娘没本事呢?”

    一根鞭子又被甩过来,江潮正被那声音弄的心烦意乱,偏偏这鞭子跟长了魂一样,追着他到处跑,脾气上来,一尾巴甩过去,把鞭子缠过来,霜寒几下便把鞭子砍断。

    “你也就武器多。”

    江潮轻蔑一笑,女人怒道,“你放肆。”

    八只眼睛齐齐放射出绿光,她猛得伸出手指,指甲扣上江潮的脖颈,直接划出来几道血痕,江潮反手扣住她用衣袖盖住的手腕,把人摔在地上。

    “还想跟我打,真是好笑!”

    江潮得意的向谢寒玉抛了个媚眼,“认输了吗?”

    女人浑身都是泥巴,精美的指甲也被折弯了,银光一闪,几根长箭从她袖口里面甩出来,朝着江潮的眼睛过来。

    “不讲武德。”

    江潮侧过身,一只断箭正中他的肩膀,血花四溅,他在客栈才换的白衣就被血染湿了。

    谢寒玉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山间突然冒出来一团雾气,遮住了江潮的眼睛,女人用手捂住了口鼻,一晃眼,竟消失了。

    地上被扔了一张虎皮,上面还写着几个大字,“仙君召我,先走一步,这是迷情散,下次咱们再打。”

    江潮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迷情散也不知道吸入了多少,只是肩膀处的伤口一直在往外面渗血,他“柔弱”的靠在谢寒玉身上,低声喊痛。

    谢寒玉利落的把箭拔出来,丢在地上,又从身上扯下一块干净的布料给江潮包扎,“忍着点。”

    江潮耸拉着头,看起来可怜极了,道,“都怪你生的太好看了。”

    谢寒玉面色平静,只是加快了动作,这一场乱斗下来,天色又暗下来,他只能先带着江潮去找个山洞歇息一晚。

    江潮肩膀难受,不想走路,又化作手指般粗细缠在他晚上,脑子搭在谢寒玉凸起的那一块腕骨上,只有豆粒大小的眼眸溜溜的看着他,尾巴摸起来有些烫的。

    谢寒玉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江潮恹恹道,“阿玉,好热啊!”

    谢寒玉的手指去摸他的尾巴,结果就被缠上了,一半尾巴坠在下面,不停的晃悠,他问,“怎么这么烫?是不是伤口发热了?”

    江潮却没说话,只使劲儿的去蹭他,幸好前面有一处山洞,地势较高,挡住了下面的积水,谢寒玉走过去,生了火,用灵力设了结界,确保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这才脱了外袍垫在地上坐下来。

    火苗正烧的旺,江潮就更热了,甚至外面的鳞片已经有一丝丝的卷曲,谢寒玉往后面坐了一些,低头去看那条冰蓝色浑身发热的龙,“变回来,我看看伤口。”

    “不要——”

    江潮哼唧唧,尾巴一直在晃,谢寒玉的一根手指都被他缠的热了

    那龙便又自觉的脱离,去换另一根手指,最后两只手都被它给缠了个遍。

    “我热,好烫——”

    江潮最后没法子了,直接挂在谢寒玉的腕部,脑袋和尾巴都悬在半空,眼神已经有些迷离,谢寒玉没办法,只能捡了一片粗厚的叶子去给他扇风,换了个话术,哄道,“变回来,我想亲你。”

    江潮的身子更热了!

    只是龙磨蹭了好几下,谢寒玉也没看见任何动静,轻声问,“怎么了?”

    “变不回来了。”江潮的神志已经不清了,谢寒玉怀疑可能是刚才那一把迷情香的缘故,毕竟当时江潮正好站在那山鬼的面前,深深吸了一口。

    谢寒玉叹了一口气,把他搁在地面的岩石上,道,“这里凉,我冷,所以你自己睡吧。”

    迷情香应该也没什么吧!一个晚上而已,成功把自己说服,并且已经心安理得了的谢寒玉往火堆旁移了一点,又用一根木枝往火堆了扒拉了几下,火苗便“剥哩剥哩”的往上钻。

    这山洞不大,谢寒玉安静坐下来,才发现上面居然刻着许多字。他站起身凑近了去看,可这字与他们常用的不同,更像是几百年前的字迹,他居然没看懂。

    谢寒玉又走回去,把江潮拎起来,对方垂头丧气的看着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谢寒玉莫名感觉脸有点发烫,这种逼着一个难受至极的人去认字的行为,好像确实是自己的错。

    他轻咳了一声,强行压下来内心的羞涩,问道,“这是什么字,你认识吗?”

    江潮眯着眼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又变回了人形,脖颈,耳后,眼尾处都已经被泛上来的血色染红,眼睛溜溜的转动,看了一眼墙面,便又抱紧了谢寒玉,道,“认识。”

    “是什么?”谢寒玉摸到他手臂上一层薄汗,刚想要给他擦干净,结果就被人抬起下巴,亲了上去。

    果然很热!

    谢寒玉一碰到江潮的唇,心里便浮现出这个念头,他还是低估了迷情香的功效,江潮能撑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不要分心。”

    江潮的手环上谢寒玉的腰,一手去扯他腰间的扣子,低声问,“阿玉,还冷吗?我给你暖暖。”

    谢寒玉抬头望着灰色的石壁,只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荒唐了,他好像在云里走了一遭,遇上了暴雨,浑身被打湿,衣裳便紧贴着身体。

    一旁的火苗早早的就燃尽了,中途被江潮又加了几根木头,火光映在刻着字的石壁上,投出很大的影子来,可他被迫一直晃动个不停,根本瞧不清楚。

    第73章 喑山鬼(四) 当众恩爱,引人现身……

    第二天一早, 有几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山洞,照在已经彻底燃尽的木柴上,只余下一堆灰烬。

    谢寒玉恍惚着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还在睡的江潮, 才意识到已经天亮了,石壁上模糊了一晚上的字迹, 在这一刻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谢寒玉叹了一口气,对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内心觉得自己应该也有一丢丢的责任, 一早上洞里面还带着凉意, 外面偶然有几只飞鸟的声音传来, 他又想起了昨天的山鬼。

    当时山鬼说有主人唤她, 便先离开。山鬼居然也有主人, 可这连山四处皆是草木山石, 除了那天晚上客栈中见到的仙,莫非这里面还有其他的精怪?

    可什么样的精怪能驱使的动山鬼呢?可如果还是那天的仙, 谢寒玉倒还是觉得奇怪, 为何他们会混在一起?

    “阿玉, ”江潮动了一下, 手臂攀上谢寒玉的肩膀, 道,“怎么醒的这么早?”

    “快些找到清到骨,我总觉得这连山不简单。”谢寒玉抛下脑中的思绪, 又去看那石壁上的字迹, 他拍了一下江潮,问,“所以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江潮走过去, 石壁很大,上面却只刻了两行半掌大小的字,弯曲而圆润的笔画,与现在方正的字体差别极大。

    “连山望南重叠嶂,唯新雨后现神药。”

    江潮念道,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清到骨究竟长什么模样,只是听奈清闲说过这药极其珍贵,而且很是难寻,若非有机缘,便只有这连山的主人或许能寻到一二。

    “连山望南……”江潮重复道,和谢寒玉对上眼神,“阿玉,这神药或许就是清到骨,要不我们往南面走?”

    “嗯,去试一试。”

    两人这就出发,昨晚上恰逢那山鬼和江潮打时震怒,树木倒了一地,路上便更加难走,一不留神便是被折断又沾了些许泥泞的枝杈。

    碍于这种情况,江潮抛弃了他仙风道骨的宽袖长袍,换了一身灰色的窄袖衣衫,整个人看着多了几分干脆利落,且又添了几分侠气,谢寒玉不由多看了几眼。

    “都怪这破地方,不能御剑,又不能上去飞的。”江潮抱怨道,连山上空都是一些有毒的瘴气,这里的鸟雀也都飞的极低,一抬眼便能瞧见好些鹗乌正站在枝头鸣叫。

    前面是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在黑浊阴暗的林中很是罕见,谢寒玉往里面看去,并没有鱼,只有几个石子沉在水底,江潮忍不住快走几步,站在他身侧,两个人的衣衫在水中映在一起,分外融洽。

    那个山鬼算什么?居然还要来跟他抢人,实在是太过分了,江潮撇了撇嘴,跟着谢寒玉继续走,中途实在是无聊,他便偷瞄向谢寒玉,估摸着谢寒玉应该是容许的态度,便又化作原型,缠在谢寒玉的手腕上。

    他身上的毒还没解,长时间维持人形反而会消耗灵力,江潮便心安理得的挂在上面。

    这个角度,他能瞧清楚谢寒玉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是最吸引江潮的,尤其是某些时候,他的动作狠了,谢寒玉的眼角便会不自觉的挂上泪痕,微微泛红,与往日清冷自持的模样大相径庭,反而更能勾起人的欲望。

    谢寒玉注意到他的眸光,低头摸了摸江潮的脑袋,温柔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江潮不由的晃了晃尾巴,“你长得好看。”

    这话昨天谢寒玉已经听过好多次了,而且还为此付出了一整晚水深火热的代价,他只记得自己整个人似乎都是晃动的,而眼前的人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耳边重复着这一句话,甚至还恶劣的加快了动作。

    当今天再次听到时,谢寒玉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天,太阳虽然被树木遮住了一部分,显得很暗,可到底是白天,这给了他一点底气,估摸着应该是不会再出现像昨天晚上一样的“意外”了。

    再前面是一道瀑布,直直的从天上落下来,水声很大,远远的谢寒玉便听见了。周围尽是些树木和晃动的藤蔓,旁边有一块立着的石头,上面的字体和山洞里面的一模一样。

    谢寒玉戳了一下江潮的脑袋,对方因为太过舒服,已经缠在他的腕上睡着了,问道,“起来看看这是什么?”

