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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听不懂没你这样的

    简单直白的一句话,男人眉间不受控地皱起来。

    周灵昀盯着她,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听清,问:“什么?”

    温知语就换了个说法:“分手吧。”

    她依然是一张乖顺宁和的脸,和平时没多大区别,神色和口吻也都温和。

    说这样的话却丁点儿都没犹豫,也是在话音落地的瞬间,便把所有配合纵容温柔全都收回去,干脆利落给这段关系划上一个句号。

    许是被她的话激出一点戾气,周灵昀皱紧的眉头松开,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冷淡漠然,紧盯不放地看着她,似乎不快、疑惑,也很不理解地问她:“这两个字是能随便说的么?”

    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大概少有被违背过心意的时候,所以在说出这些话之前,温知语就已经猜到大概率会惹他不快,此刻也不意外周灵昀会是这个反应。

    虽然后悔当初在一起的决定,但后悔的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毕竟在提出来的当时,温知语并没有另外的选择,不算冲动,和周灵昀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也不是完全没有过快乐,甚至她想做的事情也算得上顺利圆满——从这个初衷来看,其实没什么可计较的。

    所以就算感情上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温知语并不想把场面弄得太糟。

    温知语缓了口气,把所有情绪压下去,尽可能地冷静下来,她看着他,调整好语气,也尽可能地冷静说:“没有随便。只是事情已经做完了,再继续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不如就到——”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不由分说地低头吻下来。

    周灵昀箍着她的腰把人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捧着温知语的脸,不容抗拒的一个吻,吻得很深,张嘴含住她的唇和舌尖吮咬,像是要让她把后面的话都咽回去。

    温知语挣扎几下想推开,但两个人体型和体力都悬殊太大,她的那点力气在周灵昀面前不够看的,男人无动于衷,她便只能在他怀里仰头受着。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彼此都太熟悉对方敏感的点,连接吻都是,这种时候周灵昀就更是故意,温知语轻易就被他亲得缺氧腿软,只能靠在他胸口借力,分开的时候偏头微喘着气。

    也是到这会儿,温知语才仿佛被他的不讲道理激出一点怒火,忍不住皱了皱眉。

    周灵昀看到了,却像是对她的反应满意了一点,“生气的时候就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抱着她站稳,另一只手长指从她的脸颊摸到她的眉心,指腹在她蹙起的眉头轻轻抚了抚,像是要抹平。

    一句简单的控诉,没要温知语回答的意思。说完之后男人语气和眼神都缓和下来,他低着头的视线仍落在温知语脸上,冷白指尖摩挲着她的眼尾,再开口的时候磁沉嗓音里带上一点安抚,低声轻哄道:“好了bb,是我没把事情处理好,没有下一次,别跟我生气了,好吗?”

    “……”

    距离很近,呼吸间都是浅淡的苦橙叶气息,明明之前还很喜欢这个会让她感到安全感的味道,过去还不到一个月,就已经不再想靠近。

    温知语皱着眉抬眼看着他,一时没能分清楚周灵昀是故意装听不懂,还是真的以为她还在置气。

    加班到现在很累,心情和情绪都不好,温知语不想再猜,也不想再多说,她偏脸避开他的手,人也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耐着最后一点性子,温知语轻轻呼吸一口气:“没在生气,也不是冲动,我最后说一次,我们分手,这段关系到此为止。”

    她说完没再去管周灵昀的反应,转身去开门,却又被男人抬手拦住。

    周灵昀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只是自顾地说:“我昨晚知道消息之后,找到你当时的医疗记录看过,从昨晚到今天来的路上,一直在想,温知语bb以前是不是很怕,所以才会那么抗拒去医院。”

    “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语气不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周灵昀一只掌心撑在她身前的墙面,以一个半包围的姿势把她圈在怀里,后颈微折着低头看她的侧脸,一双黑眸深沉静默,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深情得要陷进去,他低声地说:“半个多月没见了,一直也没有打电话,很想你,就没别的话跟我说吗?”

    忘了有多少年没哭过了,此刻突然莫名被他不知道哪一句话逼出泪意,温知语第一反应是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把这股不受控冲上来的情绪消化干净,温知语过了会儿才开口:“……我说得很清楚了。”

    她重新回脸看向他,面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波动,下午在电视里猝不及防听见的话不停在脑子里回响,温知语没忍住,提醒他:“倒是你,现在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你未婚妻知道吗?她知道怎么想?”

    温知语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到这时候,还是在意这个。

    十一层走廊的冷调灯一如既往地亮着,有那么两秒,两个人都安静。

    周灵昀垂眼盯着她看了会儿:“婚约不是真的,我说过了,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

    她没有相信过他吗?

    隐含的怒气被他一句话浇灭掉,变成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

    温知语默了一下,她也想知道:“没必要在这儿喊冤吧,周灵昀,恩华的采访不是你压的,还是婚约不是你家人宣布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为什么相信我?”

    周灵昀把这几个字连带疑问都缓慢地重复一遍。

    到底是天之骄子的大少爷,平日里再怎么慵懒随和,心气也还是高,因为喜欢甘愿低头一次两次,结果还是被怀疑质问,不可能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脸上表情褪得干净,周灵昀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了温知语几秒,从她的反问里得到答案,了然地点一下头,“行。”

    他横在她腰前的手臂松开,身体站直:“我没话讲了。”

    门解锁的声音和他口袋里的手机一起在这个沉默的空间里突兀地响起来,周灵昀没理会,他此刻像是视觉听觉都全部附在面前的人身上,聋了,漠然也无动于衷。

    他没再拦温知语,不过人也没退开,就这么霸道地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温知语把门打开,进门,再当着他的面毫不留情把门关上。一个眼神都没多余留给他。

    走廊照进来的光随着门关上被截断在身后。

    玄关陷进黑暗。

    没放稳的包从柜面倾倒,滑出来的手机掉砸在地板上。

    温知语被声音惊动,慢半拍地打开灯,捡起脚边的手机。

    屏幕上丝状玻璃以右上角为中心蔓延,一天之内摔了两次,这会儿成功裂开,破碎的手机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一张好像也遍布伤痕的脸。

    胸口潮湿沉重的东西缓慢地往下落,沉进胃和肚子里。温知语蹲在地上,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不是平安遂意吗。

    年才刚过,她运气怎么就这样-

    一觉睡得昏沉。

    夜里下了雪,窗外白茫茫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凉,温知语早上醒来鼻子有些发堵,出门前从玄关的盒子里扯了个口罩戴上。

    电梯口的金属垃圾桶上多了几个烟头,温知语瞥过一眼,视线刚收回来,听见身后一道开门声。

    脚步声从身后靠近,一点浅淡的苦橙叶混杂着烟草味隔着口罩不紧不慢地钻进鼻尖,温知语顿了下,立在原地没有回头。

    电梯在十一层停下,两个人一前一后进门。

    门关上,四面反光的轿厢映照着两个人的身影,周灵昀垂着眼皮从镜子里往身侧瞥过一眼,目光往前落在她身上,嗓音低沉平淡:“感冒了?”

    “……”

    温知语缓慢地眨了下眼。

    她低头看着地板,没立即应声。想到昨晚他最后说的话,应该是接受了的意思,所以她和他也算得上是好聚好散。

    不可能跟他当朋友。

    以后大概也没什么再见面的机会,那这种情况也没必要搭话了。

    温知语这会儿也不想开口,脑子胡乱地短暂思考过后得出结论,于是索性当作没听见。

    周灵昀抬手越过温知语身侧把数位板上的1摁灭之后按亮-1,又说:“下雪很冷,送你。”

    温知语下意识抬眼,两个人的视线在镜子里撞上。

    不到一秒,温知语瞥开眼,干脆了当地伸手重新把那个1按下去。

    她大半张脸都埋在口罩里,一双鹿眼干净清澈,有笑意的时候像撒娇,不搭理人又显得清冷。

    周灵昀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一晚上没见,现在是连话也不想跟我说了?”

    电梯在一楼停下,温知语在门打开的第一瞬间迈出去,周灵昀落后她两步,他腿长,距离拉近到只有一个身位,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跟着她走出门和小区,又往地铁站走。

    冬日的早上寒风呼啸,天气冷沉,人行道上的积雪没清理干净,潮湿打滑,温知语带着围巾和口罩闷头往前走,她速度不敢太快,周灵昀跟在她身后的步子就更从容。

    他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件黑色长大衣,里边的衬衫换成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双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露出眉眼,眼底因为缺乏睡眠泛着一点不明显的红血丝,这会儿像上班族一样低调地走在人群中,浑身上下那股矜贵的气质也还是让人难以忽视,顶着一张扛过所有狗仔镜头的脸,存在感太强,也实在惹人侧目。

    接近地铁口,行人越来越多,温知语不得已停下,“你什么意思?”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

    周灵昀像是在等她开口和回头,闻言应声很快,他跟着停下,眼神紧迫直白,牢牢锁在她的脸上,短暂地顿了两秒,在周围人来人往中看着她,说:“吵一次架就说要分手,温知语,没你这样的。”

    第72章 晚一步你应该先找我

    两个人站在行人来往的街头。

    周灵昀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知语。

    男人说话的嗓音磁沉,被冷风吹得低哑,薄白的眼皮半垂着,遮住眼底的红血丝。他向来松弛洒脱,难得有这样的纠缠着不放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也不是低位,好像这段感情,他不点头就没人可以先说结束。

    已经决定的事,温知语的反应只会比他更漠然,不想再开口,也不打算做无意义的争执,温知语没跟着他的话走,只说:“别再跟着我。”

    她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也没管他什么反应,丢下这一句之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目光犹有实质,但温知语没回头。

    早高峰的上班时间,地铁口人多,她的身影很快淹没进人群中,又消失在视线里。

    周灵昀在原地抽完一根烟,口袋里手机振动,是机长打来的电话,告知航线已经申请,问他预计什么时候出发。

    周家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毕,直系亲属被限制出境,周灵昀当然也是,从港城回京宜也不得不做做样子搭私人飞机避人耳目。

    懒得回去取车,周灵昀直接打车到机场。

    两个小时的航程,飞机上手机电话就没停过,落地之后先去了一趟监察厅。

    下午五点回到周家主宅。

    老爷子在书房,在幻影进门的一刻就已经从管家那里知道,这会儿看周灵昀推门进来落棋的手也没停下。

    浑沉嗓子先他一步开口。

    “呢时候离港可唔明智。”

    周灵昀外套拎在手里,他没接这句话,偏了偏头,问:“我和赵小姐几时有婚约?”

    老爷子将棋子放下,身边的管家弯腰将他身下的轮椅转了小半圈。

    爷孙俩隔着一张长桌一坐一立。

    周家崇看着面前的长孙。

    几个儿子女儿和他都不够像。

    只有周灵昀性子最像他。手段干净,不留情面,浮得上来也沉得下去。

    从小被他带在身边养大,十八岁把大半周家都给他,被周秉琛明里暗里忌惮打压,磨了几年性子反而更争气。

    不枉费费这么多功夫。

    “你既然和赵泊渊合作,从佢哋赵家挑一个门当户啱晒妻子自然更稳固,就呢点事仲抵到家里动气?”(从他们赵家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自然更稳固,就这点事值得到家里动气?)

    周灵昀面不改色随手把指尖的烟锨灭在红木桌上,口吻淡漠:“阿爷,唔係你做主嘅时候了。”(不是你做主的时候了)-

    早上在地铁口不欢而散,温知语照常到公司上班。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微信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周灵昀给她发了一个定位,位置在港城-

    周灵昀:[有事必须回来处理,最晚下周回京宜。]

    身边的位置有人坐下,宋畅看到她破碎的手机屏幕,不由想到昨天在面馆那一幕,当时只顾着看她了,这会儿注意到手机摔成这样也有点惊讶:“还能修吗?”

    “还没问过。”

    摔成这样修估计不太可能,还能开机都是奇迹,温知语把手机放回口袋里,说:“下班送去维修店看看。”

    想是这样想,不过下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没精力再绕路,温知语搭地铁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微信里又收到一条:[bb很想你。]

    温知语没回。

    退出聊天框之前打开了消息免打扰。

    联系人的名字后方多了一个划斜线的喇叭,新消息不再提示,温知语也没再点进去过。

    接连忙了几天都是加班到晚上,手机除了屏幕破损之外一切功能正常,温知语工作之余没什么网瘾,没找到时间送去维修,也就将就着用了。

    恩华医院相关的热度还在持续,那条新闻发布之后,社新部接到不少当年的其他受害者来信,都表示如果有需要愿意接受公开采访。

    但也并非全都是正面的消息。

    恩华集团股价大跌,不少股民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一纸举报信告到北城时报;除此之外,这则报道引发了媒体和大众对器官供体的自发关注,网络上接连爆出来违规事件,公众过激的反应下,不少医院唯恐被牵连,各项流程重新进入核查,因此影响到的病人群体也不在少数。

    接连三天,温知语手机上收到不少未知短信,入眼全是刺眼的谩骂,有了上次曝光边赞时的经历,温知语对此还算淡定。

    周五下午跑外勤回到公司,办公桌上多了个包裹。

    以为是新买的录音笔,温知语没多在意,顺手从抽屉里取出小刀打开,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和腐臭味道才发觉不对,温知语的脸色在瞥见纸箱里被红色的血迹浸的白布蓦地一白,整个人不受控地后退着惊叫出声。

    破碎的动物分肢从掉到地面的纸箱滚落出来。办公室里其他人闻声转头,看见这一幕脸色顿时惊惧。

    杨功从办公室出来,一眼看出发生了什么,眉头紧皱,二话不说报了警。

    胆子大的男同事手脚麻利地把包裹清理掉,办公桌位恢复干净,但画面还没从脑子里完全抹掉,温知语没敢立即过去。

    她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宋畅接了杯热水递给她,喝下半杯热水缓了会儿,绷紧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了几分。

    收到的是同城快递的包裹,调出监控之后联系到快递站,警方很快根据信息找到发件人。

    寄快递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在这次恩华事件中损失不少钱财,隔着一张办公桌和两个民警,盯着温知语的眼神还是离奇愤恨。未受到实质性伤害,民警一般会以调解为主,男人浑噩地陷在自己的情绪里,说话像是神志不清的病人,当着警察的面不时还破口大骂几句。

    温知语做完笔录又配合地听了快半小时的调解话术,耐心告罄,正准备起身告别,办公室门被推开,看见跟在女警察身后进来的男人时温知语愣了下。

    没等她开口,贺靳淮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她肩膀安抚地按了按,接下来温知语都没再开口,贺靳淮话不多,三言两语对民警表明坚决不接受调解的意思之后径直带温知语离开。

    民警把他们送出办公室后返回,走到门口,贺靳淮说:“最近的消息闹得有点大,给你打电话没接,问过之后才知道你来在这儿。”

    温知语闻言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上两个未接电话,一个贺靳淮一个一串9的未存号码,都在半小时前。

    灭掉屏幕,温知语解释:“那会儿在做笔录,我没听见。”

    两个人走下台阶,车牌熟悉的宾利停在路边,司机立在后座车门边。

    贺靳淮大衣下穿的还是一身西装,大概刚从公司过来。

    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年前,没想到再碰见会是这个场合,好像每次都是在麻烦他,温知语不太过意得去,说:“这种小事我能解决的,你工作忙,不用还特意过来一趟。”

    “不至于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贺靳淮抬腕表看了眼时间:“想吃什么?”

    听出是打算带她去吃饭的意思,但温知语这会儿没什么胃口,也实在没有心情,于是说:“家里还有饺子,回去随便吃点就可以。”

    刚说完,手里的手机振动,屏幕亮起来电显示,温知语挂掉之后调至静音,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贺靳淮看见了,没多问,也没多说什么。

    走到车边,两个人一前一后上车。

    数十米外的斜对街停着一辆黑色的库里南,一只骨感修长的手从驾驶座降下一半的车窗伸出来,冷白指尖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烟。

    车里没开灯,男人的面孔匿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置物架上的手机亮着的屏幕在拨一个毫无回应的号码,男人的视线透过前车窗看着对面。

    宾利开进九樾湾,停在11栋楼下。

    贺靳淮下车给温知语撑开车门。

    恩华的热度很高,贺靳淮就算再国内外忙,事情发酵到这个程度,也不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

    知道他大概是有话说,温知语下车之后也没急着走。转身看着他。

    “今天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

    “就这一次。”

    温知语说:“我们公司这方面管理挺严的,今天算意外,虽然是干记者,但法制社会了,没那么危险的。”

    那条恩华医院的新闻今天下午在手机里重播了几十遍,画面里的女生和当年还在上学的小姑娘的面孔一起重合到眼前,生动漂亮,看着乖顺柔软,却有着一颗勇敢又坚韧的心。

    年少时没搞明白的事情,如今在她揭露之后才清楚原来是这么回事。

    “你以前上学的时候司机经常忘了接你,还记得吗?”

