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后来顾先生和顾夫人才知道,当初他们花了大力气办理,托顾二叔转交给顾骄的那张无限制星联卡,根本没有交到顾骄手里。
不仅如此,顾二叔隔三岔五就盗用卡里的大笔金额,营造出顾骄在主星花钱大手大脚的假象,好让他们放心。
也就是说,卡里的钱,顾骄其实一分都没有花,他在几乎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前往完全陌生的星球,没有任何关系和根基,别说完成学业,他就连活下去都无比艰难。
顾夫人实在无法想象,自己从小娇养的儿子,长这么大连厨房都没有踏进过一步,细皮嫩肉的,他是怎么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活到现在,他的生活该有多艰难?在他看来,父母家人这样的做法和抛弃了他又有什么区别?
难怪,难怪骄骄一早就回到母星,却迟迟不敢现身,也不敢和他们相认,他们根本就不是称职的父母,对孩子的苦难浑然不觉,还自以为将一切考虑得天衣无缝,他们被粉饰后的虚伪亲情蒙蔽了双眼,完全没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是,骄骄现在好好地站在他们面前,毫发无伤。可如果他当时没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呢?如果他再脆弱一些,迷茫一些,也许事情就会像顾二叔所期盼的那样发展,也许骄骄会淹没在遥远星尘的洪流中,再也无法回家。
光是想想这样的可能,顾夫人就一阵后怕。她紧紧搂着顾骄的肩背,用力收紧双臂,仿佛想要将他融进自己的骨血,却怎么也无法填平心中那份难言的愧疚。
“天呐,宝宝……妈妈对不起你,你受委屈了……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
受委屈的人是顾骄,但她看上去比顾骄还要难过,顾先生在她身边,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们两个做父母的,确实太失职了。
“怪我。”他涩然开口,“当时老二主动提出帮忙,我不该轻信他。”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当初就算拼着失去顾家的风险,也一定要亲自见顾骄一面。
“爸,妈,你们别这么说,做错事的人是小叔,他已经受到惩罚了,现在争论对错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好好补偿骄骄。”顾念安说着,看向顾骄,冲他眨了眨眼。
顾骄被按在母亲的怀抱里,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对上顾念安的视线,后知后觉:“你们……没有不要我?”
“傻弟弟。”顾念安先是一乐,随后笑意缓缓消失,看着顾骄轻声说道,“你这么乖,谁会舍得不要你?就算你真的在主星走丢了,我也一定会把你找回来。”
顾骄颤声说:“哥哥,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我害你差点死掉……”
“顾娇娇!你在说什么胡话?”顾念安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理解的模样,“那天明明是你救了我好不好?如果不是你关键时刻小宇宙爆发,我的血早就流干了,哪里还等得到救兵啊!多亏了你,咱们哥俩的命才保住了,我得谢谢你才对。”
顾骄愣愣地看着他,脑海中记忆不断闪回,哥哥为了保护自己拼命和绑匪缠斗的模样,哥哥倒在血泊中痛苦喘息的模样,哥哥在自己陷入暴走时焦急呼唤的模样……
明明是哥哥保护了他,却要把功劳都推到他的身上,顾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觉得自己好幸运,能拥有这样的家人,能和家人再次重聚,就是他所能想象到最幸福的事情,哪怕下一刻死亡来临,他也可以笑着闭上眼睛。
事情远没有曾经的他以为的那样糟糕,那天顾骄受到刺激意外觉醒精神力,造成了巨大轰动,虽然顾家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传了出去,并且被顾家的政敌抓住机会大肆宣扬。
在某些离谱的传言中,他们将顾骄塑造成能够操控人心的恶魔、来自外星系的星际间谍、基因突变的怪物……
传言荒谬,但总有人信。
人们对未知总是充满恐惧,而当未知具有摧毁自己的能力时,这种恐惧会成倍放大,最后演变为毁灭欲。
他们想要处死顾骄,美其名曰为在绑架案中受伤的士兵赎罪,哪怕顾家已经支付了足够的赔偿,他们也都已经签下谅解书。还有人觊觎这份力量,想要将顾骄按在实验台上、显微镜下解剖研究,将这惊人的力量据为己有……
迟迟不肯交出顾骄的顾家成了众矢之的,顾先生稳坐二十多年的家主之位,第一次出现了动摇的态势。
但顾先生没有后退,他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将自己最信任的弟弟送到了顾骄面前,想要告诉他:别怕,爸爸妈妈一定会保护你。
万幸,费云函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借助星际合作的名义,将顾骄送往主星避难,主星科技发达,水平远超古武星,如果顾骄学有所成,带回来的技术足以让他卸下身上的镣铐,舆论是最容易颠覆的东西,谁对民众有利,他们自然就会成为谁的利剑,为其摇旗呐喊。
在顾先生的计划里,顾骄在精神力方面天赋异禀,只要资源足够,他就能汲取养料飞速成长。最多三年,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地迎接孩子回家,那时候的顾骄将不再是千夫所指的罪人,而是价值不可估量的一颗新星。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顾二叔阳奉阴违,将自己为孩子铺好的路变成了击溃他心防的子弹。如今老二瘫痪在床,终身无法自主行动,也算是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了。
得知一切的真相之后,顾骄高兴得直掉眼泪,他的家人从来没有抛弃过他,正相反,他们都在为了救他而努力,他不是没人要的坏孩子。
误会解开,他又成为了家人的心头宝,顾虑都没有了,委屈的酸水直往外冒,红着眼睛吐槽一星币的面包又干又硬,吃一口噎得他脖子能伸二里地;厨房一到下雨天就漏水,滴滴答答吵得他总睡不着……
顾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听,顾先生也难得红了眼,顾骄越说越小声,刚开始他只是想和爸爸妈妈倾诉自己的委屈,可说着说着,他发现这样并不好,会让他们难过。
于是顾骄话锋一转,认真说:“但是但是,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特别幸运,因为我遇见了月卿。”
他默默在桌下牵住沈月卿的手,对方的手心依旧温暖,正如他们初见时那样。
顾骄时常会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沈月卿,现在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他也许仍是那个让大家避之不及的怪人,在他们回避厌恶的目光中踽踽独行,也许仍旧住在一下雨就漏水的小屋里,每天强睁睡眼提前两小时去赶最早的一班大巴,也许他根本没有回家的勇气,只能永远困在噩梦和愧疚之中煎熬……
不管是哪种可能,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这样满足,这样幸福。
他用力握住沈月卿的掌心,“谢谢你,月卿。”
沈月卿回以温柔至极的一笑,仿佛就如顾骄所说,他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好人。
这段时间以来,顾家多多少少知道了顾骄和沈月卿之间的关系,上次抢救室外发生的事情沈月卿帮了他们,他们确实很感激,但说实话,要看着顾骄和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谈恋爱,顾家人一点都放不下心。
尤其是顾念安,他的大部分记忆还停留在昏迷之前,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只是睡了一觉,原本天天跟在屁股后面撒娇的弟弟转身就投进了别人的怀抱,那人还是他最讨厌的笑面虎类型,他接受不了。
顾念安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话。
“就算、就算你们感情好……结婚这种大事,也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吧?”
“结婚?”顾骄却误解了他的意思,看了看顾先生和顾夫人,还以为自己哥哥是在催婚,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在家人面前表露过要结婚的意思呀。
就见顾先生和顾夫人也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结婚是大事,骄骄,你得考虑清楚,对自己和伴侣的未来负起责任。”
顾骄蒙了,看看家人,又看看沈月卿,对家人突如其来的催婚感到不知所措。仔细一想,又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以前顾骄不愿意结婚,更多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过去发生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阴影,在这片阴影消失之前,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那片横亘在自己眼前的巨大鸿沟已经填平,他好像……真正拥有了承担责任和拥有幸福的勇气。
结婚,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如果能在家人朋友的祝福下完成婚礼……顾骄想了想那个场景,白皙的脸颊慢慢浮上晕红,他快速瞄了沈月卿一眼,鼓起勇气:“月卿……你,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顾先生:……
顾夫人:……
顾念安:?
顾念安:!!!
第92章 第 92 章 结婚是件大事
结婚是件隆重的大事,涉及到婚期选择、场地安排、宾客邀请、人情往来……光是最简单的婚期都挑了足足一个周,据说是由顾家旧识的一位玄学大师根据两人的八字敲定的,正月二十八,难得一遇的黄道吉日,宜嫁娶,日头非常吉利。
顾骄不懂这些,不过既然是家里的安排,也就欣然接受了。
沈月卿也是初次接触这类说法,他没有插手,只是算算日子,距离婚期还有三个多月,时间似乎有些久了。
“谁说时间久的,这时间哪里久了?”顾念安第一个反驳,“我弟弟的婚礼得风光大办,宴会食材从国外空运过来,光是预订都得等一个多月,婚服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赶出来的,三个月时间还是太短了。”要他说,三年也可以,当然最好这婚不结最好,他巴不得来点意外给搅黄了。
顾骄:“其实……不用办得那么豪华,我现在身份敏感,要是让人发现我私自回来,说不定又有人会借题发挥,给咱们家里添麻烦。”
“傻孩子。”顾夫人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结婚是人生大事,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留下遗憾?妈妈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顾家的宝贝儿子谁也别想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每天该吃吃该喝喝,等着婚礼开始就好了。”
顾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护犊子,顾骄心里暖洋洋的,但还是忍不住忧心,顾家树大招风,明里暗里盯着想要搞垮他们的人很多,他从小生活在家人的保护伞下,但对于顾家的处境并非一无所知,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导致家人受到伤害。
顾先生欣慰地笑了,“骄骄,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
顾先生拿出手机划拉几下,招呼他过去,顾骄好奇地凑过去瞧,看见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里面的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欸,这不是我吗?”
视频里的顾骄满脸凝重地站在手术台边,周围是冰凉冷硬的医疗器械和戴着口罩、身穿隔离服的几个医生,刺眼的手术灯落在他的白发上,反射出的辉光清冷又柔和。
他轻轻闭上眼睛,握住手术台上病人的手,身后悄然浮现出半透明的水母状虚影,幽灵般悬在空中,镜头晃动,医生们都吓了一跳,不住后退,直到全部退出摄像范围,手术台前只剩下顾骄一个人,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像个孤单的天使。
镜头缓慢移动,对准了半空中那个水母一样的存在,它沉默而神秘,半透明的身体中流淌着乳白色的细流,模仿着心跳的频率,细流一点点流入病人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医生们睁大了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屏气凝神旁观这场史无前例的救治,不知过了多久,检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那象征着病人已经脱离病危状态,意识正在复苏。
“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简直是神迹……”
有人的喃喃自语被如实录入了影像中。
这是一段正在网络上疯传的影像,视频内容一度被认为是摆拍,在此之前,人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离奇的治疗手段,只是摸了摸病人的手腕就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半空中出现的水母虚影又是什么东西?鬼魂吗?
原本应该保密的影响不知道被谁匿名上传到媒体,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其是在经过大神认证视频全程没有ps痕迹之后,更是引发了众人的讨论热潮。
很快有人认出视频里的人是顾骄,那个两年前因为某种原因造成大量士兵受伤而引起轰动的顾家二少爷。
【他不是入狱了吗?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有钱就是了不起,呵呵……】
【前面的,顾骄早就被送去外星改造了好吧?】
【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不科学啊!】
【我觉得有点帅,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点帅+1,他的发色是天生的吗?好特别,看起来超酷的】
【如果这是他从外星球上学到的本事,而这种能力又能在医院扩大规模使用的话,很多重症病人就能活下来了吧!】
【对,这个能力对我们非常重要,没人提出关于这方面的议案吗?】
【虽然但是,别忘了现在顾骄身上还背着罪……】
【如果他能推进医学发展,有多少生命能因此获救,难道还不能抵消他之前犯过的错吗?】
【我有亲戚在议院工作,听说议案已经拟好了,就看他本人愿不愿意配合】
【能配合就有鬼了,别忘了他之前坐过牢,而且那种豪门家族的少爷,天天纸醉金迷的,你指望他能干什么?不犯事就算好了。】
【确实,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社交媒体上的发言飞快滚动,人们的评论大概分为两派,一派认为顾骄余罪未清,应该离开古武星,或者回到监狱继续关着;另一派则认为他能力不俗,足够将功抵过,需要大力培养。
而顾骄自己则认为……他们说得都不对!
联邦学院的学业他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半吊子学生,临近假期结束的时候,他必须要返回主星继续读书。
所以,现在他留在古武星没有别的目的,单纯就是想和家人团聚,顺便结个婚而已。
顾先生把议会的提案为顾骄分析了一遍,通过这个视频,他们看到了精神力方面的巨大实用性,不仅在医学上,还有其他各种方面,精神力都能提供新的可能,而到目前为止,整个古武星上能够掌握精神力的唯有顾骄一人,这些项目离不开他的参与。
顾先生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现在顾骄的首要任务还是学习,只有等他正式完成了学业,顾家与联邦学院的交换协议才能终止,在此之前,所有的提案都只能是提案,无法真正施行。
顾先生会为顾骄顶住压力,等到他学成归来,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楚认知的时候,再由他自己决定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
顾骄撑着脸,认真听他说完一大通话,最后自己总结:“就是说,现在不用管他们,对吗?”