    “阴岭。”

    江潮眯着眼睛,突然有了精神,从谢寒玉的手腕上跳下来,“阿玉,看来那山洞上说的神药果然是清到骨,我们到阴岭了。”

    “唯新雨后现神药,”谢寒玉念道,“昨晚上山鬼出现的时候,确是下了一场雨,我们去找找。”

    瀑布的水溅到一旁的山石上,道路便很是湿滑,江潮和谢寒玉便分工,一人在地上寻找,一人干脆入水里寻找。

    刚才一路上,谢寒玉还看到许多草木,可谁知道自从过了阴岭那道界以后,处处是嶙峋的山石,却不见夹在缝中的草。

    江潮到了水下,又冰又凉,几乎不见什么活着的东西,只有瀑布的水一遍遍的冲下来,冲的石头倒是格外干净。

    他探出头,和谢寒玉道,“既是新雨后,要不再把那山鬼喊出来打一场,让她下点雨,或许清到骨就出来了?”

    谢寒玉对上江潮认真的面孔,他觉着这法子似乎有些荒谬,可又有些道理,如果昨天晚上因为那场雨生了许多的清到骨,一早上又没了,也是正常。

    “怎么喊她出来?”

    听着他说话,江潮突然便笑了,一头又扎进水里,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冒出来,轻声问道,“阿玉,那山鬼喜欢你,如果她出来了,我们俩再打一场,你会心疼我吗?”

    谢寒玉差点一个脚滑,跌进水里。他低下头,这话让平时冷静的仙门弟子难以应对。

    江潮直接抬手按住他的背,让人到了一个合适的高度,他凑上去,嘴唇贴在谢寒玉耳边,“阿玉,你说这样,她会因为嫉妒然后出来吗?”

    谢寒玉脸发烫,这些事情把他内心的一丁点规矩和自持给狠狠敲碎了,他的身体非常自觉的去配合江潮,却又把那点羞涩留给了自己。

    还好周围没有人!甚至没有鸟雀!

    谢寒玉是这样想的,可江潮也太大胆了,这样真的能把山鬼骗出来吗?他到底是想亲还是想摸?为什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这样是不是会不太好,可是江潮的手臂就放在那里,他挣脱不开!

    谢寒玉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乱想了一些什么东西,只是最后好像也没如愿,山鬼并没有看见他被江潮亲,也没看见江潮一些其他不规矩的动作。

    谢寒玉坐在一块石头上,手指抚上自己有些红肿发烫的唇,觉得江潮刚才亲的太过分了,若是想让山鬼出来,似乎用不着这样,这样看来,某人好像是蓄谋已久了。

    江潮被谢寒玉察觉到内心真正的想法,对着他赔笑道,“阿玉,或许山鬼还在睡。”

    他才不会告诉谢寒玉其实自己偷摸设下了结界,谢寒玉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江潮怎么会舍得让别人看到他亲谢寒玉的模样,哪怕是瞎子也不行。

    谢寒玉瞪了他一眼,江潮又慌忙道,“但我还有一个法子,阿玉,你似乎忘记了什么?”

    江潮忽然腾空而起,一条冰蓝色的龙出现在空中,漂亮的尾巴猛得一甩,几下便冲入云霄,不一会儿,乌云滚滚,噼里啪啦的便下起了雨。

    谢寒玉看着那层层叠叠的云中一条龙的身影若隐若现,又过了大概半个时辰,雨便停了,江潮从天上下来,得意的向谢寒玉看去。

    “阿玉,不需要山鬼,我也能让这地方下雨。”

    只是某人似乎高兴过了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了,他只听见一声淡淡的问候,“上面尽是瘴气,你灵力还未恢复,不会出事吗?”

    谢寒玉到底心软,江潮主动下了台阶,拉住谢寒玉的袖口,道,“头晕,难受。”

    雨刚结束,谢寒玉看着他还是消了气,拉着人坐在水边的石头上,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果真和那石壁上写的一样,水里居然生出来一条鹅黄色的杆茎,清淡的气味瞬时铺满整个水面。

    杆茎很细,只有一指粗,江潮正看的仔细,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女人尖利的声音道,“没想到你们倒真找到了清到骨?”

    又是山鬼!

    谢寒玉看着她,一身黑色的衣裳,头发也乖顺的梳成辫子披在身后,过了一晚,变化好像有点大啊!

    “昨天那场还没结束,有胆子就继续,不然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拿到这东西。”女人手一伸,清到骨的根茎便折了,转眼被她拿到手里,炫耀一般看向江潮和谢寒玉,“你们两个一起,打不打?”

    江潮慢悠悠的走到谢寒玉身边,声音轻蔑,“打不打能如何?他是我的。”

    女人甩手拿出来一把重刀,“老娘不稀罕,这是斩骨刀,我看你们今天怎么躲得了?”

    说罢一道金光乍现,斩骨刀便朝着江潮和谢寒玉砍去,只过了一夜,山鬼的力量却提升了不少,波动的灵力飘向四面八方,水花四溅,刚才清到骨被斩断的地方处正缓缓向外面散着一股浓郁的清香气。

    世上人皆知清到骨用药治病救人乃是一绝,可若不是连根拔起,散发的味道反而会使人神志不清,严重者意识混乱,走火入魔。

    沉重的斩骨刀落下来,带着血红色的光,谢寒玉反手抽出霜寒,一刀一剑相碰,巨大的冲击力让几个人都不由向后退了好几步。

    站在云上的仙瞧见下面一片狼藉,挥动着袖口,斩骨刀便又一次挥过来,将挡在面前的山石砍的粉碎,冲着两人而来,这一波的灵力过于强悍,谢寒玉和江潮直接被撞到水里,霜寒也“哗啦”一声掉下去。

    清到骨的气味便更近了,甚至已经有些刺鼻,谢寒玉觉得眼前漆黑一片,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他,身后不断冲击的水流让他站不稳,一次又一次的几乎要顺着水流划走,却又被拽回来。

    “阿玉,醒醒。”江潮抱着人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刚才那山鬼穷追不舍,他只能带着谢寒玉从水里跑出来,也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只是似乎遇上了过节的日子,到处都是拿着香烛赶路的人。

    谢寒玉一直不醒,江潮只能仔细的给他擦干了头发,又找了几件衣裳盖上,正低头去看谢寒玉的脸,突然发现他腰间的铃铛裂了一个口子。

    第74章 锁龙井(一) 我必须马上找到江潮。……

    这铃铛是他特意找的千年寒冰制成的, 而且跟了谢寒玉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就碎了?

    江潮觉得情况不好,可谢寒玉现在迟迟不醒, 定是又出了问题, 他将谢寒玉摆正,靠在自己身上, 开始给他输送灵力。

    江潮能明显感觉到谢寒玉体内的逆鳞并没有动静,所以体内的伤应该不重,可为什么会一直不醒呢?

    他看着谢寒玉苍白的脸, 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摘了清到骨便离开, 或许山鬼也不会出现了。那柄斩骨刀看着并非人间的武器, 其威力之强, 让他想到了百重泉被灭的那天。

    只是那个时候的来人用的不是刀, 而是剑, 一柄长剑,剑身是透光的白, 几乎与雪融为一色, 后来沾了血便显得艳丽无比, 吧嗒吧嗒的往下滴着血。

    江潮晃了晃脑袋, 想要把那段记忆甩出去, 可他控住不住自己,脑袋不住的疼,这几百年的记忆混在一起, 幼时在后山的嬉闹, 前几日的芦苇,昨日那晃动着的石壁,似乎都被搅在了一起。

    面前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曾经他看过, 接触过的东西,江潮的脑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喊他去睡,喊他不要再守着人间。

    绝对是和山鬼的那一架出了问题!

    江潮意识到,谢寒玉一直昏睡不醒,而他的记忆混乱成这般,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

    江潮强忍着疼痛,狠狠咬在自己的手腕上,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只一墙之隔,外面便是匆忙赶路的行人,这里太乱了,他绝对不能和谢寒玉一起昏迷在此地。

    “哎,今儿听说王家那小子成亲啊?还请了戏班子呢?”女人提着菜篮和人说笑,一边往这边走,“可不是吗?走,要不要一起去观礼?我最喜欢听戏了,好像请的人还挺出名的,我之前在柳眠镇听过他的戏,唱的可好了。”

    “行,我先把东西放回去。”

    江潮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他现在整个人灵力不稳,再加上意识混乱,已经维持不住基本的人形了,半条尾巴从衣裳下摆露出来,若是那人突然进来,绝对会被吓一跳,阿玉还没醒,到时候可就遭了。

    可他的脑袋太沉,似乎有无数声低音在江潮耳边回响,最终坚持不住也昏了过去。

    女人边说边开锁,朱红色的大门刚被打开了个缝,突然一个人跑过来拍她的肩膀,“文家嫂子,怎么不去听戏?”

    “这不等着把东西放屋里面就走。”

    “快些吧,就放这儿好了,不会丢的,一会儿晚了可就没位置了。我特意找人帮忙留意着,走了走了。”那人催的厉害,女人也只好把东西一放,门就拉上了,匆匆忙忙跟着他离开。

    “哼——”

    一个蒙面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院中,看着即便晕倒了也不忘放开谢寒玉手的江潮,轻蔑一笑,一脚踢在那长长的尾巴上,面露嫌弃,手指一抬,江潮到了他身边,他看都没看一旁的谢寒玉,抓起人便离开了。

    谢寒玉的指尖动了动,身边的铃铛开始不停的晃动。

    王家后院,尽是一些穿戴整齐正要上场唱戏的人。于天青正坐在镜子前,他的眼尾处涂了很厚的胭脂,看上去格外招人,今日他扮的是旦角,绛红色的戏服宽大而厚重。

    “椿龄,到你上场了。”

    于天青听见班主在喊他,便应了一声,“来了。”

    今日这一场戏很简单,再加上是成亲的喜庆日子,主家给的银两多,班主也欢喜,唱完后便主动给他们放了半天假,许他们去逛逛这镇上。

    “椿龄哥哥,你要出去吗?”和他一起搭戏的小孩问道,大概有七八岁的模样,是班主的长孙,自小就生活在这儿上台表演,只是今天被班主拉着去吃酒,硬要他帮忙带串糖葫芦回来。

    于天青笑着答应了,他换了一身灰色的常服,便走出去,一直到闹市中找到卖糖葫芦的,带了一串,这才安心继续逛下去。

    他突然听见一阵铃铛的响声,一时间此地还有着强烈的灵力波动,于天青甚至察觉到江潮的气息。

    莫非江潮受伤了?