    贺靳淮忽然说:“其实不是我先发现的,是方屿。”

    温知语眨了下眼,有些意外。

    “他刚知道有个新妹妹的时候很高兴,还在我们一群朋友面前显摆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对你很冷漠,当时都觉得他有点神经。”

    “……”

    第一次听说这些话。

    但温知语也很快明白,方屿大概是想她一直恨他,恨方家,不要矛盾,也不要心软。

    “你最后一次手术出来之后高烧不退,昏睡了好几天,方屿在你病房里待了很久,后来听见他和方姨吵架,那次之后他就放弃继续做移植手术了。”

    贺靳淮顿了一下,说:“跟你说这些不是替他说话,是想让你知道,你那会儿本来就是很容易就会让人喜欢的小孩。当然,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温记者了。”

    哄小孩的语气。

    好像真的在对当年那个沉默的小女孩说。

    她不是只是一开始就被当成工具。也不是没人喜欢。

    贺靳淮寡言,少见一口气说这么多。

    温知语垂着眼睛,没忍住笑了下。

    “方屿是说过让我照顾你,但我从来没把你看成责任和负担,你从大学就能自己挣钱,比我可厉害多了。”

    贺靳淮没点破,用这种方式安慰她,温知语听出来,心下触动,默了几秒,正要道谢,一道尖锐明显带着不耐的车喇叭声却在此刻突然插进来。

    说话氛围被打破,两个人都下意识看向声源。

    宾利后方数米外的花坛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辆黑色库里南。

    男人个高腿长从驾驶座下来,反手甩上车门迈步朝两人走过来。

    贺靳淮回视着来人,不悦地眯了下眼。

    温知语没想到会在这会儿撞见周灵昀,微愣一瞬。

    耳边听见贺靳淮在这时候叫了她一声。

    当着周灵昀的面,贺靳淮毫不避讳地说:“知语,如果哪天想结婚,再考虑一下我?”

    温知语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靠近的男人抓着手腕拉到身侧。

    “贺总。”

    周灵昀神

    色和口吻都漠然,说出来的话也毫不客气:“想调情是不是也应该挑挑对象?”

    贺靳淮面不改色,讽了句:“这就是你有女朋友还一边挑未婚妻的原因?”

    周灵昀不以为意哼笑一声:“要管还轮不到你。”

    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手腕上力道不小,温知语没白费力气挣脱,勉强保持冷静,说:“靳淮哥,今晚谢谢,你先走吧。”

    不想让她难堪,贺靳淮留下一句“有事给我电话”之后上车。

    宾利驶离。

    温知语说:“松手。”

    握着手腕的力道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反而紧了紧,两秒后才松开。

    温知语转身进门。

    周灵昀跟在她身后两步,进电梯:“和他有说有笑,到我这儿就没话了。”

    没人接话的轿厢陷入几秒安静。

    空气在安静中涌动。

    听出来他话里的怒气,温知语没有和他掰扯的心思,电梯门打开之后往外走。

    刚走出去两步,手臂再次被抓住,后背被他的力道带着抵靠在墙壁上,一股怒气滚在胸口,温知语双手推拒他:“放开!”

    “知道我从哪里跟你们的吗?”

    周灵昀轻易把她困在怀里,没回应她的话,也没让她回答,“在派出所对面,你和他走出来,我在车里看你一秒挂掉我的电话,上了他的车。”

    温知语压着火,面无表情回视他:“所以呢?”

    男人低头看着她,怒气妒意欲望在深色的眸底浓烈翻滚,被低沉冷淡的嗓音压回去:“我晚到一步你就跟他走了。”

    盯着她看了几秒,周灵昀忽地笑了声,没什么笑意,吊儿郎当所以显出几分漠然和嘲弄,却又带着点说不上来的病态宠溺,“温知语,你是不是没搞清楚这几个月和你恋爱,接吻,上床的人到底是谁?”

    “难受,难过还是被欺负——不管任何时候,你都应该先找我啊,我难道还不会心疼女朋友么?”

    被他的态度和语气激得神经末梢都在蹦,温知语问:“你听不懂分手两个字?”

    这张嘴里全是拒绝的话,周灵昀轻啧了声,没耐心再开口,低头直接去吻她。

    温知语偏开脸,被他腾出一只手捏着下颌和脸颊转回来,嘴唇覆盖,苦橙叶的气息贴着唇含吮两下后舌头伸进来缠住她的,温知语抵抗不过,干脆咬了他一口。

    血腥味在嘴里弥散,周灵昀只停顿了一瞬,下一秒更抬高她的下巴,混着血沫和她缠吻。

    亲完之后唇分开,周灵昀稍稍撑起身,垂眼看着她,最在意的话裹着汹涌的情绪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来,笑得轻佻:“把骗局用好话包装好哄一下就相信他了?说那么好听,手术醒不过来,方屿和贺靳淮谁护着你了?就这还把他们当哥哥,你是不是太好骗了?”

    话音落地。

    啪的一声清响——

    温知语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第73章 玻璃酒是我错了

    走廊安静,清脆利落的一声,有几秒钟,两个人都愣住,所有声音和情绪退潮一样褪掉。

    暴露出来的汹涌怒气妒意欲望和伤心难过,都戛然在这最汹涌的瞬间。

    周灵昀被打得微偏头,他唇上还沾着强吻时被她咬破流出的血,伤口在靠近唇角的下唇,皮肤白,红在他身上显出来的痕迹就更刺目。

    温知语第一次感受到理智被淹没的失控感,掌心到指尖还在颤。

    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生平第一次动手,居然是打在他的脸上。

    脑子变得有点空,茫然和莫名的失落交织,胸口的怒气很快被一股升上来的厌弃取代,温知语盯着那只挥出去的掌心,无意识地蹙起眉头。

    潮水重新涌上来,将所有情绪覆盖在不见底的深处,表面变成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

    周灵昀看上去也像是恢复了神智,清醒了。

    他不以为意地抬指腹抹掉唇角冒出来的血珠,重新转脸,视线从温知语微微发红的掌心扫过一眼,而后稍稍掀睫上抬,落在她脸上。

    神色平静冷淡,周灵昀没什么情绪地问:“是哪一句,让你这么生气?”

    温知语说不清楚。

    生气是真的。

    想好聚好散也是。

    周灵昀这样坦荡干脆的性格,温知语预想过分手后不再来往和见面的可能,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该两个人都懂然后默契接受的结果,却突然多出一段不在计划内的意外纠缠。她好像变成一堵墙,不想真的剖析清楚,难以发声,又要全盘接受那些明明答案已经很明显的质问。

    伸出去的手收不回来,温知语厌弃之下突然对这个局面和周灵昀都有点自暴自弃。

    “……全部。”

    温知语默了几秒抬头,她被情绪支配伸出去的手抬得不够高,手指打在他侧脸的下颌和唇边的脸颊,留下冰冷的红印,温知语的目光停在那里,没去看他的眼睛,她说:“我相信谁,怎么选择,你没有资格评价这些。也请你不要再碰我了。”

    “这么多天,没回过我消息、接过电话,除了拒绝,我从你这里得不到一句别的?”

    “我说得很清楚了。”

    周灵昀盯着她看了会儿,点头。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靳淮的那些话。

    温知语这晚莫名梦到了那些在医院手术前后的片段。

    方屿来看过她,温知语知道的。打完预处理针剂之后,贺靳淮提着蛋糕来看她,方屿穿着同样的病号服,背对着病房沉默地靠在门外,从一线反光的柜面上,她在无意间瞥见。

    最后一次骨髓移植手术,温知语从手术室出来没多久就发了烧,持续几天整个人难受昏沉地陷在滚烫的半梦半醒中,对那段记忆并不清晰,所以梦里的场景也不清楚。

    眼睛睁不开,恍惚间似乎有人推开房门进来,并不低调的动静,身影靠近床边,带着一股清爽干净的少年气息,好像居高临下地在看她。

    耳边响起的声音听不着切,嗡嗡地带着回音,额头传来一点冰凉的触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贴了一下,思绪从滚烫中清醒一瞬,勉强听清楚几个字,说留给你,又说要走了。

    那次出院之后,温知语很少再生病。

    本来以为着了凉,多喝了几杯热水,一觉醒来鼻塞的反应也很快消失了。

    周末到公司加班,碰到杨功,问起昨天事情的后续,温知语把情况简单说了下。

    “没和解就好,这种人就是要吃点惩罚才知道错。”

    杨功说完,多叮嘱了两句:“跟安保那边打过招呼了,最近快递包裹外卖之类的都长个心眼,脑子不正常的人挺多的。”

    下午六点半,温知语从公司离开。

    手机静音忘了关,走到地铁口拿出手机才发现安琪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温知语拨回去,对面很快接通。

    “小鱼!”

    安琪的声音急切带着哭腔。

    忽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温知语调整语气:“别急安琪,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周生”

    只在游轮见过一面的人,名字还很生疏,安琪说了两遍才完整:“他的人……联系我了。”

    温知语脚步蓦地顿在原地-

    地下一层的酒吧。

    罗锡的地盘,此刻与平日里位置置换,他人趴躺在表演台上,胸口因为呼吸不畅剧烈起伏,新鲜的血液从额头流淌而下,一张温润俊朗的脸混着血迹和红肿,银丝边眼镜掉在身侧的地板上,破碎的镜片染上血迹。

    台下最佳观赏区的位置,周灵昀披着大衣坐在那里,他神色冷淡漠然,双肘撑着椅背十指交错,食指指尖有一下没一下轻点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唇角的伤口让他看上去多了两分冷厉的戾气,看不出是否满意。

    黑衣保镖一脚踢中腹部,罗锡弓着身体猛咳一声,嘴角溢出猩红。

    旁边地板上扩音的电话里,女生的声音带着颤

    抖:“别打了。”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安小姐。”

    周灵昀神态自若,口吻彬彬有礼却没听出抱歉的意思:“让你听是想你多少解一点气,但现在不是在帮你教训他,所以不能听你的。”

    又是皮肉被重击的一声。

    安琪有点崩溃,在游轮的那一晚这个人帮助她和小鱼见面、体贴地在两个人不知如何开口的开头适时让人送上饮料,没想到再接触会是这样荒唐骇人的场景。

    手机上收到的照片已经足够触目惊心,好像看到了数年前满身伤和血的少年,安琪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颤声开口:“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死不了。他们下手很有经验了,想死可不容易。”

    周灵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很好脾气,慢条斯理地说:“死了也没事,一个没人在意的私生子,赔得起。”

    电话挂断,一声不吭的罗锡笑了声:“没想到啊,周生,怒气这么大,不担心温知语小姐知道了也会怕?”他转脸,视线从他嘴角的伤口扫过去,还是笑:“看来是已经闹崩了?”

    周灵昀没搭理。

    台上的动静持续了几分钟,周灵昀还是那个姿势没动,无名指指根的红痣像是被染上的血,他问:“那天和温知语说什么了?”

    罗锡偏头吐了口血沫,抬指抹掉,仰躺在地板上。

    “温小姐很聪明,不用我说就猜到了。港城的消息传不过来,本来想用你和赵小姐的婚约和她换个消息,但你女友好像并不关心,头也不回就走了。”

    周灵昀没说话。

    “今天你出手要是因为我利用你女友,我认了。但可别把你们闹崩这笔账一起算在我头上。”

    罗锡挑了下眉,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想到什么,饶有兴致地笑了:“我去找她那天,温小姐问我是不是一直这么高高在上,周生,她这句话应该问你才对啊。”

    手边桌面上的手机振动。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提示,周灵昀顿了一下,下颌轻抬,四下动静停止。

    他长指掐着手机拎起。

    电话接通,对面没声音。

    周灵昀就主动开口,嗓音低缓磁沉:“bb突然给我打电话,是有别的话愿意跟我讲了?”

    地下一层没窗,为了最好的观赏体验所有的墙壁做了笼音效果很好材质,这会儿偌大的安静空间里只剩下男人不紧不慢耐着性子的说话声。

    “别生气,不是想把她拉进来。”

    “你看,又不相信我了。”

    ……

    夜晚的冷风从面上吹过,温知语突兀地站在地铁口,盛怒过后反而平静了下来。

    “想听我说别的?好。”

    温知语看着街头来往的车辆,面无表情地说:“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周灵昀也说好,抬手看了眼腕表,温和地问:“先接你吃饭么?”-

    挂断电话,温知语搭地铁回了趟九樾湾。

    怒气堵在胸口,指尖不明显地轻颤,密码输了两次才把门打开,翻柜子的时候书也掉了一地。

    路上堵车,温知语到brutal的时候将近八点。

    酒吧开着,但这个时间没多少客人,二楼大厅角落的球桌边几个公子哥这会儿或坐或站抽烟聊天,看见从楼梯上来的温知语都顿了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跟她打招呼。

    曹野从吧台起身走过来,偏头示意了下:“在包间。”

    最近发生的事这群人都清楚。周家的事变传遍港城和京宜的上层圈子,如今无人不知周生一个人赢了满场。大赢家今晚难得露面,一向散漫随和的人,却意外满身低压的戾气,这会儿一群人看见她,与什么有关不言而喻。

    曹野看她,没忍住多一句嘴:“有话好好说,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包间里亮着灯,浅色光明亮柔和,四面墙壁的酒柜上摆满稀有的酒类,设计独特的玻璃瓶身吸收和反射着灯光,让不懂酒的人看一眼也能轻易知道价格高昂。

    周灵昀靠坐在正对面的长沙发中央,两条长腿随意地敞着,大衣外套被随手丢在旁边的沙发上,身上的灰蓝衬衫领口扣子至上而下散开两颗,在温知语推门的时候掀眼看过来。一如在她第一次赴约的那家餐厅,矜贵从容。

    大理石的长型矮桌上只摆着一块白瓷盘装的三角蛋糕。

    温知语走过去,停在长桌的沙发边。

    两个人隔了一张长桌,周灵昀不太满意,放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看她的脸色,有点无奈似的轻叹了口气,低声说:“别生我气了bb。”

    他俯身把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哄说:“这段时间好忙也好累,不要说气话了,亲我一下好不好?”

    温知语皱了皱眉,抬手推他,周灵昀抓住她的手,长指摩挲她的手心,笑了下,说:“没消气的话,再打我,行么?”

    所有没出口的情绪被他两句话不轻不重地打回来,温知语突然就泄了力。

    她没再推开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地开口:“我说分手不是因为生气,我以为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但没想到,周灵昀,你居然理解不了吗。”

    周灵昀松开手,低头看她。

    温知语站在他背光落下的身影里,也在看他。

    两个人对视着,周灵昀静了会儿,陈述地问:“什么意思。”

    “我当初接近你是因为你家和恩华可能的联系,试图从你这里入手。”

    温知语没有犹豫没有委婉,理智被冲动淹没过一次,温知语厌恶那份感觉,昨天经历了,现在已经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连说话都冷静:“现在我想做的事情做完了,所以提分手,不是很正常吗。”

    周灵昀轻轻挑一下眉,这两个字听太多次,他也有点厌倦了,也就和她开诚公布地说:“知道么,你说谎的时候特别明显,只是打我一下就那么难过,现在说只是出于目的跟我在一起,这几个月你没动心,你不喜欢我,我信?”

    温知语像是被堵住。

    时间很短,然后她同样直白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喜欢的。”

    伪装和说谎很累,情绪和话都说开会更好解决问题,所以温知语大多时候坦率直白。温知语第一次动心,所以也是现在才知道,有时候真话不带着怒气和半真半假的掩盖很难开口。

    所以她默了几秒,才继续说:“我说过,也不否认,就像你喜欢我这种类型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你也都很对我胃口。”

    她停了下,加一句:“我如果一点都不喜欢的话,也不至于还和你上床那么多次了。”

    周灵昀表情敛下来,“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当真?”

    从鼻腔里没什么情绪地哼笑了声,指尖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周灵昀低头凑近,带着点嘲弄,似笑非笑地问:“你玩我啊?”

    温知语没能立即出声。

    她没有倾诉的习惯,所以几乎没跟别人说过被方家收养的内情,也说不出口。连不得已的工作需要在对杨功和院长提起的那天也是两句话带过。

    “那条报道你应该看到了。”

    七个受害对象的倾听者是她,温知语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张嘴,对面的人是周灵昀。

    “喜欢是真的,决定到此为止也是真的。”

    温知语看着他,声音察觉不到波澜,她不急不缓,轻声说:“我是受害者啊,周灵昀,你说你家和恩华的牵扯很深,无论是你们两家相安无事还是你用这些非法证据拉垮恩华,你都是既得利者之一。从一开始,我和你就是对立的立场,不明白吗?”

    这话落地,贴近的气息有一瞬间停住。

    周灵昀少见明显地愣了下,掐着她下巴的指尖力道松了。

    是想体面一点,有一个不那么难堪的收尾。

    但已经到这一步,也就不介意场面再坏一点了。

    “本来不想说这些的,但你比我想象中难缠啊。”

    温知语扯唇浅淡地笑了下,有

    点嘲弄有点玩笑,不以为意地说:“没必要表现得这么真情实意吧,周灵昀,我们才认识多久,你一时上头,难道我还能真的以为你多爱我吗?”

    “”

    喉结滚动了一下。

    周灵昀张唇动了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一瞬间他竟然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唇角没愈合的伤口浸出一点血珠。

    两个人都没说话,空气好像静止。

    灯光打在精美奢华的玻璃酒瓶上,深色的瓶身中映照着两个对立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儿,周灵昀眼睫轻动,很细微的一个动静,他的面容没多大变化,在灯光下却莫名让人产生所有漫不经心的从容和慵懒都碎裂开的错觉,一点不明显的慌措和说不上来的东西好像也跟着从裂缝中钻出来。

    又被他强压下去。

    周灵昀只开口问了一句:“你这么想?”