顾先生露出老父亲微笑:“骄骄真聪明。”
当初那些人对骄骄喊打喊杀,他耗费多大功夫才把人从监狱里捞出来,现在发现了骄骄的好,就想让他们不计前嫌慷慨解囊,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顾骄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觉得自己还年轻,扛不动这种国家级别的大项目,就算真的要做,那至少也得再历练两年吧,自己现在还是一块靠未婚夫投喂的废物点心呢……
在这件事情上,未婚夫先生和他观点一致:“只要婚礼顺利进行就够了,其他事情骄骄不用操心。”
顾骄表示非常满意,看了眼时间,到点儿了,起身绕到顾念安背后,推着他的轮椅往后院去。
“哥,该复健了,我们走。”
顾念安才醒不久,身体各项机能都没有恢复,需要一天好几次定时定量地复建才能好起来,回家之后,顾骄严格遵照遗嘱,每隔三个小时就监督他练习一次。
顾念安一把拉住桌角,将自己卡在原地:“这么快吗?我不是才练完回来吗?”
顾骄给他看看时间,“没骗你,刚好三个小时,走吧走吧……”
顾念安苦着脸,“再给我一点时间行不?”
顾骄瞪大眼睛看着他:“哥,你还想不想快点好起来了,我等你带我骑车呢!”
说到这个,顾念安肉眼可见地动摇了,咬咬牙松了手,任由顾骄把自己推走。复健很苦,复健很累,但为了带骄骄上路,他忍了!
众人笑着目送他们离开,等到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顾先生的目光收了回来,忽然投向沈月卿。
“能来书房一趟么?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第93章 第 93 章 我们将终生纠缠,直至死……
第一眼见到沈月卿时,顾先生以为他是个优雅知礼的年轻富商,后来才发现,纵使自己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沈月卿绝不可能是个商人,说准确点,不可能只是个商人。他手上沾过血,谈笑间就能碾死一条人命,却将自己对生命的漠视掩饰得天衣无缝,任谁也看不出端倪。如果不是那天他自己主动撤去伪装,顾先生或许直到现在也还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作为顾家掌权者,顾先生其实不反感这一类人,有时甚至很乐于和他们打交道,因为他们的交易很爽快,准则明确,顺昌逆亡。只要不触碰他们的雷区,把握好交往时的那个度,双方都会很愉快。但顾骄不一样,他没有走钢丝般的微妙度量能力,也许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身处险境,顾先生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身边有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
两人于书房对坐,顾先生亲自为沈月卿倒了杯茶。
上好的雪顶含翠,有平心静气,镇气凝神的功效。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顾先生说,“我想知道,对于你的身份,骄骄知道多少?”
他的儿子他自己了解,面对这样一个善于伪装的高手,如果对方不想让他发现,或许他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沈月卿不慌不忙喝了口茶,撩起眼帘对顾先生笑了下,并不意外对方直截了当地戳破了自己的伪装。
“骄骄很相信我。”言下之意,他知道得不多。
见情况和自己的猜测大致相同,顾先生点点头,直接道:“既然如此,希望你能一直对他保密下去,我不希望他因为不相干的事情产生顾虑,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带到家里,这一点你同意吗?”
沈月卿挑眉,“当然。”
顾先生找沈月卿谈话,目的并不是为了拆穿他的真面目,虽然他明白沈月卿表现出来的温柔只是伪装,但他对顾骄的爱不是,不论一个人的本性如何,爱意是掩藏不住的,顾先生也有深爱的人,自然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顾骄也一样,虽然他没有明说,但他看向沈月卿的眼中充满依恋和信赖,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家人般的存在。以顾先生在顾骄心里的地位,强行让他们分开也许可行,但顾骄一定会因此感到痛苦,不顾孩子的感受棒打鸳鸯这种事情,顾先生实在做不到。
“因为我们的失职,这几年来骄骄吃了很多苦,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摆脱那件事的影响。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留在家里,但因为交换协议的存在,不久后他不得不再次前往主星,直到完成学业指标才能回家。”顾先生轻叹口气,接着说。
“我了解过那个地方,局势常年动荡,纷争从来没有停止过,两方政权时常发动战争……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不简单,我不追问太多,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请你保护好骄骄,他成长在一个和平安定的星球,天性善良,哪怕有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也从没有过伤害别人的想法,作为父亲,我很欣慰,但同时也会感到担忧,他这样的性格,实在太容易受伤了。”
“骄骄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别说经历战争,就连看到别人吵架都会害怕,在主星,你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我希望……至少在你这里,他是完全放松的,不必为任何事情提心吊胆,可以永远待在舒适圈里做他喜欢的事情,你能答应我吗?”
微褐色的茶水轻轻摇晃,茶梗晃晃悠悠立在水面,沈月卿静静地看着,半晌垂下眸子,“我会的。”
他们在书房待了一个下午,等到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后来顾骄好奇地问沈月卿:“爸爸和你说什么了?”
沈月卿只是微笑:“保密。”
经过顾骄一个月以来的不懈催促和辅助,在完成了三十六个疗程的复健之后,顾念安终于脱离轮椅,能自己站起来了(在拐杖的帮助下)。
虽然每次复健都进行得很勉强,但等到脚踏实地的时候,顾念安高兴得不得了,自己拄拐杖围着顾家大宅走了两圈,见人就打招呼,整个人容光焕发,如获新生。
顾骄在他旁边小碎步跟着,伸着手要扶不扶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又把自己摔回病床上去。
“你就放心吧骄骄,哥哥的臂力可不是吹的。”顾念安得意地伸手去捏他的脸蛋,把一张白嫩的脸揉成各种形状,没过多久就红了大片。
顾骄蹲下去把他倒下的拐杖捡起来,小声叹气:“知道了知道了……”捏得他脸疼,哥哥肯定是故意的。
绕完一大圈,顾念安眼看坚持不住了,鬓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成一绺一绺,顾骄停下脚步往路边的凉亭一站,“哥哥,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顾念安一遍嘟囔着:“这才哪到哪儿啊……”一边非常诚实地往凉亭里面走,一屁股坐下去,长长舒了口气。
顾骄给他擦汗,“能走路了确实很值得高兴,但是我们也要适度嘛,第一天就走这么久,要是累坏了怎么办?”
顾念安不满:“我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玻璃人,走两步路而已,哪里就累坏了,我还能再走三圈!”
顾骄动作一顿,微微皱起眉头:“可是……”
“没有可是,我是你哥,你得听我的。”
顾骄抿唇,不赞同地看着顾念安,觉得哥哥最近的性格越来越犟了,别的也就算了,自己的身体怎么能开玩笑?
他欲言又止,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狠话:
“才不是。我……我告诉妈妈!”
顾念安赶紧把他薅过来一把拉住:“喂!你都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不管幼不幼稚,能奏效就行,顾骄正襟危坐,“你不听我的,我就告诉妈妈你半夜起来偷吃麻辣……唔!”
顾念安捂住他的嘴,“行行行,我听你的,你是我祖宗行了吧。”他身体好了大半,但肠胃还是很脆弱,整天遵照医嘱吃点清粥小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好不容易起来偷吃一次还刚好被顾骄抓到小辫子,真是天意弄人。
顾骄立刻就笑了,眉眼弯弯的,“这就对了嘛~我们慢慢来。”
顾念安深感兄长威严受到侵犯,双手环臂,轻哼一声,“臭小子,你以为我在着急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顾骄一歪脑袋,疑惑地看着他:“我?”
顾念安一脸理所当然,坏笑着说道:“你忘了?新娘子出嫁都得让哥哥背,我不早点好起来,到时候怎么背你?”
顾骄微微睁大眼,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你!”
一句话说得他晕头转向,脸热得头顶都快冒烟了,“哥哥你……你胡说八道,你不要脸,我才不是什么新娘子!”
顾念安乐不可支,笑了好久才停下来,不走心地随便安慰了一下:“好了好了,我知道,开个玩笑嘛……”
顾骄瞪他:“一点都不好笑!”
顾念安:“嗯嗯,不好笑!”
两人在凉亭坐了一会儿,一阵冷风吹来,气温开始转凉,顾念安牵过顾骄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冷不冷?”
顾骄底子摆在那里,不管严冬还是酷暑,手掌总是暖洋洋的,倒是顾念安,昏睡一段时间之后体质差了不少,冬天手冷得跟冰块一样,自己还感觉不到。
顾骄被他冰得打了个寒颤,反过来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里面热得跟小火炉似的,很快顾念安的手就开始回暖。
顾念安舒舒服服地往他身边靠,“骄骄长大了,会疼人了呀。”
顾骄尽职尽责地给他暖手,闻言甜甜一笑:“是月卿教我的,他就这么给我捂手,特别暖和。”
顾念安笑容一僵,磨了磨后槽牙,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顾骄似乎听见他低低嘟囔了一声:“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呀……”
顾骄想了想,发现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不上来,“我也不知道……嗯,反正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跟别人不一样,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我就很开心了。”
顾念安嗤了一声,“第一眼就不一样?那你是喜欢他长得好看咯。”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沈月卿那家伙……长得确实还可以,勉勉强强能看。
顾骄摸了摸鼻子:“咳……喜欢他的脸,也算是一部分吧,但我也不全是看脸呀。哥哥也长得好看,但是……”
顾念安眼睛一瞪:“但是?”
顾骄:“但是哥哥有时候也蛮讨厌的嘛!”
顾念安猛地捂住胸口,一脸受伤:“顾娇娇你……”
顾骄连忙打补丁:“但我还是喜欢哥哥!小部分时候讨厌,大部分……不对,绝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特别喜欢!”
顾念安耷拉着嘴角:“小部分时候是什么时候?”
顾骄认真:“捉弄我的时候。”
“冤枉啊……”顾念安垂头丧气,反思一下自己,有时候好像确实挺烦人的,逗顾骄玩的时候像是故意拽女生辫子的小学生,但……谁让他那么可爱,谁能忍得住?
“难道沈月卿就能忍住不逗你?”他不服气。
顾骄想了想,“嗯……好像也会。”
顾念安总算找到点平衡了,“这就对了,所以你其实也讨厌他的吧。”
顾骄:“……好像不讨厌欸。”
顾念安:“?”
顾骄捧着脸,眼睛不好意思地转向一边,“月卿逗我的时候一点都不讨厌,我还是很喜欢他。”
顾念安:·.·
他木着脸:“所以你现在最喜欢的人是沈月卿对吗?”
顾骄:“我也喜欢哥哥呀!”
顾念安不依不饶:“哥哥和沈月卿,选一个,你更喜欢谁。”
顾骄特别为难,“那不一样,哥哥和月卿是不可以放在一起比较的。”一个是胜过血亲的兄长,一个是终身相依的恋人,完全不同的两种情感,怎么能有高下之分?
顾念安的表情慢慢垮下来,“有什么不一样?那我换个问法,你哥我和沈月卿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顾骄傻眼了,“哥哥,你不是会游泳嘛……”
“我是说假如,我和他都不会游泳,只能救一个的情况下,你选谁?”
这次顾骄完全没有犹豫:“救哥哥!”
顾念安意外地看着他:“真的?”
顾骄坚定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心虚的迹象:“真的,我一定会救哥哥。”等哥哥安全了,他就去水里陪月卿。
顾念安不知道顾骄的心声,听见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自己,别提有多开心了,此前因为弟弟被人拐走的憋闷顿时一扫而空,他嘿嘿笑了起来,抱住顾骄的脑袋一顿揉,“好好好,不枉哥哥疼你一场。”
见哥哥终于高兴了,顾骄也就高兴了,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到了复查的日子,顾骄陪着顾念安一起去医院体检,结果显示顾念安的身体状况良好,正在快速恢复中,大概率能在顾骄婚礼之前完全康复。
他们顺便去看了看顾二叔的情况,自从那天抢救失败之后,顾二叔就彻底瘫痪在床,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医生说他的大脑还有意识,只是求生意志微弱,自己不愿意醒来。
那天在抢救室外发生的事情顾骄都听说了,通过顾夫人的转述,他能将事情还原出个大概,小叔对哥哥的疗愈仪动了手脚,想趁机要了哥哥的命,刚好自己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他顺势就想嫁祸到自己头上,还好月卿在关键时刻出现,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小叔眼见大势已去,掏枪想要和大家同归于尽,却没想到枪支走火,最后意外打伤了他自己……
看着这个一手造就了自己痛苦的小叔,兄弟俩的表情都很复杂,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但要说恨吧,似乎又不彻底,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顾家人,和顾念安血脉相连,又亲眼看着顾骄长大,顾骄的整个童年都充满了他的身影,每一个生日他都不曾缺席。
顾骄给他拉了拉被子,鼻腔有些酸酸的,他怎么也想不通,从小到大那么疼爱自己的小叔,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金钱和权力,难道真的比血缘亲情更可贵吗?
如果从一开始的亲近都是伪装,顾骄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哪怕一次,他对自己的笑容里有过真心?
可惜,顾二叔永远也无法回答了。
最后他们什么也没说,看了顾二叔一会儿,默默离开。
眼看婚期一天天逼近,各项准备都提上了日程,这天顾骄去书房找顾夫人,见她正执笔垂首写着什么,顾夫人是有名的书法大家,作品能在市场上卖出高价,顾骄好奇地凑过去,想见识见识名作的诞生,却冷不防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红底金纹,印着双喜,这是一封婚礼请柬。再看旁边,同样的请柬已经高高堆了一摞,全是顾夫人亲手写的。
这么多请柬,一个人得写多久啊,顾骄心疼了,立马挽起袖子拎起一支笔:“妈妈,我来和你一起写。”
顾夫人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精准地抽走他手里的笔:“好了宝宝,你连笔都不会握,写出来的鬼画符会被人笑话的,找你哥哥玩去。”
顾骄搓搓手:“可是我想帮忙嘛,妈妈你一个人写这么多,太辛苦了……”说着说着,他福至心灵,“对了,月卿写字好看,我让他来一起!”