    他加快了步伐,一直到巷子尽头的一处院落前,那铃声便更加清晰了,灵力也在这里最为浓郁,只是大门紧锁,于天青看了看四周,庆幸今天王家的喜宴,大家都过去了,现在这里没人,他便翻墙进去了。

    一身月牙白衣裳的男子正躺在槐花树下,面色苍白,身边掉落着一个破碎了的铃铛,可他却没看见江潮的身影。

    于天青走近了些,面前的人相貌俊秀,绝非常人,而且他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

    他伸手去探谢寒玉的鼻息,才发现这人是中了清到骨的毒,神志不清,估计一时半刻是醒不了的,于天青刚想要起身不去管这些闲事,却瞧见一片冰蓝色的鳞片落在这男子的身旁。

    这是小师弟身上的鳞片!

    于天青慌忙站起身,可这院落里也没有任何结界,他确实是感受到一抹江潮的灵力气息,可在这里面居然还有一股力量,强大到他不敢窥视。

    看来这人着实和小师弟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于天青大发慈悲的把人扛在身上,又利落的翻过墙,把人带回戏班。他是一个人住的,平日里大家都知道他喜欢清静,无论去哪里,总是喜欢把角落的房间留给自己,这也方便了于天青把人带回去。

    一直把人放在床上,于天青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探了探谢寒玉的脉,幸好清到骨不多,可能再昏迷个几日就好了。

    他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过既然小师弟的龙鳞会落在那里,那他人肯定也在附近,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自己上次没有和小师弟相认,这次他要是再问起来,于天青突然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百重泉被灭的那天,他记得自己明明被人刺了一剑,后来倒在血泊中,为何醒来时却是在山中的草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于天青后来走到溪边才发现自己的相貌身形都变了,灵力也被封了,他便只能待在戏班子混口饭吃,班主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唤椿龄,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于天青正想着,门外忽然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椿龄哥哥,你在屋里吗?”

    是班主的小孙子。

    于天青拿起糖葫芦开了门递给他,结果小孩非要往里面闯,于天青没办法,硬是被人挤进来,“哎,椿龄哥哥,你这里怎么躺了个人啊?”

    于天青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呃,我刚才出去偶然碰到的,见他躺在地上孤苦伶仃的,也没个地方睡,就把人带回来了,积点德嘛。”

    “哦,我知道了,”小孩凑近了去看谢寒玉,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道,“我知道了,你是看他生的好看,想把人带回来当童养媳对不对?”

    “噗——”

    于天青一口茶水喷出来,慌忙摆了摆手,“你,你可别乱说。我可没这想法,就只是见他可怜罢了。”

    “嘿嘿嘿,你可别骗我。”小孩咬了一口糖葫芦,道,“我还听我祖父说,最近戏班子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让她给我当童养媳呢!我可不愿意。”

    于天青对他没有办法,虽然自己经常哄小时候的江潮,可到底跟面前的人不一样,只能坐在那里机械的点着头。

    谢寒玉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好像是无数根丝线在朝着四面八方撕扯,他的手下意识的触碰那熟悉的体温,可找了许久,却依旧摸不到人。

    “江潮——”

    谢寒玉从梦中醒来,便朝旁边看去,只瞧见空空的被褥,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挂着许多繁复的各色戏服,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男子正张大嘴巴看着自己。

    江潮不在他身边。

    谢寒玉的手抓紧了底下的被褥,他认出来了面前的人,他见过这人两次,一次是在柳眠镇上江潮拉着他去笛倚楼听戏的时候,第二次便是在鬼灯造的梦中。

    “你认识我?”于天青对上谢寒玉的目光,主动问道。

    “于天青,江潮在哪儿?”谢寒玉直接问道,他抓住了旁边的霜寒,那是一个防备的姿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

    “我也不知道。我看见你的时候,旁边就只有这个了。”于天青把那片龙鳞丢给谢寒玉,“还有你的铃铛,碎了,在桌子上面放着。”

    屋内沉默了许久,谢寒玉才道,“多谢。”

    “不用谢我,你既然知道我是于天青,是江潮告诉你的吗?”

    “猜的。”

    谢寒玉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自己浑身发软,灵力也没恢复,于天青看出来他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你中了清到骨的毒,虽然分量少,但入了骨血,要恢复如初还要几天,这段时间就先在我这里歇息吧!”

    “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于天青叹了一口气,幸好王府的老夫人觉得他们唱的好,想要多听几天,这才把人留了下来,不然他现在没了灵力还要带着一个伤员四处奔波,这可是要了他命了。

    谢寒玉盘算着日子,梓城他们当误了两日,从梓城到连山费了七日,他们又在连山中耽搁三日,再算上昏迷的两日,已经足足过去了十四日,江潮和却山行身上的毒顶多再撑十六日。

    可他还没有拿到清到骨!而且江潮现在不知所踪,谢寒玉抬眼看向于天青,“我必须马上找到江潮,他坚持不了不久了。”

    第75章 锁龙井(二) 要么现在弄死我,要么就……

    洪城万寿山。

    这里格外的冷, 几乎到了令人颤抖的地步,周围是大片大片的冷杉,鲜少会有人来此打猎或者采些野菜, 草药什么的糊弄日子。

    万寿山的中央有一处井, 名唤锁龙井,世人皆知里面关了为非作歹的妖怪, 却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坏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人们心中大多恐惧,不敢靠的近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没命了, 便只是远远的在洪城外围住着, 根本不敢往里面去。

    “不是说这妖怪逃了吗?”罗定小声跟媳妇说话, “去年好像就闹出一场大动静, 这几个月如此安静,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往城里面了?”

    “你真是胆子大, 那妖怪怎么能说逃就逃呢?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那我们可不就没命了。”女人愤怒道, 瞪了男人一眼, 夹了一块藕放进碗里。

    “这不是恒儿马上要娶亲了, 咱们家穷, 孩子又多, 就这三间屋子肯定住不下,我是想着,要是没事儿, 咱就搬到里面去。”罗定赔笑道, 他又看了身边的四个孩子,在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大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老二也二十了, 该成亲的马上就要成亲了,他只能拼命想办法。

    女人一听倒也忧愁起来,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看着面前的饭菜,也瞬间没有了胃口,“我听隔壁家说,有几个仙门弟子来看过,里面应该是真的没有妖怪了,不过你说这妖怪有没有可能再回来呢?”

    “你这是什么话!谁好端端出去了还回来,我一会儿吃过饭就去看看。”罗定下定了决心,三下五除二的把饭扒拉完,拿着一把锄子便离开了。

    锁龙井很好认,周围有一条小溪,旁边立了一个石壁,罗定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井口,伸着头往里面看。

    黑漆漆的一片,他什么都瞧不清楚,只听见里面传来呼呼的风声,罗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把手伸进井里,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弹开了。

    “砰——”

    罗定摔倒在地上,他吓得站不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爬到井口处去看,井口周围是八根锁链,他仔细的攀在东南角的一根上,铁链冰凉而粗大,罗定才敢睁大了双眼。

    井壁处像是刻着什么字,罗定不敢凑的太近,可还是瞧见了那红色的符文,心都跳的快了许多,他突然听到一阵声音,罗定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是从井里面传来的。

    “阿玉——”“师父,我疼——”

    井里面有声音!那妖怪居然还在里面,罗定吓得连忙向外面跑,可突然一下风变得大了许多,他看见一个黑衣人向自己走过来,笑道,“你是想要去陪他吗?”

    “啊,不要,不要,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错了,我不该来这里的,不要啊——”

    幽深而光滑的井壁,他根本不可能出去的,罗定拼了命的想要跑,却发现根本动不得,只能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井底,江潮头发散乱的躺在地上,那身灰色的窄袖外衣上沾满了血,面色苍白,嘴巴干裂的破了好几个口子,他维持不了人形,尾巴软趴趴的被铁链绑起来,一根黑色的长钉在尾巴尖处钉出一个很深的痕迹。

    他根本动弹不得,上半身也被铁链固定起来,艰难的靠在井壁,在前面有一处一指宽的缝隙,风便能从里面透进来。

    罗定缩在角落里,不敢去看那声名狼藉的妖怪,可他一见这妖怪眉清目秀,看着和自己孩子差不多的年龄,内心深处那一抹恻隐之心便被勾出来了。

    他一步一步小心爬到江潮身边,这井中的地方本就不大,那妖怪的尾巴又占了近乎过半的位置,只两三步,罗定便碰到了那一根根冰冷的铁链。

    他试探着把手伸到江潮额头上,身子颤抖的厉害,不敢碰到妖怪的躯体儿,只是触手的滚烫罗定立刻便把手缩了回去,太烫了,这已经不是常人了。

    江潮缓慢的睁开眼,眼神中透出血丝来,紧紧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声音沙哑,道,“你是谁?”

    “我,我,我……”罗定慌张往后退,双手抱紧了自己的腿,“你什么时候醒的?”