    他的目光一瞬不错笼在温知语脸上,像是要从她的表情里察觉说谎的痕迹。

    温知语没回答。

    她不闪不避地让周灵昀从她的沉默里得到答案。

    话终于还是要说到这里才算清楚。

    温知语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卡,一开始没机会、后来是故意没在第一时间还给他,没想到再给他的时候是现在。

    男人像是定住,一动不动,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温知语也没强迫,她把那张卡放在桌面上,但是弯腰的时候看见了那碟蛋糕后边放着的车钥匙。

    金属圈上边挂着一个木头雕刻的钝圆小鱼。

    一晚上强撑的镇定猝不及防松懈。

    温知语动作不受控的一顿,眼皮缓慢地开合了下。

    也是在这一瞬间,温知语突然意识到,从一开始她就对周灵昀有防备,或许也是从一开始,她认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潜意识里也就没对这段感情真的抱有能走多久的信心。

    不然也不会连在他的生日,也没有想过留下任何实质性东西送给他。

    温知语收回视线,没再看他,也没再多说,放下卡之后转身往外走。

    门打开,楼下慢节奏的鼓点音乐传上来。

    右侧方角落的几个公子哥转头看过来,楼梯口是匆匆赶来满脸担忧的曹念。

    正想开口说没事,身后有走出的脚步声。

    温知语还没反应过来,在下一瞬被男人从后拉进怀里。

    苦橙叶的气息漫进鼻尖。

    “……bb对不起。”

    搂着她的手臂收紧,周灵昀埋头在她肩上,沉默过后,他说:“是我错了。不要分手……我是认真的。”

    第74章 凭什么结束了

    二楼还是没其他人。

    音乐和玻璃杯撞击的声音响在楼下。

    周灵昀这个人向来难得上两分心,也很少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天之骄子的大少爷心性高,勉强生出几分兴趣也讲究一个情愿,拿得起放得下,杀伐果决之后如今稳居高位,欲望更是垂手可得。

    永远高不可攀,永远胜券在握,永远身处名利场中心。

    没人能想得到,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低声下气地挽留一个人。

    一时间都在看着,也都没人出声。

    空气里没人说话的时间像是被拉长。

    温知语只愣神一瞬,而后在所有人之前先有所反应。

    她的神情没有意外,也看不出多大波动,只是应了一声:“都结束了。就别说这些了吧。”

    结束了。

    对还是错,真心还是随便,都不重要了。

    她这么乖顺温和的一个人,这时候却又比谁都干脆利落,不留情面。

    只这一句,说完没有多留的意思。

    温知语没回头,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拉开男人的手,从他怀里挣脱之后径直离开。

    经过楼梯口,曹念跟上她之前忍不住看了眼她身后的位置。

    周灵昀站在原地,也在看这边。

    一瞬不错地盯着温知语离开的背影。一双深色的眼眸情绪厚重深沉。

    这样一个纸醉金迷的夜和酒吧。

    对这位大少爷来讲多么游刃有余的场合。周围的一切一如既往的浮华奢靡,他整个人这会儿看上去也还是矜贵疏冷,或许是因为唇角带着的伤渗出血,让这个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人身上竟然也违和地多了两分落寂,站在灯光下的身影像是湿漉漉地浸在一场夜雨。

    曹念送温知语回家,刚才那一幕两个人发生什么已经很明显,从一开始得知他们在一起今天就不是意外的结果,温知语看起来不是想提的意思,曹念便也没多问。

    车内安静,曹念伸手打开音乐,分出视线瞥了眼副驾,温知语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平静,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曹念想了下,主动开口:“知语宝宝,明天周日,你有时间吗?”

    温知语看着前车窗外的街景,像是反应了一下,声音断掉好几秒她才慢两拍地回神,转头看她:“怎么了?”

    “今年新年档好几部电影口碑好像都不错,上映期延长了。

    曹念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她的脸色,放低声音问:“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看?”

    安静了会儿。

    “对不起啊念念,”在她面前温知语没有强撑,轻声说:“最近工作有点累,我不太有心情。”

    她很少这样,曹念就一时没说出话来。

    到九樾湾,她忍不住跟着下车抱了抱温知语。

    “没关系的,失恋而已,男人多的是。”

    曹大小姐见多识广,安慰人的话术也不一般:“都会过去的。”

    失恋。

    温知语眨了下眼。

    放在她和他身上都好不搭的两个字-

    周日温知语没出门,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在新的一周正常上班之前,把所有情绪整理收拾干净。

    恩华医院的处理结果警方还未通告,但相关内容的跟进完成得差不多,事情告一段落,社新部又恢复跑新闻和出差的快节奏工作日常。

    温知语的手机一直拖着没去修,这些天用下来都有点习惯了,办公室的同事们瞥见过几次,每次都一脸惊奇:“怎么摔的呀,裂成这样真的能看得清吗?”

    温知语不太想多解释,便只是笑笑。

    周四下午难得都没出外勤,杨功组织开了个会,栏目组下一个大主题好几个选题策划交上去还没定下来,在会议上听取大家的意见。会议进行一个多小时,众人想法各异,各自的立场说得都很有道理,争据不下。

    中场休息的时候,点的咖啡和下午茶外卖送来,会议室气氛缓和,温知语接了杯水回来,听见坐在椅子上正在刷手机的女同事说道:“还以为周公子这次真要收心了呢,俊男靓女,这颜值,有点可惜了。”

    旁边有人问了一句是什么事情,说话的女同事把手机递过去,是今天上午港媒那边传来的新闻,前一天晚上,周生被拍到与赵家赵小姐在七号花园共聚晚餐,消息放出来之后,结合上次周家老爷子接受媒体访问时认下的那桩婚约,众媒体纷纷猜测两人好事将近。

    然而今日上午,赵小姐在探班娱乐圈友人时恰好被媒体碰到,问及于此,赵小姐亲口否认了两人在交往的言论,并表示目前正与男友处于恋爱稳定期中。

    消息一出,港媒发出的新闻大标题谑称,冇想到周生竟然也会被甩。

    “这些真豪门千金小姐气质还真是不一样,浑身上下的娇贵,不过周灵昀这么不走寻常路,有没有可能最后他真的娶一个女明星?就倪雪那一段”

    “怎么可能,他们那种人婚前怎么玩无所谓,结婚肯定要是门当户对。港城顶级豪门几大家族,周、赵,霍,刘,李,不是赵家小姐,大概率也会是其他三家,联姻的话也只有那几家配得上了。”

    大家喜闻乐见的八卦同事们聊的时候也没刻意压着声音,温知语没拿出手机,喝下半杯水在旁边被动听完始末,旁边的宋畅神色没其他人轻松,大概想到她那天的失态,转头看了眼她。

    温知语面色如常,她一向是不想让别人担心的,于是也就回视她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晚上七点,温知语在公司食堂吃过饭之后离开。

    夜幕的城市华灯初上,黑色幻影停在街边,下午在小道八卦里的男人这会儿靠在车边,身颀肩阔,大衣下两条腿修长笔直,身影落在阴影里,深邃眉眼匿在暗处看不分明,像是背着夜色。两根冷白长指间一点猩红。

    温知语漫无目的的视线无意中扫到,不明显的定了下。

    周灵

    昀当然也看见她。

    温知语朝地铁站走,身后脚步声没多久就跟上来。

    两个人不远不近地隔着一段距离。

    冷风里一点浅淡的苦橙叶。

    温知语不说话,周灵昀也没开口,地铁口距离公司大楼不远,不到几分钟便走到。

    温知语这次没停,权当做没看见这个人。汇进下班的人流搭刷卡进地铁。

    周灵昀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

    大少爷没怎么乘坐过这类公共交通工具,停在刷卡机外拿着手机操作了会儿才成功进入。

    车上人多,温知语靠站在另一侧的门边,没一会儿男人挤过人群靠近。

    车门关上,两个人站在门边的角落,周灵昀面朝温知语站着。他人高,一只手轻松地抓着扶杆,就这么垂眼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低头凑近她。

    周灵昀斜着头看面前女生的侧脸,腾出只手把口罩拉到下颌,意味不明地低声丢出了句:“我还真是差点被你镇住了,温知语。”

    “……”

    那天在brutal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就是抱有一定结束的决心,那天之后温知语没再见过周灵昀,手机没再接到一串9的未存号码。

    以为已经结束。

    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温知语不懂他什么意思。她偏开头,没应声,也没看他。

    两站地铁之后下车。

    到九樾湾门口,十几分钟前路边见过的幻影已经先一步停在楼外。

    周灵昀落后温知语两步,像是最开始谈恋爱那样,送她回家。

    男人这次没再强吻,也没有不管不顾地碰她。只是跟着她,聊天似的在她旁边说:“你说的立场不是我选的,我最开始也没有选择权。”

    温知语不搭理,猜到她的反应,周灵昀也没奢求她多说。

    “跟我在一起什么也没得到,就连一张卡都要还回来,这算什么对立面?这么轻易就放过我?”

    两个人进到电梯。

    轿厢里没人。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周灵昀声音里没多余的情绪,不紧不慢地缓声继续:“不是说喜欢我吗。脸,身材。既然喜欢,当然要物尽其用,让我只为你一个人卖力。”

    “别忘了,你男友还很有钱,你也知道我这么上头,想让我做什么不就你一句话的事情么?如果真是这么想,那你不应该推开我,应该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索取一遍才对——身体、金钱、地位、人脉能用的都用干净,最好哄我不签婚前协议就跟你结婚,撒娇让我帮你收拾方家、罗家,那些欺负过你的人,至少做完这些之后再谈离婚?

    那时候甩掉我还能从我这里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一半;能顺手抓到我的把柄让我身败名裂,效果更好。”

    “这才是把我当对立面的正确流程,懂吗bb。”

    周灵昀从镜子里看她,笑了声:“现在就这么分手算什么?”

    温知语停在门口。

    心累,烦躁、还有说不上的复杂情绪被他一番话没控制住逼出来,“不想跟你再有牵扯也不行?”

    周灵昀回答得比她干脆:“那我就更不接受了。”

    脚步声从身后更一步靠近。

    男人的气息钻进鼻尖。

    “本来已经决定放过你了,是你又先来招惹我的。”

    周灵昀没碰她,只是稍稍俯身,下颌落在她耳侧,温情音磁沉寡冷,清清楚楚地问她:“在一起和分开都你说了算,凭什么?”

    “”

    温知语被他一句话堵在那里。

    她不回答。

    周灵昀就带着答案又问一句:“凭我喜欢你,就真的以为我这么好说话么?”

    第75章 喜欢好玩吗

    第二天中午在公司,温知语收到一个快递。

    一个挺大的纸箱,信息单上没有署名,收件人只有“温小姐”三个字。

    温知语最近没买什么东西,有了上次的经验,先送到安保检测过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拆开。

    箱子里装的手机平板电脑耳机、录音笔一整套顶配的电子产品。

    旁边的宋畅看到惊了下:“你直接换了一套吗?”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大概是昨天在地铁里看到了她的手机。

    温知语没把东西拿出来,原样把箱子封回去,随口说:“不是,寄错了。”

    刚说完,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亮起的屏幕弹出一条新短信。

    来自一串9的未存号码:[卡在箱子底下。1101的房门密码你知道,房子过户资料在桌上,你签个字就行。衣帽间的衣服我选的,不喜欢的话下次让你挑。]

    只这一句。

    温知语没回他的消息。

    周灵昀也不再有二话。

    他这人慵懒随和,在什么场合都游刃有余,恋爱的时候也是好说话的人,很温柔。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知语单方面提分手,也是真的把他那点大少爷脾气又给他激出来了。

    她嘴里全是拒绝的话,周灵昀不再想听。

    从这天起,温知语每天都会收到不同的大件小件的快递件。

    周灵昀像是真是他说的“要她从他那儿把什么都用干净”,温知语不要,他就主动送上门。房子车子珠宝包包鞋子,他人不露面,直接让人送到她的公司或者九樾湾,温知语不收还不行,快递信息全部匿名,快递员送不到客户手上交不了差,每次都一脸难为情。

    除了这些实物,送过来让温知语签字的文件也很多,lydia亲自送过来的。盛风传媒周灵昀一个人占股69%,全部转给她,同样不用温知语费工夫,把所有能省掉的程序都省掉,只要她签个字就生效。

    这样的状态持续没多久,很快,全办公室人都知道有个超级富豪在追温知语。

    这天下午,温知语改稿的时候屏幕下方弹出来一条最新报道,方家最新的一批医疗仪器检测不合格,日前已经被勒令召回。消息一出,公司股价立即大跌。

    温知语沉默地把这则新闻看完,然后关掉。

    下班之后刚到家,微信工作群里杨功在@人,有人目击到环海大道出了一起顶级超跑撞车事故,问是否有人在附近。

    下面跟着传上来两张现场图片。

    撞击护栏的一辆全黑柯尼塞格,车牌一串1。

    温知语脑子在看到的图片的一秒钝住,手机又差点掉。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1:[已经在赶去现场的路上了。]

    屋子里还没开灯,温知语没顾得上思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进了电梯。

    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晚上七点多,中心路段堵成一片。

    心跳很快,因为停滞不前的车流逐渐不受控地冒出焦虑,温知语打开通话记录,一串9的号码在未接电话里突兀得像是诈骗电话。

    只是电话还没拨出去,这个号码先发过来一条短信-

    [出车祸了,要来做采访吗?]

    后面跟着一个定位:环海大道中段。

    路上下起小雨。

    出租车开得很快,半小时后抵达环海大道。

    平日人车都少的环海大道这会儿排着不少车,好几家眼熟的媒体车停靠在路侧。

    镜头的闪过灯在雨夜中不时亮起,事故发生的位置被保镖围住,媒体人和经过的路人被严密地挡在外,只看得见中间停着的两辆豪车,其中一辆红色的布加迪,驾驶座车门旋转打开,最边上是车头撞在护栏上的柯尼塞格,前车灯的灯罩碎了一地,白烟和汽油味在空气中弥散,谢牧清在和交警交涉,皱着眉,一双下三白的眼就更显得冷和不耐烦。

    几米外站着的男人肩上穿一件黑色的长大衣,这会儿单手插兜在低头打电话,微黄的路灯带着雨水落在他身上,神色冷淡漠然。

    温知语站在围困的人群外,身边低语的说话声断断续续。

    “好像是被人故意追车出的车祸。”

    “谢牧清的私生这么恐怖吗?那怎么撞车的是周”

    这句话没说完。

    对面的男人挂掉电话,似有所觉一般忽然抬眼看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不闪不避隔着人群对上。

    手机滑进外套口袋里,男人抬脚走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气场太强,靠近时人群不约而同噤声一瞬,围着的保镖侧身让开,人群也下意识跟着让开一条道。

    周灵昀在几步外伸手自然牵住人群让出来的温知语,就这么当着一众人的面,把她带到身边。

    保镖重新围住,人群低低的说话声此起彼伏,有人大胆喊话提问,周灵昀置若罔闻,牵着人往里走到警车边,从保镖手里接过一把长柄伞打开。

    雨丝细密,两个人面对站在黑色的伞面下。

    “怎么一个人来了,”

    伞面被雨打得轻响声里,周灵昀说:“这么好的机会。”

    他没直白的说,但温知语听懂了。

    几家赶来的媒体都被挡在外面,提前发了短信给她,只放她靠近,这么好的独家机会,怎么还是一个人来了。

    这话和这几天送她东西的行为一样,都是在怼她那句对立立场的话。

    也是在身体力行地教她,如果真的把他看成对立的立场,应该要利用到这种程度。

    而不是大晚上一个人跑过来担心他是不是出事。

    一场危险的意外能被用来借题发挥试探她,真挺行的。

    这么些天下来,温知语都有点佩服他了。她的视线从损坏惨重的柯尼塞格收回,问了一句:“好玩吗?”

    “没在玩。”

    周灵昀看着她,停了一下,又突然顺着她的话回答:“非要说的话也还行,这不是都愿意来找我了。”

    来的路上所有紧张担心在这瞬间化成一股说不上来的无力感,“你一定要这样?”

    周灵昀没说话。

    态度明显。和她坚持分手一样。

    拖车公司到达之后警方撤离,布加迪点火的声浪轰鸣,司机开过来一辆古斯特,周灵昀拉开后座车门,垂眼,“走了,送你回家。”

    温知语大多时候吃软不吃硬,他这个态度,只会更激起她反抗的心理。

    她没上车,把手抽回来,往来时叫停的出租车走。

    当天晚上,事故现场被拍到的几张照片被路人传出来,谢牧清被私生追车和周公子的词条出现在热搜上,其中几张拍到了站在黑色伞面下的女人的背影。

    照片没拍到正脸,评论底下都在猜测,还没得出结论,一个网红突然在这个档口发的9宫格自拍中出现一张几个月前在鹿鸣山赛车场的照片。

    赛车的跑道场上,周灵昀长指拎着半杯酒,唇边带着点笑意,垂眼看着身边的女生,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女生身上oversize的男运动外套和他的裤子明显是一套,两个人都只露了半张脸,距离站得不算近,但身高和体型差都明显,长相和气质也都出众,画面模糊暧昧,氛围感瞬间拉满。照片发出半小时,点赞评论过万,和前段时间登顶各大新闻头条的恩华医院事件的报道记者温知语的词条接连登上热搜。

    然而热度冲上去不到半小时就被撤下,两个关联话题和照片都被删了个干净。

    事情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多,温知语没有看到。

    直到第二天中午,温知语被邵欣临时叫到楼上办公室。

    邵欣不是会委婉的性子:“方便问一下你和周灵昀的关系吗?”