他一阵风似的跑出去,没多久就把沈月卿叫了过来,嘀嘀咕咕地进门,小声交待他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顾夫人全都听见了,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不是要帮忙吗,还不过来?”
“来了妈妈!”
顾夫人对沈月卿点点头:“骄骄说你的字写得不错,露两手我看看?”
沈月卿没用过毛笔,瞥了眼顾夫人放在桌上的请柬,观察了一下,接过笔就开始写,提笔姿势跟顾骄没两样,都是自创,没想到写出来的字笔锋凌厉,宛若游龙,直接让顾夫人眼前一亮,等墨迹晾干,抬起宣纸仔细观赏。
“嗯……写得真不错!”
顾骄与有荣焉,好像被夸的人是自己一样,美滋滋地说:“谁说握笔姿势一定要对啦,写得好就行了嘛!”
顾夫人笑看他一眼:“宝宝说得都对。”
沈月卿闻言看向顾骄,眼中满是笑意,顾骄被他看得脸一红,低下头:“那、那你们写,我帮你们磨墨。”说着抄起一方墨,按在砚台里唰唰唰地磨了起来,使出了耕地般的牛劲儿。
“这孩子……”顾夫人摇摇头,给沈月卿拿了一份请柬做模板:“月卿啊,你照着上面的内容誊抄一遍就行,受邀人那里改改,按照这份名单上的顺序来。”
“好。”沈月卿点点头,将长发挽起来,垂下眸子,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开始誊抄。整个人都好像透着墨香,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顾骄看着看着就走神了,一不小心把墨磨得太浓,被顾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脑袋才回过神来。
三人一直写到晚上,终于把请柬全部搞定,吃完晚饭各自回房休息。顾骄不在的这两年,他的房间一直都有人打扫,所有东西都好好保留着,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他回来之后还住在自己的房间。
沈月卿的房间安排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了一条走廊,晚上想做点什么就特别方便。等到夜深人静,大家房间里的灯都熄灭了,顾骄就狗狗祟祟钻进对面,舒舒服服地挨着自己的未婚夫一起睡。
有时两人会做点别的,捂在被窝里弄得满头大汗,还得洗个澡才能睡,每天早上天还没亮顾骄就要起床,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间,趁着没人发现再睡个回笼觉。
晚出早归,跟个特工似的。
这天晚上,顾骄照例钻进沈月卿房间,被窝里暖洋洋的,身边多一个人的感觉特别不一样。顾骄抱住沈月卿的胳膊,两人贴得紧紧的,他脸颊微红,状态微醺,像是喝了点小酒。
“月卿,我今天特别开心。”
沈月卿的下巴蹭蹭他的脑袋,“嗯,为什么?”
“因为请柬呀!”顾骄说着,换了个姿势,窸窸簌簌趴到沈月卿胸口,居高临下地和他对视,“怎么说呢……就是忽然有种感慨,原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呀,这种感觉。”
之前他对于“结婚”这个概念的认知很模糊,觉得大概就是在大家的祝福下交换戒指,说出誓言,缔结婚约,美好是美好,但总觉得像梦境一样虚渺。
直到今天,他看见自己和沈月卿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婚礼请柬上,才忽然有了实感。这场婚礼是为他们举行的,主角不是演技精湛的电影明星,也不是年纪大他一轮的长辈亲戚,而是他本人,是顾骄。
他抿唇道:“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还小,以为这种大事再过十年也轮不到我呢。没想到这么快……”
沈月卿安静地注视着他,眼中全是他的倒影,骨节分明的手掌按在他的腰上,轻轻揉了揉。
“骄骄,你是不是害怕了?”
顾骄顿时有种被人戳破了心事的窘迫,慌了一瞬,随即泄气般把脸埋在沈月卿胸口,脑袋撒娇似的左右晃了晃,“没有啊……”
沈月卿不语,指尖温柔穿过他的发丝,像是在给小狗顺毛。
过了一会儿,顾骄自己抬起头:“好吧我承认,其实是有一点点紧张,但是没关系,我会调整好的!”
他双手捧住沈月卿的脸,郑重其事地注视着他的双眼:“既然决定了要结婚,我就一定会负起责任,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丈夫,绝对不让你受委屈!”
沈月卿拉住他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
“你是丈夫,那我呢?”
“呃?”突如其来的问句让顾骄表情一蒙,“你、你也是,我们都是。”
沈月卿眼底染上笑意,“不行哦,这样是犯规的,宝宝。”
听到那个称呼,顾骄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差点没跳起来,耳朵瞬间红透了:“啊,你……你叫我……什么?”
沈月卿又叫了一声:“不行么?宝宝。”
顾骄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当、当然不行,只有妈妈才能……这么叫,别人都不行……”
沈月卿伸手一揽,轻松让他跌了回来,“我是别人?”
顾骄脑袋宕机,“呃,不、不是……但是也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
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顾骄他害臊啊!
“你、你不准叫了!”
最后顾骄恼羞成怒,很凶地堵住了沈月卿的嘴,因为太着急,导致了一点小事故发生。
第二天,顾念安奇怪地看着顾骄唇上的伤口:“你嘴怎么了?”
顾骄慌慌张张捂住嘴:“唔?没怎么……”
顾念安狐疑地看着他,又转头看看沈月卿,忽然在沈月卿嘴上也发现了同样的伤口。
顾念安:“……”
心梗。
想起前两天的意外发现,他越想越气,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顾娇娇,你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吗,非得每天晚上跟沈月卿挤在一起?”
顾骄一惊:“你怎么知……不是,我没……”
“别想狡辩。”顾念安阴恻恻盯着他,“前天大扫除,佣人在沈月卿房间里扫出来一堆白头发,你怎么解释?”
顾骄硬着头皮说瞎话:“月、月卿长白头发了?”
顾念安呵呵笑,“我要告诉妈妈。”
“不要!”顾骄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顾念安的胳膊,讨好地晃了晃,“哥哥,不要……”
沈月卿抬眸看了眼,视线在他手上定了定。
顾骄浑然不觉,还在试图收买哥哥,顾念安没抗住他的糖衣炮弹,最后勉为其难松了口,“那……你以后也不准告我的状,我们一笔勾销。”
顾骄满口答应,“好,我以后一定守口如瓶!”
顾念安继续补充条件:“还有,从今天开始,自己睡自己房间,晚上不准乱跑。”
这个……顾骄有点为难,转念一想,哥哥只说自己不能去月卿房间,没说月卿不能来自己房间呀!于是立马同意。
顾念安对顾骄的识趣很满意,朝他勾勾手:“过来。我们去别处说。”
“嗯?说什么?”顾骄下意识看了眼沈月卿。
顾念安:“有东西给你。”
“噢,好。”顾骄对沈月卿说:“我马上就回来。”
沈月卿神色无波,微笑着点点头:“去吧。”
看着两人一同离开的背影,他的眼神像是被墨汁侵染,逐渐暗了下来,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一根极细的血红色触手盘踞在那里,他抬手拨弄两下,脑海中某种阴暗的想法正在不断翻滚沸腾。
顾念安扔给顾骄一个拳头大小的盒子。
“这是什么呀?”
顾念安低咳两声,背过身去,“打开看看。”
顾骄打开盒子,一对男士钻戒缓缓引入眼帘,低调的银色指环上镶嵌着幽暗如夜色的黑曜石,切割得近乎完美,和顾骄耳钉上那一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了一圈。
顾骄立刻就被这对小小的戒指吸引住了,仔细端详了好久,惊讶地说:“哥……你把剩下的那块也切割了?”
顾念安嗯了一声,“一共就那么大点儿,给你做了耳钉之后就剩半块儿了。”
顾骄抬头看他:“可你不是说剩下的要用来给自己做戒指嘛……”
顾念安龇牙咧嘴,上手去揉他的脸:“那有什么办法?这是我能拿得出手的最贵的礼物了,别看它小,身价可不得了,我压箱底的宝贝!”
顾骄握住手里的盒子,拳头大小的盒子,里面装着兄长对他沉甸甸的爱,顾骄的心脏被一股热流填满,整个人像是浸泡在温泉里一样温暖,低声说:“谢谢哥哥。”
顾念安动作一顿,力道顿时轻了许多,捏了捏顾骄被揉红的脸颊,声音慢慢放柔:“骄骄,你一定要幸福。”
天气日渐寒冷,初雪过后,银杏叶被积雪覆盖,满地枯黄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绒毯。在顾骄期盼又紧张的心情中,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婚期终于来临。
经过三个月的忙碌准备,一切都早已安排妥当,婚礼在一艘空前盛大的邮轮上举行,平静的海面上仿佛平地起高楼,数千台无人机在海面上盘旋,足以排列呈现出想要的任何视觉效果。
受邀宾客们在邮轮靠岸时登船,还有人直接乘游艇而来,在浪潮与提琴的交响乐中步入礼堂,等待着见证一场浪漫的婚礼。
作为婚礼主角的顾骄,直到婚礼开始前两个小时被顾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
“宝宝,怎么还没起床,快起来换衣服,时间来不及了!”
“月卿你也是,让他睡到这么晚,太乱来了,赶快洗漱好把礼服换上,化妆师已经在外面等了,快点儿昂!”
顾骄艰难地睁开眼睛,被沈月卿拉着手牵出被窝,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一想到要结婚就紧张得怎么也合不上眼,天都快亮了才好不容易睡着,结果才睡了没两个小时就被叫起床了。
他困得泪眼朦胧的,梦游一般跟着沈月卿走进浴室,感觉湿润的毛巾温柔地从自己脸上擦过,手里被塞了支牙刷,他眼睛都睁不开,机械性地塞进嘴里开始刷牙,一边刷一边含糊不清地说:
“完蛋了……完蛋了……”
沈月卿给他擦完脸,将毛巾拧干挂好,正拿着梳子帮他梳头,刚睡醒的白色卷发四处乱炸,非常不服管教。
“怎么了?”
“睡……睡过头了……”顾骄呜呜地说。
早知道这样睡不醒,他就……直接熬通宵好了,现在不上不下的就特难受,让他梦回当初在主星每天早起上学的日子。
不同的是,现在他身边有人陪着。
头发打理好了,沈月卿牵着他到床边坐下,一颗颗解开他的睡衣纽扣,给他换上顾夫人刚拿进来的礼服。
顾骄像个换装娃娃似的任他摆弄,让抬胳膊就抬胳膊,让低脑袋就低脑袋,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听话得不得了。
“好了。”
没过多久,娃娃换装完毕,他们来到化妆间。
这是最省心的步骤了,顾骄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睡梦中感觉有无数双手在自己眼前晃,各种小刷子小粉扑在脸上扫来扫去,直到一个声音说:“好了”。
他就像接到指令般睁开眼睛,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流程……
虽然顾骄睡过了头,但好在顾夫人安排的团队足够专业,非常高效,最后一秒不差地准时将顾骄送上了礼堂红毯。
顾骄听见了悠扬的音乐,蔷薇花清幽的香气和海浪的微咸气息涌入鼻腔中,原本混沌的大脑仿佛有钟声敲响,他忽然清醒了过来。
婚礼正在进行,他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红毯上,转头望去,偌大的礼堂内,数不清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那些面孔或熟悉或陌生,以前总会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但是今天,他异常平静,心情并不因为他们的注视泛起异样波澜。
也许因为这一次他看得清楚,他们眼中没有厌恶,没有疏远,有的只是温情的笑意,还有对自己的祝福。
他迈出第一步,在哥哥的陪伴下缓缓向前,红毯的另一头,他决心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也正在向他走来。这一刻,全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隔着长长的红毯,他们静静凝望着彼此,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
受邀前来参加婚礼的都是顾家人的好友,沾亲带故,多数人是看着顾骄长大的,对于这个特别的孩子,他们多多少少都带着亲近的态度,如今亲眼见证他与爱人结合,不约而同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他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顾先生和顾夫人站在最前面,他们紧挽着手,相视一笑,等到一对新人双手交握时,却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泪光。
顾念安陪着顾骄走完了最后一段红毯。
当顾骄与沈月卿站到一起时,他的手慢慢松开,神情复杂地看了顾骄一眼。
第一次,他的弟弟对他的注视没有反应,对方的眼中早已被另一个身影填满。他失落地低下头,长长叹了口气,随后释然般笑了下,很快调整好表情离开,站到父母身边。
顾骄站在沈月卿面前,耳边响起牧师的声音。
“你是否愿意对方成为你的伴侣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顾骄注视着恋人的眼睛,忽然想起两人初见的时候。
月光轻盈,水雾朦胧,他在镜面般清澈的湖水中凝望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比湖水更澄澈,比月光更温柔,他第一眼就看呆了。
那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这双眼睛就好了,只要被这双眼睛注视着,他就永远不会感到孤单。
现在,他的梦想实现了。
海潮声轻柔地好像来自另一个时空,一点点叩击顾骄的心门,让他想起每一个与恋人相拥的夜晚,每一次胸口紧贴的温度。
恋人是海面上翻滚的浪潮,而顾骄会成为穿行于礁石间的泡沫。
“我愿意。”
黑曜石对戒在莹白灯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顾骄执起其中一枚,牵起沈月卿的手,慢慢套入无名指,他自己的无名指上,戴着相同的另一枚。
他抬头望向沈月卿,看进那双他第一眼就很喜欢的眼睛,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满足,同样的坚定。
我愿意与你共度余生,在爱的指引下,携手走进永恒的婚姻。
我承诺无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我将永远陪伴在你的身旁。
我将珍视你的所有,不离不弃,无论生活愉悦或是忧伤。
我会以我的真心爱你,跨越种族地爱你,违背本能地爱你。
我们将终生纠缠,直至死亡。
第94章 第 94 章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夜潮声声,雪白泡沫在衔接不断的浪潮中翻卷漂泊,墨蓝色的夜空垂下天际,遥远的海平面上点缀着繁星似的一闪一闪的霓虹灯。
邮轮上,盛大的婚礼落幕,红毯上的花瓣和绸带无声昭示着白日的喧腾。礼堂内盈满甜蜜的酒香,似乎连雪白的百合花瓣也被一同点燃,挥发出沁人芬芳。
婚房布置得很精致,顾骄一进门,就被海中繁星般的夜空灯震撼到了,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半掩着,咸湿的海风和浪潮声从缝隙中钻进房间,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顾骄一头栽进超大号水床,床面晃晃悠悠,满床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弹了弹,蹭到他的鼻尖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感觉整个人像是被花香塞满的气球,轻盈得快要飞起来了。
他在婚礼上被灌了几杯酒,虽然月卿看上去很能喝,半斤白酒下肚也不见红脸,但作为另一半,他还是很有责任心地提出帮对方分担,结果……
结果他发现这东西真得看天赋。
月卿喝起来不痛不痒,他喝下去就要死要活,昏天黑地好久都缓不过来,被扶着躺在沙发上调理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现在心都还在怦怦跳。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他埋着脑袋闷笑了几声,忽然翻身坐起来开始摸自己鼓鼓囊囊的衣服兜。
沈月卿一进门,就看见顾骄衣裳半解,双腿盘着,面前的床上摆着整整齐齐一片红包,他手里还攥着一部分,一张一张继续往下排。
顾骄打开红包数了数,“二十张……”
数完红包放回去,笑眯眯地继续拆下一个,余光瞥见沈月卿进来,心情很好地朝他挥了挥手里的红包,“月卿你看,我们今天挣了好多钱!”
