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这些伤口的秘密 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
“你说得特定的东西是什么?”姜莱轻声问道。
谁知陈修诚笑了笑, 毫不在意道:“谁知道呢,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姜莱垂下眼,遮盖住眼底复杂难过的情绪。
陈蕴舟竟只字未提这些, 他表现的太过正常, 除了那些实在难以掩盖的伤口。
她好像也从没问过陈蕴舟,你是不是不开心。
一时间, 愧疚填满心口,又带着抹不去的钝痛。
她又该怎么向陈蕴舟开口?
当所有难题摆在她面前, 她还是产生了一丝退缩。
顾虑太多, 踌躇不前。
姜莱承认,她在爱情里是个十足的胆小鬼。
总是怕受伤, 就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姜莱的手指紧紧攥着沙发扶手,指节微微发白。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陈修诚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毫不留情地刨开了她自以为平静的生活。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陈修诚。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冷, 带着一丝质疑。
陈修诚的表情依旧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淡然的笑意,和陈蕴舟有几分相似。他靠在躺椅上, 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语气轻描淡写:“我只是觉得, 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毕竟, 你和陈蕴舟在一起, 他的问题迟早会影响到你。”
姜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盯着陈修诚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然而,他的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一潭死水, 没有任何波澜。
她早该清楚,和陈修诚这种老狐狸谈判,她始终会处于下风,讨不到一点好处。
“你和陈蕴舟的关系并不好,对吧?”她直接了当地问道。“让我猜猜,陈蕴舟那么恨你,甚至过年还把你一个人丢在疗养院连电话都不愿意接,是因为他母亲吧?”
陈修诚的笑容微微一滞,脸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没有答话。
姜莱一看便知,自己猜对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陈蕴舟告诉过她关于他母亲日记本的事情,她是个文字工作者,从那寥寥几句话中就能感受到其中丰富的生命力。他的母亲,应该是个独立且向往自由、内心力量非常强大的女性。
不知过去多久,陈修诚才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他恨我,我也懒得去修复这段关系。有时候恨比爱更能让人快速成长。但这并不影响我告诉你真相。”
姜莱的心沉了下去。她突然意识到,陈修诚的目的并不单纯。他把自己叫到这个地方来,又说出那些话,只是为了打压陈蕴舟的气焰。其实陈修诚本质上和宋婉之很像,只是前者更为极端,宋婉之和他的区别就是她爱姜莱。
陈修诚想要把陈蕴舟牢牢控制在手中,像不会挣扎、没有自主意识的提线木偶,但陈蕴舟因为母亲的去世对他产生了恨意,根本就不愿被他控制。
父子关系便一直僵持着,直到现在。
姜莱只觉得胃里泛恶心,这种被人利用,被当成竞争筹码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告诉我这些,只是为了让我离开他,对吗?”她的眼神中带着愤怒,瞪着陈修诚。
陈修诚没否认,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你可以选择相信,也可以选择不信。我只是尽到了一个长辈的责任。”
姜莱胃里再次翻涌而上,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听起来够恶心。打着所谓长辈的旗号,做得全都是不利于陈蕴舟的事。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一方面因为陈修诚的做法而愤怒,一方面又因为陈蕴舟的隐瞒而伤心。
他选择隐瞒那么久不告诉她,是因为不信任她。
她这才忽然发现,和陈蕴舟结婚那么久以来,关于他身上许多事情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
周辞、郑采薇,和陈修诚。
她感到一阵无力,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
“如果你告诉我这些是想报复陈蕴舟,那很可惜,你的计划破灭了。他不爱我,也根本不在乎我知不知道这件事,在这段婚姻里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罢了。我很忙,也有自己的家人,更没心思参与你们父子之间的斗争。失陪了。”她站起身,语气冷淡。
姜莱转身离开。她的脚步有些踉跄,脑海里混乱思绪如毛线般缠绕成一团,直到走出疗养院,她才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坐进车里,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脑子里不断回响着陈修诚的话,那些真相像一根根刺扎在心里,让她难以呼吸。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蕴舟。她爱他,可也害怕自己爱他。陈蕴舟的有所保留再一次让她恐慌,“为什么”这三个字不停占据她的脑海,最终沉寂在角落中得不到回答。
她想,这个问题只有陈蕴舟才能给她答案。
无意间,唇角尝到咸涩,原来不知何时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所有情绪一股脑席卷而上,包裹住她的心。
让陈蕴舟产生病态依恋的究竟是什么。
她丝毫没有头绪。
在疗养院耽搁的时间太久,夜幕已经开始悄然降临。
姜莱刚打开去往医院的导航,却看到宋婉之给她发来的信息。
[莱莱,今天晚上你不用来医院了,我想多陪陪你爸。你回家休息吧,和蕴舟一起好好庆祝生日。]
姜莱迟疑了半晌后,又重新修改了导航终点。
车子的前照灯破开夜色,往远方驶去。
姜莱推开新房大门时,走廊玄关处的感应灯滋啦闪了两下,像被掐灭的烟头。
客厅一片黑暗,就连窗帘也被关得严实,一丝光亮都无法穿透进来。
她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却发现陈蕴舟卧室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
陈蕴舟在家为什么不开灯?姜莱心中狐疑,往他房间的方向走去。
卧室里空无一人,却像是遭了贼般满地狼藉。
满地画纸被夜风卷着擦过脚踝,她蹲下拾起一张——素描纸上用炭笔反复涂抹的唇形几乎要破纸而出,下唇中央那颗唇钉被描摹地格外精细,连金属反光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二十张,三十张所有揉皱的纸团里都是同一张唇瓣。
她突然想起陈蕴舟总喜欢用某种奇怪且炙热的眼神看着她的唇,接吻时更是反复碾压,像是猫咪见到了猫薄荷。
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姜莱踢开满地纸团往卧室深处走,偶然视线扫过,猛地发现房间角落的柜子上放了一个她格外熟悉的东西。
陈旧的威士忌瓶在光线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这个牌子的威士忌是澳洲本土生产的,巧合的是,现在早就已经停产。
酒瓶的来源在姜莱的脑海中清晰。
那是她多年前在墨尔本打下第一枚唇钉后,在街头灌下的第一口烈酒。
她那时知晓有人跟在她身后,所以格外肆无忌惮。
她使坏地把喝完的酒扔在街边,本以为男人会帮她丢进垃圾桶,谁知
空瓶子里似乎还藏着一个卷起来的纸条。
姜莱心脏猛跳着,手指颤抖着拿起酒瓶,倒过来叩了一下就把那卷白色倒在手心。
她指尖微动,把卷曲的纸条打开。
上面的字迹太过熟悉。
那是她曾经写过的剧本手稿。
不知什么时候被撕下来残缺的一角,并不完整。
纸上画着一朵小花,是她创作无聊时随手的消遣。
下面是一句话。
“每个角色的秘密,都是他真正的弱点。”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剧本中随意写下的灵感,就这样照进现实,一语成谶。
这些旧物裹着记忆朝她呼啸而来——那天她失魂落魄地走进工作室,让陈蕴舟给她纹身。陈蕴舟不语,只是盯着她的唇瓣,视线炙热又深沉。
她还清楚地记得陈蕴舟说过的话。
他说:“你的嘴唇很漂亮,不如穿个孔。”
后来打完唇钉,他用指腹缓缓擦去她唇下不小心流出的晶莹。
姜莱那时看不懂他的眼神。
此时她才终于明白。
那不是穿刺师对作品的欣赏,而是溺水者抓住浮木的癫狂。
“怎么提前回来了?”陈蕴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莱被吓了一跳,转身时太过慌乱,手中的威士忌酒瓶不小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瞬间就注意到陈蕴舟的神情不太对劲,视线仔细扫过,才发现他的耳骨处早就已经血淋淋一片,血珠正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滑落。
“你疯了”姜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你都知道了。”陈蕴舟用陈述的语气,看起来很淡定。
还没等姜莱回答,他却笑了笑,任由鲜血滴在地上那些画纸上。
“对不起姜莱,是不是吓到你了?”他的语气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太正常的平静。
姜莱后退一步,下意识抬起的手又放下。
她想为陈蕴舟处理伤口,可她心里清楚,这没有任何用处。
她退后的动作惹的陈蕴舟不快,他上前一步,用沾血的手指抚过她颤抖的唇瓣,在银钉上反复摩挲。
“想听听这些伤口的秘密吗?老婆。”
第72章 别再哭了 姜莱,我根本就好不了……
这枚唇钉, 是陈蕴舟亲自设计,专门为姜莱挑选的。
现在,陈蕴舟摩挲着它, 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的每一寸都像是电流窜过, 在她敏感的唇上留下阵阵酥麻。
他们距离很近。
近到姜莱不敢放肆的喘息。
陈蕴舟真疯了,她确定。
他用手指温柔地摘下那枚她戴了许多年的唇钉, 又拿出一个新的给她戴上。
姜莱没来得及看清新唇钉的样式,只是粗略地扫到上面更加晶莹剔透的钻石, 看起来价格不菲。
她下意识抬手去碰, 手刚刚抬起就被男人抓住攥在手中,动弹不了分毫。
他那双眼睛还是温柔地看着她, 语气却不容置疑:“别动,乖一点。有些话你不想听我也要说, 否则就再也没机会了。”
姜莱敏锐地察觉到陈蕴舟眼底划过的一丝怪异情绪, 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她尾音颤抖着开口问道。
陈蕴舟不知何时从衣帽间拿出了一条领带,之前一直缠在小臂上, 姜莱没注意到。
他一只手禁锢着她,另一只手拿着领带,动作不紧不慢地缠上姜莱的手腕,
男人的视线微微垂下, 专注地仿佛在给最珍贵的礼物打上蝴蝶结。
姜莱没挣扎, 或者说根本就已经忘记要做些什么。她能感受到浑身汗毛直立, 头皮阵阵发麻。
此时的陈蕴舟太不正常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心脏快要冲出胸膛般撞击着, 跳动着。
她没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在安静的气氛中格外明显,缠着某种说不清的暧昧。
男人手指极其灵活,明明几下就能打好一个漂亮的结, 他却坏心思地放慢动作,指尖似有似无地触碰着她的皮肤,像是有虫子在上面爬动。
终于结束,姜莱的身上也冒出一层薄汗。
她试着挣扎了下,手腕被绑在一起,纹丝不动。
不知为何,姜莱突然有种久违的异样感。
她找不到头绪,直到她看到陈蕴舟熟悉的神情,才猛然想起这种感觉是什么。
就是她第一次找陈蕴舟打唇钉的时候,当尖锐的针头伴着机械运动的声音戳破她唇瓣的瞬间。
那种从尾椎骨逐渐顺着脊骨涌上的酥麻软意。
分明是痛感,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手腕上被布料摩擦后留下淡淡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陈蕴舟垂下眼欣赏了半晌后,扬起唇角笑了笑,像是奖励般摸了摸姜莱的头。
“现在乖乖听我说。”他轻声哄道。
姜莱没应声,转过头回避着陈蕴舟的视线。
她不想和一个疯子计较,虽然她还搞不明白他今天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也不会傻到相信陈蕴舟真的在哄她,如果他此时真的像语气中那么温柔,就不会故意折磨她,捆住她手腕。
“姜莱,你知道我从不舍得这样对你,但是有时候我控制不了。”陈蕴舟看着她,眼底带着痛楚。
他往前走了几步,逼得姜莱连连后退。
直到她的后腰撞上冰凉的木质桌边。
陈蕴舟的手腕撑在她身体两侧,不容她逃脱半分。
他低头时,血腥味混着薄荷消毒水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每次我想克制住自己的时候,就会往自己身上穿孔,耳朵、嘴唇、舌头,还有眉骨。就像当年我对你做的那样。我真的后悔当初给你打下那枚唇钉,我时常在想,”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膛,“如果你能亲手把钉子从我的心口穿过去,是不是就能锁住那些让你恶心的妄念?”