    昨晚那么多双眼睛,都是媒体人,消息传这么快温知语也不意外,言简意赅地如实说:“谈过,分了。”

    邵欣点点头,把桌面上的几张纸递给她。

    温知语疑惑接过,看了两行才发现是一张张打印出来的匿名投诉信。

    白纸黑字的文字厘清从港城周家事变到上周赵小姐澄清的婚事,言语中直指她通过和周姓先生的不正当关系获取恩华的新闻,并且多次介入周先生的恋情。

    完全胡说八道的话却意外地逻辑缜密,上下文的事件环环相扣。要不是当事人之一,她几乎都要被说服了。

    这段时间收到的谩骂和举报信都不少,公司冷处理,温知语也就没当回事。

    她自认为心理承受能力还算过关,但看完这几张纸面上的内容,温知语第一时间人还是懵了下。

    “昨晚你和周灵昀上了热搜,今早就有人发了公司邮箱。”

    北城时报全公司上下都卷,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私下玩弄手段的人不少,邵欣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说到这里提醒一句:“最近盯着你的人挺多的,查不出来是来自内部还是外部,流言蜚语不用当真,但还是要长个心眼。”

    温知语唇抿成一条线,脑袋发嗡,好半天没能说出话。

    一波未平。

    当天下午,一个营销号总结周公子绯闻时大篇幅提及昨晚出现在现场的女人,这条博文在被倪雪点了个赞之后,昨晚不到一小时被撤下的词条和倪雪的名字一起重新冲上热搜。

    温知语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微信上新消息和好友申请处的红色数字还在不断刷新。

    所有涉及鹿鸣山和环海大道现场出现的女人的热搜和消息同样撤得很快。

    广场最新的词条下方不断刷新-

    不愧是资本速度-

    周灵昀那么多绯闻,没见他搭理过,这次压消息这么快-

    昨晚那张照片发出来没多久就直接被全网撤了,要不是前段时间孤儿院那条新闻,还真想不到当事人就是那个记者-

    这后台还真是不小

    温知语这次围观了全程。

    白天白纸黑字上看到的一些言论出现在营销号分析女顶流和周公子的恋情瓜中。

    新闻报道的女记者变成了三角恋情中的一员。

    当初恩华医院的报道出来时的支持和鼓励走向另一个极端。

    手机里不断涌进未知来电。

    一串9的号码从破裂的屏幕上跳出来,手机放在手边,无人接听的电话自动挂断之后,温知语打开陌生号码拒接。

    第二天上班路上,温知语戴上口罩。

    进入公司之后,周围落到身上的视线意料之中更盛。

    下午,温知语再次被邵欣叫到办公室。

    温知语把稿子保存之后上楼。

    以为是问昨晚的相关的事。

    但邵欣只字未提。

    只是说:“社新部新闻太杂,上面的有新开一个栏目细分的意思,杨功分身乏术,新栏目要物色新的得力人员,他推荐了你。上面的领导也很看好,你有想法吗?”

    温知语没反应过来:“新栏目?”

    “对,全新。”

    邵欣说:“从策划、选题到播送,要选一个全新的班底,如果你想做的话,可以写一个想法方案交上来看看。”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很好的上升机会。

    但温知语没立即接话。

    看出她的犹豫,邵欣主动说:“没关系,知道你没经验,最开始肯定不会只让你一个人独当一面,这事儿也没那么着急,你考虑看看吧。”

    昨天上来的时候邵欣没提起这件事。

    还不到24小时,这个新消息在这个时候传下来。

    温知语顿了几秒,没忍住问:“这个决定和昨晚的热搜有关系吗?”

    邵欣摇头:“我不清楚。”

    她想了一下,给她分析,说:“做一个细分新栏目的想法是去年之前杨功就提出来了。这次恩华医院的报道你做得很漂亮,管理层看重你也是情理之中,以你的实力和努力的劲,新栏目交给你不会出大错。那天在环海大道众目睽睽看见你和

    他的人不少,港城周氏的面子,谁都上赶着送两分,于情于理拍板定下你都很合适。”

    邵欣没回答她的问题,但以她多年在北城时报摸滚打爬上来的经验,就算只是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

    温知语当初对做新闻没什么执念。

    但既然已经选择了,她就还是想全力做好。

    平时加班忙,怎么辛苦怎么累她也觉得可以忍受。

    还是第一次突然觉得这么没劲。

    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今天全民关注的事第二天就可以被信息群淹没。

    新闻基本的真实、准确和时效被压缩得只剩下快,人云亦云,连媒体也渐渐只在意快速和头条,很少有人在思考和关注真相,一个新闻记者背后的绯闻比报道的内容更具焦点,连她身上的价值都要靠一个尚且不确定是否真的存在关系的男人来体现。

    多荒谬。

    多好笑。

    “谢谢邵总。”

    温知语扯唇笑了下:“我会好好考虑的。”-

    温知语请了两天年假。

    周六一早简单收拾了一些日用品之后赶往机场。

    飞机三小时之后落地南川市。

    安琪开着上个月买的二手车来接她。

    南川市是个沿海小城,位于赤道偏上,阳光明媚,三月份的初春犹如夏日。

    安琪租的房子在一个小镇上,从城里驱车一个多小时。

    两层的小楼房,靠海,从房间的窗户就能看到早晨的日出和黄昏的日落。

    当天晚上,两个人在院子里吃火锅,安琪用漏勺捞起煮熟的肉丸和肉片放进她碗里,“这边的天气是不是比京宜好多了。”

    语气自在得意。

    温知语点头,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个风水宝地的?”

    安琪笑容停滞一瞬,然后笑道:“秘密。”

    第二天两个人起了个大早,到海边赶海,海岸上停靠着不少渔船,当地出海打渔的渔民早出晚归,远离城市喧嚣的海滨小镇时间好像也跟着慢下来。

    从有记忆之后,温知语的人生好像很少有这样安宁和慢下来的时候过。

    小时候是充满谩骂和暴力的家,孤儿院是迷茫和没有安全感的暂时收容所,后来到了方家,也一直活在小心翼翼和渴望当中。大学入学学着兼职赚钱,毕业后进入社会后也随大流的脚步匆匆,想证明只靠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很少有人问她想要什么,她也就好像忘了去考虑这件事。

    温知语在安琪这待了两天。

    返回的前一天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

    “小鱼。”

    海风从半敞的窗户吹进来,月光搁浅在窗边。

    房间里熄了灯,温知语睁开眼,“嗯?”

    “周周生这两天给我打过电话。”

    温知语的手机在落地之后就关了机,闻言在黑暗中很轻地眨了下眼,应了声嗯。

    前两天的热搜安琪看见了,这些天一直没有提起过。

    “你喜欢他吗?”

    “喜欢的。”

    不止是喜欢脸喜欢身材那种生理欲望的喜欢。

    从什么时候心动的温知语并不是很清楚。

    周灵昀肯定看得出来。

    所以才会逼她承认,那天在brutal说的是气话。

    实际上,那天温知语并没有完全说谎。

    她和他相隔太远,连一个旁观人都知道没有赵小姐也会是其他人。那天从新闻里听到他有婚约的心情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他们开始得不纯粹,一眼看过去也没有结果,谁都清楚。

    不如在两个人都还没有陷太深的现在及时喊停。

    所以分手是真的。

    温知语就是这样,吃过一次亏就很难再相信别人,瞻前顾后,有所保留。

    她喜欢周灵昀。

    但她的喜欢也就到这了。

    “我和他不合适。”温知语说。

    第76章 斩断想换个环境

    回京宜之后上班的第一天,温知语把稿子修改完,抽时间去了一趟邵欣办公室。

    “感谢公司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温知语给出她的答复:“我的能力和眼界目前都不足以赋予一个新栏目生命,所以还是另选其他人吧。”

    “这事不急。”

    这样好的机会,换了任何人都会顶着头上,看得出来那天温知语在犹豫,从贺靳淮出面那次的事就知道,这小姑娘是干净纯粹的性子,难得入职场两三年还能保持这分心。

    邵欣公事公办,态度挺温和地对她说:“可能我那天跟你说得太匆忙,你没有做好准备也能理解,新栏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干就能干的,相关人员还没确定,你可以多考虑一下。”

    不过在这句话之后,温知语说的是:“公司今年的海外调员还没有满额,我打算申请。”

    北城时报这样大的体量,在国外合作好几家媒体公司,每年都会有工作交流的互相调任,如今不少高层也是从外国聘请回来的华人。

    但换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对大多数人来说都不可能会是一个容易的决定。

    对她的拒绝不算意外,直到听到这一句,邵欣神色才由从容平静转变为惊讶和不解:“……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怎么会突然想到海外调任?”

    杨功知道消息是在当天下午,温知语的申请表提交之后,第一步就是呈到他的手上。

    “想换个环境。”

    笔盖哒地一声被扣上,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温知语这会儿给出的答案和给邵欣的一样:“恩华的事情结束之后好像没什么工作动力了,刚好看到公司发下来的文件,就产生了这个念头。不过不是冲动,我认真考虑过了。”

    对领导层人情世故的管理方式和对公司同事探究和八卦的目光都厌倦,讨厌被动接受,但又一直处在这个状态里面,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刻突然就变得难以忍受。所有东西失轨,在京宜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稳定的落点,到现在生活感情脑子都被搅和得不清楚。混乱的一团,不想要了。

    然后脑子里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念头,既然已经到这一步,是不是干脆直接尝试都斩断。

    万事万物,总要有新的开始。

    “挺像你能做出来的事情的。”

    对她这个决定,杨功看上去反应比邵欣平静得多。

    这下换成温知语意外了,“嗯?”

    被现实生活打过脊梁还是从头到尾都站得笔直的人,对待事情看起来比谁都冷静理智,但内心深处依然存在着理想主义。

    好听点说是纯白干净,义无反顾,不那么好听就是挺倔的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就算前面是南墙选了就是撞过去也要看墙后面到底是什么。

    杨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笑笑:“直觉。”

    结果还没有批复下来,这件事除了邵欣和杨功,温知语暂时没跟任何人透露。

    之后都正常上班。

    这天下班后搭地铁取了手机之后回九樾湾,快到楼下,脚步在瞥见几米外的人时不明显顿了一下。

    周灵昀靠立在库里南车边,指尖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他今天没带司机,知道她不会上车,所以直接在家楼下堵。这会儿看到温知语,男人偏头吐掉嘴里含着的一口烟,掐掉烟的同时长腿朝她迈步过去,停在面前。

    提分手之后给她打的电话就没接过,换了

    手机打不通,热搜的事情在前,猜得出来她设置了拒接。周灵昀没多说,在靠近她之后直接弯腰伸手探进她的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温知语玩手机没刻意避开他过,坐在他腿上或是做完被他抱在怀里,随便瞥一眼就看得清她的手机密码,所以温知语还没从被他手伸兜里抢手机查岗一样的行为反应过来,就先听见了哒的一声解锁声。

    她人惊了下,“你干什么?!”

    伸手去夺,周灵昀抬手轻易避开,腾出一只手握住她两只手的手腕,力道不重,但足够控制温知语挣脱不了。

    她的手机屏幕中午刚送去维修,这个手机温知语用了挺久,一直没出过什么大毛病,屏幕被摔坏其他功能也都正常,温知语没接受服务人员换新机的建议,只是换了屏幕,周灵昀没问她为什么不用他送的,两个人见面还是上周在环海大道,那天的场面被拍到不算意外,本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关系曝光他更喜于乐见,所以周灵昀也没对前两天热搜上的事情多一句抱歉和解释。

    手上干脆利落地把号码存进去,打开微信,头像右上角一个红色标志显示着未读的新消息,后边一个免打扰提示,周灵昀看她一眼,同样没发表评价,把那个碍眼的免打扰提示关掉之后退出,两根指腹夹着手机倾斜着转个方向递给她。

    “我之前说过不会影响你工作,我也不想过多干涉女朋友的工作程序。”

    屏幕上是他刚存进去的号码,一串9,没弄特殊的备注,就周灵昀三个字。

    随着这个递给她的动作,他把后半句说完:“生气、不想见我就算了,但如果还是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就不保证我会不会改变主意了。”

    温知语皱眉,目光冷下来,费解地回视他:“你威胁我?”

    周灵昀盯着她看了会儿,而后偏头很轻地叹一口气,“我就这么坏?”

    把手机放进她口袋里,周灵昀两只手握着她的手腕,指腹安抚似的轻轻在她手背的皮肤摩挲,口吻因为叹的这口气缓和下来,像是无奈,又有点没办法,“港城和京宜的事情都还没出处理完,不知道背后多少人盯着,联系不上,我会很担心你。”

    已经做出了决定,温知语沉默了一下,有那么一秒钟想过事先告诉他,但他前面的一番话,又让她这个念头打消掉。

    这天之后,各种大大小小的东西又开始往温知语手上送。周灵昀说了那番威胁的话,但大概没抱有多少温知语会接电话的期待,所以并没有再给她打过电话。

    他这段时间回一趟京宜不容易,各种流程和航线申请,不过还是几天就会出现在温知语面前一次。在北城时报大楼的街边,在九樾湾的家门口,或者在她出采访的地点。也不是都会和她说话,大多时候就这么是隔着车窗或是几张咖啡桌看她。

    温知语在采访中途碰见过他两次,周灵昀没有搭话的意思,她便也当作不存在。

    提交上去的申请流程走得很快,三月中调任名单批复下来,和国外那边即将合作的同事也已经取得联系。社新部不算太忙,不是辞职,工作上没什么需要特别交接的。

    周五这天,温知语最后加了个班,最后两个选题的采访文稿写修完之后回到家。打开微信给房东打了个电话,不过没打通,她只好把情况编辑说明,告知对方因为工作调动,租房到这个月之后不再续租,搬离之前会尽量把房子恢复原样。

    消息发出去之后一直没收到回复,回话框里很安静,温知语不确定他是否看见,正准备问曹念要一个对方的电话,屏幕上方这时候弹出来一个电话,来自周灵昀。

    第77章 到底都会过去的

    也是很巧,来电提示从屏幕弹出来的时候,温知语点开聊天框的指尖刚好就按到了接听键上。

    提示音消失。男人熟悉的声音在电话接通的一秒传过来,嗓音很低,开口气息不太稳,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没明说,但从语气不难听出来,周灵昀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即将海外调任的消息,以他的身份和手段,温知语也不意外他会知道。

    从说出分手开始,温知语在周灵昀面前的言行没有不一致或是动摇过,这三个字后面跟的她们之间相关的所有问题,温知语都已经说得足够清楚,现在也已经用决定给出最直接的答案。

    无论周灵昀是不相信还是不接受,温知语都不认为还有在这个问题多说的必要。

    她也实在不想再继续纠缠不放。

    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问题,温知语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屏幕上的名字,默了一会儿,然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说:“周灵昀,不要再给我发信息和打电话,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一如既往的平静直白。

    在这份冷静的绝情面前,让任何质问和挽留都显得可笑。

    更何况对面是从来顺风顺水,天之骄子的大少爷。

    所以话音落地之后,电话对面男人一秒陷入沉寂。像是被割掉声带,也像是五脏六腑被湖水卷没。

    通话还在继续,亮着的屏幕上秒钟也还在跳动,呼吸和声音却都一起沉寂在湖底,听不见一点回响。

    困囿于情爱会让人丧失自我,把话不留余地地说到这个份上,温知语也是真的不希望周灵昀再多说一句。

    所以在这短暂几秒的静默里,温知语切实地因为他的不开口感到过头地松一口气,力气在挂掉电话之后被抽掉。

    她坐在空气里也沉默下来-

    文件通过公司内网下发之后,温知语也开始办理出国的相关手续。

    给房东转过去的最后一笔租金一直未被对方接收,消息也没有回复,温知语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好请曹念帮忙询问。

    出发日期定下来的那个周末,温知语请曹念吃饭。

    下午六点多,两个人到之前去过的一家中式餐厅,温知语提前订了位置,但到的时候正是吃饭的点,大厅的座位满了,服务员将两人带进包间。

    坐下之后,曹念放下包,说:“给他打过电话了,但那家伙这几天还在日本旅游,这人也是好笑,我问他来不来吃饭,他在那儿问了大半天,最后说一句在旅游来不了,神经兮兮的,白费我几分钟口舌。”

    温知语把菜单递给她,闻言点头了然,从住进九樾湾那天起就说过要请对方吃饭,没想到一直到如今租约结束,这顿饭都没找到机会吃上,不是多大的事,但可能是临要走了,温知语心里难免升出了一点遗憾,玩笑道:“我估计是第一个租房子住到最后要搬走都还没跟房东见过的人?”

    “这群小开公子哥都这样啦,心血来潮就满世界跑。”

    曹念点完餐把餐单交给服务员,问:“知语宝宝,你要去多久啊?”

    申请审核通过之后,曹念是温知语第一个主动告知的人。

    当时突然听到她要出国的消息,曹念也是懵了下,那几天现实和网上连续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挺难过的一阵,所以温知语做出这个决定,以为她一个心狠就此一去不回,差点把曹念吓了一跳。

    “可能一两年。”

    北城时报海外调任任期多数为1-3年,温知语提交的是一年岗,“不过现在还不能那么确定,要看到时候的情况。”

    “那等你回来再约他,说不定回来之后还要租他的房子呢。”

    曹念撑着下巴眯眼看她,琢磨了下,笑道:“不对,你这回来应该可以升职了吧?到时候干脆把那间房子买下来算了,我在中间牵个线,让他给打折。”

    温知语跟着笑了声,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下,点头:“也不是不行。”

    温知语和曹念待在一块儿,是少有放松愉快的时候,两个人聊聊近况或者谁谁谁发生的离谱的事,嘻嘻哈哈时间就过去了。有时候也会提起感情,但曹大小姐向来不会沉溺在一个人身上,身边的男友换得快,所以偶尔提起来也没什么悲伤难过的情绪。

    温知语之前对恋爱不感兴趣,难得有一段,结果变成现在这个局面,曹念认识她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她的变化,担心引起她难过,所以今晚话里话外都有意绕过了那个名字。

    但也还是没能避开。

    是在吃完饭走的时候,两个人从包间出来,刚拐出长廊,就和刚好从对面楼梯下来的一群人脸对脸地直接打了个照面。

    几

    个公子哥今晚在这边约饭,这会儿饭局结束三三两两往楼下走,最前边的是拎着车钥匙的曹野,他身侧的位置仍是在这群人中间的周灵昀。

    男人今晚大概喝了不少酒,脸和衬衫领口扣子解开三颗露出来的脖颈都泛红,不似以往不着调的散漫松弛,他此刻整个人身上都带着酒后的低气压,眉头微微蹙着,心情肉眼可见差到极致,边走边在解手腕上的一枚腕表。

    他们正面对上的时间不超过两秒,周灵昀的脚步是在抬眼扫过来的第三秒顿下的。

    他突兀地一停,身后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下意识看过来。

    然后也跟着停住。

    两边人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温知语和周灵昀也在看着对方。

    一个看上去平静到几乎绝情。

    一个满身酒气。

    周围的声音都像是跟着停滞。

    周灵昀的所有低压和不快都在看见温知语的那一秒从眉骨眼梢敛下来,多余的表情消失,眼睛里的情绪好像在这一瞬间也完全压下去,又恢复了那个矜贵到让人不敢靠近的模样。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几米外的人群中央,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时间恍若被拉长,但前后其实也就数十秒。

    有人从身后的包间接着电话匆匆往外走,男人粗犷的说话声打破沉默,空气重新流动。

    周灵昀也像是回了神,手腕上的表扣松开,他低头看了眼,扯下来随意拎在指腹间。

    她那天在电话里的那番话生了效。

    他这次没有再朝她走过来。

    这一眼把视线从她身上挪走之后,周灵昀没再看往这边,刚才被猝不及防打断的脚下在这时重新往前转往外。

    温知语也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抬头时才发现曹念还在看她。

    “没事。”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温知语弯唇对她浅笑了下,说:“走吧。”

    “是在谈生意,宝宝,照片上都有定位,怎么可能骗你。”

    刚才出来接电话的男人停在院外的廊檐侧,神色和语气都焦急,解释了半天还是被对面女友说得话激怒,质问了一句:“我都这样解释了,你还是要说分手是不是?”