    江潮其实一直都是清醒着的,自从那天他被人带到锁龙井以后,不知道他给自己下了什么药,江潮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可那些混乱的记忆又疯了一般的在他面前重现。

    江潮从头到尾都在疼,有的时候他痛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可那人也没出现过,他讨厌黑暗,可那一块缝隙透过来的却只有风。

    他担心谢寒玉,当时的阿玉还昏迷不醒,若是那家人突然进来,又会怎么样呢?江潮费尽了气力去唤身上的纸鹤,可到底失了灵力,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去看头顶的一方天。

    “你是谁?”江潮又一次重复着这个问题,面前的男人他从没见过,罗定只能低声道,“我是在洪城外边住的,突然就到了这里。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

    江潮忍痛道,“这铁链是专门来绑我的,设了禁制,我碰不得,你来试试,或许能爬出去。”

    罗定眼中过一丝惊喜,这铁链连在江潮身上,一直到外面的井口,他手脚并用攀在铁链上,看着奄奄一息的龙,心里生出些同情,不过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不过是罪恶多端的妖罢了,自己若是相信他,指不定就完了。

    江潮冷笑一声,他实在是太虚弱了,甚至连气都提不起来,声音气若游丝,道,“试不试随你。”

    罗定还是小声道了句,“多谢。”

    他开始顺着铁链向上爬,只是铁链太滑,他又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平时也只上山砍柴,或是种地,对这却是根本没有办法。

    他只攀上一小段距离,便又摔了下来,罗定心灰意冷,却不想那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他带着一个白色的面具,看着将头扭过去的江潮,忽然就笑了,“明朝,不愿意看到我吗?”

    “你既戴着面具,又知道我是谁,必然是熟悉的人,不敢让我瞧见你的真颜,却又在此假惺惺的询问我是否愿意,当真是可笑。”

    江潮说完便一连咳了好几声,血顺着嘴角留下来,将那身灰色的衣衫染的更深了,男人见状也不闹,只是蹲下来,从袖口处拿出来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给江潮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江潮把头扭开,不去看他,道,“滚。”

    “怎么脾气还是这么不好?”男人轻笑了一声,沾了血的帕子被他随意丢在地上,他一脚踢开江潮的尾巴,手指抬起江潮的脸,缓慢道,“乖乖待在锁龙井里不好吗?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可是云外雪的那位神仙特意为你设下的,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

    “我呸——,狗东西,你又算是什么玩意儿?”江潮恶狠狠道,一口血吐在男人身上,“戴着面具说话,贯会装神弄鬼。连个结界都设不好,还要拿其他人的,怎么,说都不让说一声吗?好笑!”

    “你现在嘴还是这么硬。”

    男人狠狠踩在江潮的尾巴上,他看着上面的鳞片逐渐扭曲变形,江潮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汗珠,男人用手指了指躲在角落的罗定,道,“你过来。”

    “咱们两个的事,你掺和他干什么?”

    江潮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男人却摇了摇头,“自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看似桀骜不驯,其实心肠最软了,对于这些蝼蚁,恨不得捧在手心,根本不舍得伤害任何人。”

    罗定被他塞了一把刀,宽大而厚重,上面刻了奇怪的纹路,男人笑着对他说,“要不要试试?你平时不是喜欢砍柴吗?其实都是一样的。”

    罗定一个手腕不稳,刀直接掉在地上,“我,我,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

    “很简单的,”男人笑道,手指抚上江潮被铁链绑住的尾巴,“这里不会受太严重的伤,只需要你轻轻砍下去,我便放你回去,如何?”

    江潮闭上了双眼,罗定却依旧颤抖着,不敢动作,“不,不不,我不要啊,我不敢的,我不敢。”

    “没用的废物!看着我,”男人手指动了一下,罗定不得不抬起头,看着他轻轻松松握起那把刀,对着便砍了下去。

    谁料他预想的情景并没有出现,铁链发出一道银光,男人被弹了出去,重刀也“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江潮此刻睁开眼睛,看到这一幕,笑了,“要不你再回去和那仙君商量商量?看看我这个杀不死的,到底该如何是好。不过你这次没弄死我,下次可就该我了。”

    “所以,要么现在弄死我,要么就乖乖等死。”

    男人拂袖离开,江潮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声,他在锁龙井的几百年不是白待的,纵使自己现在出不去,他也能反客为主。

    “你过来,我送你出去。你帮我去找一个人。”江潮看向罗定,那人点点头,“你说。”

    “用刀划伤我的手臂。”罗定照做了,江潮又道,“把我怀里的纸鹤拿出来,沾点血。它会带你飞出去,你去连山找谢寒玉,若是不见人,便去怀仙门告诉玉溪真人,记住了吗?”

    江潮只能这样做,他祈祷谢寒玉平安无事,哪怕为此在那些名门正道处暴露了身份,也无所谓。

    第76章 锁龙井(三) 我管,他是我的人。……

    王府。

    谢寒玉正站在屋前, 这几天都是阴天,于天青倒是没有那么多场戏要唱,早早的就回来了。

    “还没有消息吗?”

    于天青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道, “已经过去了三天,明朝身上的毒, 我担心已经入骨了。”

    “没有。”谢寒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这上面已经很久没有江潮的体温了,他这几天都心神不宁, 江潮一定是出了大事了。

    可他寻不到。

    “我想先去连山将清到骨采回来。”谢寒玉道, “然后再去找江潮, 还有十天。”

    “好, 那我陪你一起。”于天青点点头, “我们一会儿就走, 我去和班主说一声。”

    他现在虽然没了灵力,可身体还是够用的, 再加上之前几百年的经验, 肯定可以帮得上忙。

    “多谢。”

    “谢什么?我是他师兄, 就算你不说, 也是应该的。”于天青话音刚落便跑了出去, 远远的看见班主便喊道,“班主,我有些事, 想要外出几天。”

    班主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 稀少而花白的头发扎成个冲天辫,在人群中一眼便看到了。

    谁料班主仔细的端详了他片刻,露出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听人说,你小时候的童养媳过来找你了。”

    于天青,“……”

    他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究竟是谁在乱传话,明明知道班主是个老顽童,于天青只能解释道,“不是,是我一个朋友出了点事情,刚好在这个地方遇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老班主调侃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否相信了,只是点了点头,“去吧去吧,反正最近戏班子没什么事儿,我也准备带着人回去祭祖。”

    于天青一得到想要的答案,便转身跑了,他在屋里面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拿了一把剑带在身上。

    连山阴岭。

    谢寒玉看了一眼于天青,“就是这里了,清到骨是在雨后才会出来,上一次江潮是唤的雨,我们这次只能把山鬼请出来了。”

    “上次你昏迷不醒的几天,就是中了清到骨的毒,必须在其成熟之际连根拔起方可,”于天青看着那块石壁,随手捡了几块石子在水边画了几道符,“你去引来山鬼,只等一下雨,我这里设了阵法,保证她有去无回。”

    “好。”谢寒玉抽出霜寒,暗自念了几个口诀,转瞬间,霜寒发出一阵银光直冲天际,地动山摇,大片大片的树木也“哗啦啦”倒地。

    于天青在一旁不住点头,哪怕是几百年前,他灵力正盛之时,也未得如此,小师弟这次结交的朋友,倒真是不容小觑。

    风突然便停了,暴雨倾盆而下。

    山鬼一身青色素衣,手里面依旧撑着一把纸伞,出现在谢寒玉面前,看着他身边与上次不一样的人,笑道,“怎么不见那条龙呢?被打怕了不是?”

    谢寒玉却没有和她废话,霜寒直接指向她,手腕转动,冰冷的目光顺着霜寒的剑刃一并出去,天上陡然传来几声响雷,雨声也更大了。

    山鬼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只一刹那,她便瞧见树上翻飞的血痕,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啪——”

    雨水从绳树的叶上落下来,山鬼看向胸口,一个洞明晃晃的贯穿她的身体,血顺着边缘流下来,和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浑浊不堪。

    于天青看向谢寒玉的眼神中也带了丝探究和震撼,这几天和谢寒玉的相处中,他原以为这人的剑会和人一样,内敛而沉默,却不想竟如此张扬凌厉,弹指之间便夺人性命。

    而小师弟看着活泼心软,可这剑也和谢寒玉一样,快而狠,也难怪他们两人能结交成朋友。

    于天青这些日子也忘记问谢寒玉和江潮是什么关系,私下里也只是把谢寒玉当作自己师弟的朋友,却不想今天能看到这般出气的场面。

    山鬼咬牙切齿,拿起斩骨刀便和谢寒玉打起来,谢寒玉却依旧面色冰冷,剑光闪过,血痕一道又一道的溅在地上,他边打边看着水里的清到骨,直到时间差不多了,霜寒被他往空中一抛,单手握住山鬼的肩,斩骨刀被他握住,一刀砍在地上。

    于天青和他对视了一眼,符咒便已生效,山鬼只觉得身体疲软,瘫在地面上,符咒却又烫伤了她的手臂。

    谢寒玉的脸色苍白,像纸一般,却还是死死的盯着那水中的清到骨,山鬼看出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清到骨又如何?你的那位小郎君现在如何了?估计正蜷缩在角落浑身打滚吧!”

    “既然是你和他来,就必然是出事了。”山鬼看着谢寒玉等雨停了,下水小心将清到骨摘下,男子俊秀的侧脸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

    “哎呀,我说你这话还挺多的呢。”于天青忍不住道,“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还叭叭叭说个不停。”

    他特意挠了挠耳朵,“我师弟怎么样,多的是人关心,不差你一个。”

    谢寒玉将清到骨一分为二,其中一份放进集物袋中,另一份召出纸鹤让它送到梓城南暝寺。

    “师兄,寒玉师兄——”

    应忔突然从远处跑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一手撑着自己的膝盖,道,“刚,刚才,纸鹤飞到怀仙门,是,江潮的消息,他,他说他在锁龙井,师父特意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他一刻钟都不敢耽误,慌里慌张的一路御剑就飞了过来,“师父说这消息目前只有我们两个人知晓,寒玉师兄,你不用担心,他会替你们保密的。”

    “我和他一起,你先过去。”于天青插话道,“若是晚了,我怕出什么事。”

    “好。”

    谢寒玉召出霜寒,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应忔和于天青面面相觑,“你是?”