“那年你从工作室离开以后,我再也没办法给别人打唇钉了。我总会下意识在别人的唇上寻找当初的那种感觉,但是不一样,全都不一样。”他的视线定在她的唇上,眼神痴迷。
那天姜莱走后,他还没有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第二天有客人预约唇部穿孔,他没有推掉。
可当他把穿孔器拿在手里的时候,视线却下意识地带着审视,针头迟迟难以落下。
那种感觉只是一瞬间。
他突然厌倦了,厌倦给这些人穿孔,特别是看到那些比不上女孩半分的唇瓣。
即使隔着黑色手套,他也不想触碰。
他以为这种厌倦只是暂时的,直到情况越来越严重。
那段时间,他每晚都难以入睡,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那副画面。
像是一杯水摆在将要脱水而死的人面前,伸出手却怎么也拿不到。
这种感觉让他开始害怕、慌乱,陷入自我怀疑。
于是他开始疯狂在别人身上寻找和姜莱相似的那种感觉。
他接了很多穿孔预约,但只在每天固定的时段。
他甚至担心一分一毫光线上的偏差就会影响他的判断。
没有,全都没有。
他找不到。
那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唇。
之后,陈蕴舟再也没接过唇部穿孔的预约,再也不能亲手为其他人打唇钉。
他的病开始变得更加严重,每个难以入睡的夜晚他都会在画纸上用炭笔临摹她的唇。
一遍又一遍,从未厌倦。
那些画纸百分之八十都是废稿,不满意的就被他扔进碎纸机,满意的就会挂在墙上,或者放在房间里的任何角落。
有些不幸的,会被液体弄得肮脏。
最后被他丢进垃圾桶。
“那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的异常后,就开始不断往自己身上穿孔,试图让自己逃离这种困境。但是没有用,可能已经病入膏肓了吧。”陈蕴舟轻笑一声,带着嘲讽。“我不和任何人联系,甚至连工作室和学校都不去,每天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后来是郑采薇恰好发现,叫了救护车把我送去医院,开始进行心理治疗。”
姜莱听他说完这些,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了一遭,心口处疼得站不稳身形。
眼泪从眼眶滑落,又不知不觉掉在地上。
她没办法切身体会到陈蕴舟所经历的,但是她能够想象到。
那种难捱的日夜,他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
这是一种折磨人的病。
让他对某种物体产生执念,又硬生生逼着他剥离。
姜莱想问他痛不痛。
可问出口的这些话在此时太无力了。
她颤抖着声音,哽咽地开口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告诉我,我”
陈蕴舟打断她的话:“告诉你?你确定吗姜莱?如果我告诉你,你能做些什么。是像郑采薇一样把我送去精神病院,还是和蒋时南分手每天过来陪着我?”他贴近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眼底带着怜惜,“我从没想过得到什么,真的。我这些年已经用尽全力反抗,坚持吃药、治疗,可是回国见到你第一面的时候,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姜莱,我根本就好不了。”
姜莱倔强地看向他,眼泪不断顺着通红的眼尾滑落:“你能好,肯定能好。”她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陈蕴舟发出一声短叹,动作轻柔地把姜莱揽入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安慰道:“别再哭了。”
本来姜莱的情绪都快要好些了,陈蕴舟这么一哄,眼泪又像决堤似的往外涌,抽泣着说:“都怪我,是我害得你患上这个病。”
陈蕴舟皱了皱眉,不悦地否认:“不是。这个病是我母亲去世后我才得的,只不过没那么严重。我会选择成为纹身穿孔师,也是因为这个病。那个时候我依恋的东西还不算特别具体,只能说是热衷于给别人穿孔时掌控一切的感觉。所以我的病不是你造成的。”
“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送上门啊”他轻声叹息,自言自语道。
姜莱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蕴舟没说话,反而帮她解开了腕间的领带,让她的手再次获得自由。
“姜莱,我把所有都告诉你了。我的心思龌龊肮脏,一开始接近就是抱有目的。包括后来答应和你结婚,也是内心那些压抑多年的欲望作祟。也可以说是因为我的病。”陈蕴舟的神情变化极快,快到姜莱还未反应过来,男人眼底的柔情就已经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漠然。
结婚以后,他鲜少用这种眼神看她,往往都是对待外人。
此时,陈蕴舟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也彻底失去了耐心。
姜莱的情绪始终都被陈蕴舟牵着走,此时也是一样。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脏的钝痛,可是哭久了泪腺已经干涩,眼泪也没有几滴。
更多的情绪是茫然。
她甚至都不懂陈蕴舟的转变来源于何处。
他说的话毫不留情,像是针一样深深扎进她内心深处的柔软。
她早就好奇的问题明明已经得到了答案,可是为什么没有她想象中的释然。
她应该早就猜到陈蕴舟答应和她结婚,也是抱着自己的目的,和当初的她一样。
偏偏当这个答案被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又没办法不去在意。
姜莱本想开口问清楚,可陈蕴舟的动作让她彻底哑口无言。
他拿出了一份早已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上面几个黑体字仿佛快刺伤她的眼睛。
姜莱点了点头,弧度极小地抬了下唇角。
几秒后,她突然动作粗暴地摘下陈蕴舟刚给她戴上的新唇钉,连带着另外一枚旧唇钉一起,狠狠丢在了地上。
唇瓣处因撕扯带来的疼痛已经不足为奇。
远不及她内心的难受。
“所以你今天跟我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拿出这份离婚协议书。陈蕴舟,我以前一直看不透你,但是我今天才算明白,这段婚姻里根本没有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根本就没有去爱别人的能力。”
“你只是病态地迷恋疼痛的载体。”
第73章 你真的疯了 陪我一晚上就放你走
她怎么都想不到陈蕴舟说了这么半天, 最后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
衬得她刚才像是一个笑话。
陈蕴舟没说话,蹲下身捡起自己脚边的两枚唇钉,攥在手心里。
“你不要了吗?”陈蕴舟问她。
“既然早就准备好和我离婚, 干嘛又送我一个新的。怎么, 是离婚礼物吗?”姜莱冷嘲热讽道。
陈蕴舟垂眸,视线落在那枚新唇钉上许久, 缓缓开口道:“是生日礼物。生日快乐,姜莱。”
姜莱冷笑道:“我不喜欢唇钉, 你送我这个东西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拜你所赐, 我的生日很快乐。谢谢。”
她说完话,转身就要离开, 甚至懒得翻看那一沓离婚协议。
当初他们刚结婚时,结婚协议也是陈蕴舟亲自拟定。现在这份离婚协议比那一份还要厚重, 满满都是讽刺。
她的手刚接触冰凉的金属门把手, 男人干燥温暖的手掌就盖在了她的手背上,制止她的离开。
姜莱不从, 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可陈蕴舟这次根本不打算放她离开。
他从背后将她揽入怀中,用了些许力气就轻松钳制住姜莱, 让她一时无法挣脱。
“放开我!陈蕴舟你就是个疯子!你不可理喻!”姜莱气得抬脚踹他, 用了十分力气。可陈蕴舟依旧面不改色, 也没吭声。
等到姜莱累了, 彻底放弃了, 他才开口道:“听我说完好吗?”