他收到的红包个个皮薄馅大,随便拿一个都是三五千,揣多了放兜里都沉甸甸的,他粗略数了数,加上之前放进抽屉里的,他今天收的钱得有小二十万。
“太划算了。”顾骄感叹,“要是天天都能结婚就好了,一个月之后我就能成为百万富翁!”
沈月卿喝了很多酒,进来之前特意清洗过,现在身上只有淡淡的酒味,看他面不红气不喘的模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喝过酒。
他单手解开领口的纽扣,走到床边坐下,见顾骄冲自己傻乐的模样,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认真提建议:“那以后我们天天办婚礼。”
顾骄眼睛一亮:“可以吗?”
沈月卿:“当然,想怎么办都可以,听你的。”
顾骄笑着亲了他一口:“还是算了,办婚礼也很花钱的,而且结婚这种事情只要一次就好,这次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他很喜欢家人为自己准备的海上婚礼,他喜欢海洋,那会让他想起沈月卿的精神图景,迎面吹着海风,就好像每时每刻都在和爱人拥抱一样。
他说完向前一倒,下巴枕在沈月卿肩膀上,懒洋洋的,“好累啊,我有点困了……”
今天本来就没睡好,一整天来来回回走了好久,心情又特别激动,到晚上放松下来之后,身体就好像刚做完一天的农活,腰也酸背也痛,连胳膊都懒得抬一下。
他闭上眼睛,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爬上了后腰,在他腰间缠了一圈,然后开始不轻不重地按摩起来,他舒服得直哼哼。
“上面一点……左边左边,没错,就是那里……”
触手尽职尽责地按摩着,表面分泌出的粘液湿润滑腻,是非常适合这项工作的天然润滑剂。触手灵活又有力,指哪按哪儿,堪称金牌按摩师。
顾骄趴在沈月卿怀里,按着按着都快要睡着了,触手冷不防擦过而后,他身体一缩,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别碰那里……”
沈月卿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温热的吐息近在咫尺。
“怎么了?”
顾骄摇摇头,使劲擦了擦自己刚才被捧过的地方,身上好像还残留着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不知道,刚才忽然感觉好奇怪,有点痒。”
但不管他怎么擦,那种瘙痒的感觉就是消不下去,他抓住缠在自己身上的触手,往床边一扔,起身说:“不按了不按了,我们睡觉吧……”
他环顾四周,找到浴室的方向,慢吞吞爬下床,想换上睡衣准备休息。
脚刚落地,身后忽然有什么东西拉了他一把,他猛然倒回床上,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骤然覆上来的身体压得动弹不得。
顾骄呆呆地看着沈月卿,半晌回过神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纹丝不动。
“我要……”
唇刚张开就被对方一根手指抵住。
沈月卿唇角带笑,朝他歪了歪头。
“宝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第95章 第 95 章 X
顾骄当然没忘。
早在婚礼准备期,他就已经将婚后所有需要做的事情都了解清楚,并且做好了承担责任的准备。
接下来要做的事……理所当然属于婚姻范畴内的义务,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不管事先做了多么充分的准备,真到这一步时,顾骄还是会不知所措。
他看过那方面的资料,认认真真学习过,知道了进攻方和承受方的区别,心里却总有个微妙的坎跨不过去。
毕竟,在和沈月卿结婚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同性产生这种程度的接触。
“对、对不起,月卿,我有点……”他手心按在沈月卿肩膀上,力道不算重,却让对方无法再轻易向前。
微卷的柔软发丝铺陈在床上,和散乱的花瓣交错杂糅,像是从层层堆叠的瓣蕾中生长出来的花蕊。他白皙的脸颊染上酡红,并不仅仅是因为醉意。
他眼神闪躲,磕磕巴巴地向伴侣打预防针:“我……不太熟练,虽然学过了,但是……但是……嗯,感觉有点奇怪,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沈月卿的手臂撑在他耳边,狭长的眸子半垂着,瞳孔盯住他闪烁的双眸,眼中逐渐有暗色晕染。
“没关系,骄骄。”他轻声说,嗓音比平常喑哑许多。“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会很舒服的。”
顾骄的脸更红了,他难为情的瞄了沈月卿一眼,看懂了对方眼中的忍耐,像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下即将涌动的岩浆,只一眼就烫得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体温有些高了,接近发烧的症状,顾骄觉得自己需要泡个冷水澡降降温……如果沈月卿允许的话。
他当然不会拒绝,顾骄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了,沈月卿总是会纵容自己,可他看着对方隐忍的神色,感受到手掌下炽热的体温、绷紧的身体,忽然感到不忍。
他不能总是仗着月卿对自己的好恃宠而骄,月卿纵容他已经够多了,在两人的感情之间,他不能总是做索取者,总也应该为对方做些什么。
他手撑在身后,缓缓支起上半身,在沈月卿微微惊讶的目光中,轻轻吻了下他的唇,然后抱住他,两人一起跌入洒满花瓣的水床。
顾骄看着沈月卿的眼睛,郑重地说:“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既然他做不好,不如就将自己完全交给对方,反正……月卿是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的。
说完,他感觉到沈月卿的呼吸停滞一瞬,身体像一根绷紧的弦,握住他腰肢的手掌缓缓收紧,力道大得好像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在海风与浪潮拍打声中,他们忘情拥吻,有好几次,顾骄几乎以为对方会将自己吃掉,仿佛他正面对着的并不是刚成婚的爱人,而是对他的血肉垂涎已久的猛兽,要将他的皮肤寸寸撕开,将他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沈月卿的心跳快得不正常,指尖不住颤抖,那双总是如烟雨般温柔的眸子染上赤色,他忍得很辛苦。
顾骄还记得,自己的血肉对沈月卿来说是致命的诱惑,那感觉不亚于在一个饿红了眼的暴食症患者面前摆上满汉全席,不论对于身体还是精神,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长久以来,沈月卿都死死克制着自己的本能,现在顾骄不舍得让他再忍了,咬唇扯开自己的衣襟,袒露出嫩白脆弱的脖颈,将沈月卿的头颅按到上面。
他不安地闭上眼睛:“来吧,月卿。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饿,我给你吃,轻、轻一点。”
脆弱的命门暴露在沈月卿面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张开了嘴,牙根很痒,迫切地想要一口咬下去。
咬下去,撕开柔软的皮肉,鲜活的血液会争先恐后地涌流出来,甘美的滋味淌过舌尖,滋润他干渴的喉咙,填饱他空空如也的胃囊。
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顾骄脖颈皮肤下泛着青色的血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吸掠过皮肤,让顾骄忍不住战栗,手臂上冒出许多小疙瘩。
要来了吗……
他默默抓紧床单,准备好了承受即将到来的疼痛。
出人意料的是,沈月卿并没有咬开他的脖颈,他额头抵在顾骄的肩膀上,重重地呼吸,随后忽然埋首向下而去。
顾骄没有等到脖颈上的剧痛,反而是胸口忽然凉凉的,感受到了海风的轻抚,随后是一阵奇怪的触感,像是被阳光晒过的温暖海水包裹住,他下意识一颤,抱住了沈月卿的头,长长的乌顺着他的指缝流水般倾泻而下,又像是上好的丝绸,将他密不透风地缠住,无路可逃。
他听见自己小心翼翼的询问:“唔……你不想吃我了吗?”
怀里传来沈月卿低低的笑声,他声音有些含糊,齿间叼着什么东西,“今天想吃点儿别的。”
顾骄起初不解,但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他的礼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像颗水嫩的洋葱。
洋葱外壳一层层剥落,内里并不辛辣,青涩又汁水丰沛。沈月卿指腹轻揉慢捻,连指缝间都是那股独特的香气。
他一遍遍清理,唇色醴艳,甘美的滋味在舌尖绽开,也许是气味太浓,顾骄被熏得红了眼,他直起身按住沈月卿,想把他往外推。
沈月卿不为所动,单手制住他,继续自己的清理。
月光下的浪潮阵阵拍打在礁石上,溅起泛白的泡沫,星星点点地推动小舟,舟边荡漾出一圈圈微小涟漪。
他的喉结迅速滚动几下,深深叹息,然后在顾骄羞恼的目光中舔了舔唇,捏住顾骄的下巴吻了上去。
“多谢款待……我的骄骄很健康。”
空荡了许久的胃囊终于被热流填满,可沈月卿还是不满足,肆意掠夺顾骄口中的津液,顾骄还没从强烈的感官刺激中回过神来,呆呆地任由他搓圆捏扁,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快熟透了。
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可事实上他被困在沈月卿怀里,连掀开被子都做不到。
唇舌交缠间,他尝到了奇怪的味道,那是残留在沈月卿口腔中的,他自己的味道。
不……这太超过了……
顾骄的羞耻度即将爆表,他趁其不备推开沈月卿,在晃晃悠悠的大床上翻身一滚,就在他即将滚下床的同时,粗长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裹住他的腰身,瞬间将他拉回原处,对上沈月卿玩味的眼神。
“骄骄不会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吧?”
顾骄拉过被子,默默盖住自己的脸,只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外面,讨好地笑了笑:“嗯……原来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一切才刚开始,骄骄现在就想走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顾骄反思了一下,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诶,就这么跑掉的话,确实非常过分。而且,除了这个房间,他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他眨眨眼睛,咽了下口水。
“好……好吧。那、我需要做什么?”
沈月卿笑着看他,一边捏着他的脸把玩,似乎真的有在认真思考,半晌之后回答道:“立起来?”
顾骄一脸纯洁:“?”
很快他就明白了,所谓“立起来”指的并不是一种动作,而是一种状态。
在沈月卿故技重施的帮助下,他很快达到了这种状态,很是磨人,额头的发丝都被热汗湿透了,他无措地看着沈月卿,无处安放的双手被对方紧紧握住,十指交叉,按在头顶。
“……等等!”
两人间的距离从正数变成负数的前一秒,顾骄紧急叫停,虽然他没有经验,但他事先学习过相关知识,知道如果像这样什么准备都不做,直接进去会受伤的。
沈月卿腿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线条流畅又漂亮,能感受到顾骄的存在,却又不能直接吃进去的感觉让他很不满意。他垂眸看了一眼顾骄,见对方的神色严肃又认真,于是笑着在他耳边蹭了蹭。
“别担心,骄骄。我跟你们人类不一样。”
他毕竟不是纯粹的人类,作为异生物与人类的混血,他同时兼具两种生物的特质,既拥有无限接近人类的外表,也能像异生物一样对自己的身体拥有无与伦比的控制力。
他能完美控制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张缩、温度以及硬度,换言之,只要他想,就能把自己变成任何形状。
而现在,里面是顾骄的形状。
“宝宝,相信我。”低沉磁性的声音在顾骄耳边响起,仿佛诱哄白雪公主吃下苹果的毒蛇。
无知的公主上钩了,毫不意外,事情最后超出了他的预料。
完全没有准备的地方终究还是受伤了,顾骄有所感觉,低头一看,衣摆粘上了血渍。
顾骄的眼睛一下红了,他抓住沈月卿的手臂,想让他停下来:“你说过不会受伤的,可你在流血!”