    室内的喧嚣被墙面隔绝,没压住的声音在院外安静的空气里清晰地响。

    不知道是被哪两个字眼惊动,最前方男人的身形不明显顿了一瞬,抬指按住眉眼。身侧有人问了一句是不是醉了,大概氛围太静,又有人干巴巴低声玩笑了一句:“总算是碰上你醉一次了。”

    周灵昀似乎听见了,转头往后看了眼,却不是朝声源,他的目光往后落,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在被他视线扫到的同时下意识往身侧偏了偏,周灵昀就重新看到落后几米的温知语。

    在看见她的时候突然就往回走,朝着她,温知语还没应完曹念的话,抬头就撞进了一个面前过来的怀抱。

    熟悉的苦橙叶被酒精压得更浅。

    呼吸潮湿起伏。

    “别分手,是我错了,温知语bb。”

    周灵昀抱着她,脑袋往下埋,带着一身酒气,嗓音磁沉微哑,说的话也像是醉了:“不喜欢也没事,不要分手,哄哄我吧,求你了。”

    没想到他会过来。也没想到这会是他说出来的话。

    温知语所有的声音一下就堵在了嗓子里。

    一群人公子哥都喝了酒,司机把车停在门口,几个代驾跑进来取车钥匙,周围进出的人都看着。

    温知语被他抱着,不知道到现在还能再说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但周灵昀没有松开的意思,温知语也就不得不开口:“你喝醉了,周灵昀。”

    声音很轻,也很温柔,但也是真的绝情。

    话音落地,抱着她的手臂收紧。

    又在十几秒后终于察觉到她一直没有回应的反应,周灵昀缓慢松开手,直起身,垂眼盯着她。

    “可能吧。”周灵昀顺着她的话无所谓地点一下头。

    这句说完,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就这么无声地看着,可能真的困惑也真的无望,他最后问了一句:“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温知语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而且既然已经决定走,如果这么想,能让他最快放下也挺好。

    所以温知语也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大概从她的沉默里得到答案,周灵昀上一秒的情绪就抖掉,他无声地笑笑,像是在这一刻终于接受了。

    “你够狠的,温知语。”

    这句说完,他慢慢往后退两步,视线也随之往回收。

    然后背影再看不出留恋地往外走。

    门外,跑车启动的声浪轰鸣。

    温知语不动声色轻轻吐一口气。

    肩膀被身侧伸过来的一只手揽住,曹念搂着温知语在她手臂上安慰地抚了抚:“你没错。”

    和周灵昀这样的人谈一场恋爱,图一时欢愉就算了,怎么还能真的想要守一个什么浪漫的喜剧收场呢。

    “没事的知语宝宝,都会过去的。”

    温知语垂睫,很轻地眨了下眼,应一声:“嗯。”

    都会过去的。

    爱恨短暂。

    而时间向来是个伟大的东西。

    第78章 没答应周灵昀终于放开她(修)

    从方家到水榆园再搬到九樾湾,温知语的随身物品都不多,最后收拾下来,要带走的东西也就装满一个24寸行李箱。

    温知语多空出一天时间从九樾湾1102搬离,走之前请了保洁公司的人把房子里里外外打扫过一遍。

    下午曹念开车来接她,顺便把她一些无法带走的物品搬到她家安置。

    温知语是次日上午八点多的飞机,当天晚上连人带物一起住在曹念这儿。

    曹念这段时间为了作品熬不少夜,温知语早上赶航班要早起,担心起床吵到她,所以没睡她的卧室。

    但临入睡,曹念心血来潮跑到客房一不做二不休地爬上床之后滚到她身边,温知语也挺舍不得她的,态度不太坚定地勉强坚持劝了两句,曹念不为所动,她也就点了头:“那你明天别起来送我了。”

    “你要我送我还起不来呢,这辈子就没六点多睁开眼睛过。”

    她刚洗过澡,穿着睡意整个人又香又软,抱着就特别舒服,曹念双手扒拉在她身上,努努嘴:“已经给徐叔打过招呼了,明天他来送你去机场,你别约车了。”

    “你刚才说过了,我记住了。”

    温知语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还没走你已经开始想我了,这么舍不得我呢。”

    曹念捏她的脸:“这就臭美起来了是吧?”

    说是要早睡,但最后两个人谁都没睡着,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说到上学的时光,嘻嘻哈哈聊着聊着就扯到后半夜,才终于涌上来困意。

    没多久身侧安静下来,温知语偏过脑袋看了眼,曹念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温知语看了她一会儿,无声一笑,抬手把灯关了。

    闹钟响了第一下,被被子里伸出来的一只手及时伸手按掉。

    曹念还在沉睡,温知语轻手轻脚下床,她的行李都是收好的,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完毕就可以出门。

    这次一同申请调任的同事一共五个,除了温知语之外两男两女,但都不在一个

    部门。几个人的航班在一块儿,拉了个群,六点一刻的时候群里贴心的女同事提醒大家注意时间,温知语检查完证件之后回复了一个敬礼的emoji,回卧室拿充电器的时候,床头柜上的另一个手机闹钟在这个时候响起,是曹念的手机。

    嘴上嫌弃地说起不来,答应得好好的,但又会偷偷定闹钟起来送她。

    温知语把闹钟关掉之后下楼,家里的保姆阿姨正将煮好的早餐往餐桌上端,看见她下来,赶紧招呼她:“刚好,趁热吃了,可不能空着肚子赶飞机。”

    温知语笑着道了声谢。

    阿姨看到地板上的大箱子,说:“车在门口,等会儿吃完我给老徐打个电话让他接一下行李箱。”

    “没多重的。”

    温知语摇一下头:“我直接提出去就好,谢谢阿姨。”

    车停在别墅院外。

    温知语推着行李箱从大门出来,等在车边的人却不是别人。

    周灵昀靠在库里南副驾的车门边,听见声音侧脸看过来。

    这会儿还不到六点半,清晨空气里的薄雾和天边的暗色靡靡地混杂在潮湿的空气中,他的风衣敞着,底下是衬衫和黑西裤,打了领带,一身沉稳正经,但表情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眼微眯,斜着脑袋看她,在对上视线时不紧不慢启唇吐出白烟。

    温知语脚步停在原地,大概看她没反应,周灵昀随手将烟锨灭,丢进铁门旁的金属垃圾箱之后朝她走过来。

    “司机被我支走了。”

    随口解释了一句,周灵昀伸手取过她的行李箱,回到车边,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他不废话,关上后备箱之前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只在上车前手肘懒散地挂在车门上掀起眼皮往后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没动的她,而后干脆利落地先一步上车。没有第二句,大有点爱走不走的意思。

    温知语在心里叹口气,认命地走过去。

    前后车窗都开着,车里还有一点没散干净的烟味。

    一路通畅。

    也一路无话。

    四月初的京宜气温有所回升,宽敞的大道两侧蓝花楹还未盛,蓝紫色的花苞随风晃动在绿叶间,像一盏盏无声的悬铃。

    临近机场,日出从天边升起,天光大亮,赶航班的早班车在机场的单行道上降速前行,周灵昀在这时候说了今天的第二句话——

    “我不纠缠,没有允许也不去吵你。”

    他没看她,只是看着前方的车流和上下车的赶路人,神色和口吻也都看不出异常,像生意上冷静自持谈判的商人,问她:“不走,行么?”

    已经决定要走了,周灵昀怎么想都无所谓。

    ——温知语做好这样的打算,所以对他所有的质问和挽留都用沉默回应。

    但真到这一刻,看他真的把所有的过错都全盘揽下,鼻尖和眼眶又莫名忍不住发酸。

    这很矛盾,温知语排斥这种不明朗的自我拉扯情绪,没察觉到自己无意识蹙了蹙眉。眼眶的酸涩感因为皱眉的动作被逼回去,想点什么,但回应不了他,张嘴就没能说出话。

    车里安静一会儿,周灵昀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姿态低进泥土里的话就算得不到回应也不可能再重复一遍。他便只嘲弄地笑笑。

    库里南在车流中缓慢往前,即将到航站楼入口,看他把车开往旁边的临时停车位,温知语及时出声:“不用”

    后半句被周灵昀没什么耐心地打断:“也不差这会儿了。”

    行李箱做完托运,温知语离开排队的队伍,男人站在几米外,身颀肩阔,气质和外貌都出众,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不断惹人侧目。

    温知语走过去,两个人刹时面对站着。

    身边人赶路告别离开,在这样的地方,分别变成最平常的事情,可能空气里被积压的难过太重,让踏入的人都被感染。

    很莫名,温知语在这一刻,脑子里突然想到第一次在餐厅见面那天的场景。

    浓稠翻滚的晚霞无声流淌在他身后的落地窗外,他坐在高处,矜贵到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没想到真的靠近之后,第一次动手是打在这个人的脸上,第一次铁石心肠地说这种不留余地的话,也是对他。

    温知语看着他,看他因为没休息好带着不明显倦意的眉眼,垂着的薄白眼皮和深色双眸里倒映的一整个完整的她。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样的场景,想再绝情一点,但喉咙干涩,开口的时候重话就没能成功说出来——

    “选择出国,不是因为你。”

    可能跟这一段感情也有关系,但温知语清楚,不全是因为周灵昀,更因为她自己。谁都没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会在这个时间点全都堆在一起。

    所以才会让她最后做出这个决定。

    全算在他头上很不公平,温知语也不是会从别人身上找答案的人。所以她在这会儿,用这种方式告诉周灵昀,离开不是因为他。

    她做了选择不打算回头,也就不会因为他留下来。

    和他在一起不是没有开心和快乐过,她也从他身上获得过勇敢往前的安全感和支撑感。

    或许在分手的当下,和他对比起来,她对他的喜欢确实不够,对他想从她的这里得到的信任也很有保留。

    温知语没喜欢过谁,也警惕让自己对任何人产生依赖。虽然结果不好,但她也确实是把能给的都给他了。他也不是做得不好。

    但就是走到这一步。

    结果既定。

    事已至此。

    温知语抿一下唇,把话说完:“你没必要再说那些。”

    没必要一直认错和道歉。

    没必要放下身段。

    温知语没了解到,周灵昀如果爱一个人,如果她对他没有爱,那么她的恨和怒气,或是其他所有的情绪,他是不介意全部收下的人。

    所以温知语这句话说完,并没有让面前的男人脸色好看一点,反而更差了。

    周灵昀眉眼压着,面无表情看着她,在她话音落地的瞬间漠然地开口反问:“你觉得说这些话我会高兴?”

    温知语:“”

    她是这么以为的。

    周灵昀没什么情绪地接着:“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心灰意冷,利落地放你走了是吧。”

    “”

    这话落地,两个人都有一会儿没开口。

    航班的通知信息从航站楼上方的扩音器落下来,时间一点点流逝,四下人群匆忙往来,安检队伍不断增加又缩短。

    她和他就这么安静站在彼此对面。

    外套口袋里微信群的新消息持续振动,温知语瞥一眼墙上显示的时间,这一眼在这个时候是一个带着不回头的信号,周灵昀无声地看着她,眼睛因为疲倦用力而发红,爱恨和怒气不甘都在这一瞬间交杂,以至于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秒几乎像是失去理智的困兽,想干脆把面前的人拆吃腹中。融入骨血,再也分不开。

    但这个想法也就一瞬。

    他做出的只是在下一秒把她抱进怀里。

    宽瘦的掌心撑在她的脊背和后腰。

    抱得很紧。试图把人嵌入身体那么紧。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从一开始就是。”

    嗓音冷硬低哑,他落下定论:“温知语,你个骗子。”

    一如她的绝情和冷漠,周灵昀抱着她,那么亲密的动作,他的神情口吻看上去却是冷静和漠然的,像不可忤逆的上位者,也像是不择手段的恶魔,贴在她耳边低声打破她想要好聚好散的笑话:“玩我之后丢掉,说不要就不要了,以为跑那么远我就会放过你?”

    他就这么抱着人,慢条斯理地问她:“是不是有点太天真了,bb。”

    温知语被他困在怀里,后腰被男人坚固的手臂勒得产生痛感,温知语皱了皱眉,抬手想要推开他,但那只手在这时松开,转而往上,周灵昀腾出的手不由分说将她颈侧的薄毛衣往下一拉,温知语还没反应过来,周灵昀低下头,突然一口咬在她衣服下露出的白皙皮肉上。

    是真的用了力。

    所以温知语碰到他的手还没做出推拒的动作,第一反应是猛地抓紧了他的衣服。

    第一反应之后才是推,但周灵昀那只手掐在她后颈处,就那么轻易地把她控在怀里,让她不得不仰着头红着眼承受。

    温知语张嘴呼痛喘气,周灵昀咬完她,就着这个姿势顺从地偏头过来含咬她的唇,然后温知语就连喘息也都被他的唇舌堵住。

    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发狠地吻她。

    温知语所有情绪在这一瞬间被他激得差点炸掉。

    这个吻最后结束在她狠狠在他唇上咬一口。

    周灵昀终于放开她。

    他唇上沾着血,伤口处冒着血珠,温知语口腔里也还有尝

    到的血腥味。

    她皱眉瞪着他。

    比起平静冷静地说分手和刚才那些有没有必要的话,周灵昀更喜欢温知语现在被逼急,一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怒气冲冲恨不得给他一耳光的表情。

    所以他的心情也就微不可查勉强好了一点。

    在温知语开口之前,他继续火上浇油地撂下一句提醒她:“我没答应过分手,你等着吧。”

    “”

    一句话轻描淡写地把温知语的怒气堵回去。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好聚好散的幻想在打他的那一下就破碎。

    试图好好告别结果两个人身上都沾了血。

    温知语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懒得再看他,拿着机票转身往安检口处走。

    身后的目光犹如实质。但她没有回头。

    过安检。

    找到登机口,候机区的椅子上坐着的同事看见抬手冲她挥了挥。

    “你没回消息,还以为你堵在——”

    后面的话在温知语走近瞥见她领口露出的小半个新鲜齿印时顿了下。

    她皮肤白,脖子弧度漂亮,一打眼看过去留下的痕迹就特别吸睛,几个跟着看过来的同事目光都不由自主在她侧颈的位置瞥,温知语反应过来,抬手把衣领往上拉了拉,看他们还看着,温知语没笑意地扯一下唇,说:“没事,今早过来的时候被家里的狗咬了一口。”

    然后下一句把话题扯开:“好像开始排队了,我们过去么?”