房间里光线微弱,陈蕴舟抱着姜莱,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白皙的耳垂。
她身上某种好闻的香气缠绕在他的呼吸中, 总是挥之不去,让他着迷。
但
“你说得对,我没有爱别人的能力,甚至不知道大家口中的爱究竟是什么。如果它有一个标准答案的话,那我选出的答案一定是错的。我没见过、没听过,也没经历过。和你结婚以后,我有在试着去学,可能是我没那个天赋,做出来的事总是不尽人意,让你不开心、没有安全感。”陈蕴舟的声音沙哑沉闷,眼神微动时,眼尾处闪过湿润。
“我很少和你提起我母亲的事情。她去世的早,在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她有着不输任何人的天分,也很有才华,开过画展、参加过许多比赛,也拿过国际大奖。但这一切都随着她的婚姻戛然而止,也可以说是我的出生,彻底断了她所有的梦想。”
“她怀孕后,陈修诚就像变了一个人,很少能在家看到他的身影,直到后来她坐月子期间发现了他出轨的痕迹。一开始他跪在地上求她别离婚,后来一次比一次更肆无忌惮,最后甚至毫不避讳。他经常用我来威胁她,倘若她决定离婚,肯定争取不到孩子的抚养权,只能默不作声忍受这一切。”
“姜莱,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从不拜鬼神吗?”陈蕴舟用手轻轻挑起姜莱柔顺的发丝,放在鼻尖嗅闻上面的香气。
他这么一说,姜莱才隐约想起这件事。在开机仪式上,陈蕴舟并未和大家一起去上香,只是在远处看着。
后来姜莱随口问了他一句,他回答说,我从不拜鬼神。
姜莱掩去眼底的震惊,点点头表示自己还记得。
陈蕴舟继续说:“她在这种折磨下,很快就被诊断出产后抑郁症,身体状况和精神都日益颓靡。陈修诚却一直执拗地认为是她太过矫情,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博得他的同情。”说到这,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后来,她开始难以进食和入睡,陈修诚不带她去医院,更荒谬的是他还找来了几个‘大师’给她驱邪,说她这种情况是身上有仙,需要在家里摆上供台,日夜供奉才可恢复。”
姜莱听到这些,久久难以回神。她难以想象陈蕴舟的母亲生前是如何挺过那些日子,被最爱的人伤害,患上心理疾病。自己曾经深爱的人还不断往她的伤口上捅刀子,甚至拿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作为威胁她的把柄。
她在这一刻才终于理解陈蕴舟为何如此恨陈修诚,就连过年都不愿多见他一面。
她终于明白了。
像陈修诚这种自私的人就活该在疗养院结束余生,一点都不冤枉。
陈蕴舟若是在知道这些的情况下,还去赡养陈修诚,又如何对得起已经去世的母亲。
可姜莱没想到,最让她难过的是陈蕴舟接下来告诉她的事情。
关于他母亲的死因。
她的病随着时间逐渐发展为重度抑郁和焦虑症,开始出现轻生行为。每当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的时候,陈修诚都固执地认为那是中邪了,就会逼着还在上幼儿园的陈蕴舟跪在供台前不停磕头。
直到她实在听不下去幼年陈蕴舟的哭喊声,愿意开始吃饭,这场闹剧才算是堪堪落幕。
但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这是需要心理医生和药物干预的疾病。
陈蕴舟年龄还小,不知道究竟是哪件事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仍然记得那天母亲的反常。
她难得开始拿起画笔,画了一幅又一幅堪称完美的画作。那天她还亲自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陈修诚父子俩。就是在那天深夜里,她在浴室里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那天,浴缸里像是涮过沾染红颜料的画笔,一片刺目的红。
她安详地躺在其中,好像只是睡着了。
那天,陈蕴舟晚上突然被外面雷声惊醒,像是心灵感应般跑去母亲的房间,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房门。
他听到里面有水声,但是无论他怎么敲门都没人答应。
年幼的他只能用家里的座机给陈修诚打电话,打了很多遍才接通。
陈修诚不耐烦的吼声从听筒里出来,旁边环境嘈杂,还夹杂着陌生女人的撒娇声。
陈蕴舟说自己打不开母亲的房门。
陈修诚一下就知道她在作什么妖,或许是美人在怀,他没什么耐心,只留下了一句“那你赶紧去供台前磕头,把头磕破,哭大声点,她肯定会出来。”便挂掉电话。
之后再也没打通过。
姜莱紧握着拳头,尖锐的指甲刺破掌心却浑然不觉,她只是声音颤抖着问:“然后呢?”
陈蕴舟轻笑一声,听不出其中意味:“然后我就真的跑去供台前磕头,一个又一个,把额头磕破,嗓子哭哑。后来家里的保姆被吵醒,是她报了警。等到警察破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呼吸了。”
“姜莱,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救她。如果陈修诚那个时候能回家,就算告诉我家里备用钥匙在哪都行。但是他没有。”他红了眼眶,遮掩着,庆幸姜莱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此时眼底的脆弱。
陈蕴舟把姜莱放开,把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拿了起来,递到姜莱面前。
他的语气依旧温柔耐心,眼神却平静地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打开看看吧。”
他说完的那些事情,在姜莱的心里一时难以消化。
心底情绪像涨潮前的海浪般翻涌着,只是想到关于陈蕴舟的一点一滴,就掀起阵阵波涛。
陈蕴舟像是被打碎然后再次拼凑起的一个瓷瓶。
外表用上等膏脂仔细粘好,却依旧平复不了那些裂痕。
那些伤疤全都刻在了他心里。
所以从高中时,他就一直少言寡语,鲜少表露出情绪。
后来他们结婚,姜莱总是看不清他,总觉得他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心里戴着一副镣铐。
姜莱说他根本不会爱别人,仅仅只是一时气话。
却没想到,会勾出他隐藏了那么多年的黑暗与痛楚。
她一直认为,自己在感情中太怯懦,总是踟蹰不前。
可陈蕴舟才是那个真正的胆小鬼。
姜莱从密封的文件袋中缓缓抽出里面的纸张。
视线在内容上粗略地扫过。
她终于难以掩饰惊讶,瞪大眼睛抬高声音质问:“你真的疯了?!”
陈蕴舟看向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如果姜莱没有发现他异常发红的眼尾,她可能真的会相信他是开心的。
“这是我对你的补偿。离婚以后,你会拥有我所有财产的二分之一,里面有一个资产划分的明细,你可以找律师去核实。”陈蕴舟的视线扫了一圈这个房间,“这栋房子也给了你,希望你以后能够过得幸福。”
姜莱被气笑了,她手指用力地点了点那些文件,自嘲道:“没想到我的一年时间还挺值钱,早知道和你结婚那么赚,高中的时候我就该像哈巴狗一样天天缠着你。”
陈蕴舟站在原地不语,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莱内心的火无处可发,陈蕴舟这种逃避的行为让她厌烦,感到不被尊重。
凭什么?
凭什么他像是在下达通知似的直接把离婚协议扔在她面前,从未过问她的意见?
姜莱朝陈蕴舟走了过去,直接上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熨烫整洁的白色衬衫领子被她攥出了褶皱。
她用了些力气,然后踮起脚尖。
狠狠咬住了他的唇瓣。
铁锈味瞬间在她的口中蔓延,可她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甚至衔着那柔软的唇瓣用牙尖摩擦。
“想让我签字?可以。”她挑衅地望向他,“陪我睡一觉就放你走。”
第74章 别再惹我 你难道不想吗?
陈蕴舟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 他看向姜莱的眼神像是要立刻把她吞吃入腹,溢出的欲望恨不得将她融化。
他垂在身侧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眼前的姜莱对他来说像是老鼠掉进了米缸。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哑着嗓子:“姜莱, 别再惹我。”
姜莱不甘示弱抬头与他对视, 视线在他身上暧昧地滑动:“怎么?你不敢?”
陈蕴舟不为所动,并不在意她手段拙劣的激将法。
“我是为你好。”
姜莱的眼神瞬间冷下来, 报复心大起,一口咬上男人的胸肌。
这下用了些力气, 牙尖深深陷入皮肤里, 她听到头顶传来他疼痛的闷哼声。
直到她确认这一口会在他肌肤上留下深刻印记后才撒口,抬眼看向陈蕴舟时还不忘挑衅地舔舔牙尖。
陈蕴舟眸色逐渐深沉, 空气中仿佛有火焰在不断灼烧他的身体,考验着他仅存不多的理智。
“别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我从小到大听太多了。为我好?你如果真的为我好, 就和我睡一觉。”姜莱眸光流转,她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神态有多么娇媚, 她的手指顺着男人贲张的胸肌逐渐滑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身材多么符合我的口味。可惜结婚以后你好像那个姓柳的, 看得到却吃不到的滋味太难受了。”
陈蕴舟抓住她不老实的手指, 咬着牙低吼:“姜莱。”
姜莱歪了歪脑袋, 故作无辜:“嗯?你难道不想吗?”
陈蕴舟盯着她看了半晌, 沉着声音道:“不想。”
男人的谎言瞒不住, 身体反应要比嘴上更加诚实。
即便这样,他依旧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松口。
说违心的话很难受,可陈蕴舟这时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半分, 面对姜莱,他只能逼着自己克制内心的欲望。他知道,如果遵从内心的魔鬼,所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并不想让姜莱受伤,也不想让她为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付出任何代价。
姜莱并不知道,这份离婚协议书其实是和那份结婚协议同时起草。做出这个决定前,他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这样做。
这是他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为多年前那个自私卑劣给女孩打下第一枚唇钉的自己,也为现在堕落沉沦答应这场婚姻的自己。
姜莱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谎言,灵活地挣开他的手,像游蛇似的滑下。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扬起唇角,语气嘲讽:“你总是不愿意遵从内心。”
陈蕴舟呼吸微微滞住,紧咬着牙关,隐在黑暗中的耳朵和脸一样通红。
几秒后,他猛地拽开她的手,甚至没控制住力道,弄疼了姜莱。
“自重。”陈蕴舟冷言道。
姜莱听见他的话,心口微微颤动,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意随着心跳荡漾蔓延,直至全身。
后背冒着冷汗,被甩开的手也很痛。
自我厌弃感瞬间包裹住她,牵着她所有的情绪往深渊中沉。
最后,她只是蜷起手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好像如果流了泪,这场争执她就彻底失去主动权,输得彻底。
陈蕴舟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和他那一瞬的动作,无疑是将姜莱的自尊心狠狠践踏在脚底。
这一刻,终于心沉如死水。
她放弃了。
姜莱没说什么,甚至都没再看过陈蕴舟一眼,自然也错过了男人话说出口那一瞬间眼底的无尽懊悔。
她走到桌前,在离婚协议书上的签名处工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后,她才放任眼泪滑落。
“你卑微挽留的样子真是恶心”她自言自语道。
她总是擅长内耗自己,所以在很多时候,她会下意识反省自己的问题。
有时候又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失恋被抛弃,是她自己的问题;
母亲责备她,是她自己的问题;
和陈蕴舟离婚,也是她自身原因
是她不够好,所以总是留不住人,因为心理有缺陷,才总是被抛弃,被忽略。
姜莱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任由泪水糊了满脸,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是她过得最糟糕的生日,也是最难堪的一天。
如果,如果
如果她变得足够优秀,是不是就不会在意这些?