沈月卿成了沉醉在温柔乡中的瘾君子,他反手按住顾骄的手,笑容逐渐拉大,眼底闪动着几近狂热的光。
他当然是故意的。
温吞的情爱无法使他满足,他需要热烈的极致的疼痛来迫切感受到顾骄的存在,他要在顾骄身上留下印记,也要顾骄在自己身上烙下伤痕,可他的骄骄太心软,不愿意伤他分毫。
他只好用一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反正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样都无所谓。
起码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沈月卿俯首堵住顾骄的嘴,将他所有的不满抗议全部吞下去。
第96章 第 96 章 饱餐
按照流程来说,婚礼之后是为期至少半年的蜜月旅行,但现实情况是,婚礼结束后不久,顾骄就必须要回主星,假期即将结束,他不得不告别家人,回去继续上课。
有了上次请假差点挂科的经历,他现在一点都不敢大意,毕竟不论是理论课还是实战训练,学院开设的每一门课程都有难度,而他不是每一次都能遇到像秦孟阳那样好心的人帮忙复习。就算秦孟阳愿意,他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人家。
和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顾骄总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一转眼就快到离开的时候了。分别的愁绪如湿重的棉花般堵在胸口,连结婚的喜悦都被冲淡了许多。
看出来顾骄不开心,顾念安特意带他出去玩了几次。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去染了个头发,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张扬肆意的机车少年,车上永远带着一个属于顾骄的头盔。
顾骄刚完婚的那段时间,顾念安心里挺不是滋味,一看见沈月卿就来气,说话总忍不住阴阳怪气,夹枪带棒。好在沈月卿并不和他一般见识,态度非常和善,还有顾骄夹在中间小心斡旋,他憋闷的那口气才终于慢慢疏解了。
习惯之后,他发现其实结婚并没有带来太多变化,顾骄和沈月卿婚前是什么样,婚后还是什么样,顶多就是更黏糊了一点,忍忍就过去了。
发现他态度开始转变的时候,顾骄特别开心,亲手做了新学的小饼干孝敬他,一口一个哥哥。
“哥哥好棒”
“哥哥对我真好”
“我最喜欢哥哥了~”
一顿猛夸,甜言蜜语很快降伏了顾念安,他那几天走路都打飘,连带着对沈月卿的态度都和蔼了不少。
而顾骄对自己很满意,因为他又在无形中化解了一场潜在的家庭危机。
随着离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家里人给顾骄打包的行李也越来越多,满满十几个大箱子,顾骄偷偷打开其中一个看过,里面装着比千层饼都厚的一叠宣纸和毛毡,还有数十支上好的狼毫。
顾骄惊恐地合上箱子,对上顾夫人亲切的微笑。
“妈妈,这些……应该不是给我准备的吧?”都说他写字像鬼画符了,再让他写那不是浪费笔墨嘛……
顾夫人:“当然,不全是。”
她看过沈月卿写字,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天赋不能浪费,最好能带带顾骄,毕竟他们就连握笔的风格都如此相似,说不定剑走偏锋,顾骄的字也跟着练好了呢?
“我已经跟月卿打过招呼了,等回到主星,让他教你练字,笔墨纸砚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每天写一张,回家的时候把你的练习成果一起带回来,宝宝别偷懒,妈妈会逐字检查哦。”
顾骄特别想偷懒,但他不敢反抗母亲大人,于是私下里去找沈月卿,挽着他的胳膊撒娇:“亲爱的月卿,你一定会帮我的吧?”
沈月卿似笑非笑:“我考虑一下。”
顾骄的笑容顿时垮下来:“啊怎么这样,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们才刚结婚你就不爱我了?”
沈月卿:“让你最爱的哥哥帮你吧。”
他在“最爱的”三个字上加上重音,顾骄听出了一点不悦的意味,立即明白自己哄顾念安的话被对方听进去了。
顾骄当机立断,马上倒戈,求生欲极强。
“没有没有,那些话不能当真,我只是想哄哥哥开心才这么说的,在我心里最爱的人当然是你呀!月卿对我最好了,就连哥哥也比不上,真的!”
只是路过但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顾念安:“……”
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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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练字作业,顾夫人其实还为顾骄准备了其他东西,成套的衣服自不用说,还有许多古武星的特产、奶茶水果、私房食谱、茶叶香料等等……
最后还是不放心,塞给顾骄一张卡,正是当初被顾二叔扣下的那张星际通用,拥有无限额度的黑卡,密码是顾骄的生日。
有沈月卿在身边,其实顾骄根本没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他想要的东西从来不用亲自去买,只一个眼神,沈月卿就能看出他的心思,直接将东西送到他面前。
不过他还是收下了这张卡,儿行千里母担忧,身上有花不完的钱,至少能让家里人稍微放心一些,钱对于顾家来说只是个数字,并不会因为他多花一些或者少花一些就受到影响,这点顾骄从来都很清楚。
晚上,他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手里的黑卡发呆,心中充满了不舍的情绪。
很快他就要再次离家,去到遥远的星球,见不到亲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越想,情绪就越低落,眼底有些酸涩。
沈月卿洗完澡出来,就见他一个人趴在床上出神,叫了他一声,顾骄回过神来,收起负面情绪,把自己的被子掀开一半,手掌拍拍空出来的位置。
“你来啦,快进来,被窝里面可暖和了。”
很快两人相拥而卧,沈月卿问他:“刚刚在想什么?”
顾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没什么,就是想到马上要离开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和家里人见面,有点难过。”
沈月卿:“以后你可以用光脑和他们联系。”
顾骄摇摇头,“你忘了?古武星没有加入星网,光脑在这里没有信号,隔那么远,联系不上的。”
沈月卿看着他:“以后就可以了。”
顾骄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有个猜测在脑中成型,他眼里顿时有了光,“你、你的意思是……”
沈月卿勾唇,“在古武星建设星网基站,也属于策划书里的一部分,项目已经在建设了——与顾氏集团合作,符晓他们动作很快,能在我们离开之前完工。”
这真是顾骄听到过最好的消息,他用力亲了沈月卿一口,感叹:“你就是我的哆啦A梦!”
沈月卿:“哦,那要给你的哆啦A梦一点奖励吗?”
顾骄:“刚才已经奖励过了呀。”
沈月卿抚上他的唇,意味深长地挑眉:“一个吻?”
顾骄冲他笑得很甜:“不可以吗?”
沈月卿:“不可以。”
他不问自取,动作强势,而顾骄早有预料,唰地拉过被子将自己卷得严严实实,重点部位更是严防死守,睁大了眼睛控诉他:“我们早上才……节制一点好不好?”
沈月卿无声拒绝,下一秒顾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他的脚踝,顺着小腿一路往上,很快圈住了敏感地带。
顾骄的脸慢慢红了,裹在被子里的行为变成了瓮中捉鳖,他微微张开唇喘息,眸子里泛起泪光,水盈盈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可惜完全没有杀伤力。
“你、你犯呃……犯规……有本事、不用……不用触手……”
沈月卿捏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极尽索取掠夺,好像要把他吃进肚子里。
事实上,他也确实把顾骄吃进了肚子里。
结束之后,顾骄小声嘟囔了几句,也不管自己现在什么状态,很快就疲惫地睡着了。沈月卿吻了吻他的眉心,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小腹,眼角眉梢都带着餍足。
第97章 第 97 章 还要多久?
尽管顾骄无数次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些,返校的日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临了。
离开之前,顾骄给家人们留下了自己的通讯地址,只等一个月后古武星上的基站信号连入星网,光脑就能顺利连接两个星球,只要他们想,随时随地都能联系。
和沈月卿合作建设基站的顾氏集团因此成为古武星上唯一拥有基站支配权的企业,由此产生的各项衍生项目将为集团带来巨大的经济收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启程离开那天,家人们将顾骄和沈月卿一路送至航道,依依惜别许久都舍不得离开,如果不是开学时间在即,顾骄真想在家再赖上一年,不,十年。
“去了那边之后和月卿好好过日子,别任性。遇到事情就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别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昂?”顾夫人眼泪花花地抱着顾骄,絮絮叨叨地反复叮咛。
“知道了妈妈,等光脑信号接通之后,你们一定要给我打电话!”顾骄也不放心地嘱咐。
“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第一个打,做梦都记着!”顾念安上手去揉顾骄毛茸茸的卷发,趁着有机会多摸摸,手感这么好,等骄骄走了想摸都摸不到了。
顾骄脑袋埋在妈妈怀里蹭蹭,忽然感觉头皮一疼,疑惑抬头,看见顾念安飞速把手背到身后。
“哥你干嘛?”
顾念安藏好手里的头发,他悄悄拔下来几根准备留作纪念,结果不小心拔得太多,引起了顾骄的注意。
顾骄哼哼两声,沉浸在离愁别绪中,也不计较他拔了自己的头发,哭唧唧地重新埋进顾夫人胸口:“妈妈,你一定要记得想我,我在学校每天都会想念你们的……”
顾夫人红着眼眶:“宝宝,妈妈给你准备好了毕业宴会,等你学成回家,咱们好好地庆祝一回,你想办多久都可以。”
顾骄幸福地闭上眼:“妈妈我爱你~”
几人又腻歪了一阵子,顾先生看了眼时间,提醒他们该出发了,顾骄这才把自己从妈妈的怀抱中撕出来,挨个向家人们道了别,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飞船。
飞船启动,随着轰鸣声逐渐远去,家人们的轮廓也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至化为遥远星球上的一粒尘埃,消失不见。
顾骄没忍住,泪水浸润了眼眶,靠在沈月卿肩膀上缓了许久。
沈月卿摸摸他冰凉的脸颊,“很难过么?”
顾骄摇摇头,虽然今天与家人分别,但这次他解开了心结,所有的隔阂与误解都成为了过去式,与刚回来的时候相比,他的心境轻松了不知道多少。
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长久的重逢,所以他不会难过,未来的幸福是确定的,可见的,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他吸了吸鼻子,用水洗过的清亮眼睛注视着沈月卿,对他扬起笑脸:“我高兴!”
经过一星期的星际航行,飞船顺利抵达主星,在航道换乘飞行器之后,顾骄和十几个大箱子一起在自家别墅门口落地。
飞船刚停航的时候沈月卿就被一脸紧绷之色的符辛叫走了,顾骄猜测应该是沈月卿生意上出了大问题,毕竟管家先生沉稳又可靠,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对方如此严肃的表情,所以他特别贴心地表示可以自己回家,让沈月卿放心去处理正事。
箱子一个接一个搬进屋子,送走了其他人,他撸起袖子开始整理。以前看月卿整理收纳,总觉得这是件特别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事情,可轮到他自己时,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特别、特别累!
顾骄客厅卧室来回跑了数不清多少趟,才堪堪掏空了专门收纳衣服的六个箱子,剩下的十二个里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东西。
顾骄叉着腰喘着气,闷不吭声盯了它们一会儿,低头默默给沈月卿发消息。
【亲爱的,还有多久回家呀,好想你……】
想了想,再加上一个小狗摇尾巴卖萌表情包。
消息发出立马显示已读,沈月卿:【快到家了】
顾骄:呜呼~-
暗域出了件大事,据跟随首领前往古武星的符晓副官所说,首领在古武星上和人结婚了。
得知此事的暗域人无不震撼,都想看看首领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当然也有不相信的,别出心裁地认为首领结婚不一定是为了爱情,万一他只是遇到了很合胃口的人类,想要把人时刻养在身边当储备粮呢?
虽然这种说法相当离奇,但如果是放在首领身上的话,很合理。
很快,各种猎奇的传言不攻自破,因为首领亲自公布了首领夫人的肖像,并且与之共享了暗域领主的权力。也就是说,照片里那个白色卷发,看起来弱到一根手指就能碾爆的未成年洋娃娃,现在是暗域的第二个主人……
暗域人民对于顾骄更加好奇了。
他们可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既然有想法,就一定要脚踏实地地去实行,近距离观察一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当沈月卿出门之后,独自在家的顾骄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乌龙。
有莫名其妙送错快递敲开他家大门的外卖小哥,有操着一口乡音上门投奔错亲戚的肌肉大汉,还有主动上门推销询问他要不要办卡的健身房教练……就连在学校里,他也时常有种被无数双眼睛暗中观察的错觉。
顾骄觉得自己可能被盯上了。
“……是什么奇怪的黑恶势力组织吗?”顾骄无不担忧地猜测道。
沈月卿不语,只低头剥着鸡蛋。
第二天,顾骄的生活忽然清净了,再也没有莫名其妙凑到身边的人,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忽然没人打扰,他一开始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再次见到秦孟阳,是在学院统一组织的升学典礼上。秦孟阳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出席,顾骄淹没在台下的学生中,是鼓掌最用力的那一个。
典礼结束之后,秦孟阳主动找到顾骄,近距离见到他,顾骄才发现他变了,瘦了很多,皮肤也晒黑不少,身体更加结实了,臂膀上的肌肉充满了勃发的力量感,只是眼下挂着青黑,看起来有几分疲倦。
顾骄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你怎么啦,昨晚没睡好么?”
秦孟阳苦笑一声,岂止昨晚?自从得知了沈月卿的真实身份,这三个月来他就没有一天晚上睡得安稳过。
他看着顾骄:“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顾骄笑着说:“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你和沈月卿还在一起吗?”
“我和月卿结婚了!”
两句话同时说出来,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秦孟阳表情一僵,“结、结婚?”
顾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写满了快乐:“是呀是呀,就是这次假期,不过是在我老家那边办的婚礼,实在太远了,不然我一定会邀请你参加的!”
“不……这怎么行!”秦孟阳脱口而出。
顾骄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为什么不行?”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秦孟阳紧急补救,“你的、你的家人呢?他们难道都同意这门婚事?”