    “我叫于天青,是明朝的师兄。”

    应忔一脸茫然,于天青又道,“就是江潮的师兄,明朝是他的字。”

    “哦哦,那你也是百重泉的了?”

    “你知道百重泉?”于天青诧异道,正说着他又瞪了一眼山鬼,“别挣扎了,我设的阵法,也不是一般人能解的。不过我瞧这刀还挺好用的。这不是你的武器吧,这刀名唤斩骨刀,那是天上的东西,你一个小小的山鬼,是怎么拿到的?”

    女人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聪明!”

    “承认,不是聪明,主要是活的久了点,见多识广罢了。”于天青掂量了一下那柄斩骨刀,“可惜你配不上这刀。”

    应忔的眼眸转来转去,只觉得这于天青简直和江潮一模一样,“我们还是跟上寒玉师兄吧?”

    “不急,既然是要英雄救美,那我们这些人去干什么呢,晚半个时辰,等他们叙旧结束了,再过去。”于天青慢悠悠道,又开始逗旁边的山鬼。

    锁龙井里依旧是一片阴暗,江潮把罗定送出去以后,自己依旧躺在地上,他一翻身,铁链便开始响动。

    只是江潮刚闭上眼,那黑衣人就又出现了,他似乎很有耐心,每天的这个时辰都会过来。

    “又来了,怎么想到杀我的法子了吗?”

    “不是,今天我给你带了个好玩的玩意儿。”黑衣人笑道,罗定被他丢到地上,“我真是没想到,你还是这般善良,自己都顾不上了,还不惜耗费精力把人给送出去,真是让我佩服。”

    罗定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的蜡烛点燃,江潮长久没见到光亮我,眼睛有一瞬间的闪躲,“你又想做什么?”

    “看一出好戏。”

    黑衣人把一枚丹药塞到江潮嘴里,“这药可以暂时压制你的伤痛,我给你一次机会,和我打一场,若是赢了,我就放他走,不然,我就把他杀了,尸体丢到乱葬岗喂狗。”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他,而答应你?”

    “哼,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黑衣人一把握住罗定的脖颈,看着人眼珠一点点睁大,脸色发青,才缓慢松开手,道,“这把剑给你,我从来不占人便宜。”

    江潮站起来,铁链哗啦啦的响动,限制了他的行动,可那人却并不把这当回事儿,拿起手里的剑就朝江潮刺过来,这里面本来就小,行动不便,江潮重伤未愈,只能硬生生受了他好几剑。

    罗定看的害怕,缩在铁链后面,把头靠在井壁上,他隐约听见外面一阵阵的脚步声,外面好像来了很多人。

    黑衣人手中的剑顺着井壁散为数个,他似乎很是熟悉江潮的剑招,清楚的知道他下一步是什么动作,剑刃就一次又一次的插到江潮的胸口。

    血甚至溅到罗定的身上,他的衣裳斑驳,不住的往后缩,江潮的唇都被咬出来血,他用尽力气握紧那柄剑向人丢去,谁料黑衣人脚步往后一退,一手抓住罗定挡在自己面前。

    罗定胡乱挣扎着,却被一剑失了性命,黑衣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踪迹,一群人从井口跳进来,纷纷用剑指着江潮,“果然是作恶多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也改不了本性。这人又做了什么坏事,竟惹的你这般心狠手辣,要了人性命。”

    来人正是白刃里和星辰阙,以及其他宗门弟子,各个正是义愤填膺,志向高远的年纪,见到这场面,自然是愤怒不堪。

    “依我看,不如直接杀了他,也省的他继续为非作歹。”“杀了他太便宜了,不如交到师门处理。”“果然是个没人管没人要的,才会这般恶毒。”

    江潮精疲力尽瘫在地上,尾巴被一群人围着,他模糊的看着面前一滩鲜红的血液和泛着银光的剑刃,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我管,他是我的人。”

    第77章 锁龙井(四) 谢寒玉感觉自己要疼死了……

    “是谢寒玉, 他怎么会在这儿?”“坏仙门的人,怎么也过来了?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谢寒玉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妖孽怎么可能跟谢寒玉扯上关系。”

    “谢兄,你怎会在此?”

    许无意手里还握着那把重刀, 他虽然内心里面觉得奇怪, 可到底是和谢寒玉,江潮一起在应家庄待过的人, 知道江潮平日的模样,可终究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是一条声名狼藉的龙。

    谢寒玉朝着他点了一下头,目光便看向许久没见的江潮, 平日里灵活漂亮的尾巴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青色的石壁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 甚至有的已经干了。

    而他的爱人面无血色的躺在地上, 被铁链牢牢捆住, 可听见自己的声音, 还是小心的对他笑,他喜欢的那双眼睛也因为伤痛肿成了一条缝。

    谢寒玉感觉自己要疼死了。

    他缓缓蹲下来, 手抚过江潮的尾巴, 只觉得鲜红的血黏在自己的手上, 龙鳞翻飞, 本来完好无损的皮肉现在变得凹凸不平。

    “谢公子, 我们敬你是怀仙门的人,可这个妖怪作恶多端,甚至连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都能残忍杀害, 你若是包庇他, 那就是和整个修仙界作对。”

    喻言高声道,他探了一下罗定的鼻息,确认人已经没了气息, 面上不由变得悲痛,“这龙必须死,世间才能太平。”

    “疼吗?”

    谢寒玉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专注的看着江潮,手在颤抖,却还是不停的给他输送着灵力,霜寒握在他另一只手上,泛着银光的剑刃对着身后的众人,整个人变得格外凌厉,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刃。

    “疼,疼死了。”

    江潮小声道,他根本不舍得把目光从谢寒玉身上移开,只是把头微微偏向谢寒玉的方向,像是想从他那里寻找安慰。

    谢寒玉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瓶子,倒了一枚药给江潮。

    “是还魂丹。”喻言讪讪道,他是真的没想到谢寒玉居然对这个妖怪如此看重,居然会把还魂丹都给他了。

    “什么是还魂丹?”旁边一个看着单纯无害的男子问道,旁边的几个人都不敢说话,只齐齐的看向许无意。

    “还魂丹,一般是飞升渡雷劫的时候用的,对疗伤有奇效,只是数量稀少,极其珍贵,这世间也只有几颗,寒玉居然会舍得把这丹药拿出来给他。”许无意道,他原以为哪怕江潮经常缠着谢寒玉,可到底是一个无名无派的人,玉溪真人是绝对不会接受他的,可……

    可没想到,谢寒玉把这还魂丹都拿出来了,看来江潮在谢寒玉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些。

    许无意心里升起一层深深的戒备,他握紧了手里面宽大的刀,站在一群人中,这似乎让他有了一丝底气和正义,罕见的主动道,“谢兄,我知道你和这位江公子是朋友,可到底他杀人的证据就明晃晃的摆在我们大家面前,还是把他交给几位师长来处理吧,也省的连累了你的名声。”

    “对啊,许公子说的有理,恃强凌弱,滥杀无辜,又岂是修仙者所为?若是大家都这样,那岂不是毫无公理可言?”

    “说得对!谢寒玉,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朋友,就和这个妖怪一伙,他本来就在锁龙井里关了几百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逃了出去?现在又开始作恶,实在是难以饶恕。”

    “我看谢公子一定是被蒙骗了,毕竟怀仙门管的严,谢寒玉又鲜少外出,说不定就被这妖怪花言巧语给骗了呢?怀仙门真该让位了,占着第一宗门的位置不撒手,谁知道自家的弟子就是这么回事?”

    “你可闭嘴吧,就是看怀仙门的人没来,才敢这样说,一会儿来人了我看你还敢不敢说。”男人鄙视的看着自己右侧的人,他最是瞧不起这种背后说人坏话还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

    “寒玉,我们也相识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不愿意听我一次劝吗?”许无意看着很是无奈,身后的几个弟子更是着急,一言一语的说起来,锁龙井里一片嘈杂。

    “别乱动,先缠在我腕上,我们马上回去。”谢寒玉却仍是不搭理他们任何人,只是继续看着江潮,温柔道。

    “铁链。”

    江潮小声提醒道,“这是特制的,上次我灵力正盛的时候才勉强出来,现在不知道会如何?”

    “那妖怪被铁链锁着,怎么可能出来?谢公子,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不如多加几道禁制,留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再好不过了,省得又出去祸害人间。”

    一道剑光划过,挨着刚才说话的男子的脖颈便又转了回来,谢寒玉的手腕转动,将霜寒又握在手里,男子被吓得不敢言语,惊慌失色,想往外面跑,却又被那长长的锁链绊住,开始浑身哆嗦起来,便只一个劲儿的躲在许无意身后。

    “谢寒玉,你这是什么意思,仗势欺人吗?真当我们青莲宗没人吗?”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直接挤到人群前面,指着谢寒玉开始骂,“怎么一个妖怪,值得你谢公子这般心疼?你们两个是什么龌龊的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在这里污了大家的眼。还怀仙门呢?我看不如直接改门换派去合欢宗吧!”