彻夜未眠,眼睛哭得红肿。
林彩音担心她,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都没有回复。
姜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别的,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拿起手机。
刚从床上起身时,大脑一阵晕眩,险些跌倒在地。
明明中央空调开了整夜,她还是冷到发抖,被不知是身上还是心里的寒意折磨了一整晚。
起身时,她才浑然发觉自己好像发烧了。
林彩音的电话来得及时,就在她手指碰到手机的一瞬间,便开始喋喋不休地震动起来。
“莱莱,你怎么不回消息也不接电话?伯父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林彩音声音焦急,在电话那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姜莱哭了整晚,嗓子哑到说不出话,半晌后才艰难开口:“手术很成功,现在在住院康复,应该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林彩音稍稍放下心,又狐疑道:“你声音怎么了?被毒哑了?”
姜莱揉了揉红肿疼痛的眼睛,这会儿连睁开都费事:“陈蕴舟要和我离婚。”
下一秒,林彩音的声音大到快要冲破听筒:“什么!离婚?!”
姜莱的耳膜差点被震破,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些:“嗯,昨晚他拿了份离婚协议让我签。”
林彩音那头声音变得嘈杂:“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找你,我倒要看看这个狗男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帮你打死他!”
“算了阿音不过,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吧。”姜莱沉默了几秒后说道。
“去医院?探望伯父吗?”林彩音问道。
“不是,陪我去确认一件事。”
“好,那我顺便去看看伯父。”
挂断电话后,姜莱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去浴室洗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眼睛红肿不堪,看起来就不像正常人。
实在没办法,她不想让闺蜜和家人担心,简单给自己化了个妆,掩饰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换好衣服彻底收拾完自己后她才走出房门,客厅一片寂静,陈蕴舟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男人似乎很早就离开了。
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开车,脑子里像是蒙了厚厚一层雾,走路的时候都感到天旋地转,幸好林彩音坚持要来接她。
在电话里浑然不觉,可当林彩音看到姜莱这幅样子,瞬间皱紧了眉头,心里的怒火再次涌上,狠狠拍了拍方向盘:“陈蕴舟这个狗东西!都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说完,她就打开车门要上楼去把陈蕴舟揍一顿。
姜莱费了好些功夫才把她拦下来,出了一身冷汗。
林彩音平复心情后,担忧地望向姜莱:“你现在真的没事吗?看起来不太好。”
姜莱摇摇头,露出让她安心的浅笑:“真的没事,我们现在不是去医院了吗?要是我出了事,第一时间就能处理。”
林彩音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发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路上,林彩音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嘴关于他们离婚的事:“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和你离婚?你问清楚了吗?”
姜莱有些脱力地靠着车窗,疲倦地闭着眼睛说:“清楚,也不清楚。”
林彩音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没事的阿音,我和他结婚本来就是冲动之下的决定,这样也好,彼此都还算体面。”姜莱说道。
她在睁眼说瞎话。
如果昨天晚上她那副样子叫做体面的话,也不至于让她哭了整晚。
她本是高自尊人格,结果所谓的自尊心在昨天晚上碎了满地,说起来都觉得荒唐。
姜莱从未觉得从家里到医院这段路有那么漫长,到了医院停车场的电梯后,林彩音语气里带着威胁道:“你忙完以后立刻去挂号输液,否则就烧成傻子了。”
“好。”姜莱笑着答应。
林彩音在医院大厅和她分道扬镳,拎着一堆补品去看望姜明远。
姜莱走到挂号处排队。
周末的医院人满为患,挂号处每个窗口都大排长龙,嘈杂的声音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让姜莱原本就混沌的脑子更加钝痛不堪。
她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才到了挂号窗口前。
“挂什么科?”挂号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问道。
姜莱犹豫了一秒,说:“请问精神内科有没有一个坐轮椅的女医生?”
工作人员这才抬头看她,审视了几秒后又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再次开口道:“你说得是许医生吧?她今天刚好还剩一个号位。”
许医生?
姜莱疑惑了一瞬。
挂号处工作人员催促道:“你要挂号吗?后面还有很多人在等。”
姜莱来不及思考,点点头:“帮我挂个号吧,就挂许医生的。”
第75章 你如实告诉她吧 就连她也挪不开视线……
姜莱坐在候诊室里等待排号。
旁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姜莱目测和她差不多年纪,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她也看不清女孩的相貌。
姜莱始终怀揣不安, 满脸愁容, 并没注意到女孩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她。
周末看诊的人很多,光是等待就需要一两个小时。
女孩竟然主动过来和姜莱搭话, 把本陷入沉思的她吓了一跳。
“你也是来找许医生的吧?”女孩小声问道。
姜莱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女孩笑了笑,指了一下姜莱手中拿的挂号单, 上面写着医师名字。
“许医生很好很温柔的, 你不用紧张。对了,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女孩又问。
姜莱肯定不能和女孩说实话, 只能顺着女孩的话点点头承认道:“对,我第一次。你好像和许医生很熟?”
她抛出一个问题, 把聊天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试图从女孩口中了解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从陈修诚口中知道陈蕴舟有心理疾病后,她就隐隐猜测到了和他会面的那个女人的身份。北城市里医院精神内科的名气在全国数一数二, 陈蕴舟这段时间又频频出现在医院附近。
一开始是林彩音给她发来的照片,后来又是她亲眼看到他和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见面。
或许是因为腿脚不便,他还温柔又绅士地把女人抱上车。
再结合陈蕴舟这段时间莫名的冷淡表现, 姜莱猜到原因并不难。
她今天来找许听晚也不是为了别的, 就是想听听关于陈蕴舟的情况。她并不是不相信他, 而是
她需要了解地更清楚一些。
现在的姜莱就像是行走在被大雾笼罩的深山老林中, 需要一步一步地往前试探和摸索。没人会知道前面迎来的是什么, 但她相信,只要往有光亮的地方去总会走出这片阴瘴。
她做不到在知道陈蕴舟疾病诱因的情况下还无动于衷。
无论是陈蕴舟执意要离婚也好,刻意将她推远也好,她一定要弄清楚所有的事情。
以前刚和陈蕴舟结婚的时候, 她总觉得,只是结婚而已,过不下去离婚就好了。
可现在她的心态早就与先前不同。
婚姻不是一种束缚,对她和陈蕴舟来说更像是一种命定的羁绊。她不会轻易地放过陈蕴舟,在她这里还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等待候诊的期间,她和女孩一来二去间就了解到关于许医生的大致情况。
许听晚三年前刚海归回国,毕业于世界一流医学院,履历非常漂亮。
刚刚回国就收到各大医院的offer,但全被她拒绝,最终还是选择了北城医院,因为北城是她的故乡。
女孩又说,许医生很有名气,今天能被姜莱排到号也是运气占大多数,平时许医生都是一号难求。
“只可惜,许医生长得那么漂亮,要是”女孩语气中带着惋惜。
姜莱一下就听懂了女孩的未尽之言,恐怕所有看到许听晚的人都会有同样的想法,为这个漂亮又优秀的女人感到惋惜。
和女孩聊天的时候,等待的时间就没有那么漫长,候诊室大屏幕上很快就出现姜莱的名字。
她和女孩示意后便走去许医生的诊室。
精神内科的病人情况大多比较特殊,所以整个科室的装修风格都较为轻松,可以适当缓解病人紧张的情绪。
许医生的诊室里也是如此。明亮的窗户还有摆放整齐的绿植,姜莱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让人精神瞬间放松下来的淡淡香气。
像是柑橘的清香。
她走进去的时候,许医生似乎刚回完消息,手机放回桌子上时发出一声轻响。
“许医生你好。”姜莱礼貌性打了个招呼。
许听晚的笑容很温柔,坐在桌前时只是和她眼神交错,就莫名让人感到安心。
“你好,姜莱是吧?坐在这里就好。”她指了指桌子对面宽大柔软的皮质座椅,柔声道。
姜莱落座后,手指紧张地纠结在一起,一时间头脑空白,竟不知道从何开口。
许听晚是个很好的医生,一下就看出了姜莱的紧张,循循善诱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呢?可以简单跟我阐述一下。”
“其实不是我,是”她迟疑了一下,又改口道,“我最近总是失眠,莫名感到精神紧张,有时候会突然间没有任何原因的流眼泪。”
许听白在电脑上一边记录着姜莱的情况,一边开口问道:“以前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其实有很多年了,只不过我以前做过心理量表,并没有达到心理疾病的标准,所以一直都是在心理咨询师那里按时进行心理辅导。”
许听晚看了姜莱一眼,语气歉意:“抱歉,这种情况我还是推荐你挂我们医院心理科的号,最好再去做一次量表,然后根据情况的严重性和心理科医生的建议再选择是否要进行药物治疗。”
言语之下的意思就是,许听晚是精神科医生,一般接手的都是确诊后需要定期开处方药或其他行为治疗的病人,像姜莱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先去看心理医生。
姜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她来找许听晚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看自己的心理问题,而是了解陈蕴舟的情况。
可她这时才有些懊悔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这个决定。
她偏偏忘了,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就是不能泄露任何病人的隐私,她又怎么可能从许听晚的口中知道那些信息。
“好的,谢谢许医生。”姜莱简单道谢后,起身就要离开。
当她刚拿起挂在椅子后面的包时,许听晚又突然叫住她。
姜莱回头看去的时候,许听晚正看着她,眼神温柔耐心。
“我今天下午五点下班,或许姜小姐想要喝咖啡吗?医院对面有家咖啡厅的咖啡味道还不错,咖啡豆是从墨尔本空运过来的。”
姜莱神情讶异地看向许听晚,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
她怎么会听不出许医生的言下之意。
一瞬间,谎言被看穿的尴尬和震惊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底,难以掩饰。
“好,那我到时候在咖啡厅等许医生,不见不散。”姜莱生怕许听晚反悔,连忙道。
许听晚冲她眨了眨眼,笑笑道:“不见不散。”
姜莱离开诊室的背影有些匆忙,当门被关上的时候,许听晚从桌上再次拿起手机。
上面是陈蕴舟刚回复的消息。
[你如实告诉她吧。]
许听晚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其实她早就认出了姜莱,这两个字她经常从陈蕴舟的口中听到,耳朵都要被磨出茧子。
就算不是名字,她也能一眼就认出姜莱。
那人和陈蕴舟形容的一样。
身上的气质与旁人显然不同,相貌极佳,特别是那双唇瓣让人印象格外深刻。
以前每次给陈蕴舟会诊的时候并不觉得,还以为是他的病所带来的滤镜。
这次许听晚总算见到了本人,才恍然发现他说的一切竟全然属实。
别说是陈蕴舟,就算是她,看到那人时也很难移开视线。
她并不完全了解姜莱,但光从初见的判断来看,就让她感觉到姜莱是一个内心温柔又情感极为丰富的人。
连她一个时刻要保持客观理性的心理医生,都难免想去探究姜莱如浩瀚星海般神秘的内心世界。
谁不会因此而动容呢?