顾骄一笑,“当然啦,我爸爸妈妈都可喜欢月卿了,连婚礼都是他们帮我们安排的,还给我们包了一个特别大的红包!”
顾骄叽叽喳喳地说着,给秦孟阳比划自己收到的红包有多大,然而秦孟阳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直勾勾看着顾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了,对沈月卿的痛恨在此刻到达顶点。
不对!不是这样,你们都被他骗了!
他多么想要告诉顾骄一切的真相,想要让顾骄知道自己深爱的对象是一个怎样疯狂的魔鬼,可想起兄长的警告,他不得不把话全都咽回肚子里去。
现在还不能说,他必须忍耐……
顾骄说着说着停了下来,担忧地问:“秦孟阳,你没事吧?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秦孟阳下意识想说没事,可对上顾骄担忧的目光,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嘶——胃里忽然有点难受……”说着捂住肚子弯下腰,似乎疼得快走不动路的模样。
见他这么严重,顾骄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秦孟阳对着他虚弱地笑了笑:“谢谢,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顾骄稳稳当当扶着他往医务室走,“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嘛,你之前帮了我这么多,我也希望能帮到你。”
把人送到医务室,医生检查了一下,低声和秦孟阳交谈几句,顾骄倒了杯水进来,医生已经出去了。
顾骄把水递给秦孟阳:“怎么样,医生说了什么?”
秦孟阳脸色苍白,缓缓躺上病床:“说是精神力方面的问题,最近需要保持情绪平稳,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噢,好。”顾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秦孟阳想了想说:“忽然很想吃奶油蛋糕……抱歉,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我这就帮你买去!”顾骄一口应下。
现在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按照平常的进度,他现在都应该已经到家了。
顾骄给沈月卿发了个消息:【发生了一点意外,今天我会晚点回家,不用等我,你先吃饭吧】
确认对方收到之后,他出发去买蛋糕,一来一回时间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沈月卿发来了新的消息。
【还要多久?】
第98章 第 98 章 。
“他在催你回家了吗?”见顾骄一直低头看光脑,秦孟阳试探性地问。
“啊?呃……倒也没有。”顾骄熄灭光脑,看了看输液瓶里剩余的水位,全部输完大概还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他有点发愁。
他已经陪了秦孟阳许久,虽然已经提前和月卿打过招呼,但按照月卿的性格,一定会等到自己回家一起吃饭,可他实在没法扔下生病虚弱的朋友独自离开……
心不在焉的模样让秦孟阳看在眼中,像是有把钉锤在心里敲敲打打,胸口到处都漏风。他很不是滋味地说:“看起来……你们感情很不错。”
顾骄有点不好意思,也许因为他老是看消息被秦孟阳发现了,所以对方会觉得他很粘人,可他就是忍不住嘛……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了,你还想吃什么?我去帮你买,生病的人最好多吃点东西,补充好能量身体才会恢复得更快。”
相当拙劣的话题转移,不过秦孟阳没有拆穿,顾骄就是这样,人有些呆呆的,偶尔耍点小心机时就特别可爱,他忍不住笑了笑,一双眼睛放在顾骄脸上差点拿不回来。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你先回家吧,别让他等急了。”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顾骄花费在自己身上的精力已经够多了,再拖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让顾骄对他的印象分下降。他是想和沈月卿争夺顾骄的注意力,可不想惹得顾骄厌烦。
他表现得善解人意,顾骄反倒生出了几分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作为朋友的责任。
“噢……那、那你还需要什么,你告诉我,我明天都给你带来!”
秦孟阳爽朗一笑:“你来陪我说说话就行。”
“好!”顾骄一口应下。
回到家里,情况果然如同顾骄猜测的那样,沈月卿在等他,即便等了两个多小时,脸上也丝毫没有不耐的神情,而是如往常一般接过他的背包,帮他脱外套时发现袖口上的奶油,动作忽然一顿。
“刚才和谁在一起?”
顾骄的视线停留在餐桌上,玉米排骨汤浓郁鲜美,浓白汤汁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让他不自觉分泌津液,脱口而出:“秦孟阳。”
腰上忽然一紧,沈月卿单手将他环住,凑到他颈间嗅闻,霸道的吐息喷洒在皮肤上,绵密入骨的痒意让顾骄想要往回缩,却被有力的臂膀牢牢困在沈月卿怀中。
顾骄笑着推了他一下,“别这样,好痒……”
像是猛兽逐寸巡视自己的领地,沈月卿的呼吸缓缓扫过顾骄脖颈,给他一种下一秒就会被狠狠咬穿动脉的错觉。
顾骄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就见沈月卿从他脖颈间抬起头,哑声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不知怎的,顾骄感觉自己有点心跳加速,他舔了舔唇,沈月卿这张得天独厚的脸,不管看了多少次,都会让他忍不住着迷。被他的双眼温柔注视着时,会莫名产生出强烈的悸动,好像整颗心脏都被他攥在手里。
顾骄没有隐瞒,把秦孟阳生病,自己送他去医务室、帮他买蛋糕的事一五一十全交代了,说完摸摸沈月卿的脸,“对不起呀,让你等这么久,下次你自己先吃着,别饿肚子了。”
沈月卿直勾勾看着他:“还有下次?”
顾骄心中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月卿好像有点不开心。
联想到上一次自己晚归引发的矛盾,他嘴比脑子反应得更快,立马摇头:“没有了没有了,我一定早回家!”
沈月卿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幽暗的眸光落在顾骄脸上,半晌捏了捏他的后颈:“先吃饭吧。”
“噢……”
顾骄观察了一下沈月卿的神情,感觉他应该不生气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享用晚餐。
可事实证明,沈月卿并没有完全被哄好,晚上顾骄被折腾了大半夜,从繁星点点到天光将明,顾骄红着眼眶,被逼着哄着含泪一遍遍重复:“我是你的”,怎么说沈月卿都不满意,一定要他哭出来才肯罢休。
直到天亮才累得睡着,顾骄现在才算知道了,沈月卿也不总是温柔的,他发起脾气来比谁都难对付。
沈月卿没有叫他早起,让人帮他请了个假,等到他睡够了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大半个上午的时间都已经过了。眼看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快要结束,顾骄索性不去教室,直接带着食物去了医务室。
联邦学院的医务室规格相当高级,独立病房,一对一诊疗,各种医疗器械应有尽有,数十名医护人员随时待命,规模堪比私人医院。
为了让自己的“病情”可行度更高,秦孟阳昨天就在医务室的病房里度过了一晚上,顾骄应约来看他时,他正百无聊赖地玩着光脑。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立刻收起小游戏,闭上眼睛倒头躺进被子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顾骄小心翼翼地叫他:“秦孟阳,你现在好些了吗?”
秦孟阳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他的手里提着两份保温盒,许久没有进食的肚子顿时发出了抗议,他放慢速度坐起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好多了,你真的来看我了!”
顾骄对他笑了笑,将一边的移动餐桌推过来,热腾腾的饭菜一份接着一份摆开,光是看着都叫人赏心悦目。
“我昨天答应过你会来的嘛,不会食言的。怕你没吃饭,我去食堂买了一些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顾骄亲自带来的饭菜,秦孟阳怎么可能不喜欢?现在就算顾骄往他胃里种水稻,他也会张着嘴点头夸赞,“好香啊,我一看就知道肯定好吃!”
顾骄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买的都是他觉得最棒的菜品,秦孟阳喜欢的话,证明自己的品味还是非常不错的嘛!
两人坐在床边一起吃午饭,秦孟阳却发现顾骄吃的是另一份盒饭,饭菜装在精致的保温餐盒里,荤素搭配,卖相极佳。
察觉到他的目光,顾骄咽下一大口咖喱肉松,主动解释说:“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月卿做的饭。”说完有点心虚,埋头又吃了几口。
虽然这一份食物分量很足,完全够他们两个人填饱肚子,但是沈月卿亲手做的东西,顾骄舍不得和其他人一起分享,宁愿去食堂再买一份给秦孟阳,然后自己一个人吃到撑。
见秦孟阳不高兴地盯着自己的饭,顾骄默默将餐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同时加快干饭速度。
秦孟阳才不想吃沈月卿做的东西,说准确点,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了,那份饭落在他眼里,就如同沈月卿本人一样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他不明白,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什么顾骄偏偏喜欢上了最不该喜欢的那一个。但凡那个人换做别人,他都能咽下所有不甘笑着祝福,可那人是沈月卿,是世上所有罪恶黑暗的代名词,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顾骄就此跌入火坑,他要救他。
“顾骄……”秦孟阳放下了筷子,认真注视着顾骄的眼睛,缓缓问出一个问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并不是你所认为的模样,你会怎么做?”
顾骄干饭的动作一顿,敏感地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肃性,但他不明白秦孟阳为什么会这样问。
“唔……你指的那个人,是月卿么?”
秦孟阳闭了闭眼,“对,就是沈月卿。”
顾骄舔掉嘴角的肉松,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我就和他重新认识一次。”
第99章 第 99 章 朋友
“不过,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问题?”顾骄感到有些困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秦孟阳放在沈月卿身上的注意力有些太多了,每次两人相处时,他总会有意无意提起。
难道他们以前认识?可顾骄分明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两人分明表现得很陌生,完全就是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应该从未有过交集才对。
如果不是怕影响大局,秦孟阳真想立刻把一切和盘托出,不忍心让顾骄一直沉浸在虚假的甜蜜中毫不知情。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沈月卿的厌恶仿佛岩浆一般在胸口灼烧,几乎就要喷涌而出,但他不得不忍耐,将几欲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咽回去。
如果不是沈月卿……如果不是沈月卿……
他深深呼吸,憋得眼睛都快充血了。
秦孟阳从小就比同龄人优秀,家世出众,成绩优异,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甚至连告诉朋友真相、救其于水火的勇气都没有。
哪怕心情沉重到快要抬不起头,他也只能扯出若无其事的笑容,打消顾骄的疑虑:“没什么,只是你们感情那么好,我觉得……很羡慕。”
顾骄莫名松了口气,刚才秦孟阳忽然满脸严肃,他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一边继续吃饭一边说:“不用羡慕我,你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毕竟你这么好,没有人会不喜欢的。”
他说的不是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既开朗又热情,比自己讨人喜欢多了。
秦孟阳低头戳着碗里的饭,过了一会儿,低声说:“……也包括你吗?”
顾骄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不行的,我已经有月卿了呀。”
秦孟阳:“哈哈……我开个玩笑。”
他不尴不尬地笑两声,喝了口水,仿佛不经意间问了一句:“你昨天为了照顾我,那么晚回家,他没生气吧?”
他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顾骄就感觉后颈皮一紧,身上被狠狠蹂|躏了一晚上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呃……没、没有,我提前打过招呼了,月卿很善解人意,他没有生我的气。”
嘴上说得好听,实则心有余悸的表情早已经出卖了他,秦孟阳一眼就能看穿。
其实就算他不说,秦孟阳也能猜出几分,就凭暗域领主那锱铢必较的做派,既然将顾骄当作自己的所有物,又怎么可能允许他把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只不过要在顾骄面前戴好“善解人意”的贤夫面具,所以现在仍然按捺本性罢了。
而他越是伪装,就说明他对顾骄的看法越是在意,秦孟阳就越是要往他眼里揉沙子,一步步逼近他的底线。
伪装只能是伪装,假的永远也不可能成真。等到他装不下去彻底撕开面具的时候,顾骄自然就能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等到那时,今天所有的信任都会变成笑话,顾骄还会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吗?
秦孟阳有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身上一定会“不小心”发生许多意外,但他也不是全无准备,毕竟这是在联邦的地盘上,靠着他大哥的势力,别的不说,自保他还是能做到的。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顾骄又陪着秦孟阳输完液,午休时间结束后,他就离开医务室回去上课,期间意外收到了来自素雪的语音消息。
【骄骄,你现在在学校吗?我最近也待在星辉区,有时间见一面?】
顾骄眼睛一亮,自从上次分别后,他和素雪姐姐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开学之后他给素雪发了消息,告诉对方自己结婚的事情,对方却一直没有回应,似乎很忙的样子。
不过后来他又想到素雪眼睛不方便,可能是没注意到消息,也就释然了。
他看了眼课程表,周四下午只有一节课,到回家有三个多小时的空闲时间,到时候和素雪姐姐碰个面说说话,也不算晚回家,月卿应该不会生气。
于是两人确认好了时间,约在周四下午见面,一想到能和好朋友重聚,顾骄飘飘然地像是身上绑了个大号气球,一整个下午都沉浸在喜悦之中,直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顾骄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迹象。
联邦学院地广人多,周围交通发达,设施完备,是个繁荣的商业中心区,从来都是人来人往店铺林立。但今天却一反常态,路上不仅没几个行人,开门的店铺也稀稀拉拉的,更多则是大门紧闭,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偶尔遇到几个人,也都是和他一样急着回家的学生。
奇怪,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回家之后,他把这个奇怪的发现告诉了沈月卿,而沈月卿只是为他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摸摸他的头说不必在意,如果实在担忧的话,不去学院上课就好了。
“那怎么行?”顾骄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且不说外面到底有没有事,在他的固有观念里,上学是件优先级非常靠前的要紧事,完成学业是他人生的一大目标,如果在该上学的年纪荒废学业,去做了别的事情,那他以后一定会留下遗憾的。
“你想学的东西,我都能教。”沈月卿说,“比学院里那些废……老学究教得更好,所以你并不需要每天去学校,把一切交给我就够了。”
“不一样的。”顾骄说,“我去学院不只是为了学习和考试,我还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情,这些事情光待在家里是没办法做到的。”
在学院,学习并不只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他还可以学到许多别的经验,可以尝试和人相处,可以交朋友,接触到数不清的新鲜事物。对于他来说,学院是维系他与外界联系的纽带,如果不去上学,他的世界就从整个星球缩小到了别墅的范围,和人的交流逐渐断绝,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到主星的时候,连找个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好不容易才扭转了自己的形象,改变了别人对他的看法,渐渐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朋友,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沈月卿听,沈月卿听完淡淡一笑,“你觉得在家里很无聊?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
顾骄觉得他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说:“你一直都在陪我呀,但是……唔,怎么说呢,我总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你待在一起,因为除了爱情,我们还需要友情,需要亲情,需要很多很多别的东西。就像你也一样,如果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不就没有多余的精力经营自己的生意了吗?”