    江潮的眼眸冰冷,谢寒玉自然瞧见了,却只是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手,见江潮吃了还魂丹情况略有好转,这才转过身去看说话的人,那双本就淡漠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更是显露出一抹杀意。

    霜寒在众人面前闪了一道,朝着男人的方向去,他便夺过身旁人的刀就去挡,可没想到却是被霜寒砍到刀中间,几个踉跄,刀刃从中间断开,他也一下子撞到井壁上,脸上沾着血。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啊!”男人将嘴角的血猛的一擦干净,恶狠狠道,“修为灵力高了不起啊!我呸,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其实虚伪狭隘,果真怀仙门教出来的没有什么好东西。”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真当我寒玉师兄脾气好,不和你计较是吧!有本事和我再打一场,什么狗屁不如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寒玉师兄肯打你,还真是脏了自己的手。”

    应忔气到不行,他刚到锁龙井,就听到这一阵的辱骂声,脾气也是立马就上来了,直接往井中一跳,剑尖对着男人,就是一段破口大骂。

    “寒玉师兄,你先去管江潮,这里交给我。”

    应忔挑了一下眉,又看向刚才说话的人,道,“就你这相貌,歪瓜裂枣的,我们怀仙门哪怕就是个普通的外门弟子,也比你长的好看。”

    “可如果仅仅是长的不好也就算了,你还没有天赋,我寒玉师兄今年才十七,就已经是两次宗门大比的头名了。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比?我记得今年的大比中中似乎没有青莲宗的人吧!真是丢人现眼。”

    “应忔,”许无意见场面越发混乱,也只好出声制止,却被应忔打断,“现在你知道替他说话了,刚才他对着寒玉师兄和怀仙门破口大骂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呢?真是可笑,你们这一大群人,围着两个伤员打骂,可真的一群正人君子。”

    许无意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又对着谢寒玉道,“寒玉,你当真要如此吗?那恐怕我们要兵刃相见了,这妖怪好不容易才又被锁龙井困住,我是不会让你带他离开的。”

    谢寒玉回眸看着众人,应忔立马站到他身后,低声道,“寒玉师兄,我替你看着江潮,我来的时候师父说了,你只管打,他相信你,怀仙门也会为你兜底的。”

    许无意见他仍是一副不肯退让的模样,手里的那柄重刀便提了上来,连着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也纷纷拿起武器砍上来。

    谢寒玉的霜寒利落的飞了出去,剑招凌厉不留情面,在场的众人除了许无意和这位怀仙门的大弟子交过手以外,其他的都只是听过霜寒的名声。

    十几把剑的剑气凝在一起,霜寒却只是轻轻松松从中穿过,便将众人逼着后退几步,纷纷撞到墙面上,只有许无意咬了咬牙,白刃沉重无比,他对上谢寒玉那双眼睛,心里那不正当的想法也冒出来。

    刀就从他手中飞出去,直抵江潮的胸口,谢寒玉翻身反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刃,鲜血顺着他的手掌流下,许无意慌张道,“寒玉,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只是,只是……我本来是对着江潮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许无意摒弃了那些宗门里的规矩教条,他主动和那些人缠在一起,做着一些无理取闹的事情,却又打着正义的名头。

    “他是我的人,这便是我们怀仙门的私事,不需要任何人插手。他不会杀人,也不可能杀人,这人的死另有隐情,我自然会查出来还江潮一个清白。”

    谢寒玉一字一句道,语气平静,可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了,而且还从中听出来一丝坚定的意味,他们若是再坚持己见,说不定谢寒玉就真的会狠心动手了。

    “寒玉,你是怀仙门的人,怎么能跟这样一个混账之徒搅在一起呢?他本来就没人管教,性情乖张,手里沾了那么多条人命,怎么会是个好人呢?”

    许无意又道,他看着正和江潮说话的应忔,想到刚才应忔和自己言语的时候,就更是难忍。

    “谁说我小师弟是无门无派的混账之徒?”

    第78章 锁龙井(五) 单纯善良小师弟,正人君……

    现场一片寂静, 而刚才说了这话的许无意则是尴尬的站在一旁,他只是江潮在应家的时候说过自己是百重泉的弟子,可他回去查了很多卷宗, 都没找到百重泉的痕迹。

    所以许无意一直以为江潮是随口一说捏造的罢了, 他脸色很是难堪,抬头对上刚才说话的人, 只见一身玄色的宽袖圆领长袍,手里随意晃动着一柄折扇,嘴角轻轻勾起, 看眼眸里却丝毫没有笑意。

    这人虽然不高, 可浑身气势却很强, 他总觉得像是自己宗门中那些规矩很重的长老, 可他明明只是二十几岁的模样。

    “我们百重泉虽然低调了点, 可也不是没人, 任由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随意污蔑我家小师弟,甚至还想治他于死地?这就过分了吧!”

    于天青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过, 最后停留在许无意身上, 看到他手里的重刀, 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白刃里的关正阳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徒子徒孙吗?不分青红皂白就罢了, 甚至连善恶都不明,真是越来越没落了。”

    许无意被他说的心里那股火气立马就上来了,可又从他口中听到白刃里那位闭关师祖的姓名, 心里又多了一丝畏惧, “你怎么敢直呼师祖姓名,果然无礼。”

    “哼!”

    于天青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你讲规矩是吧,那好啊,不如也叫我一声师祖听听,关正阳那个废物,当年也是这样守礼,可还不是被一条蛇吓得跳到我身上!”

    “你胡说!师祖很久以前便已经闭关修炼,又怎么会和你扯上关系?”许无意反驳道,“你若是再污蔑师祖名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好呀,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于天青眉毛上挑,淡淡道,“我师弟自小被我们宠的不知世间险恶,心思单纯善良了些,就被你们一群人给欺负成这样,刚好我也正心里郁闷,要不你给我个说法,要么就用刀剑来解决问题。”

    单纯善良……

    应忔在一边听着都觉得异常可笑,可这里似乎他插不上话,寒玉师兄也正在给江潮输送灵力,他就只能继续站在那里看戏了。

    “死的人就在这里,而且江公子在锁龙井关了几百年,这本就是有罪,难道还要放他出来继续伤害无辜百姓吗?”

    谢寒玉却突然开口,“许无意,我已经说了,这人不是江潮杀的,我自会找出证据来,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胡言乱语,散播谣言的好。”

    “哎……这才对嘛!”于天青特意提高了声音,“这人和人啊,终究是不一样的。我就更喜欢怀仙门一点,这才是真正的仙门。”

    “我敬你为前辈,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晚辈就不客气了。”许无意怒道,“滴沙,去。”

    只见那重刀散出光芒,向于天青去,他却只是随意的动了一下,手里的扇面轻轻的扇了一下,刀刃就被抵在上面,不再往前动一步。

    他高声道,“都说过了,你要叫我一声师祖,毕竟你的那位关正阳老前辈,当年和我打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一招,被我轻轻松松给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弟子们居然还用这一招,而且还越来越差劲了,真是没意思。”

    “要不,你把你家老祖宗请出来和我打一场吧。若是我打的尽兴了,或许他一求情,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呢?”

    “你放肆——”

    许无意又要动手,却被于天青两指夹住那刀,直接丢出了井外,“哎呦,手滑了,真是不好意思了哈!本来啊,我是想给你捡回来的,可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还是你自己去捡吧,回去和你老祖宗问个好,就说我于天青还等着他呢。”

    白刃里的弟子刀不离身,许无意便只能飞出锁龙井去寻,他这一走,于天青才看向余下的一群人,笑意盈盈道,“你们呢?也想和我继续打吗?”

    刚才还一直跟在许无意身后的喻言见撑腰的都离开了,这下也不敢发怒了,只是小声道,“我当什么厉害的人呢?嘴皮子上的功夫倒是耍的挺厉害,果然是一个宗门教出来的东西。”

    “你不服啊!”

    于天青笑着看向面前这个一脸不屑的人,忽然就觉得小师弟小时候那些娇气又磨人的毛病也不算什么了,毕竟总比没有脑子要强的多。

    喻言刚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几个人拉住了,“喻言,还是别说了,许无意都走了,咱们也先离开吧,这人疯起来要是我们把命都赔在这里,那不是过了吗?”“走吧走吧!大不了回去禀告师门,看看他们是怎么处理,反正这么多的铁链把妖怪困着呢,他又出不去。”

    喻言只好被人拉扯着离开了,一直到了井口还一步三回头的瞪着于天青和江潮,于天青冲着他轻轻晃了一下扇子。

    再感叹一遍,还是小师弟好啊!

    于天青琢磨道,他这才看向谢寒玉和江潮,“明朝怎么样了?”

    “我刚给他吃了还魂丹,恢复还要一段时间,只是铁链是个麻烦。”

    “梓城芦苇的毒不知道如何了。”谢寒玉低声道,他探过江潮的脉,比他想象中的要好的多,只是还是紧张担心的厉害。

    “我猜测,这毒已经解了。”

    于天青缓声道,“当时你们两个都在阴岭,清到骨的毒必然是传到你们两个人身上,可你却陷入昏迷许久,明朝的症状却轻很多,显然两种毒性在他体内得到调和,因祸得福了。”

    江潮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仿佛掀起了波浪,于天青的脸在他面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天,天青师兄,是你吗?”

    “除了我,还有谁这么会说?”

    于天青没好气道,不过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又受尽苦楚的小师弟,看到江潮现在这个模样,他心疼的厉害,“都几岁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先别说话了,我和寒玉看看这铁链怎么办?”

    谢寒玉的手正放在铁链上,这链身上有特别的灵力,汹涌磅礴,本就不是凡物,他正思索着,谁料却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波动的厉害。

    “寒玉,既然明朝从这里出去过一次,那必然铁链上会有破绽,我们先仔细找找。”于天青边说边俯下身子,去看铁链的内侧,“你小心一点啊,这上面不知道弄了什么,容易划伤手。”

    “好。”

    谢寒玉细致的去看这些铁链,过了大概半柱香,应忔突然大叫道,“这,这里,这里好像有一个小口。”

    谢寒玉看过去,发现上面确实有一道轻微的划痕,于天青也走过来,朝着两人点点头。

    谢寒玉拿起霜寒,一剑看在上面,于天青站在他身后,小心的查看情况,可砍了十几剑,这铁链仍是没有任何变化,应忔也有些懊恼,道,“会不会是找错了?寒玉师兄,要不你先歇一会儿,我再找找。”

    “寒玉,先停下,我试试。”

    于天青接过来霜寒,也是连砍了几十剑,可这铁链也只是轻轻晃了晃,丝毫没有变化,他觉得纳闷儿,回过头朝谢寒玉撇了撇嘴。

    谢寒玉接过剑时,手指不小心划到了剑刃,他没在意,只是在应忔找了一番无果后,继续去砍,灵力翻腾,谢寒玉只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霜寒一剑下去,锁链突然便断了!