许听晚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暗自感叹道。
姜莱从门诊部走去住院部,到了父亲病房时,林彩音还坐在病房里等着她。
她刚一走进门,宋婉之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半天,又伸手试探她额上的温度,担忧道:“怎么会好端端发烧了呢?肯定是医院里病毒太多,你平时喜欢熬夜,抵抗力太差。走,妈妈陪你去挂水。”
姜莱一看就知道是林彩音告密,看向后者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彩音知道这招有用,仗着她的父母在场,更是肆无忌惮:“是啊伯母,要不是我威胁她,她都不打算去挂水。您留下来陪伯父吧,我陪莱莱就行。”
宋婉之叹了口气:“好,我这边也走不开,就麻烦彩音了。”
“应该的。”
姜莱一句话都没说,就被两人安排的明明白白,连丝毫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林彩音拉着去验血挂水。
等吊针扎入她的血管,冰凉的药水顺着她的血管流入身体时,她才庆幸自己和许医生约得时间是下午五点以后,挂完水也不会耽误见面的时间。
林彩音心疼姜莱这幅模样,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一直陪着她,还用暖贴裹住输液管缓解温度给她身体带来的刺激。
“莱莱,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陈蕴舟那边”林彩音满面愁容,担心道。
关于她和陈蕴舟的事情,姜莱不好和林彩音说太多。毕竟这关乎陈蕴舟的病情,也是他的隐私和秘密。
为了让林彩音放心,她还是说:“我会找时间再和他好好谈谈,婚姻不是一件儿戏,更不能草草结束。”
“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怎么样,我始终都站在你这边。莱莱,只要你能幸福,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林彩音的话让姜莱眼眶一热,强忍着才没落下泪来。
下午五点十分,许听晚准时出现在咖啡厅,姜莱已经坐在位置上等她。
“姜莱!”许听晚朝她挥了挥手,走过去。
“许医生,真是麻烦你下了班还要跑一趟。”姜莱歉疚道。
许听晚在她对面落座,神情认真:“不会。我早就听陈蕴舟提过你,他不仅仅是我的病人,也算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能帮帮他。”许听晚踌躇了一下,继续道,“他现在的情况,可能比你想象的要严重些。”
第76章 真是够贱的 没人能接受一个怪物……
春节假期, 公司上下员工都放了假,整层办公室都空荡荡的,只有寥寥几个本地员工自愿留下加班, 拿三倍工资。
总助也休假回家, 陈蕴舟坐在办公室里,临时把周辞叫过来顶班。
周辞自他留学回国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一开始是陪陈蕴舟初创工作室, 后来他发现男孩头脑机灵干活也麻利,索性私人行程也经常带上周辞, 除了工作室纹身师以外, 还另付周辞一份私人助理的工资。
周辞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还没等陈蕴舟应声, 就推门而入,不出所料被陈蕴舟极其不爽的眼神扫射了一圈。
“老板老板!”周辞面色为难地举着手里响个不停的手机, 投去求助的目光。
陈蕴舟伸了伸手, 周辞毕恭毕敬地把手机递到他的手上。
他垂眸看去,上面是陈修诚的电话。
他不悦地皱起眉, 刚想抬手挂断,周辞拦下:“等下!这已经是他打来的第三个电话了,你一直不接他就一直打, 实在不行你稍微应付一下也成啊。”
周辞有些苦恼, 叹了口气。
陈蕴舟抿了抿唇, 改变了主意, 按下接听键。
“我看你是胆子肥了, 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最后反过来算计你老子!”电话里陈修诚破口大骂。
陈蕴舟嗤笑道:“我算计你?你是不是搞错了,究竟用尽心思不想让我好过的到底是谁?陈修诚,你在疗养院里也没受什么罪, 给你机会让你安享晚年你还想怎样,是想让我亲自‘赡养’你吗?”
“你手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赚的,你从小享受的优渥条件也是我给你的,结果你现在用着我的钱把我关在这个疗养院。如果知道我唯一的儿子会这样对我,我宁愿当初不把你生下来!”陈修诚的怒骂声仿佛要穿过听筒,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电流声,无比刺耳。
陈蕴舟语气里已经失了耐心:“生我的不是你,是我妈。你现在能好好住在那里已经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让你过得舒服点。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找个养老院,是死是活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陈修诚每天在疗养院里的情况其实他都了然于心,有几次病情恶化,他也及时找到国内外知名专家给陈修诚进行私人会诊,价格高昂。
他清楚陈修诚为什么不愿意继续待在疗养院。
不过是一种不甘心。
习惯掌控一切的陈修诚因年迈病重,失去对儿子和公司的掌控权,看着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易主,陈修诚心里更多的是恐惧和懊悔。
可是恶有恶报,曾经做过的那些恶事,在陈修诚晚年迟暮时都结成恶果成倍回报。
这是陈修诚应当承受的。
陈蕴舟不是不孝,而是没办法。
他已经忍了许多年,自母亲走后他被日夜折磨,眼睁睁看着间接害死母亲的男人频频参与和掌控着他的生活。
以前他年纪小,没有能力反抗。现在他长成翅膀,那些仇恨裹在他身上像是一层坚不可摧的盔甲。
但是陈蕴舟忘了,无论如何,陈修诚都是他的生身父亲,早就对他的一切行为和性格了如指掌。
陈修诚说:“我没别的要求,把我从疗养院接出来。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放心,我不会再插手公司的任何决策。”
陈蕴舟语气沉了沉:“不可能。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安排人给你送过去,也会给你安排最好的疗养设备。”
“陈蕴舟!”陈修诚在电话里气得大吼。
他不动声色地调低了手机音量,冷淡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对了,别再打电话骚扰我身边任何人。”
陈修诚沉默了几秒,突然笑了下:“说到这,前两天送你的礼物还喜欢吗?”
陈蕴舟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手中摆弄一支昂贵的钢笔,语气游刃有余:“哦,你说那件事啊。我还要谢谢你呢。”钢笔掉落在桌上,发出轻响,“我还在愁着该怎么向姜莱坦白,幸好你做了助攻,顺利帮我解决这件事。”
陈修诚气得半天说不出来话,再想开口的时候,手机已经响起了被挂断后嘟嘟嘟的忙音。
陈蕴舟挂断电话后,把手机隔空扔给周辞,皱着眉道:“把号码拉黑,然后出去。”
周辞看得出老板此时心情不妙,也不敢在这会儿触霉头,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贴心地把门关紧。
陈蕴舟面沉如水,视线凝在不远处的一个木质相框上。
照片中的姜莱笑得甜美,眼神生动地仿佛会说话。
陈修诚做得那些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天姜莱刚到疗养院,他安排在其中的人就向他汇报了这件事,所以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后来姜莱回家,他其实早就在黑暗中等了她许久。
客厅里昏暗,姜莱没看见坐在角落里的他,径直走向他早已准备好一切的卧室。
那些是他刻意让姜莱看到的,关于陈旧的酒瓶和被他偷偷撕下的手稿一角。
在剧组中,随着他和姜莱的日益相处,他其实也能逐渐感受到姜莱开始主动,愿意打开心扉接受他。
他不是木头,自然能感受到每当两人独处时的暧昧气氛。
理智和冲动始终在他心底撕扯纠缠,一时间竟然分不出上风。
他有时候会自私地想,如果能隐瞒姜莱一辈子,就这样生活下去其实也不错。
可偶尔理智回归,他又会觉得自己可笑。毕竟姜莱现在所接受的他,都是他想展现出来的、性格健全的自己。
没人能接受一个怪物。
姜莱也不能。
那些心底恶劣无比的想法开始逐渐变得清晰,他知道做出某些事情以后会造成的后果无法挽回,甚至没有后悔的余地。
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可笑的希望。
或许呢?
他开始计划着向姜莱坦白这一切。
只是计划突然被陈修诚的做法终止,陈蕴舟不得不将计就计,借着陈修诚的事情直接向姜莱坦白。
陈蕴舟轻轻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最上层放着一份熟悉的离婚协议书。
他翻开,看到末尾处属于姜莱的隽秀字迹,心底某处又开始泛着说不出的痛意。
明明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局。
可为什么心痛还是半分不减,像是被拉入了无尽的恐怖深渊。
他时不时看向自己的手机,期待会听到消息提示音。
许听晚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姜莱挂号的事情。
在咖啡厅向姜莱说明他的病情,也早就经过了他的准许。
只不过,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她们聊到最后的结果如何。
他猜不透姜莱的想法,也不知道她去找许听晚的目的。
他也不敢去猜,只能笨拙又执拗地去做这一切,每时每刻祈祷着事情能够出现转机。
真是够贱的。他在心中暗骂。
咖啡厅。
姜莱面前的咖啡已经见底,她听着许听晚说这一切,手心逐渐变得冰凉。
“我大学和研究生都是在墨尔本读的,那个时候我在医院跟着导师实习,陈蕴舟是我导师手底下的病人。他刚来就诊时的心理状况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我们发现他的积极性并不强,就连心理治疗都不会按时过来,但我的导师还是在尽力帮助他走出困境。”许听晚双手交错放在桌上,回想起关于陈蕴舟那段时期的状态,语气都变得沉重了些。
“后来通过药物治疗,他的情况倒是有所好转,可是”许听晚语气停顿了一下,让姜莱的心狠狠抽搐一瞬。
“怎么了?”她忍不住催促道。
许听晚继续说:“他之后就没再过来,消失了很久很久。”
姜莱秀气的眉毛拧起:“消失?”