沈月卿却说:“那些东西,我可以不要。”
顾骄被他这句话说得愣了愣,怔怔看着沈月卿抚上自己的脸,亲言蜜语地问他:“如果能永远和骄骄待在一起,我可以放弃一切,什么都不要,难道骄骄不愿意么?”
顾骄眨眨眼睛,他当然愿意,可现在他们又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又不是出于极端情况的二选一,为什么所有的选项不能并存呢?
他喜欢月卿,想长久地和月卿生活在一起,这和他亲近自己的家人,又或者想要交朋友的愿望并不冲突啊。
沈月卿幼年时的经历,与“亲情”二字大概是不沾边的,顾骄犹豫了一下,问:“月卿,你交过朋友吗?”
沈月卿将他抱到自己腿上,亲密无间地揽着他的腰,笑着说:“骄骄就是我的朋友。”
顾骄脸一红,“除、除了我呢?”
沈月卿仍然是那句话,垂眸把玩顾骄的头发,对这个话题显得漫不经心:“我不需要。”
“这就是问题所在!”顾骄自认为找到了症结,一把抓住沈月卿的手,双眼灼灼地注视着他,“因为月卿你总是觉得自己不需要,从来不去尝试,所以你会觉得别人都不重要,但事实不是这样。”
他确信地说:“只要你愿意敞开心扉接纳别人,就会遇到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到时候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很可爱,值得我们花时间去了解,对不对?”
他像个心理医生一般循循善诱,想要帮助爱人解开困扰多年的“心结”,而他的病人似乎有所触动,喃喃自语:“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顾骄重重点头,不自觉睁圆了眼睛看着他,期待他能在自己的点播下顿悟,领悟到友情的美妙之处。
沈月卿思考了几秒,接着苦恼地看向顾骄,嘴角笑容淡了几分。
“就像你和秦孟阳那样?”
“欸?”顾骄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回到了自己身上,他反应了一下,“算是吧。”
沈月卿:“那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你和他接触呢。你会怎么做?”
顾骄怔了下,仔细观察沈月卿的眼神,“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沈月卿亲昵地蹭蹭他的侧脸,“你什么错都没有,我只是不喜欢看见你们待在一起。”
顾骄不自觉抠起了自己的指甲,“那、那素雪姐姐呢?”
“不喜欢。”
“啊……那、那哥哥呢?”
“不喜欢。”
“爸爸妈妈呢?”
“都不喜欢。”
顾骄傻眼了,为难地看着沈月卿,对方眼里的神情仍旧温温柔柔的,笑意一如既往挂在嘴角,却第一次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看来月卿的心结比他想象得严重多了。
“这可怎么办……”
顾骄自言自语,他总不能因为沈月卿不喜欢,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全部断绝联系吧?
沈月卿笑着看他,仿佛想看他会给出什么回答,“是呀,该怎么呢?”
顾骄越想越愁,苦着脸环住沈月卿的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以前我们在母星上不是生活得很好嘛……爸爸妈妈都很喜欢你,你难道不喜欢他们吗?”
他看起来真的很难过,沈月卿直勾勾盯着他半晌,忽然一笑,“逗逗你而你,别当真。”
看着他脸上的笑,顾骄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绷紧的情绪顿时一松,立刻张牙舞爪地捏住沈月卿的脸:“月卿你真过分……我刚才都快难受死了,我要惩罚你!”
他就说嘛,善解人意的月卿今天怎么转了性,原来又是在逗自己玩!
沈月卿不躲不闪,任由一张完美的脸被他捏得奇形怪状,好脾气地笑着:“骄骄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
顾骄生气也就是嘴上说说,他才舍不得真对沈月卿下狠手呢,见对方的脸被自己捏红了,赶紧上手轻轻揉了揉,“疼不疼啊?”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被自己捏红的地方,生怕破了皮,沈月卿抓住他的手,贴在唇边吻了吻,“骄骄不是要惩罚我么?”
确认他没事,顾骄转过脸,小声说:“罚你今天不许亲我……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按着用力亲了一通,沈月卿嗓音微哑,落在他耳边时像有羽毛轻轻落在心头。
“那可不行。”
顾骄半推半就地按住他的胸口,事实上根本没有用力,沈月卿根本什么也不需要做,光是站在那里,顾骄看着他的脸就已经心软了,口嫌体正直地躺平任亲,不主动回应是他最后的倔强。
亲到最后,他有些缺氧了,气喘吁吁地分开,沈月卿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两人紧紧拥抱着,两颗心脏隔着温热的胸膛紧贴在一起,心跳同样急促而热烈。
动情的喘息声渐渐平息,沈月卿忽然开口:“所以你不会为我放弃他们,对么?”
顾骄一听,以为沈月卿又在开玩笑,他都累得不想说话了,没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于是用脑袋磕了磕对方的肩膀:“别闹啦……饭都凉了。”
于是沈月卿没再说话。
由于这个小插曲,顾骄晚饭没有吃饱,所以睡前沈月卿给他倒的牛奶他喝得很痛快,喝完之后才发现了异常,他看着空掉的杯子,回味了一下刚才尝到的味道,“今天的牛奶有点不一样。”
比往常要甜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只是非常细微的差别,但他还是唱出来了,毕竟味觉可是他所有感官中最灵敏的一个!
沈月卿接过他手里的杯子,“这次放了一点糖,喜欢么?”
顾骄舔了舔唇,肯定道:“喜欢!”
沈月卿笑了,“以后每天都放好不好?”
“好!”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牛奶的功劳,顾骄整晚睡得特别熟,连梦都没有做一个,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等到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月卿近在咫尺的面容,对方一反常态地没有早起,和他一起睡到了现在。
看着这张仿佛能魅惑人心的脸,一股暖流自顾骄心头涌起,他脸上一红,毫不吝啬地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月卿早安~今天的你特别帅气!”
虽然对方每天都一样好看,但今天似乎好看得尤其特别,让他总忍不住想要靠近。若不是要去学院,他真想就这么在床上待一天。
要是能不去上学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心头浮现时,顾骄吓了一跳,强烈的罪恶感使他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怎么能产生这种没出息的想法,真是罪过!
沈月卿看着他像兔子一样从自己怀里弹走,有些意外。
顾骄窸窸簌簌穿好衣服走进浴室,刷牙时看了眼时间,顿时加快速度,一口吐掉嘴里的泡沫,胡乱擦了擦脸。“来不及了,我随便吃点东西就走,月卿你再睡会儿。晚上见,拜拜~”
说完一阵风似的刮出去了。
沈月卿靠在床头,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顾骄踏着上课铃飞奔进了教室,直到坐到座位上,心脏都还在着急地怦怦跳,他这才有时间纳闷,虽然每天早上都是月卿叫他起床,但事实上他自己也在光脑上定了闹钟,正常情况下每天都会响铃,今天却不知为何没有反应。
趁着导师不注意,他偷偷调出光脑看了一眼,发现闹钟被关掉了。
咦,是他不小心碰到了吗?
完全没印象,他只好先按下疑惑专心听课。
上午的课程结束之后,秦孟阳发来一条消息,说自己想喝学校旁边小店里卖的青柠汁,希望顾骄能帮自己稍带一份,还发来了远超饮料价格的一笔转账。
顾骄皱了皱眉,看着对方发来的消息,一种莫名的抗拒从心中油然而生。
秦孟阳人缘那么好,愿意照顾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一杯饮料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帮忙带呢?如果让月卿知道,说不定又会让他不高兴了……
他低头打字:【对不起,我现在】
打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连忙删掉了刚打出来的几个字,脸上一阵火烧似的灼热。
他刚才怎么会产生那种想法……朋友生病了,只是让他帮忙带瓶饮料而已,为什么觉得月卿会生气?
他赶紧答应下来,并且把转账退了回去。
“这几天真是多亏了你,最近我大哥工作特别忙,家里人都没时间管我,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秦孟阳手捧着新鲜的青柠汁感谢顾骄,自言自语般说了好久,才发现对方的注意力并不在自己身上,顾骄正看着吊架上缓缓滴落的药水走神。
“顾骄……顾骄?”秦孟阳叫了好几次才唤回顾骄的注意力,他茫然回头,似乎如梦初醒。
“呃,抱歉,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秦孟阳担忧地看着他:“你怎么了,一直看着药水发呆,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还是说沈月卿对他做了什么?
顾骄挠挠头,“没有啊,我昨晚睡挺好的。刚刚只是在想事情,对不起,我应该认真听你说话的。”
刚才秦孟阳说话的时候,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沈月卿,想他现在有没有在家,想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甚至想到了昨天晚上那个让他快要窒息的吻,想到对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流连时那种令人战栗的触觉……
顾骄忍不住深深唾弃自己,大白天的,怎么忽然开始想这些了!要是让秦孟阳知道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他现在就可以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好在秦孟阳对他带颜色的思想全然不知,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在医务室住了这么多天,我感觉好多了,准备今天就回家。”
“这么快?”顾骄有点担心,“医生同意了吗?”
秦孟阳的病本来就是装出来的,医生只是配合他演戏,每天给他开点营养液注射,自然不管他去哪儿,他点点头说:“医生检查过了,说什么大碍,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既然有了医生的许可,顾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他现在心神不宁,也关注不了太多,陪秦孟阳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离开之后,秦孟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担心顾骄的状态,于是趁着上课的时间偷偷溜出学院,去联邦防务中心找他大哥。
秦孟阳的大哥秦封是防务中心的部长,最近接下了临时作战指挥官的职务,忙着调度军备,事务繁忙,一见秦孟阳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钢铁般板直的两条眉毛立刻拧了起来。
“你过来干什么?回去上课。”
秦孟阳一看到他哥就压力山大,手心直冒汗,像个被罚站的小学生似的杵在门口,干干巴巴地说:“哥,我来是想知道,距离开战时间还有多久?”
秦封冷漠地打开光脑,开始处理正事。
“在取得学位证书之前,这些事情都和你没关系。”
“可是顾骄和我有关系!”秦孟阳第一次回嘴,秦封一个眼神扫过来,他立刻低下头,明明很害怕,可还是要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掺和你们和暗域的纷争,但顾骄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深陷泥潭,我、我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秦封很了解自己的弟弟,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冷笑一声:“跟暗域领主抢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死法吗?”
秦孟阳一咬牙,“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我赢了呢?”
“不自量力,滚出去。”秦封收回视线。
秦孟阳握紧拳头,不知哪来的勇气,竟大步冲到办公桌面前,一把关上了秦封的光脑,坚定地看着秦封:“哥,帮帮我,行吗?”
秦封闭上眼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对于他来说,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与其说是弟弟,其实更像是他的儿子。正因如此,他足够了解秦孟阳,知道他专情,执拗,认定了的事情即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二十六天。”他忽然说。
迎着秦孟阳震惊的目光,他补充道:“二十六天之后,一切准备完成,联邦会正式向暗域开战。顾骄一直是联邦的重点监视对象,在此之前,如果他仍旧选择站在沈月卿身边,那么他会成为光刃的首要攻击目标。”顾骄可以选择不帮助联邦,但他绝不能站在联邦的对立面,否则他们的胜率将会大大缩减。
“光刃……”秦孟阳喃喃,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如此重要的消息,“是曾经出现在晨曦研究院的……”
秦封默认了,“那场大战过后,我们修复了光刃一号的基座,并且对它进行了改良,在过往的两百多次模拟推演中,它成功击碎了SSS级强度的精神墙屏障。秦孟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秦孟阳明白,如果开战之前顾骄还和沈月卿在一起,那么他……会死。
周四下午放学之后,难得有空闲时间,顾骄背着背包走到校门口,心情很好地东张西望,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一看,“秦孟阳!你的病好全了吗?”对方看起来面色红润,完全没有了生病时的虚弱模样,只是神色很严肃。
“顾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你能跟我来一趟吗?”
顾骄扯着背包带子,看了看周围。“不能在这里说吗?”
四周人来人往全是人,也许不知道哪里就混迹着暗域的探子,秦孟阳不敢大意,“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顾骄:“可是我……”
“原来您在这里!”一道声音利剑般横插进来,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穿着常服的符辛大步走上前,不远处停着一架熟悉的暗色私人飞行器。
“管家先生?”顾骄意外地看着他,扭头看了眼飞行器,猜想沈月卿会不会也在上面。
走到两人面前,符辛对着顾骄干干净净行了个礼,冷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微笑:“主人派我来接您回家。”
“噢……”顾骄心里有点微妙的小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礼貌地向两人介绍:“这位是月卿庄园里的管家先生,这是我的朋友秦孟阳……你怎么了?”