    应忔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张的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一幕,只记得寒玉师兄天生神力。

    几根铁链尽数被斩断,江潮就化作原型,缠在了谢寒玉腕上,几个人这才齐齐看向角落里尸体已经冰凉的罗定。

    “我没杀他,当时一个黑衣人,蒙着面,说是要和我打斗,要是我赢了,他就放了罗定。当初我带着阿玉,从阴岭出来,他还在昏迷,我就随手进了一处院子,后来体力不支,也晕了过去。”

    江潮小声把事情道来,“再后来,我就让纸鹤带着罗定去怀仙门传消息……接着便这样了。”

    “许无意带着那么多人过来,一定是经过授命的。”应忔开口道,“师父唤我来传消息的时候,我就看见星辰阙和白刃里还有其他的几个掌门聚在一起,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江潮在锁龙井的消息是谁送出去的?”

    “只有那个黑衣人了。”

    谢寒玉道,“他既然认识江潮,或许也认识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还你一个清白。我们先去罗定家看看,或许能问出来什么信息。”

    “好,不如分头行动吧,寒玉,你和明朝一块去那人家,我去白刃里探探消息,应忔,你先回怀仙门,我猜,刚才那一群人现在绝对是回去告状了。”

    应忔见谢寒玉点点头,也只能答应下来,只是心里越发觉得百重泉的人都是一群狐狸精,揣度人心又喜欢扮柔弱,日后还是不要接触比较好。

    第79章 锁龙井(六) 那你再亲亲我,就不热了……

    摇城客栈。

    谢寒玉看着躺在床上的江潮, 心里酸软的厉害,江潮安慰般地给他露出来一个浅笑,只是一不留意, 就容易扯到身上的伤口, 一阵龇牙咧嘴,最后艰难的抓过来身旁的被子, 把头蒙了起来。

    “太丑了,还是别看了。”

    江潮闷闷的声音从锦被里面传出来,手臂紧紧的握住两个被角, 他也是注重脸面的, 要是阿玉看了他这般的狼狈模样, 以后再遇见其他的漂亮人儿了, 他可能会疯掉的。

    “不闷吗?”

    谢寒玉看着那绣着莲纹的锦被好一会儿, 这是江潮选的缎面, 他自己倒是用的很少,常常都是选一些素净的缎面, 后来江潮说这缺少了生气, 他就和却山行一起去山下买了许多鲜艳夺目的布料。

    “闷死了。”

    江潮忍不住道, 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 干脆一把将被褥拿开,对上谢寒玉调侃的目光,倏地就笑了。

    “但是我不好看了!”

    江潮当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梓城芦苇和清到骨的毒, 肯定会面色苍白, 而且他又在锁龙井里面待了那么久,必然口唇发干,双目无神, 长久以来都自信满满的江潮有一瞬间的难受,他怀疑谢寒玉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

    不过江潮终究是从小在温巢中长大的龙,很快就释然了,一把抓住谢寒玉的手,道,“不过后悔也不行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只能看我了。”

    “所谓伊人,正在床旁,何来后悔呢?”

    谢寒玉笑着道,江潮被他说的有些脸热,这段时间天青师兄究竟给阿玉灌输了什么灵丹秘药,让他这样会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寒玉又补充道,江潮突然觉得自己不会说话了,只能干巴巴的说了句,“一言为定。”

    他的手抓住谢寒玉的手腕,像是献祭一般的抬头去亲谢寒玉,那双眼睛里面尽是虔诚,两个人太长时间没在一起,就像是干柴碰上了烈火一样,江潮很快便满头大汗,碍于现在的情况,他只能把头偏向一侧,“要不开开窗吧!”

    “怎么了?”

    江潮瞪了一眼谢寒玉,觉得他是在明知故问,声音都带着调侃的意味,只能带着点羞恼却又无可奈何道,“我热。”

    谢寒玉笑着去摸他被汗打湿的碎发,低声安慰道,“你身体还没好,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好吧。”

    江潮被安抚成功,语气也变得更软了,“那你再亲亲我,就不热了。”

    谢寒玉的指尖放在江潮的唇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盯着江潮,缓慢道,“骗人可不好。”

    江潮却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是抓住他的外衣把人拉的离自己更近一点,又亲上去,看着格外急躁。

    “哎,明朝,你的伤——”

    于天青推门进来,被面前的一幕给吓到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床上乖巧的小师弟和旁边坐着的怀仙门大弟子,在他那里住了几日,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人欠了他钱一般的,所谓的正人君子,名门正派!

    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于天青嘴巴张的极大,似乎能吞下一颗鸡蛋,他机械的往回走,“啪”的一声把门关上,又谨慎的在外面敲了三下,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这才脸色木然的推门进来。

    江潮正悠闲的靠在床上,身后垫了一个谢寒玉递过来的枕头,手里握着某位仙门弟子的手指,笑意盈盈的看着去而复返的于天青,问道,“天青师兄,怎么了吗?”

    谢寒玉也是一脸疑惑,但还是正襟危坐在一旁,也不管自己的手指正在被某个人揉捏着,只是顺着江潮的目光看过去,对上于天青谴责和郁闷的目光,默默低下了头。

    “那个……”

    于天青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挠了挠自己的头,“我,我就是来看看明朝的伤口,给他再开个方子,能好的快些。”

    “多谢师兄了,不过阿玉……谢兄已经帮我看过了,应忔那里还有从怀仙门带来的丹药,够用了。”

    江潮脱口而出阿玉的时候,正瞧见于天青攥紧了的手,话音顿了一下,突然又改口道了句“谢兄”,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江潮自己都压抑不住笑声了,另一只手只能拼命的抓紧了被褥,避免自己笑的太大声。

    江潮的手一刻也消停不了,躲在被褥下就更方便他胡作非为了,谢寒玉只能强忍着手心里传来的痒意,一边去躲避于天青绝望的眼神。

    “明朝,你的手给我。”

    于天青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盯着被被褥遮的严严实实的床边,明朝的右手和谢寒玉的左手都看不到,当他是瞎子吗?

    谢寒玉把手抽出来,位置让给于天青,江潮只能乖乖的把手递过去,谁料于天青像模像样道,“怎么这么烫?被褥下面放了火炉子啊!”

    “啊——,”江潮抿了一下唇角,“对啊,多亏了谢兄,他身体康健,自然就暖和。”

    “哼——”

    于天青冷笑一声,“不喊阿玉了?一口一个谢兄,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油嘴滑舌。”

    “师兄,这不是怕你受刺激吗?”

    江潮慌忙赔笑道,“你若是想听,那我就多喊几声了,阿玉,阿玉,阿玉……”

    “别在我面前黏黏糊糊的。”于天青详装训斥道,“明朝,我以为你们俩……是什么高山流水,知己好友,没想到你倒是下手很快啊,这才从锁龙井出来了半日,怎么就,就……就亲上了呢?”

    谢寒玉觉得他现在还是不说话的好,便只是默默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江潮解释。

    “说了师兄你不要生气啊,”江潮反手从腰后抽出来一个枕头,挡在自己面前,声音轻佻,像是正中了榜风光无限的状元郎,眼眸中都含着笑意,道,“其实很早就亲上了。”

    于天青,“……”

    他宁愿自己耳朵聋了,也不想听到这个,亏的他还以为自家小师弟从锁龙井出来以后一路颠沛流离,身上也没个银两,只能露宿街头,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和怀仙门扯上关系了,但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他,他着实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师兄,别生气嘛!”江潮拽着他的袖口,轻轻晃了晃,于天青没好气道,“他们都不在了,这给你准备聘礼的重担不就剩下我一个人了!你师兄我辛辛苦苦在戏班子唱了那么多台戏,结果赚的银子都用到你身上了。”

    他轻轻打了一下江潮的肩,但其实嘴角都是勾起的,谢寒玉看着两个人的模样,也不由的笑了。

    一直到于天青轻飘飘的离开了,江潮才又抓住谢寒玉的手,喊道,“阿玉,阿玉,阿玉,你的名字真好听。”

    “江公子过誉了。”

    谢寒玉淡淡道,江潮这下子傻了眼,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忍不住笑出来。

    “阿玉,我们去罗定家看看吧。”

    谢寒玉点点头,和往常一样,江潮还是缠在他手腕上,像是个冰蓝色的镯子,光彩夺目,谢寒玉往下扯了扯衣袖,去敲面前的木门。

    “谁啊?”

    从里面出来一个三四十岁的女子,头发高高的盘起,穿着一身蓝色碎花的罗褂和素色锦群,整个人看起来面容慈祥,很是和善。

    孟采柳问道,见面前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人,两只手显得有些无措,在身上擦了几下,才倒了杯热水放在谢寒玉面前。

    她发间插着一根金色的缠枝花钗,与整间简朴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谢寒玉不免多看了两眼,女人见状温柔道,“这是我家相公前两天回来买给我的,公子仪表堂堂,想必是出身名门,不知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簪子价值几两。”

    说完,女人瞧着有些害羞,却还是继续道,“我们家孩子多,老大老二又接连要成亲了,压根没什么银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从外面买了钗回来,都老夫老妻了,还搞这一出。还请公子看看,若是值钱,我就悄悄去当了,补贴家用,若是不值钱就继续带着。”

    孟采柳从发间拔下那根钗子,脸上还挂着一抹红,谢寒玉颔首主动接过来,看了片刻,道,“夫人,这钗似乎还有一半?”