    几个人回神过来,从椅子上起身:“噢、噢,好。”

    廊桥移到登机口,温知语跟着队伍往前走,手机在这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备注是倪雪工作室。

    是当初在muse合作的时候存下的她工作室那边给的其中一位助理的号码。

    那次采访结束之后再没有联系过,那天人多,倪雪的助理也不止一个,所以号码存下到现在,温知语也没能对得上脸。

    所以在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来电时,温知语反应了两秒,身后的人往前,她侧身朝旁边让了下,而后按下接通。

    对面先是沉默了几秒。

    而后不出意外,传出倪雪的声音。

    “温记者,我是倪雪。”

    温知语应了声嗯。

    “抱歉,那天刷手机的时候点到赞,不是故意,虽然澄清了,但已经给你造成困扰,我就不辩解了。”

    倪雪从出道到现在,受够了谣言和谩骂刺过来的冷剑,到今时今日泼在身上的脏水依旧没有少过,所以更了解那天她意外的举动会让对面的人遭受什么。

    “名誉赔偿和精神损失费我已经让经纪人打给你了,给你打电话就是想亲口给你道个歉,因为我让你无端承受舆论揣测,很对不起。如果你有其他条件,也可以现在跟我提。”

    “道歉就够了。”

    不管有意无意,如她所言,对她的困扰已经造成,温知语接受她的道歉,也说:“其他的就不必。”

    廊桥的玻璃窗外空旷的停机坪一望无际,飞机从远处滑行上升,大概是听到了空姐欢迎乘坐的声音,倪雪沉默了一下,说:“那天晚上我给你打过电话,没打通,前两天和朋友聊天才突然反应过来,你应该是设置了拒接,很抱歉。还有那天在brutal,也谢谢你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最后道:“听说你即将调任到国外了,祝一路平安。”

    手机上的相关社交软件在那天晚上便删掉,那几天去南川找安琪也是想暂时屏蔽这这些糟心事,不清楚后来舆论发酵成什么样,也不想再去关心,所以没有刻意关注,几个软件卸掉之后一直到今天也没有下载回来,都快忘了。

    直到现在才从倪雪口中意外听到一点后续。

    温知语找到座位坐下,放好包,扣好安全带之后习惯性检查一遍,距离起飞不到十分钟,飞机里服务人员开始发放水和餐食,机厢里说话声此起彼伏,桌面上亮着的手机屏幕表示软件下载进度的数字缓慢地往前走,温知语回完身边的同事两个话题之后安装结束。

    点开。

    输入账号密码登录。

    未公开的私人冲浪小号,关注被塞进一堆,粉丝里也是被平台塞进来的僵尸粉。

    热搜已经平息,温知语忽略掉不断跳出来的后台系统提示,点开搜索框,输入倪雪两个字后紧跟着出现的词条拉不到底,最上边后边跟着一个爆字的最新两条是#倪雪恋情和#倪雪周公子。

    温知语点开第一条。

    界面的上方就是倪雪发的一条澄清微博——

    @倪雪:拍戏中途摸鱼意外手滑。之前采访接触过温小姐,是位很专业也很有实力的记者,工作途中也真诚地夸赞和鼓励过我,我对此心怀感激,也由衷佩服她的勇敢。既然已经吃了瓜,那就趁这个机会多说两句:如果有一天真的恋爱会公开,没有承认过的都是假的。不用费心给我做媒了。

    发布时间在事发的第二天晚上。

    倪雪这么多年从没正面回应过恋情,大概是想借机把看热闹的所有话题都集中到她身上,所以才会少见说这段话。

    老实说,温知语刚才在电话里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她只是已经不太在意,也就懒得再去计较。

    直到看完这条,才意识到倪雪或许确实说的是真的。

    不再困于情爱中的大明星如今放手之后也不拖泥带水,敢爱敢恨,磊落干脆,确实配得上她满身的光芒。

    温知语顺手往下翻了翻,是是非非的评论并没有因为这通发言消失殆尽。

    但她此刻心情比那天平和很多。连翻到那条充满恶意的分析也不再像那晚,觉得每个字都刺目。每句话依然可笑滑稽,温知语不以为意地扯唇一笑。

    从词条广场退出,动态界面自动刷新,一条事发当晚同样备受瞩目的相关博文就这么出现在了最上方。

    是一家业内顶级的律师团队po的一张盖红章的律师函。

    就这一张图片。

    没有附加任何文字。

    评论转发和点赞的数字都很恐怖。

    图片下方的关联文字是八卦媒体和各路狗仔都只敢用周公子之类的称呼代替的、曾经浪荡名声从国外风流到国内、如今凭一己之力坐上港城周家话事人位置的周灵昀。

    那个人人都要给三分薄面的周灵昀。

    律师函言简意赅,铿锵有力,短短几句,表明正在对一切不实言论进行法律追究。

    而内容最上方的一句是——

    受周灵昀先生及其未婚妻温知语小姐之委托。

    第79章 一滴泪有人说你俩高中就谈恋爱了……

    十多个小时的航程。

    温知语昨晚没睡好,飞机起飞后往耳朵里塞了个降噪耳塞,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补觉。

    落地是在当地时间将近晚上十一点。

    一行人排队取到行李箱之后走出jfk机场。

    深夜的机场大道灯火通明,身边来往的人变成来自不同国家说着不同语言的陌生面孔,指示牌的提示语和机场内食物店的标语文字显示的字母,让身处数万里之外的他乡有了实感。

    已经深夜,机场外等车的队伍还是一眼望不见尾。

    好在她们提前约好了司机,按照对方说的位置顺利找到之后,司机将她们送到了公司为海外调任员工提供的暂住公寓。

    房间很小,两床位。温知语和同行的其中一个女同事住一间。

    简单收拾完东西之后躺上床,隔壁的说话声从隔音很差的墙壁断断续续传过来。在飞机上睡够了,加上时差,温知语没什么困意,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了几个小时。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报道。

    北城时报在国内是主流媒体之一,与海外对接的公司影响力也不小。

    新部门的主管叫chloe,一个严肃、工作行事雷厉风行的女华人。

    温知语从小到大都在不停变化的环境当中,适应能力足够强,办事认真,也从来不是怕辛苦的人,所以在入职的一周后,chloe就直接把她亲

    自带到了手下。

    世界第一城的土地寸土寸金,公司提供的住宿时间只有入职的第一个月,所以在初到的这个月内,温知语不仅要调整和适应新的工作环境,还要忙着找房源。

    在项目组,温知语认识的第一个女同事叫克莉丝,一个开朗又可爱的女生,一口流利的美式英文里带着一点京腔。

    认识之初,温知语听完她的自我介绍之后不受控地愣了两秒,被克莉丝敏锐地察觉到了。

    “是我说话的口音有点怪么,哈哈哈,”

    克莉丝爽朗地笑一声,换了中文:“我是京宜人,从小习惯了,在这边上学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是不是听起来还挺好玩的。”

    “你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有特点。”

    温知语也笑了下,加一句解释,说:“我刚没反应过来是因为我算是一个朋友吧,也叫克莉丝,很好听的名字。”

    “我的荣幸。如果区分不开的话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唐涵。”

    克莉丝朝她伸出一只手:“我看过你在国内的那篇报道,很棒。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克莉丝是NUY新闻专业本硕毕业生,今年工作第二年,目前还住在留学时期租借的房子。她住的公寓不少留学生退租刚好有空房,听说温知语还在找房源之后,热情地把房东的联系方式推给了她。

    公寓在下西城,距离公司和地铁站很近,附近的生活区也都方便,是温知语近期看过的房源中环境和条件都最好的,租金也相对较高。

    在得知公司会提供一部分数额的住房补贴之后,温知语就没有过多犹豫。

    周末的下午约房东看过房子,温知语敲定下9层的一间1b1b单人居公寓。

    房子楼层高,全景落地窗让阳光照进屋子的每个角落,窗外的楼下就是复古的枫叶大道,刚好就在克莉丝楼上两层。

    居住的问题解决下来之后安心投入工作。

    新公司新闻部比北城时报大得多,内容涵盖全市四个大区的所有新闻,所有人的工作节奏都非常快。在这样的情况下,为提高效率,大家说话办事都用讲究用最直接的方式。

    温知语到这边两个多月后,生活和工作节奏逐渐步入正轨。

    气温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步升高。

    五月底,温知语收到一个国内寄过来的快递。

    信息单上收件人显示三个字:温小姐。

    没有另外一个人会在寄东西给她的时候称呼她温小姐。

    所以在短暂地疑惑过后,她很快得出寄件人的身份。

    精致的包装盒里放置着一银黑色的玻璃小瓶,包装瓶身都没有品牌的logo,是一瓶特殊定制的香水。

    打开瓶盖后清爽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是苦橙叶。

    不似之前闻惯了的凛冽苦意,冷意被一点栀子的花香柔和,味道干净得很温柔。

    温知语很少用香水,对香味不够敏感,只能分得清大致的香调。

    第一次产生还不错的感觉是在高架桥那次嗅到他外套上的苦橙叶,后来在恋爱中短暂地依赖过这个人,也对他身上的这股味道不自觉地产生迷恋。

    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过。

    不知道周灵昀是察觉到她喜欢,还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让她在数万公里外通过方式又想到他。

    当天晚上,温知语微信里那个关掉免打扰之后许久没有动静的聊天框卡在零点弹过来一条新消息,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生日快乐。

    生日对温知语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意味。小时候很少有人记得,她自己也不太在意,忘记是常事。今年不出意外也没有记得。

    是在看到这条消息之后,温知语才后知后觉地被提醒,生日到了。

    又长大了一岁。

    这天过得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依旧被工作和偶尔的摸鱼填满。

    那瓶香水也在被她装回包装盒之后束之高阁。

    月中的一个周末,温知语到超市采购完事物和日用品回公寓,等电梯的时候碰见不少其他层的住户穿着家居服往楼下赶。这栋公寓楼住的大多都是年轻人,工作日上班上学,休息日宅或是聚会,难得有这样突然集体凑到一块的时候,温知语进电梯前不明所以地多看了两眼。

    进门刚放下东西,接到克莉丝的电话,问她是否在家。

    从电梯出来,看见一楼开放的客厅中央,房东和好几个一同前来的人站在一群人年轻的租客前方,嘴唇翻飞快速地说着什么。

    温知语走近后,克莉丝伸手将她拉到身边,解释说:“说是有人出高价把这栋公寓买下来了,不知道干什么用,目前还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打算,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搬走,只是要和新户主签租房合同。”

    温知语了然点头。好奇地朝正在准备退约和新租约合同房东看了眼。从他愉悦的笑容里不难看出,克莉丝口中的高价应该不会只是普通的高价而已。

    这么多年的出租楼,搬进来还不到三个月就突然被卖掉,对比下来她这运气也是够绝的。

    把新合同仔细看过一遍,和原来的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户主名字后面变成了一个醒目的大写字母Z,克莉丝说:“这种契约性质的合同都可以不用真名,看来背景可以啊,这边以后该不会要做什么研究所之类的基地吧。”

    温知语翻到最后一页签下名字,配合地附和了句:“那到时候我也算是基地半个原住民了。”

    她一本正经说这种话的时候就很冷幽默,克莉丝被她逗得笑不停。

    日子一天天过。

    每一天都很忙碌,所以感受到的时间也飞快。

    chloe很专业,眼光足够犀利,每一次项目的选题和每个新闻的切入点都特别巧妙,从第一天就没有因为温知语初来乍到对她特别照顾,完全把她当熟手用,在她身边几个月下来,温知语学到的东西把自己摸滚打爬一年都要多。而新同事们也都热情开放包容,尤其克莉丝,每天活力充沛,有时候连续跟跑几天的新闻最后发现不过一场白干也不会沮丧,被人调侃也只是笑着说,it‘sok。

    有天下班,两个人吃完饭之后慢步回家,温知语忍不住好奇地问她,是不是因为热爱这份工作才会这么大的热情。

    “no、no、nonono。”

    克莉丝竖起食指不赞同地左右晃动,惊奇地说:“我天呢,温,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会热爱工作!我看起来居然是喜欢这份工作的人,incredible在我眼里你才是喜欢和认同记者工作的人欸!”

    温知语轻轻挑眉,也意外她的说法:“对我来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感觉你真的是在全身心投入工作啊,有时候加班也毫无怨言,你知道的,这边的人特别在乎个人时间,但怎么说呢”

    克莉丝说:“你工作和生活的边界感好像没那么强?所以我以为你是享受这个状态的。”

    温知语并不觉得自己不乎个人的时间和空间,只是可能从大学起要课余时间全部被兼职填满以确保挣更多的钱早点独立起便习惯了,不觉得辛苦,累一点也无所谓,每天按部就班地过,原来在别人眼里会是热爱工作的形象。

    这个想法让她觉得有趣。想反驳,但逻辑上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

    于是便只是笑笑:“是么。”

    夏天的时候曹念到芝城参加美术展,中途腾出一天时间搭了个直飞来看温知语。

    她中午抵达,温知语到机场接她。

    八月的盛夏,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机场人满为患,曹念落地后还有点没缓过劲来,就先回了温知语的公寓,睡了一觉起来太阳稍沉,两个人才出门吃饭。

    温知语带她去克莉丝介绍的一家法餐餐厅。

    窗外街头的十字路口人头攒动,这么盛的阳光,餐厅对街的咖啡店外还有不少人坐在遮阳伞下聊天。

    菜还没上来,曹念先点了份冰淇淋,指尖掐着银勺撑着下巴观察地看了她一会儿,问:“新工作环境怎么样?”

    “挺好的。”

    温知语说:“节奏要更快一点,适应了也还好,领导和同事都很好相处,很幸运。”

    曹念纠正她:“那是因为你本身就很好啊,所以才会碰到的人都好。”

    温知语习以为常地点头:“几个月不见你对我的滤镜还是这么厚。”

    曹念也点头,笑嘻嘻谑她:“几个月不见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她们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在陌生的异国难得聚在一块儿,两个人都高兴,边吃边聊近况,和之前的每一次约会一样。

    温知语点的青提酒味道很不错,曹念多喝了两杯,话题在聊到说到她哥哥在被家里安排相亲的时候学曹野说话的语气,一个嘴快,就跟着提到了周灵昀的名字。

    这人一直是圈子话题中心的人物,几个月前突然公开未婚妻的消息在一圈人中传了个遍,曹念那段时间忙,对网上的消息没多关注,还是后来在姐妹聚会时挺朋友提起才知道这事儿。这会儿这个名字说完,手上的刀叉不自觉顿了一下,下意识抬眼。

    看对面的温知语神色如常,曹念也就顺着话题问了一句:“那个律师函的公告,你看到了吗?”

    温知语应了声嗯,对这个名字没表现出特别的避讳,诚实说:“在来的飞机上看到的。”

    曹念若有所思。

    前后脚打老爷子的脸,他们那个圈里还没人敢做到那个地步,那个大少爷用那样的方式告诉她,他不是一时上头的随便玩玩。

    她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毫不避讳承认过的女友。

    也是在和她在一起的那几个月,周灵昀身上一直纠缠不放的桃色新闻就少了好多,连狗仔都没再拍到过什么出格的东西。

    一直到现在,哪怕圈子里不少人其实已经知道他们分手,但他认定未婚妻在前,所以没人敢再不怕死地主动去招惹。

    曹念不确定温知语知不知道这些,但她不擅长主动插手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温知语现在过得不错,她也不想多说这些让她烦心,所以听到她的答案之后并没有继续,只收尾地说一句:“年初周家的事情直系亲属被限制出境九个月,在我哥他们的饭局也很少碰见他了,倒是常常在港城的新闻看到对了,谢牧清进组拍电影了,我那姐妹高兴死了,在群里连发了三天红包…。”

    话题于是就自然地被带过去

    另一边,港城下午三点。

    桌面上手机振动的动静让说话的男人下意识停了两秒,周灵昀着简单的衬衫西裤坐在长桌座首,衬衫袖口被挽至小臂,长指掐着手机拎起的同时轻抬了下巴:“继续。”

    手机message信箱最上方是一个持续将近半年的联系人,此刻最新出现的一条是一张图片。

    异国夏日的街头,镜头对焦的女生穿一条浅蓝印花的白底连衣短裙,刚从餐厅出来,一边偏头听身边的友人说话一边抬手遮了下室外刺目的阳光。

    照片后下一条紧跟着注解一般发来的文字是:昨天在机场接到朋友后下午在餐厅一起吃了饭,喝了一些酒。

    会话框里只有来信,没有回复。大部分是照片,每张照片都是同一个人,女生拎着日用品回家、在咖啡店排队点单、抓着挎包小跑赶车、从图书馆抱着书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细雨里

    拍摄的镜头好像也带着委托人的爱意,不同的场景像是记录和参与画面中女生的一部分生活。

    图片下每条附加的文字注解也很简单,大多时候是陈述时间和上下班后做了什么事情的状态,只在身边或附近出现其他人时或描述得稍稍详细。

    比如此刻这一张,以及往上两个月前,夜幕下回家的女生身后跟了两个醉汉的那张。

    紧跟在那张照片后的是十分钟后一张女生平安走近公寓的背影以及一条结实手臂上多出的两道划伤,配文是:请加钱。

    指腹点开照片放大,男人少见盯着手机的模样像出神,汇报的人又不自觉地停下,这次没等来他的那句继续。

    整个会议室陷入奇异的一阵静默。

    周灵昀是在半分钟之后抬眼。

    他放下手机后没再开口,只是指尖在桌面轻点了两下。

    一切看似无常地继续-

    在chloe身边待得越久,学到更多东西的同时,越是意识到了自身能力不足的地方,到这边的第五个月,温知语在独立完成第一个项目那天之后,经过半个月的深思熟虑后决定申请读研。

    在月末和邵欣通话时,刚好问到她是否满一年能按时返回,温知语将这个想法提前告诉了她。

    北城时报有为旗下员工提供留学进修的机会,但大多是当做管理层培养的少数,温知语没抱有这个希望,所以在定下决定后就做好了辞职的准备。

    不过情况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

    邵欣在三日后打电话告知她,如果她能顺利申请到那所学校,公司愿意为她提供这笔留学的费用,并且带薪留职,但前提是需要签订一个协议合同,毕业回国到任后十年内不允许跳槽或无故离职。

    用一笔钱留住一个有能力肯努力的可塑之才,对任何一个大公司来说都不可能是一笔赔本的买卖。

    十年。

    想在任何岗位深耕其实不算是太长的一个数字。

    让人犹豫的是是否把所有选择都砍掉的未知。

    温知语没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邵欣也没着急,留时间给她想,挂掉电话前她不知是想到什么,说了句:“这件事你只跟我提过的话就放心,别看当下好像是利于你,但要是你真的能顺利申请到你说的那所学校并毕业,国内外工作过的实绩摆在那里,到时候想留在那儿都不是难事。这一招等于提前买断你回来卖命呢。

    所以这次别担心是不是有人又在背后插手或是看在谁的面子了,自己好好拿主意决定吧。”

    ——是了解到她的性子了,所以用这么半调半侃的方式让她宽心。

    温知语其实没往这方面想,但听她这么说,心下还是忍不住一暖,也莫名多了一股说不上来的底气和勇气。

    温知语在次日上班的空闲时间,询问了chloe的意见。

    chloe听完之后直接就说:“这个协议我可以和你签。”

    温知语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协议同样的条款。”

    chloe耸耸肩,说:“我对你的能力和人品都没有怀疑,所以我愿意以我的名义给你同样的承诺。并且换算下来我这边的薪水应该比国内高?你既然选择了这个专业,代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会往这个方向走,十年不长。”

    “你可以都拒绝,但就算是NUY的毕业生,就职后也是要从头开始的。就这一点,从我的话里你应该听得出来,我给出的建议是从摆在你面前的条件中二选一。”

    chloe继续:“这十年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在立业的同时会是经历结婚生子的人生阶段,家庭、朋友、在几年新形成的人际关系和工作圈都要考虑——这些都将在这十年里划定,并且一旦划定后很难再改变。如果你认同我的说法,那么你最先要确定的一点是,你内心目前倾向于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温知语在两天后向邵欣给出答复。

    做出决定之后,就是开始准备申请的各类材料和考试。

    温知语本身英语水平不错,加上在国外待了大半年,语言方面不存在问题,又有克莉丝的经验帮忙,少走很多弯路。

    不过申请材料包涵源文件和不少相关盖章证明,温知语只好临时抽时间回一趟京宜。

    回国前的周末晚上是国内的中秋,克莉丝邀请了同公寓的几个朋友一起吃火锅。

    一顿饭从下午吃到晚上,一群人都有点喝高了,在火锅味的房子里唱歌聊天游戏。

    温知语靠在栏杆边吹风,初秋的晚上温度凉爽舒适,楼下街道泛红的枫叶在路灯下轻轻随风晃动,克莉丝受不了混杂的歌声拎着啤酒到阳台找她,两个人一人靠在一边,温知语那会儿喝得也有点多,脸颊滚烫,眼睫低垂着,整个人看起来漂亮又干净,安静的时候像雪夜里的一场雾,有种易碎朦胧的美感,

    又好像带着与生俱来的距离界限,让人摸不到也很难靠近。

    克莉丝就这么偏头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笑起来,说:“你好漂亮啊,温。”

    室内的齐唱的英文歌传到阳台,温知语半满拍地听清她的这句话,笑了笑:“你也很漂亮。”

    “那当然。我指的不是外表。”

    克莉丝想了下,改口:“也包括吧。你身上有一种很让人着迷的气质,不太好形容,用我的喜好来比喻的话像挂在天上的月亮、像酒精刚开始上头的那一口,像电影里半遮半掩的留白?