秦孟阳如临大敌,双瞳紧紧锁定符辛,全身肌肉绷紧,右手下意识往后,无声按住了腰间的武器。
眼前的人哪里是什么人畜无害的管家,分明是暗域领主麾下最忠诚的狗,最锋利的剑,助纣为虐、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副官,符辛!
如今联邦和暗域关系这样紧张,他竟敢大摇大摆出现在联邦学院门口,是不怕死还是早有准备?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甚至想到了如果在这里动起手来,自己能有几成胜算。
……不到一成。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符辛却忽然开口了:“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身体不舒服么?”
秦孟阳一愣,意识到对方并不想在这里暴露身份,他谨慎地摇摇头没说话。
于是符辛不再管他,专心对顾骄说话:“走吧,主人正在家里等您。”
顾骄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他不了解符辛,难道还不了解月卿吗?如果月卿在家,一定会自己来接他,而不是派符辛来。
至少现在,月卿肯定不在家。
他伸出食指摇了摇,“管家先生,您就别骗我了,月卿现在应该在忙吧,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派您来接我,但请您先回,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符辛在原地站定两秒,顾骄的话就是命令,他必须遵守,可首领要他接回顾骄,他若是没接到人自己回去……
符辛重新鞠了个躬:“好的,我在飞行器上等您。”
顾骄也对他鞠躬:“麻烦您了。”
符辛离开,秦孟阳紧绷的状态有所缓解,但仍然不敢放松,在他看来,符辛的出现无疑对自己是一种警告,沈月卿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举动,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前来监视顾骄,不允许自己向他透露任何信息。
他缓缓握紧了拳,顾骄就在面前,他却碍于符辛的存在不敢把事情告诉他,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顾骄看向不远处的方向,脸上忽然浮现笑容,乐呵呵地对秦孟阳说:“我等的朋友来了,我就先走啦!”
秦孟阳看向他所说的朋友,那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气质恬静,衣着得体,脸上带着墨镜,身边跟着智能导盲机器人,是个盲人。
原来顾骄站在校门口是在等她。
秦孟阳还惦记着自己没说完的话,顾骄却对他挥挥手:“明天见!”
算了,好歹还有快一个月的时间,他不必急于一时,秦孟阳在心里宽慰自己,有符辛跟着,今天他也很难有机会向顾骄说点什么。
“好吧,再见,玩得开心。”他挤出笑容向顾骄道别-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碰面之后,素雪随口问了一句。
“是同学,他刚才有事想找我说,不过我已经和素雪姐姐有约了嘛,所以就没跟他去。”顾骄坦白说。
两人说着走进一家冷饮店,坐下来一人点了一杯饮料,素雪在顾骄之前付了钱,顾骄有点不好意思,“素雪姐姐,你特意过来找我,应该是我请客才对。”
素雪笑了笑,“你都叫我姐姐了,我怎么能让你付钱?放心吧,姐姐现在有钱着呢。”
赵家家底殷实,赵澜自然不可能在物质上亏待素雪,给她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都说爱人如养花,现在不仅是顾骄,素雪也和当初刚认识时完全不一样了,从上到下整个人焕然一新,脸上笑容都多了不少。
她自己可能没有察觉,但顾骄能看出来她的变化,忍不住感叹:“看来你和赵澜哥的感情真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说到这个,素雪笑容收了收:“你放心我,但我可不放心你。”
“我?我怎么啦?”
素雪轻蹙眉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和沈月卿认识才多久,你都不了解他,怎么能这么草率地就把婚结了?”
原来她看到了自己发的消息。顾骄咬着吸管,“我了解他呀,他也了解我,我的爸爸妈妈也见过他了。我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和他结婚的,一点都没有冲动……”
素雪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担心你以后会后悔。”
顾骄摇摇头,没问她是什么事:“姐姐,我不会后悔。能够和月卿在一起,我觉得很幸福,如果你所说的事情会破坏这种幸福,那么我宁愿永远不知道。”
素雪眼睛一热:“傻小子!”
她知道的,顾骄是个赤诚的人,当初吸引她的,也正是这一份不同于其他人的赤诚。
可这次不一样,如果他不早点看清真相做出选择,很有可能会丧命啊!
素雪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慢慢来,按照顾骄的性格,如果一次性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他一定会找沈月卿问个明白。
沈月卿……那个疯子,他一定不会放过顾骄,如果贸然撕开面上这层粉饰太平的窗户纸,最后受伤最深的人也一定是顾骄。
所以她不能冲动,要谨慎地安排好一切,在保证顾骄完全安全的情况下再告知他真相。
她默默按下忍不住颤抖的手,对顾骄温柔地笑了下,“知道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对了,我这次来找你,是想给你送这个——”
她摸索着从包里拿出一封邀请函,顾骄接过来仔细一看,惊喜地睁大了眼:“姐姐,你要和赵澜哥结婚了?”
素雪点点头:“嗯,婚期就定在下个周,到时候你一定要参加呀。”
顾骄拿着邀请函翻来覆去地看,兴奋的同时又有些苦恼,嘟嘟囔囔地说:“这么快呀……姐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就一个周的时间,也太紧张了,他还没想好该送什么呢!
素雪轻叹着笑了一声,“哪里需要准备这么多?你能到场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其实她也不想准备得如此仓促,按照原本的计划,婚期至少还有半年。可是为了顾骄,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自从赵澜调查到沈月卿的真实身份,她就成日提心吊胆,生怕顾骄在他手里出了事。
那样一个可怕的存在,谁知道他伪装身份待在顾骄身边有什么目的?
现在沈月卿整天把顾骄放在身边,而顾骄又对他深信不疑,除了在学校的时间,两人几乎一直都在一起,要想在那个人眼皮子底下带走顾骄还不让他起疑心,实在是难如登天。
唯一的机会,就是素雪的婚礼。
素雪是从贫民区时起就与顾骄交好的朋友,在沈月卿面前露过脸,对方也早就知道她已经订婚的消息。邀请顾骄参加自己不久后的婚礼,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他没有理由怀疑。
而素雪和赵澜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要等婚礼那天顾骄来到现场,他们就能制造骚乱把人带走,藏在一个沈月卿不可能找到的地方,到那时再告诉顾骄事情的真相,在完全安全的条件下给他选择的机会,如果顾骄选择回到沈月卿身边,他们会当作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可若是顾骄选择离开沈月卿,她会竭尽全力保护顾骄,绝不让他再次落到沈月卿手里。
暗域领主的力量确实强大,但有赵家鼎力相助,想要把一个人藏起来让他找不到,并非没有可能。
赵家身为月华区百年望族,既不受暗域威胁,也不隶属于联邦政府管辖,他们可以把顾骄藏好,直到战争结束,届时不论是哪一边获胜,顾骄都能摆脱被夹在双方之间的困境,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星球。
作为朋友,这是她唯一能为顾骄做的事情了。
第100章 第 100 章 。
沈月卿很忙。
这是顾骄近几天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
没有任何被忽视的感觉,只是偶尔打电话时会听见终端的另一边传来凛冽风声,显然沈月卿并不在家;消息依旧是秒回,但对方主动发起聊天的频率正在逐渐下降;每天回家时仍有温馨幸福的饭香迎接,他却总能在沈月卿身上闻到陌生的气味。
难道是生意上的问题?
微妙的变化不只发生在沈月卿身上,就连联邦学院内部的气氛也开始变得奇怪,大家脸上的笑容慢慢少了,下课后的走廊越来越安静,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各个眉头紧皱,显得心事重重。
好奇心不足以支撑顾骄厚着脸皮主动上前插话,他在学院里说得上话的朋友很少,大多数时间里,除非别人明确释放出了对他的善意,否则他是没有信心主动交际的,即使风评扭转,他在大家眼中好像还是有哪里不一样,没法真正融入人群。
整个学院和他处得最熟的就是秦孟阳了,吃午饭的时候,顾骄忍不住向他询问事情的缘由。
秦孟阳也有点神不守舍,听见顾骄的问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最近没上星网吗?”
顾骄摸摸鼻子,“……没呀。”月卿让他少上网来着。
说话间秦孟阳已经调出了新闻页面,指尖一拨就投放到顾骄的光脑终端上,标题赫然是几个加粗的大字——暴雪佣兵团闪击新元大厦,造成多名人员伤亡。
顾骄将这则新闻快速浏览一遍,原来就在几天前,一个名为暴雪佣兵团的组织忽然对辽湾区最大的商业大厦发动袭击,劫掠财物后扬长而去,临走前一把火点燃了大厦库房,如果不是救援队及时赶到,这座价值上百亿的大厦差点付之一炬。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在这次袭击中遇害,暴力、踩踏、烈火……仓促混乱中逝去的生命不计其数,还有数百具烧焦的尸体无法查出身份。
一张张照片在眼前滑过,现场情况惨不忍睹,几乎能透过图像闻到空气中硝烟和焦炭的味道,顾骄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心情无比沉重,“佣兵团……为什么这么做?”
他曾经也算半个佣兵,主星的佣兵管理制度相当完善,所有在工会登记在册的佣兵团都受到佣兵管理委员会的管辖,有明确的法律条文和制度规范约束他们的行为,每条委托任务都经过严格审核,就是为了避免有人为了挣钱无所不为。
秦孟阳说:“现在不一样了。就在上个周,暴雪佣兵团的团长宣布退出工会,以后都不再受制于委员会,他们完全是冲着杀人抢劫去的,已经不用正常的佣兵团来看待了。”
顾骄惊讶,“那不就成星盗了吗?”
秦孟阳点头,肯定了他的说法,“就是星盗。”
星盗是流窜于各个行星之间臭名昭著的存在,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为了钱甚至能手刃血亲,为人所不齿。越是强大稳定的政权,越不能容忍这种危害社会安定的存在,因此星盗在联邦一向如同过街老鼠一般,不管在周边星域如何猖獗,进入联邦领地之后都要夹紧尾巴,避免惹祸上身。
如此正大光明地烧杀抢掠,还是在发展程度格外繁荣的辽湾区中心地带,顾骄从中嗅到了反常的味道。
“这么嚣张,他们就不怕被武装部镇压么?”
秦孟阳闻言神情变了变,看了顾骄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因为快要开战了。”
“……什么?”顾骄一愣。
秦孟阳说:“因为我们和暗域快要开战了,武装部正在全力备战,暂时不会花费精力镇压星盗。他们听到了风声,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原来如此,所以这些天周围紧张的氛围并不是自己的错觉,联邦真的要发生大事了。心脏好像瞬间被人揪紧,顾骄忍不住皱眉,他总以为岁月静好,却没想到原来两边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种地步。
秦孟阳看着他说:“一旦战争开始,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顾骄摇头,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很难体会战争的残酷。
“暴雪佣兵团只是一个开始。”秦孟阳的声音低沉下去,“当稳定的社会秩序被战争打破,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向极端,新元大厦的惨剧会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演,就连我们……”
他叹了口气,对上顾骄担忧的目光,把话说完,“就连我们,也可能会成为战场上的一员。”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过先例,过去联邦和暗域争端最激烈的时候,战力资源吃紧,各大学院已成年的高年级学生也会加入预备军行列,经过短短几个月的突击训练就踏上战场,而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往往最低。
对于顾骄来说,哪怕他运气够好,没有走到被征兵的那一步,可战争一旦爆发,联邦学院很快就会停课,他不得不延长自己在主星停留的时间。
谁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相当于无限期推迟了他回到母星的时间,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两边分出胜负,或者停战。
顾骄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睫羽低垂着,脸色浸了霜似的白,微抿着唇,低声问:“为什么一定要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吗?”
秦孟阳说:“谁都不希望爆发战争,可暗域实在欺人太甚,他们的领主残酷暴虐,有多少战士惨死在他手上,或沦为他豢养异生物的口粮……我们一忍再忍,实在已经忍无可忍。如果还不设法反抗,就真的只能任人宰割了。”
秦孟阳心里清楚,他口中所说的不过是联邦政府用来服众的借口,主动挑起战争的一方总得有个发作的理由,否则就不算师出有名。
事实上,暗域里那位以杀人为乐的暴君,最近几个月甚至可以用温和来形容,自他上任以来,落日谷分界线两端从来没有过如此相安无事的时候,联邦选择在这个时候开战也不过是因为时机正好。
不久前情报部接到消息,暗域前任领主简宜年在五区现身,疑似打算发动内乱,引起了不少旧部响应。沈月卿向来采取极端武力镇压部下,恶名远扬却不得人心,暗中蠢蠢欲动想要拉他下马的人很多。
正好此时武装部在研究院留下的光刃一号基础上改良成功,进阶版本的指向性打击武器光刃二号出世,威力成倍增长,对于除掉关键人物又是一大助力。
在这种时候骤然发难,面对着内忧外患两面夹击,即便是沈月卿,也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作为星辉战区临时指挥官的家属,秦孟阳所能接触到的情报远比一般人多得多,但他并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顾骄。真相究竟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顾骄将会作出怎样选择,秦孟阳绝对不希望他成为光刃二号的第一个抹除对象。
将一切都归结到暗域领主身上,顾骄发现真相时的就会更加难以接受。
顾骄默默听着,味同嚼蜡,手边的食物第一次对他来说失去了吸引力,秦孟阳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战争爆发的原因不能简单归结于某个个体,即使那人是最高统治者也一样。
但没有深入思考,焦虑的情绪毒蛇般紧紧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战争爆发,因为他害怕战争带来的死亡与痛苦,更害怕那些甜蜜的温存、每一个依偎在爱人身边醒来的平凡日子,会像握不住的流沙一般从指缝间逝去。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他的乌托邦,他的伊甸园,绝不允许任何人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