许听晚点点头,叹了口气:“对,我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什么。总之,他不再愿意接受任何心理治疗。直到后来我毕业回国,他竟然主动联系上我,问我有没有更好的方法让他能够好受一点。”
姜莱听得出这话语中的意思。
好受一点。
这四个字像是闷雷打在她心里。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陈蕴舟伤痕累累的患处。
瘢痕狰狞在一起,新伤叠着旧伤。
她还是会忍不住地想,倘若自己早点知道这一切该多好,那样陈蕴舟是不是就不会如此难捱。
她又觉得庆幸。
幸好自己一时冲动,在那一瞬产生了荒谬的念头,主动找上陈蕴舟和他缔结这段婚姻。
“可是为什么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他身边,他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姜莱问出了心底一直困扰着她的答案。
许听晚看向姜莱,缓缓问道:“前段时间,你和他是不是处在弱联阶段?”
姜莱心中一惊:“你怎么知道?”
许听晚语气中带着歉意:“很抱歉,这是我给出的一个脱敏疗法。效果并不显著,如果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向你道歉。”
姜莱眨了眨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所以前段时间她很难联系上陈蕴舟,是因为他一直在进行心理治疗,而不是为别的。
那些放在她心底许久的症结,在此刻终于迎刃而解。
可随之涌上的,是对陈蕴舟的心疼。
“姜莱,我有一个作为朋友的建议和看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听?”许听晚说。
姜莱回过神来:“你说,我愿意听。”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你已经在他身边,可情况还是不见好转。会不会是因为”许听晚试探性问,“他想从你这里得到的,已经不仅仅拘于某个身体部位了。”
第77章 男人过了25岁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前……
姜莱愣住一瞬, 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许听晚想了想措辞,才开口道:“以前你们接触较少,或者说还没结婚的时候, 他通常都靠着伤害自己从而达到抑制强烈冲动的目的。现在你离他的距离太近, 他就越来越难以克制冲动,所以在我们看来, 他的病情是处在逐渐恶化的阶段。”
姜莱回想了一下他们结婚后的种种。陈蕴舟耳朵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就代表他情绪不稳定的时期更加频繁。她点了点头, 认可许听晚的想法。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他?”她不解道。
“他现在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某一身体部位的依恋, 也需要你的陪伴,也可以说是爱?”许听晚歪了歪脑袋, 猜测道,“他这个病是源于原生家庭, 我知道他母亲早逝, 所以他是个很缺爱的人。姜莱,我能问一下你们目前的婚姻状况吗?”
“婚姻状况”姜莱迟疑了。
她和陈蕴舟现在的婚姻状况显然是一团糟, 离婚协议都已经签好了,就差公证和去民政局领离婚证。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明白陈蕴舟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婚,这全然在她的计划之外。
姜莱其实也有顾虑, 关于这段婚姻。
自从知道陈蕴舟的心理问题以后, 她才算明白他当初答应结婚的原因。
一开始, 他们两人都是各取所需。
她是为了走出建立亲密关系的障碍, 还有一方面是为了参加蒋时南的订婚宴。
陈蕴舟则是因为他本身的心理需求。
偏偏造化弄人,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后,姜莱发现自己竟然开始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牵动思绪,那颗沉寂了许多年的心脏某处开始迫切地渴望着爱与被爱。
她动了心。
可是事实告诉她,陈蕴舟或许在这段关系中, 自始至终都没变过。
他和她的所有相处,都是源于强迫性依恋障碍,而不是因为他对她心动,产生了其他感情。
很多人告诉姜莱,感情不是博弈,不能纠结谁比谁付出的更多些。
但姜莱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衡量,当她发现自己所付出的喜欢没有得到同等回报时,她就会胆怯和退缩。
像是蜗牛一样,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探出的触角收回坚硬的壳里。
姜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许听晚实话实说,她现在也需要一个理智的建议,告诉她到底该如何决定这段婚姻的结局。
“和你说实话吧。陈蕴舟昨天晚上跟我提了离婚,我已经签署了离婚协议。”姜莱垂下眼睛,神情有些落寞。
许听晚听完以后看起来并无惊讶,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她又问道,“那你怎么想?为什么会同意签署那份离婚协议?”
姜莱凝视着眼前咖啡杯里残留的浅棕色咖啡液,想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他提出离婚的时候态度很坚决,甚至没有给我思考的余地。与其说是商量,更像是通知。其实我不想离婚,但是他的态度确实伤害到了我。”
她的眼底涌现失望的情绪,久久难以散去。
许听晚瞬间了然于心,扬起唇角笑了笑:“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
冬天夜幕降临的总是早些,姜莱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天已经黑得彻底,除了路灯以外,市中心写字楼也密密麻麻的亮着灯光。
姜莱抬头看向那些灯火通明的高楼,忍不住感叹。
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监狱”?每个窗口下面都困着为温饱发愁的社畜,为了碎银几两熬掉头发和青春。不过每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在这座城市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们亮着,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到家能吃上家人做好的饭菜。
姜莱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突然有些迷茫。
她的幸福又在哪呢?
她不知道。
原本,这座城市里也有一盏灯为她亮着。
现在却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
姜莱回到父亲病房,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宋婉之正在收拾东西。
“妈,这是准备干嘛?”姜莱问道。
宋婉之心情不错,口中还哼着小曲儿,手里的动作不停:“刚才医生来看过你爸的恢复情况了,说明天就能出院!这不是在收拾东西嘛!”
姜莱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也难得明媚起来。姜明远半躺在病床上,气色明显比前些天好太多,变得红润起来。
姜明远朝女儿勾了勾手:“来帮爸爸削个苹果吃。”
“好。”姜莱笑着答应。
她坐到他的病床边,从一旁的果篮里挑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用水果刀开始认真削皮。
姜明远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子和女儿,感叹道:“爸爸从来没觉得这么幸福过,这次病重我算是明白了很多东西。无论什么,都没有家人重要。”
姜莱没抬头,但回应道:“你说得对,以后真的要注意身体。”
“你放心吧!”姜明远拍着胸脯保证,“对了,明天是除夕。本来以为没法出院,只能在病房里过年,这下正好,可以在家里好好吃个年夜饭!莱莱你记得把蕴舟喊上,说好了过年把他带回家让我们看看。”
姜莱手上动作一顿,锋利的刀片险些划伤她的指腹。
“你生病的事情我没告诉他,而且我已经跟他说过不在一起过年了。”她语气淡淡地道。
姜明远却坚持道:“那不行,你再通知他一声。都已经结婚了却没见过父母,这是什么说法?明天年夜饭必须一起吃。”
姜莱见父亲态度坚决,又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没再说什么,只是敷衍应下。
他们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姜莱也不能确定陈蕴舟还愿不愿意跟她回家吃饭。
离婚协议都签了。
姜明远的身体刚好一点,姜莱暂时不打算告诉他离婚的事情,否则再把身体气出什么好歹,就真的追悔莫及。
压力瞬间像大山似的压在她头顶,这会儿才后悔自己当初做出闪婚这个荒唐决定。
一个谎言只能用无数的谎言来圆,姜莱总算体会到了。
她没在病房待多久,就被宋婉之赶回家去,说她待在这也是碍事,不如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好开车来接姜明远出院。
姜莱拗不过宋婉之,只能妥协。
她慢悠悠地从病房里走出来,坐进车里,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其实她不太想回家,所以才赖在病房里不愿意走。一想到等会回去就要看到陈蕴舟,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还有姜明远刚才下的“圣旨”。
偏偏就在他们关系这么尴尬的时候,让她再次邀请陈蕴舟去家里吃饭。
“哎。”姜莱坐在车里,长叹一口气,仿佛眼前一片昏暗。
不过姜莱灵机一动。
这样也好。
可以帮助她顺利进行许听晚说的那个计划。
想到这,姜莱浑身上下充满了动力,踩着油门就往新房的方向开去。
等她打开门回到家的时候,客厅的灯亮着,但空无一人。
不在家吗?
姜莱伸着头往陈蕴舟的卧室看去,卧室门敞开着,原先一片狼藉的地面早就已经被男人收拾干净,房间又恢复成样板间那样一尘不染。
“找我?”陈蕴舟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吓得姜莱浑身激灵一下。
“你走路没声音的?”姜莱转过身,目光里带着愠怒地瞪他。
男人刚洗完澡,还带着湿意的发丝乖巧地垂在额前,灰色毛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慵懒随性。
“是你看的太专注了,没听见。”陈蕴舟顺着刚才姜莱的视线往自己房间看去,“我房间里有什么让你这么好奇?不如进去参观一下。”
陈蕴舟这幅刚出浴的模样像是湿漉漉的小狗,姜莱最受不了他这样,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两步。
为了气势上不被压倒,还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理直气壮地回击:“不用了,我只是在想等你搬走以后这个房间可以用来干嘛。”
陈蕴舟捕捉到“搬走”这两个字,脸色明显沉了不少,语气不显:“想好了吗?”
姜莱抬高声音:“嗯!”
她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反正我的工作需要去外地出差,这里也不经常待。等你走了以后,我就把这个房间租出去,就租给附近的男大学生。”
陈蕴舟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你要和男人同居?”
“是啊,怎么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当然要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和你离婚以后我就是二婚,现在婚恋市场也不安全,不如养一些小男人。这附近都是知名高校,我长得不丑,手里又有点钱,找个男大学生不过分吧?”姜莱耸耸肩,毫不在意道。
她看着陈蕴舟的脸色越来越臭。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那些幼稚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就算我们离婚了,我身为朋友、或者曾经的高中同学,也有权劝你几句。他们”
陈蕴舟话还未说完,就被姜莱的笑声打断。
她不想拆穿陈蕴舟的借口有多么拙劣,下最后重击道:“有句话说,超过二十五岁的男人晚上就只能聊聊天了。男大学生有什么不好?身强体壮,花期还长。而且,你有什么资格管我离婚后的生活?前夫哥。”
第78章 今天就搬走 你喊我什么?
陈蕴舟冷笑一声:“你喊我什么?”
姜莱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眼神中带着玩味和挑衅:“前!夫!哥!”