    总之,就是那些特别吸引人东西,有灵气,也很有故事感。”

    每个字都醉醺醺的,温知语听着也觉得有点费劲,轻轻打了个嗝,诚恳说:“没太听懂。”

    克莉丝哈哈笑起来。

    两个人都安静了会儿,克莉丝看着她,忽然说:“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有热情吗,我在中学的时候出过一场意外,车祸,差点要了我的命。”

    温知语转脸看向她。

    克莉丝满不在意地笑一声,她双肘往后撑在栏杆上,仰着头,缓慢地说:“那次醒来之后我就给自己保证,以后生命里的每一天都要尽可能开心热烈地活。一开始很难,谁能天天开心啊又不是傻子,对吧?

    但这个念头刻在潜意识里之后,我就特别珍惜时间,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每天都从0点开始,又在十二点结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万事万物都二十四小时之间走向终点,包括生命。

    某天醒来看到太阳莫名其妙生出一种幸福感,雨天的泥土味也喜欢、每次和朋友聚会、在教室听课,每分钟在这个城市见到来自世界各自不同的人仔细感受每天二十四小时的每一秒钟,结果不是重要,只有这个过程和感受才是完整的我的。享受生活。享受命运。”

    “thebestwaytoresistpainisthroughloveandlife。[1]”

    温知语轻轻重复一遍,带着点醉意点一下头。

    出国大半年后第一次回京宜。

    这一趟行程和时间都紧凑,温知语落地之后先打车去了趟公司。

    花一下午时间把所有需要的材料和证明都收集好,她这次回来匆忙,没特意和曹念约饭,晚上在酒店修整之后,第二天上午去往菲顿国际。

    菲顿国际有不少知名的教授当年是她学生时代的老师,不过很多年没见,温知语不太确定对方是否愿意给自己写推荐信,好在当年的班主任还记得她,接到她电话之后一口答应下来。

    非本校学生和教职工无法入校,对方亲切地到校门处接到她,又亲自带着她找到教授所在的办公室说明来意,这么多年过去,温知语也是没想到他们对她居然还有印象。

    “怎么会不记得,你那会儿多优秀啊。”

    班主任说:“你不知道,因为有你那三年我可是拿了不少奖金呢。”

    办公室几个老师都笑起来。

    从办公室出来,温知语没让对方送到门外。

    “真的非常谢谢您。”

    温知语诚恳地道谢后,说:“等下次放假回来,您有时间的时候,我请您吃饭。”

    “会有机会的。”

    班主任没当多大回事儿,拍了拍她的手,笑说:“我还等着喝你和周灵昀的喜酒呢。”

    温知语被这句话砸愣在原地,有点傻气地眨了眨眼。

    “唉?我这消息错了,不是说订婚了吗?”

    “”

    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温知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以为她是害羞,班主任揶揄地逗她:“我说他那会儿突然跑来听我的作文课,那小子哪会这么乖,冲你来的吧。”

    “……”

    越说越离谱了。

    温知语只好硬着头皮勉强解释:“我和他高中的时候还不算认识。”

    “你俩关系公开那阵子学校论坛里还有人说你俩高中就谈恋爱了,有老师来问我,我就说不可能嘛,小姑娘看着不像会早恋的性子——没想到我还猜对了。”

    京宜三大私高的校园论坛,温知语上学时就听过,但没有账号,也一直没试图登上去过。

    她高中确实和周灵昀没什么交集,这会儿听到这话也难免好奇,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种说法?”

    她和他那会儿,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像能联系得起来的两个人吧。

    “去年他和谢牧清有张学生时代的照片不是被放到网上了吗,好像是论坛里那群学生从那张照片时间找到了当天的帖子,那天刚好是体测,留下不少照片,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分析出来的,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种消息大概率就是毫无逻辑和依据地从一个结果倒推,温知语礼节性地跟着笑了笑,没当真,也就没追问。

    她是明天上午的航班,下午和本科期间的另外两个老师见完面之后在学校外吃饭。

    资料收集完整,以防万一,还是打电话跟克莉丝确认了一遍。

    吃完饭从餐馆出来,温知语约了车,她订的酒店在机场附近,线上订的,没记住名字,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接到酒店经理打来电话,说她在酒店已经升级,如果有时间,请她抽空到酒店更新住户信息。

    温知语还以为对方打错了,“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不过我是第一次入住你们酒店。”

    “您稍等。”

    大概是重新查询了一遍预留信息,对方跟她确认完毕姓名之后,温和地说:“温小姐,您和周先生在去年十一月预订了半年的套房,房间到期在之后周先生续订了,我们当时没联系上您,给您发了短信告知。如果有任何意见还请及时跟我提出,我们会全面考虑您的诉求。”

    温知语默了几秒之后回神,说:“我知道了,谢谢。”

    出国后第一次回京宜,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感受,就已经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十多个小时后从jfk机场落地。

    这之后,温知语参加了当月的语言考试,她申请NYU的春季入学,相关考试成绩顺利通过、所有证明材料和essey也在申请截止前半个月尽数准备好之后打包提交。

    忙活了几个月,等终于松懈下来的时候秋天也已经将近结束。

    公寓外的大街枫叶落尽,气温一夜骤降。

    圣诞月中旬,下了这个城市冬天的第一场雪。

    下午还不到五点,天色已经完全昏黑,街道的霓虹和树枝被雾白的雪花覆盖。

    气温跌至零下十几度,冷空气席卷整个城市,雪断断续续下了快一周。

    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忙,加上还不适应这边的冬天,在雪还没停的十二月,温知语被一场发烧打倒。

    她请了假,从公司回来的路上买了药,吃完药之后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烧没完全退,整个人都没力气,勉强爬起来吃了面包喝过热水之后又吞了颗退烧药,在手机上定好每隔两小时的闹钟,又设置了一条晚上八点定时发送给克莉丝的短信。

    温知语成年之后几乎没再生过病,没有处理的经验,但从食物、药品还有以防万一的应急措施,她都谨慎地做了准备。

    只是她也没想到,在这个陌生城市这次突如其来生的病会这么来势汹汹。

    房子里很安静,脑袋昏沉地在半梦半醒之间,力气尽失的身体像是沉在水底般忽冷忽热难以动弹,恍惚像是回到了年少时的那间黑屋和最后一次手术后的病房,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在一片漆黑里拼命地喊,但张嘴的动作和发出声音都变得困难,听

    不见一点回响。

    “什么?”

    看她嘴唇轻动了下,床边原本正在听医生说话的男人俯身凑近了些,但却没听到声音。

    客厅开放式的厨房区燃气炉运作的声音从卧室半敞开的门传进来。

    加州阿瑟顿别墅的阿姨几乎和房子的男主人与同行的医生一同抵达这间小公寓,他们到的时候卧室里生着病浑身滚烫的女人已经意识昏沉了。

    大概看他紧张,金发的女医生用一点带本地腔调的英文宽慰让他不用担心,他的未婚妻在沉睡中,可能只是在说梦话。

    打完退烧针剂,医生嘱咐了几句降温之后也可能反复升温,可以配合一些物理降温、想办法多喂病人一些水之类的话后离开。

    阿姨轻手轻脚端着药和温水从门外进来,问:“醒了吗?”

    “没。”

    周灵昀正低着头用毛巾给温知语擦手臂,闻言应了声,“先放着吧。”

    床上躺着的人闭着眼的眼睫自然地垂落,脸颊白皙的皮肤泛着高烧的红,额头贴着辅助退烧的降温贴,大概难受睡不安稳,眉头微微蹙着,怪惹人怜的。

    周灵昀没照顾过人,喂药的动作生疏小心,也担心弄得她不舒服,不得不请阿姨帮忙。

    发烧的人没意识,没咽下去的药和水都洒在睡衣和床上,阿姨提出帮她擦洗换衣,但周灵昀没让。

    知道他们的关系,阿姨也没坚持,半小时煮好粥之后进去看了眼,人还没醒,但身上的睡衣已经换过了。

    周灵昀说:“劳烦您换一套床单。”

    他把人从床上抱起来,面对面拖臀抱小孩一样的姿势,公寓里暖气的设备入冬前刚大面积置换过,制热效果太足,客厅里的窗就留了半盏通风。

    周灵昀身上穿的还是衬衫西裤,腕表在抱人的时候被摘下丢在了她的床头柜上,他连夜赶航班飞过来,这会儿眉眼间也没什么明显的倦色,怀里的人睡不安稳,鼻腔发出难受的嘤咛,他就抱着人安抚地轻轻抚她的背。

    温知语打的针剂和喝下去的药在身体里发挥了一点作用,她从昏沉的梦中断断续续短暂地清醒,鼻尖嗅到一点清凛的苦橙叶又很快消失,半梦半醒间难受显得更清晰,一整根脊柱都在发痛,产生一种好像在被安慰的错觉,但可能她很少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这样的安慰这时在她身上起到了相反的作用,让她更感受到分不清源头的痛苦和委屈。

    怀里的人发出的声音染上一点哭腔,潮湿在肩膀的衬衫上蔓延开——

    “妈妈,好痛”

    周灵昀动作顿了下。

    恩华的报道之后,他找过温知语收养前后的详细资料看过。

    周灵昀本身没有特别深刻地感受过父母的爱,但他很少真的缺什么,知道得不到之后对此不再深究和计较。他虽然在这方面情感淡薄,也不认为温知语应该对她的生或养父母有任何留恋,但能够理解大多数小孩渴求父母的爱的本能。

    所以这会儿周灵昀除了因为她第一次掉出的眼泪心脏紧缩,并没有额外对这句妈妈有特别的反应。

    “没事。”

    男人只是轻轻拍她的后背,代替这份她本该得到的爱,低声在她耳边说:“很快就好了,宝宝。”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奏了效,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双手虚抱着他的肩,脑袋也乖巧地枕在他的肩膀上,哭过之后眉头松懈下来,像睡着了,但还是不够安稳,张合的唇间在无意识又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声音轻到几乎只有气音。

    但男人在听清的瞬间一时就怔在原地。

    英俊面孔上从落地之后一直冷静沉稳的表情也似乎在这瞬间被蓦然打破,她身上的高温烧红他的眼尾。

    周灵昀低头去看怀里的她。

    一滴眼泪因为垂眼的动作先砸在了她的睡衣上。

    他自己也愣了下。

    阿姨换好床单从房间里出来:“她衣柜里还有洗干净的,已经换好了,粥和清热汤在恒温箱里,这个天气这边送餐很麻烦,我额外做了一些饭菜,我来照顾温小姐,你先休息吃点东西?”

    男人抬指抹了下眼尾,再抬眼已经神色如常。

    磁沉的嗓音也听不出变化。

    “不用。”

    第80章 未婚妻我交女朋友是以结婚为目的的……

    晚上七点半,发出去的message一直没收到回复,克莉丝下班回到公寓之后直接上了9楼。

    持续敲门半分钟,门终于被人从里拉开。

    “好点——”

    话音在抬眼看见门后站着的陌生男人时蓦地卡住。

    视线对上,克莉丝一下愣在原地。

    看她没反应,男人斜一下脑袋,看不出有思考和回想的意思,先她一步开口:“克莉丝?”

    克莉丝当天晚上没进门,她是在次日中午才见到的温知语。

    温知语的烧已经退了。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还温热着,房间里安静温暖,和她前一天烧得迷糊睡下时似乎没差别,但睡着的床单和身上的睡衣都换过,床头柜上有拆开没用完的退热贴和一些新的药,餐桌上也多了几个保温盒装的食物。

    但公寓里没人,也没有额外的动静。

    手机上除了工作群和克莉丝发来的消息之外没别的。

    就这么躺在床上发了几分钟呆回神。起床之后洗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恢复了一点力气。

    保温盒里装的菜很多,今天休息日,温知语就给克莉丝打了个电话。

    这会儿两个人坐在客厅的餐桌吃饭。

    克莉丝看她脸色好了许多,安心不少,想起来昨晚看到的男人,环顾一圈,忍不住问一句:“你未婚夫走了?”

    “”

    温知语往嘴里送粥的动作因为这句话停了下。

    她对发烧中间的事情没有记忆,但昨晚烧渐渐退下去的半夜短暂地醒过一次,感觉到身边的气息,当时人不太清醒,还以为是做梦。

    直到今早。

    所以现在听到这话也没表现得太意外。

    这个问题的前缀不对,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她这会儿身体刚好受一点不太想多说话,于是自然地跳过了这个问题问她:“你昨天来过的吗?”

    克莉丝以为她默认:“给你发消息你没看,不太放心就上来看了眼。”

    克莉丝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外,留学圈大大小小分好几个层,不同的人玩不到一块儿,但昨晚看到的大少爷在国外那几年在整个圈子几乎无人不知,港城周氏的周灵昀,就算没见过,美圈的留子多少都听过一耳朵。

    包括昨天回去之后在网上随便一搜就看到了年初那则闹得沸沸扬扬的曝光恋情。

    克莉丝从没听温知语提起来过,猝不及防亲眼看见,直到现在都还很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给了我医生的电话,说有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是我也能联系的意思吗?”