    女人小声道,“我那夫君离开时我把这钗一分为二,那半支便在他身上。”

    谢寒玉点点头,仔细去瞧那半支钗,这并非什么罕见的款式,怀仙门附近的镇上,他见过许多,罗定或者就是去怀仙门报信后回来的时候偶然见到了便给妻子顺手带了一支。

    “夫人只管收下,毕竟是一番心意。”谢寒玉正要把钗还给孟采柳,可突然却从那半只钗上察觉到一股灵力。

    “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妥?”孟采柳忙问道,“这钗被我分开的时候不小心沾了血,泛出一阵光,我家那位也不知道自言自语说了什么,我也没放在心上,你说,这见了血会不会不太好啊?”

    “沾的是夫人的血?”谢寒玉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情况,江潮的尾巴尖也不免缩了好几下,果然,罗定的死另有隐情。

    “不是,”孟采柳摆了摆手,“是我家夫君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手就突然一抖,这钗就划到他的手了,当时几个孩子都在看着呢,可能是太累了,有些恍惚。”

    “钗中应该是有摄魂术,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变成行尸走肉,只听命令行事。”

    第80章 锁龙井(七) 明朝的未来……道侣。……

    孟采柳惊慌失色, 道,“摄,摄魂术!”

    “我们家一向老实本分, 从来没干过什么坏事, 怎么会惹上摄魂术呢,公子,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家相公说他找到一门生意,可能需要的时间很长,就把钱都留给我了, 说让老大成亲用……”

    女人说着话突然想到什么, 满脸苍白, 她抓住谢寒玉的手, 慌张道, “他是不是出事了!他, 他之前从来不会离开这么久的,而且怎么可能出去一趟就认识了什么人, 和他一起去做生意呢?”

    “我, 我早该想到的, 我早该想到的。”

    谢寒玉却从她的话中得到了什么信息, 道, “他认识了什么人?”

    孟采柳像根木头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他说是个带着面具的人,本领很大, 那人会护好他的, 他要是成功了,就能带回来一大包的银子,我, 我就没阻止他。”

    “还请节哀。”

    谢寒玉低声道,“夫人可知这城中有一处锁龙井?”

    孟采柳面如土色,却还是回道,“前些日子,大概有十几天的样子,他说想去锁龙井那边看看,过了五六日,这才回来给我带了这发钗,我也问过他,怎么这么久?”

    “他说路上遇到了一点事,耽搁了时间。”

    “锁龙井地处凶险,怎么会突然过去呢。”

    屋外的鸟雀在一声接着一声的叫着,孟采柳能听见几个孩子从外面回来的脚步声,她抹了一把眼泪,道,“他想着看看城里面若是那妖怪没了,就找块地看看能不能盖个房子,我们家孩子多,这一成亲,肯定就不够住了。”

    “肯定是那锁龙井里面的妖怪干的。”女人道,“那城中就他一个祸害,又怎么可能有其他人呢?不过是去了一趟回来,就要突然走,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江潮听着难受,平日里喜欢乱动的尾巴此时也软趴趴的垂着,谢寒玉自然能感受的到,只是隔着衣裳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江潮忍不住了,还是化作人形突然出现在孟采柳面前,女人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

    “夫人别怕,我是江潮,你丈夫的死我看到了,只是现在出来了些问题,我就想来问问。”江潮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乖巧无害些,“当时锁龙井里面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

    孟采柳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心里悲伤接受不了,泪水打湿了衣襟,道,“这钗你们拿走吧,只要能让那个黑衣人血债血偿,我就知足了。”

    江潮抿着嘴唇,虽然他和罗定接触的不多,可到底那人的死也和他有一点干系总归心里难受,道,“我向你保证。”

    “你们走吧,以后有消息了再来和我说,”女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我几个孩子马上要回来了,若是看见你们还要解释一番,我不想……不想让他们知道,还希望两位能保密。”

    “好。”谢寒玉缓声道,拿出来一袋银子放在桌面上,“这是发钗的钱,还请夫人收下,日后若是有事可来怀仙门开口,寒玉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一路上江潮都闷闷不乐,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可到底还是难以释怀,“我也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他每一次都会带来一些新的线索,一点一点的去拼凑,可这个人的身影总是模糊的。”

    “江潮,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喻言却突然从前面的一条小路上出来,他只身一人,手里紧紧握着一柄长剑,高声道,“谢寒玉,没想到你还陪在这个废物身边呢。不过怀仙门的人终究是有能耐,居然能把锁链给破了,放这个妖物出来,你就不怕日后他惹出来的祸端要你来收场吗?”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嘴吧!”

    江潮才不会给任何人脸面,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天天阴魂不散,怎么,缠着我你有银子拿啊!”

    喻言气的大骂道,“有本事和我一起去白刃里,让几位掌门一起给你定罪。”

    “你这脑子不行啊!明明才说过的,白刃里的老祖宗可是我师兄的手下败将,你还拿他来压我一头,真是不自量力。”

    江潮本就因为孟采柳的事情心情低落,喻言偏偏喜欢激怒人,干脆利落道,“阿玉,要不我们就去白刃里一趟?刚好天青师兄也在,我倒是想去看看某些人不自量力的模样。”

    “你不要太过分!”

    “我哪里过分了?”江潮轻飘飘的反驳道,“我这是就事论事,要是担待不起,就不要乱说话。说了话就总要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

    谢寒玉淡淡的点点头,“白刃里离这里不远,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传的消息,说你在这里的。”

    “御剑吗?”江潮拽着谢寒玉的衣袖,“或许半日就能到了。”

    “好。”谢寒玉召出霜寒,江潮得意的朝着喻言摆了摆手,“先走一步,要是追不上,那就是你的过错了。”

    白刃里。

    几个身穿黑色劲服,上面绣着刀刃的弟子正在宗门口站着,见一道剑光闪来,忽然就戒备起来,谢寒玉收了剑,道,“怀仙门谢寒玉,烦请通报一声。”

    “谢公子——”“是谢公子啊,我们许师兄说过了,要是您来直接进去就好,不用通报的,我这就带您去找他。”

    “多谢。”谢寒玉颔首,只是一个弟子突然看向江潮,“这位是?”

    “哦,我是谢公子的朋友。”江潮露出来一个浅笑,那位弟子被他这一笑恍了眼,“谢公子的朋友,这……我要去通报一声,还请稍等片刻。”

    那弟子慌忙跑去,剩下的一名弟子看着谢寒玉,殷勤道,“谢公子,您可先进去,一会儿等他通报了,我再带着您这朋友过去。”

    “无妨,我等片刻就是。”

    谢寒玉话音刚落,谁料于天青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男子,看上去像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冷峻而不苟言笑,只是一头银发,倒是给人添了几分仙气。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于天青身后,谢寒玉不免多看了几眼,这似乎是传说中白刃里的老祖宗关正阳。

    “这是我师弟,关大长老果真是年事已高,健忘连明朝都不认识了。”于天青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谴责,白刃里的几位弟子闻言都低下了头,这人究竟是谁,居然敢跟他们老祖这么说话!

    “天青,我当然记得,百重泉的所有人我都记着呢!只是你这么长时间没消息,我,我也不可能再去关心其他人。”

    关正阳忙赔笑道,让几个人都有些吃惊,今儿中午他们几个就听说老祖宗出关了,像是因为一个人,可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居然让他老人家都卑躬屈膝起来。

    江潮小心的在背后戳了谢寒玉一下,悄声附在他耳边道,“这是关正阳,天青师兄早些时候的玩伴儿,他人只是看着严肃了些,要是凶你了,只管和天青师兄说,天青师兄会打死他的。”

    谢寒玉,“……”

    他着实没想到百重泉里面的人居然都是这个性格,护短到了极致,虽然他们怀仙门也护短,可到底还是逊色了些。

    于天青瞪了关正阳一眼,晃着扇子走过来,看向谢寒玉和江潮,声音就立刻软下来,“这么快就查清楚了吗?”

    “那人戴的发钗上被下了摄魂术。”江潮从怀里面拿出来那根发钗,低声道,“而且前几日他从怀仙门回去后,和妻子说了许多离别的话。”

    “所以你怀疑那天的黑衣人早就设了局,还专门派人去通知白刃里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陷害你?”于天青自然是不傻,白刃里是距锁龙井最近的大宗门,偏偏他们来的还正是时候,许无意看起来也像是和明朝有矛盾的人,喻言又是个固执己见穷追不舍的,还真是会选人。

    “是,只是他一直蒙着面,我根本瞧不清他的脸。”江潮有些郁闷,于天青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头,“没事儿,该来的总会来的。”

    谢寒玉对上从宗门里面走过来的关正阳,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当于天青看到地上的身影,转过身时,脸上瞬间露出来笑容,“天青……明朝,这个令牌你拿着,下次能直接进来,不需要通传,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来找我。”

    江潮喊了一声,“关师兄。”

    于天青倒是替他接下了令牌,塞到江潮袖口里面,“给你就拿着。”接着又把手伸到关正阳面前,下巴微抬,指向谢寒玉,不客气道,“还有一个呢,我刚和你说过的,明朝的未来……道侣。”

    于天青最后两个字的声音压的极低,关正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又拿出来一枚令牌放在于天青手里,谢寒玉被人强塞了一枚在白刃里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说得上是为非作歹的令牌。

    “天青师兄,你也有一块吗?刚才进去是不是就不用通报?”

    江潮走到谢寒玉伸手,一手搭在谢寒玉的肩上,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翻墙。”

    于天青随口道,“这令牌我早丢了。再说了,这白仁里我熟的和自己家没什么区别了。”

    江潮,“……”

    谢寒玉,“……”

    他还是小看了百重泉的人!

    “别在这站着了,走吧,那大堂里围了一群人,什么星辰阙,青莲宗,合欢宗的掌门,都说要你给个说法,真是可笑,百重泉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人欺负了去!”于天青招呼着他们往里面走,反观关正阳倒是一直盯着于天青一言不发。

    谢寒玉默默加快了脚步,江潮悄咪咪握上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阿玉,我发誓关正阳喜欢我师兄,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