男人脸黑得如同锅底,嘴唇紧紧抿起。姜莱看得出他此时憋着的怒火,她以为陈蕴舟气急会做些什么, 可是他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径直越过姜莱, 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卧室走,留下一句话:“你早点休息。”
姜莱见目的没达到,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看着陈蕴舟走进他的卧室, 刚准备抬手关上门。姜莱一个箭步冲过去, 伸出一只脚抵住门底。
“等下等下!”姜莱着急地嚷嚷道。
陈蕴舟垂着眸淡淡地看向她,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什么事?”
姜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飞速转动着, 脱口而出道:“你什么时候搬走?我需要一个准确的时间,提前找好房产中介把房间租出去。”
陈蕴舟呼吸急促几秒, 语气中的不耐烦已经丝毫不掩饰:“你想让我什么时候搬走?”
听见姜莱说的话, 他耳朵上和眉骨处的那些伤口又开始发热发烫,心里某处像是蚂蚁爬过啃噬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难以忍耐。他迫切地需要某种特定的刺激,来让自己此刻翻涌而上的情绪快速平静下来。
可姜莱偏偏不放过他,还要继续火上浇油, 让他更加难受。
姜莱说出口的这些话就像锋利的刀子在他心口划过, 疼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把男人异样的神情尽收眼底, 嘴上依旧不饶人, 没给陈蕴舟留下任何缓和的余地:“今天。”
陈蕴舟看了看窗外黑沉如墨的天空, 可能最近天气不好,连月亮都被遮盖在厚厚的云层下,只透着一丝月光。
这点月光衬得夜空格外寂寥。
“现在已经很晚了。”陈蕴舟的声音沙哑。言下之意他相信姜莱能听得出来,即使要搬走, 也需要提前准备,而不是突然间通知他。
姜莱承认她就是故意的,逼着陈蕴舟搬走,看到他脸上出现这种神情,不可否认夹杂在心疼中的快意。
不是喜欢临时通知吗?那她就让陈蕴舟尝尝这种突如其来的难过。
陈蕴舟看姜莱半晌没开口,又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搬走,而是搬家需要提前准备。我在东区有房子,但是那边还没有做过清洁,一时半会儿没办法住人。如果你不介意,能不能给我一周时间搬家?这一周我会付给你房租。”
他就是这样,总是能在她面前把情绪把控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心理疾病患者。除了在某些特定的时候,陈蕴舟才会难得展现出欲望战胜理智后疯狂的一面。
姜莱偏偏就喜欢他那个样子。
平日清冷理智的男人看向她唇瓣时眼底隐藏的疯狂与执拗。那眼神好似炙热的火苗,落在她的唇瓣上分分钟都在灼烧着她。
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刺激陈蕴舟。虽然这种行为极其恶劣,可她就是想要惹他生气,然后他就会死死钳制住她吻住那双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像从前他对她做的那样。
可是提过离婚的陈蕴舟似乎比从前初识时还要理智,没有露出半分端倪,对于姜莱无比刻意的行为都不为所动。
这更像是某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姜莱突然感到害怕。
她不敢继续和他开玩笑,正色道:“房租不用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陈蕴舟站在房间门口,额前的湿发已经干了许多,凌乱垂下:“什么忙?”
“明天除夕夜,跟我回家和父母吃年夜饭。”姜莱说。
陈蕴舟眸光闪动了一下,缓缓掩饰住眼底的惊讶,开口道:“不是说要和父母去邻市过年吗?”
其实他能猜到这只是姜莱的借口,如果她真的要去邻市过年,应该提前几天就已经启程,而不是还在这里和他周旋了好几天。
姜莱犹豫了下,还是和陈蕴舟说了实话:“抱歉,前几天我父亲突然晕倒住院,我不想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说不能一起过除夕也是因为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出院,所以找了一个搪塞你的借口。”
陈蕴舟的眉头紧紧皱起:“住院?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姜莱经历这种重大的变故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而不是把所有的压力都默不作声扛在自己肩上。
一时间,陈蕴舟陷入深深懊悔。
他能想象到姜莱那个时候有多无助和难过,他却选择在那时给姜莱递去一份离婚协议书。
“对不起。”
陈蕴舟突如其来的道歉吓了姜莱一跳。
“你干嘛道歉?是我没告诉你,又不是你的原因。”
陈蕴舟哑着嗓子,眼神里带着姜莱说不上来的情绪,看起来无比沉重:“我应该细心一点。”
姜莱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扬了扬唇角:“如果你觉得抱歉,就答应我明天去我家吃年夜饭。对了,不用送烟酒,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离婚的事情,逢场作戏罢了。如果你送那些贵重的礼物,离婚之后我还要还礼。”
陈蕴舟情绪又低迷下去,他感觉自己无时无刻都被姜莱牵着鼻子走。
姜莱的手里好像有一根绳子,另一头拴在他的身体和心上,只需要轻轻牵扯,就能把他所有的情绪搅得天翻地覆。
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没有必要继续赖在陈蕴舟卧室门口不走。
“你早点休息,晚安。”姜莱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她的耳朵一直关注着身后的动静,过了很久都没听到陈蕴舟关上卧室房门的声音。
姜莱回到卧室后,也没有关上房门。
她心里始终不放心。
刚才是不是刺激的太狠了?要是陈蕴舟再病发,今天晚上疯狂给自己穿钉子怎么办?
她的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些骇人的伤口,打了个寒颤。
该有多疼啊
实在不敢继续脑补下去,姜莱还是拿起手机给陈蕴舟发了条消息。
[今天晚上别再给自己穿孔,明天吃饭之前记得把那些钉子都摘下来,我不想我父母被吓到。]
陈蕴舟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消息如他的性格一样,言简意赅。
[好。]
这一晚对于两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姜莱也不知道这段婚姻的结局会是如何,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其实并不妙。
她想用一些手段去挽救,可到头来发现她实在力不从心。
她可以像许听晚说的那样,成为一个很好的引导型恋人,帮陈蕴舟走出心理疾病造成的阴霾。
可她无法改变的是,陈蕴舟无时无刻将她往外推的手。
她甚至到现在都分不清,陈蕴舟对她有没有过爱,他喜欢的,是不是只有她的唇瓣。
在这种认知下,姜莱没办法冷静地去和陈蕴舟相处。
她爱他,所以无法改变他。
只能眼睁睁看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从熟悉变得生疏,像多年前高中那样。
姜莱房间里的灯彻夜未熄,她坐在桌前在一个本子上涂涂画画,直到天色微微亮才终于停下。
本子里是她记下的自己和陈蕴舟发生过的一切。
她记性不太好,有些东西或许转眼就会忘。
如果不久后她和陈蕴舟彻底结束,只有这个本子能浅薄地记录下他们之间的一切。
寥寥一年,对于漫长的余生来说真的太少。
但这也是这段婚姻的全部。
虽然这样说起来很可笑,但姜莱还是不可避免地难过了整晚。
她盯着那个本子看了很久很久,手指下意识摩挲着顺滑的纸张时,就像抚过男人的脸颊。
姜莱天亮后才睡,只浅眠了三小时又逼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是除夕,不仅要接姜明远出院,还要回家和母亲一同准备年夜饭。
姜莱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却发现陈蕴舟端坐在沙发上,已经收拾好了自己似乎在等姜莱起床。
“?”姜莱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
“我让周辞问过了,姜叔叔是今天出院。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出院。”陈蕴舟从沙发上起身,他今天穿了修身笔挺的西装,周身气质冷冽,看起来更加让人难以接近了些。
姜莱对他私自调查的手段有些无语,但没说什么,点点头默认了。
陈蕴舟去医院露个面也好。
虽然她和父亲解释过自己没有告诉陈蕴舟他住院的事情,但是陈蕴舟身为女婿,老丈人病重在床,于情于理还是要去探望一下。
宋婉之对陈蕴舟本来就成见颇深,姜莱不想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争执。
车子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住院部楼下的停车场。
姜莱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陈蕴舟说:“你先上去吧,我需要处理一点事情。”
“好,我把病房号发你。”
陈蕴舟摇摇头:“不用了,周辞早就查好了。”
姜莱咬了咬牙,没跟他计较,重重摔上车门往住院部走去。
她来到病房的时候,母亲已经把所有东西收拾好了,主治医生正在姜明远的病房里跟他们讲一些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姜莱走过去听得认真。
一边听医生说话,一边注意着病房门口的动静。
医生告知完所有的事情后便离开了病房。
正巧,陈蕴舟的身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跟在他身后的是周辞。
等他们再走近些,姜莱看清两人手里提着的东西后,两眼一黑。
说好的不准送东西。
那些野生人参、冬虫夏草、三十年老陈皮,还有其他一堆大大小小的补品是怎么回事?
姜莱一眼瞪过去。
可陈蕴舟不理她那一套,礼貌地鞠躬跟姜明远和宋婉之打招呼。
“爸妈,这是晚辈准备的一些薄礼,很抱歉我刚知道爸住院的事情,这么晚才过来探望。对了,”他示意周辞一眼,后者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我在瑞士定制的一套医疗级空气净化系统,到时候你们选个合适的时间,我安排人装在家里。”
第79章 我不和前夫做朋友 很简单,别和其他男……
姜莱往陈蕴舟身后探头探脑的看, 视线掠过他身上的时候有些许复杂。
她好像在男人背后看见扇子似的孔雀尾巴,不停地开着屏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宋婉之这一次见到陈蕴舟明显比上次脸色好看许多,更别说他这次礼数很到位, 叫人根本挑不出错处。
姜明远倒是第一次见陈蕴舟, 虽说在北城多年也听说过陈家父子的一些名声,可真真正正面对面站着, 还是头一回。
更何况这孩子还成了自己的女婿。
姜明远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但面上不显。
“都是一家人了, 不用那么客气。”姜明远摆摆手, 撑着床坐起身来。
陈蕴舟倒是有眼力见,快步走过去扶了姜明远一把, 这个细心的举动让姜父姜母心中对他的印象好了不少。
他扶姜明远坐稳后,又走到宋婉之面前, 像是全然忘记了她上次见到自己时的态度是多么刻薄。陈蕴舟依旧谦逊有礼, 微微垂下头问道:“妈,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吗?我来就好。”
宋婉之显然不太适应这个称呼, 愣了一瞬才连忙说道:“哎不用不用,全都收拾好了,搬到车上就能出院。”
姜莱在此时适时插话道:“那咱们也别耽误了, 等出院回家再慢慢寒暄。”
不得不说陈蕴舟确实有一套, 恰到好处的礼节给足了姜莱的面子, 也让她的父母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只是姜莱不想他说太多, 她怕到时候不好收场。
如果他们真的离了婚, 她就要编更多的谎话来圆陈蕴舟说出口的这些客套话。
只是想象一下那副场景,姜莱就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
她和陈蕴舟两人下楼去给姜明远办出院手续,本不想带陈蕴舟一起,可她实在怕他说漏嘴什么, 只好把他带在身边。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一时间陷入沉默。
这种沉默僵持的气氛有些奇怪,姜莱长出一口气,率先开口道:“不是说了不用送东西吗?欠你那么多人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姜莱说话的时候没有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紧闭的电梯门。陈蕴舟偷偷垂眸看她,女孩肤若凝脂,此时心里有怨微微鼓起腮帮,可爱到让他差点忍不住用手指捏住她的颊肉。
“很简单,别和男人合租就行。”陈蕴舟轻声说。
姜莱愣了愣,没料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怎么又想起这茬了?”