    这边就医流程繁琐复杂,价格也高昂,这一手就挺实用。

    温知语神情没多大变化,只笑着点一下头:“为什么不能,都留给你了啊。”

    但这事到这还没完。

    之后温知语恢复上班连着几天,都有人直接把餐送到公司或是公寓,特地请人做的中餐,餐食都很清淡,送的人是服务人员,照吩咐办事,温知语的拒绝无济于事,最后没办法,点开那个很久没联系过的微信,发了两个字过去。

    周灵昀没回。

    但每天定时的送餐终于停止了。

    等这场病彻底好之后已经是月底。

    平安夜前夕,温知语收到了申请学校发来的offer。圣诞将近,克莉丝和公寓认识的一群朋友一起约了出去玩,温知语还有工作最后交接的资料要处理,便没和她们一起。

    在假期后上班的下午走完所有流程,温知语特意找到chloe跟她诚恳地道了谢。

    温知语在二选一中选了和北城时报签约,chloe有些遗憾,这段时间

    相处下来,她是真的很欣赏这个小姑娘。不过温知语已经做出选择,chloe完全尊重,虽然不舍也没再提,在恭喜她获得心仪的offer之后,笑说:“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重返校园的时光吧。”

    在新公司的工作就此结束。

    不到一年,计划中该做的都已经完成,没多大成就,但也算圆满。

    这次顺利申请到学校,克莉丝和不少公寓新认识的朋友都帮了忙,温知语找了个大家都空闲的时间做东请客吃饭。

    上回克莉丝请吃火锅之后大家都对中餐很感兴趣,最后一伙人商量下来干脆还是把聚餐的地方定在了公寓。

    周末这天刚好是跨年,不用上班和上学,一群人登门早,上门带来了酒和新年装饰的摆件,还是吃的火锅,热气和酒精都在新年的氛围里蒸腾,氛围很快热闹,屋子里一片欢乐的聊天声,这个时间国内已经将近午夜,朋友圈里一溜下去都是庆祝跨年的动态。

    温知语回完曹念的消息之后拍下一张已经吃到下半场的餐桌桌面,这条朋友圈发完没多久就弹出评论和点赞,界面新刷,曹野新发出的动态在她两分钟之后。

    一张live图。

    是酒吧之类的夜场,照片点开之后伴随着炸耳的背景音,灯光很炫,喝空的酒瓶滚在银灰色的地板上,桌面上几个蛋糕,人多,入镜的人影也乱,但live最后一秒扫到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那张脸的长相在这种场合就特别游刃有余,神色倦懒,姿态也散漫,衬衫领口扣子散开三颗,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指尖夹着根烟,在那一秒视线从手机上分出来往镜头的撂了一眼。

    就这么一闪而过的一眼。

    图片上方的配文是:给大少爷庆生。

    温知语顺手点开图片看一眼的功夫,再刷新底下就多了一溜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这些大部分人是在和他在一起那段时间他带着去的饭局加的,评论里他们那圈朋友各种调侃的言论,也有人@当晚的大寿星,曹野挑了几句回,但被圈到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一如他那股见首不见尾的作风。

    公司那边的工作结束之后,温知语不用每天打卡上班,歇了两天,然后是开始联系导师和为入学做准备。

    春季入学的开学时间在一月中,学校提供的宿舍住宿费用和现在租的公寓没差多少,温知语于是没提交申请。

    大学毕业到现在,她脱离学校已经三年多,思维和文化习惯的差异,最开始那段时间课程堆得满,小组作业多,时间和作息都混乱,人就有点没转过来。

    温知语是那种看第一眼会以为是乖顺温柔的人,但她这个人骨子里其实是有点倔也不服输的性子,每件事都想要做好,不太闲得下来,也不愿服输,整个人就绷着一股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周多。

    心态这东西的转变有时候说不清楚,可能是一瞬间的契机,也可能是积压过后顿悟的结果——

    是那天上午上完课之后她去图书馆找一本教授布置阅读的专业书,下午没课,找到书之后懒得走回公寓,找了张空椅子坐下,包放在椅子凳角的地板上,是想多少看进去一点,但她昨晚赶作业熬了夜,人本来就困,被生涩的专业词汇折磨再加上图书馆的暖气,书没看完几页,人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一觉就这么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是下午快五点。

    白天天气好出了太阳,那会儿天还没黑,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落地窗外挂在红砖墙楼宇间的黄昏日落,金色的光芒从玻璃窗反射在地板和脸上。

    温知语当下并没有特别感受到,只是在那一瞬间所有的焦躁急切就这么说不上缘由地沉淀下来,心也变得很平和。看着那夕阳,脑子先是因为刚睡醒而发空,随即想到做出出国决定的那一晚和到这边之后这快速飞一样过去的一年。

    在这个时刻就反思了一下。发现好像没什么长进。

    还是按照以往的惯性埋着头往前走。不想停也不敢停,所以在一个圈里打转,这个圈稍微的圆弧稍微有一点不平整,就把它当成一堵没有退路所以势必要翻过去的南墙。

    横冲直撞,以为很勇敢,但其实永远看到的就是那个视角。站不到更高处。

    然后突然就觉得这几天想抓紧结果绕在课程和作业的自己挺蠢的。分明连觉得最痛苦的时候都走过来了,这些又是什么大不了的呢。

    窗外的夕阳的余晖渐渐沉入铅灰的云下,后背绷着的那根弦在这瞬间被她扯掉。

    从这天起脑袋里的节奏放慢下来,不再执着在某个点,试图开始关注到新环境里更多的东西。反而是在这之后,事情不仅没有变得更糟,课业、生活和人际关系一切忽然都不急不慢地被调整到了一个比较舒服的步调里。

    二月的气温还在零度徘徊,但已经不再多雪,阳光明媚驱散寒气。

    周末下午,温知语和克莉丝到超市购置日用品。

    迎面的冷风呼在脸上,两个人并肩走,聊到春节怎么过,这座城市的冬天风大,转头说话的时候长发不停被风吹打在脸上,她顶着一张那样漂亮的脸,头发被风吹乱也不是那种不修边幅的模样,反而给人一种随性凌乱的美感。

    克莉丝和她带一块儿的时间不少,但经常还是被她不经意地惊艳一下,就顺嘴夸她。

    温知语张嘴话还没说出来就吃到了一嘴发尾,当下就被弄得有点烦,就挺冷酷地点一下头,杀人不眨眼地应了一声:那你多看两眼,明天我就去剪了。

    以为她开玩笑,克莉丝没当回事,但等第二天下午再见到,温知语还真把头发剪了。

    一头黑亮柔顺的及腰长发,她说了要剪,就真的一点没心疼地直接剪了个一刀切的挂耳短发。长度刚过下巴一点。

    她长发的时候一眼过去先感受到的是那股平静克制的疏离感,随后才是脸,但头发短了之后视线的中心就直接落到脸上了,圆润清澈的一双鹿眼带来的乖顺被清冷压下去,五官过分立体精致,漂亮就多了几分攻击性,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多了点不好接近的冷感和酷飒。

    克莉丝第一眼甚至没认出来。

    两个人一个下班一个放学在街口面对面撞见,温知语先看见她,于是就站在原地等了几秒,但克莉丝越过她走过去。温知语伸手拉了她一把,还有点困惑怎么不理她。

    克莉丝是在被她拉住之后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盯着她上下看了好半天,然后就一句:“我靠”

    走回去的一路一边不停转脸看她,又复读机似的在那一个牛字说了半天。

    难得看她这么大反应,温知语忍不住笑,还有点得意:“行动力强吧。”

    “绝了。”

    国内春节这天学校放了一天假,这栋公寓住了不少留学生,门外挂了大红色的对联和装饰,不知道是谁在群里先发起的聚会,响应很热烈,当天晚上就一起在公寓顶层的露台聚餐吃饭,有人把投影仪搬上来,屏幕上重播着国内的春晚,说的都是家乡各地的方言,饭到最后,大家默契的拿出提前准备好地礼物分发,互相道祝福。

    “第一次在国外过年吧,”克莉丝凑过来抬手挂在她肩上,问:“感觉如何?”

    温知语把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仰头干了,“还行,挺热闹的。”

    克莉丝忽然说:“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温知语偏头看她。

    “你喝酒还挺猛的。”

    克莉丝眯着眼,一种“原来你是这样的”眼神:“看不出来啊温知语,你居然是个酒鬼。”

    这话有点熟悉。

    温知语看一眼面前的空瓶,克莉丝不说她还意识到,出国一趟酒量居然长了,她没否认,抬下巴点一下她面前比她还多的酒瓶,“我是酒鬼,那你算什么?”

    “我这模样一看就知道烟酒都来好吧。”

    克莉丝特别干脆:“倒是你,乖宝宝喝起酒来眼都不眨,没来这边之前平时藏挺好?”

    温知语莞尔:“这有什么可藏的。”

    没人管,藏不藏也没意义,她不酗酒,偶尔碰见喜欢的多喝两杯,所以也从来没当回事。

    是到这一句之后才突然想起来这话在哪里听过。夏夜。赛车场。

    几个词和那些画面像是带着那晚佛面而过的风跟着在脑子里跳出来。

    温知语眼皮不自觉缓慢开合了下。

    旁边克莉丝啧啧两声,感叹:“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刮目想看了。”

    大概因为酒精作用,温知语难得在想起这个人的时候放任思绪自由散漫。

    没想到第二天就碰见了他。

    是在下午最后一

    堂课结束的时候,她抱着书从教学楼出来,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抬眼,就这么不偏不倚看见了几米外教学楼廊下靠墙站着的男人。

    大衣底下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个高腿长相貌出众,一如既往地扎眼。

    周围都是刚下课往外走的学生,他静止地在人群当中,一手拎着手机一手抄在口袋里,就这么隔着人潮不紧不慢地看她。闲适懒散,一副等女友下课的模样。

    脚下的步子在视线对上的瞬间不受控地慢下来。

    眼睛也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

    差不多一年没见,他的样子没怎么变,但气场好像更沉稳了几分,更凛厉也更英俊,气场全开,连身上那股懒洋洋的劲也不似以前那样显得随和,上位者的矜贵和不好接近的感觉更甚。

    目光因为这变化多停了会儿,而后收回来,慢下来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温知语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经过,周灵昀的视线随着她移,他没开口叫她,也没拉停她,只是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后背从墙面起身,而后在她走到面前的时候顺势往前。

    就这么落后小半步,慢条斯理地跟在她身后。

    公寓距离学校很近,出校门之后是一条十字大街,拐过路口就是公寓所在的枫叶大道。

    “剪头发了。”

    周灵昀在走到拐角的路口时说见面后的第一句,他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别的,说完陈述地加一句:“很漂亮。”

    “”

    温知语抱着书继续往前走,她没搭腔,但也不影响周灵昀发挥。

    往前又走了一段,熟悉的温情音甩不掉地从身后传来——

    “我人都来了,不陪我吃个饭吗。”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你这人怎么这样”的控诉。

    好像和他吃饭是什么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不明白。这么久过去也还是搞不懂他。

    发烧那晚登门入室干得挺溜,想追责,但那晚要不是他过来,说不定情况会怎么样。要真计较下来功大于过,提起来好话坏话都说不出口,也已经过了时间。

    更何况,这人在照顾她一夜之后没留下跟她碰见的意思,像是一出人道主义的关心,也像和莫名其妙的生日礼物、酒店电话一样的间歇提醒——

    提醒他的存在。

    提醒她一切还没完。

    被他搅得有够烦。

    温知语就没忍住,脚步没停,怼他一记:“没让你来。”

    “没赖你啊。”

    她不答话还好,一开口周灵昀就更来劲:“是我要来。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就过来了。”

    没几分钟就快到公寓楼下,温知语在这时候停下,回身。

    周灵昀跟着她停,他还是那个单手抄在大衣口袋里的姿势,慵懒闲散,在冬日的街头,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面对面,他一句都没提那天的事,比如怎么会就那么巧在她生病的时候来、知道她住哪、那一晚又是怎么过的,温知语也没跟他的话走,她看着他想了会儿,问了一句还算要紧的:“你怎么知道我房子密码的?”

    “和住1102的时候一个密码。”

    周灵昀不主动提,但也没装糊涂,她想知道,他不介意给她解释清楚,神色和口吻都坦荡,说:“有一次吃完饭送你回家,在家门口接吻,那天不是让我进门了么?输密码的时候当着我的面,我记性还不错。”

    “”

    眼睫因为他打过来的这句话轻轻跳一下。

    她没记得有这回事,所以在问出口之前持有的猜测是以为他是用其他什么手段。

    但他就这么毫不避讳地说。

    温知语一时间就无言以对。

    她准备质问的话被他有理有据好脾气地挡回来,和他的坦然淡定对比下来她反而是情绪波动更大的那一个。

    气场也因此被他压制住。

    偏偏周灵昀还回顾似的,在这时候加一句:“还以为那天是特意把房门密码告诉我的意思。”

    当初一刀两断的笃定被时间冲散,数万里的距离在此刻也被他亲手杀掉,此时此刻两个人当着面,他见缝插针地把话往回扯,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

    温知语面上不显,但其实莫名就有点被他这个气定神闲又好似漫不经心的模样刺激到,情绪一上来,人就被他的话带进去。

    她垂一下眼,而后在掀睫的时候不太客气地扫他一眼:“谁是你未婚妻,我可以告你的。”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这一茬,周灵昀很轻挑一下眉,笑了:“要不要给你推荐律师?”

    “”

    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不要脸了。

    不打算再接话,温知语转身往前走。

    但周灵昀不疾不徐继续跟着,在这句之后慢条斯理提醒她:“我说过,没答应分手。”

    “虽然你玩弄我,但我跟你不一样。”

    他缓慢地说,低磁的嗓音就一点一点往耳蜗里钻:“我交女朋友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不是未婚妻么?”

    温知语也没想到,这会是她和他时隔快一年再见面时发生的对话。

    她没答应和他吃饭。

    但回到家换衣服的时候一个红包从外套帽子里掉出来。

    封口没贴,垂直掉在地板上的同时里边面值千元的崭新港币滑出一半。

    温知语挂衣服的手就停在原地。

    去年他疯狂送她寄给她的东西,温知语在从九樾湾搬离的那天就原封不动地打包到隔壁还了回去。

    除了那个寓赠平安遂意的压岁包。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温知语没道理也不打算收他的礼物。

    但周灵昀这次根本一点让她还回去的机会都没留给她。

    温知语第二天上午有一堂大课,这堂课的授课的教授德高望重,课很受欢迎,每次都有很多其他专业的学生特意跑来听,偌大的教室放眼过去坐满人。

    温知语从图书馆借完书赶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不到五分钟,在同学帮忙占座的位置坐下。

    刚拿出书,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下,一条微信新消息弹出来,来自克莉丝:[留学生群有人发出来的。]

    后面跟着一张在教室拍的照片,大概是偷拍,画面有点模糊,照片里靠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入镜半张侧脸。

    画面的背景太熟悉,墙上露出一半的校徽标志。

    随即意识到什么,温知语握着手机慢半拍地往后转头,身后几个女生压低的惊讶和中文说话的聊天声传进耳朵里——

    “我去好像真是他?”

    “在看这边”

    周灵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

    面前的桌面干干净净,手里除了个手机什么也没有,在周围一堆书和笔记本中间像个明目张胆混学分的学渣。

    隔着好几排座椅。这会儿抱着手臂在看她。

    一双深色的眼,不错眼地盯着人。但视线对上的第二秒冲她撩了下眼尾。

    一股既然对上眼就礼貌一下打个招呼的劲。

    不知道的看见可能都要以为是她同班同学。

    上课铃声响,讲台上教授开始讲课,温知语收回视线,后背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像是烫在后颈。

    蹙一下眉。点开微信,敲出一个问号,但在发出去之前删除。努力无视。

    两个小时的课,最后的问题讨论时间,桌上手机振动。

    亮着的屏幕弹出新消息-

    周灵昀:赶飞机。走了。

    十分钟后下课铃响。四周学生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温知语背上包跟着同学往外走,下意识转头朝后看一眼,最后一排右侧的位置已经空下来-

    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在三月结束。

    三月中迎来复活节的假期,世界各地的游客在这个盛大的节日聚涌到这座城市,初春的天气实在太好,从中央广场的大街到日落公园旅游的人随处可见,各大景点来往的人群摩肩擦踵。

    在国外这一年多,从工作到现在上学,温知语几乎没怎么休假过,这次放

    假长达一周,本来安琪打算来找她玩,温知语提前做好了攻略,但出发前两天安琪工作突发意外走不开,机票取消,两个人的行程也泡汤。温知语没别的安排,索性每天抽时间深度逛了一下这座城市。

    假期最后一天前夜,晚上十点,温知语洗完澡正准备上床,房门被砰砰砰地敲响,克莉丝隔着门兴冲冲地喊她的名字,温知语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开门之后被她赶进卧室换衣服一边入室打劫一样帮她收拾东西:“快快快!”

    温知语被她的语气感染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顺着她的指令换好了衣服,等到楼下和其他人汇合一起上了车,才知道一群人大半夜突发奇想是打算去看流星雨。

    天气预报今晚大概率有流星雨,距离最近的最佳观星地点在一百英里外的一个小镇,两个多小时车程。抵达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

    他们一行数十个人,大部分是同公寓的认识的朋友,在一起聚会好几次,温知语已经很熟悉,偶尔凑到一块心情也不错。

    远离城市的小镇安静得像是世外,夜色静谧,墨蓝色夜空繁星点点,大概不少人都看到了天气预报的消息,赶在假期的尾巴跑来看星星的年轻人不少,自助帐篷的场地外聊天声热闹但和谐。

    中途玩游戏,温知语的帽子被风吹挂到一个斜坡的草丛上,同行女生男友带来的朋友在注意她,反应很快地把她捡了回来。

    温知语接过帽子之后道了谢,男生看着她,周围有人忽然起哄,温知语不明就里。

    直到这晚回去之后,这个男生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对她开始展开追求,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温知语不是没被人表示过好感,到这边之后也有不少人主动追求,但大部分都在她婉拒之后退回了社交礼仪范围内。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穷追猛打。

    接连一周,温知语回家的时候都在公寓楼下收到待签收的花束。

    温知语实在不堪其扰,不得不再次发消息给对方明确表示拒绝,然而对方在这之后又发来长信表明对她一见钟情,很希望给个机会接触。

    沟通不了,温知语没办法,只能试图通过改变每天的出行时间来避免和男生的偶遇。

    课余时间还好,但她课程的时间固定,没办法完全避开。

    也不知道男生从哪里查到了她的课表,这天下午上完课之后回家,在看到等在公寓楼外的人影时温知语忍不住皱眉。

    转身走之前,对方已经先看到她。

    “Ivebeenwaitingforyou.”

    男生抱着花快步来到她面前,期待又兴奋地再次表明心意,希望她能接受,大概是提前练习过,很长的一段话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也说得很流利,声线也动人。

    只是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温知语就已经没在听了。

    因为本来就没心思。

    也因为漫无目的的视线瞥到了对方身后的男人。

    前后车流来往的枫叶大街中段,周灵昀这会儿站在几秒外的便利店门口。

    一手拿着的手机抵在嘴边似是在发语音,另一只手长指间百无聊赖把玩着一把银质打火机。

    打火机咔嚓咔嚓地响。火苗窜动。

    面前的男生终于说完,没等到回答,疑惑地叫了她两声。

    温知语因为这两声回神,停顿的视线往回收,但完全收回来之前余光看见他收了手机,不紧不慢走过来。

    脑子里的神经像是跟着那支打火机一下一下地蹦。

    就那么巧让他撞见,也是够绝的。

    有点头大,也因为猜不到这个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人会做什么而慌两秒。

    勉强稳下来,温知语扯一下唇,维持礼貌,道歉的话刚说出一个词,男人走到身边。

    他垂眼看她。目光深沉但看不出明显的意外。

    过几秒才像是想起来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

    周灵昀在这时候分出视线,掀起眼皮撂过去一眼。那种虚假礼节性的笑他显然比她熟练得多。

    周灵昀侧身的同时抬手搂这温知语的腰把她带进怀里。

    清磁嗓音低沉缓慢,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和警告意味,他就这么清清楚楚地说:“sheismyfianc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