见陈蕴舟没回话,她突然笑了笑:“看来你还挺在意的。”
陈蕴舟面不改色:“我说了,只是身为朋友的劝告。”
电梯稳稳停靠在一楼大厅,门随着“叮”的一声缓缓打开。
姜莱走在前面道:“不好意思,我没法和爱前夫当朋友。”
陈蕴舟落后一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晦涩不明。
出院手续办完以后,陈蕴舟和姜莱又返回楼上,走进病房的时候周辞在陪姜父姜母聊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把两个中年人逗得笑开花。
住了几天院,东西也很多,再加上姜明远住院期间有亲戚和下属来探望,带来了不少礼品和果篮。把这些东西搬下楼时姜莱想帮忙,可周辞和陈蕴舟两个大男人坚持不让她动手,只好作罢。
周辞开了一辆车,陈蕴舟也开了一辆车。
到停车场以后,周辞直接说:“伯父伯母你们上我的车吧。”
他们没有推辞,上了周辞的车。
姜莱一听便知道是陈蕴舟的安排,正好和她的意。
趁着在路上这会儿功夫,她好和陈蕴舟对一下口供。
陈蕴舟开车很稳,也没有某些人那些路怒症的毛病,甚至不喜欢按喇叭。
有时候姜莱看着都着急,又不能说些什么。
路边风景飞速掠过,姜莱看着前方的路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陈蕴舟说。
姜莱下意识回答:“在想以后该怎么向父母坦白我们离婚的事。”
她都能想象到那时会有多么鸡飞狗跳。
让他们接受她闪婚就罢了,结果最后还离了,闹这一出失了所有颜面。
她这会儿才庆幸当初还好没有办婚礼,否则让所有亲朋好友都知道了,就更加没法解释。
陈蕴舟沉默了良久都没说话,他永远都是一副沉静的模样,姜莱从他的表情中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
气氛再次陷入僵持,车厢内狭小的空间让姜莱感到压抑得喘不上气。
车开得不快,到姜莱家楼下以后,他们正好碰上开车返回的周辞。
她打开车窗,跟周辞打招呼:“谢谢你把我爸妈送回家,留下来和我们吃年夜饭吧。”
周辞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也想留下吃饭,但是我妹一个人在家,我得给她做饭。”
姜莱想想也对,除了特殊情况,大多数人的年夜饭都会和家人一起吃。想到这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弯了弯眼睛:“那祝你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美女姐姐!哦,还有老板!”周辞探着头没忘记给陈蕴舟也打个招呼。
后面来了辆车,他们不能继续堵着路寒暄。
陈蕴舟言简意赅:“新年快乐,等下给你发红包。”
回到家后,宋婉之已经在厨房忙前忙后的备菜。本来打算中午随意吃点,晚上再吃得丰盛些,但没想到陈蕴舟提前到了家里。
原本定好的晚饭就临时改成了午饭,等到了晚上一家人就吃点饺子,再一起看看春晚。
陈蕴舟刚进家里就被姜明远叫过去聊天。
姜莱走进厨房给宋婉之打下手,她厨艺没有母亲那么精湛,但是简单的切配和洗菜还算比较擅长。
她站在洗菜池跟前,用手搓着一把生菜,心不在焉。
宋婉之看见以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气道:“再搓下去全都成烂菜叶子了!”
姜莱被打了一下才回过神,嘿嘿一笑,把洗干净的菜放回盆里,转身去切土豆丝。
刚拿起刀,就被宋婉之略带嫌弃地赶走:“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把手给切了。起开,我来吧。”
她了解宋婉之是刀子嘴豆腐心,没再坚持,去一旁看着锅。
宋婉之切着土豆,头也不抬试探性问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是和小陈感情上出现什么问题了?”
姜莱怔住,她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肯定不能和母亲说实话,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就是担心陈蕴舟会想家。”
锋利的刀刃在菜板上不停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此时听了姜莱的话却戛然而止。
“小陈的家事我听过一点。哎,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你以后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时候也要多关心下他。”宋婉之苦口婆心道。
姜莱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我知道了妈。”
她现在根本看不清和陈蕴舟的未来,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只能在内心期盼着许听晚告诉她的那个方法能起到作用,同时心里也存着一丝侥幸,或许陈蕴舟真得动了心,而不是单纯痴迷她的唇瓣。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她有时候甚至会恨自己长了这幅模样。她想要的喜欢,不止是浮于外表。只有灵魂上的完美契合,两个人才能携手走得更远。
陈蕴舟和父亲两人交谈的声音从客厅传到厨房,她听不清两人具体聊了什么,但听起来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这让她的心里更不是滋味。
陈蕴舟其实不太擅长和长辈沟通,特别是在他人生中扮演了父亲这一角色的人。
但姜明远比陈修诚好太多太多,言语里的真切和关心不是假的,更不会像陈修诚那样,字字句句都给他设着套,等着他蠢笨地跳下去。
姜明远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是大多数家长第一次见孩子伴侣的时候都会问的,陈蕴舟提前想好了怎么回答,可临到这个时候,那些所谓的标准答案好像全都被忘在了脑后。
“我们是高中同学。”陈蕴舟回答的简单。
姜明远却皱了皱眉,在脑海里回忆了半天,狐疑道:“哎?我给莱莱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怎么都没见过你?你们一个班的吗?”
陈蕴舟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答道:“对。高中时我父亲工作忙,大多数时候都不能按时参加家长会,所以老师经常以家访的形式来反馈我的学习情况。”
姜明远这才听明白,合着就是他没在家长会上见到过陈蕴舟,是因为后者很少参加。
这个话题不适宜继续,姜明远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偷偷领证也过去不少时间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是压在姜明远心底的一根刺。一开始他知道姜莱领证的事情以后,一时也难以接受。他背着宋婉之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抽了多少根烟,心里才好受一些。
他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过得幸福。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年轻时和宋婉之发生的那些事情,给女儿也带来了不少创伤。
他一边生气她的隐瞒,一边又感到心疼。
他想尽自己所能补偿姜莱,也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拥有最隆重的婚礼和最幸福圆满的婚姻。
陈蕴舟犹豫了很久,或许是不擅长撒谎,开口时声音有些颤抖:“等过完年吧,我想依莱莱的意见。”
心底又泛起熟悉的钝痛。
说出口的承诺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压在他的心底却像一座山。
第80章 鬼上身了你 那双眼睛只能看他
饭菜端上桌时, 时间已近正午。宋婉之厨艺很好,虽然只是做了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丝毫不输餐厅菜色。
姜莱走进客厅, 准备喊姜明远和陈蕴舟吃饭,一眼就看到她亲爱的老父亲手里拿着的旧相册, 上面是从她刚出生到高中时的所有照片。
她脸一热,快步走过去就要抢过来, 没想到陈蕴舟眼疾手快地将相册拿到自己手里, 开始仔细端详。
姜莱及时刹车,伸出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倘若放在以前,她肯定毫无顾忌地扑上去抢走相册, 可现在她心里别扭着, 不想挨到陈蕴舟。
她看到男人的手在照片上轻轻抚过,眼底笑意明显。
那是一张她的百天照, 照片上的小女孩光着屁股穿着红肚兜,笑得像对联上的福娃。
“很可爱。”陈蕴舟抬眼看向姜莱,张口道。
虽然是小时候的照片, 但没穿衣服让此时的姜莱羞耻心爆棚, 可恶的陈蕴舟竟然还点评起来。
姜莱觉得脸上像是着了火, 也顾不上什么别扭, 直接俯身过去抢相册。
陈蕴舟的反应力比她要快上许多, 成功让姜莱扑了个空。
姜莱站不稳,直接一头栽进了陈蕴舟坐着的那张单人沙发,也就是他的——怀里。
“爸!你没事干嘛给他看这些!”沙发太柔软,她挣扎了几下都爬不起来, 索性大声抱怨道。
姜明远看着打闹的两人,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自从姜莱长大以后,他就鲜少看到她这幅开心的样子。现在能见到她这么幸福,和丈夫相处起来也很融洽,姜明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嘿嘿一笑,起身往餐厅的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叹气:“哎,年龄大了,看不得小年轻亲密。我去找我老婆喽。”
姜莱趴在陈蕴舟的腿上,想翻个身让自己滚落在地毯,可男人抬手摁住了她的腰,让她无法动弹。
她挣扎的两颊通红,耳朵也染上红色,气急败坏道:“放手,你幼不幼稚!”
陈蕴舟笑了两声,声音低沉带着磁性:“让我看完就放你下去。”
姜莱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模样:“行。”
陈蕴舟终于大发慈悲松开手,让姜莱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她答应了不去抢,只能憋着气坐在原先姜明远的位置上,一双漂亮的杏眼气鼓鼓地瞪着陈蕴舟。
相册真的记录了姜莱成长的每一步。
她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学会骑脚踏车、上幼儿园时哭鼻子,还有每年生日时闭上眼笑眯眯的许愿。
饭菜早就已经准备好,但姜父姜母没人过来催促和打扰他们。
陈蕴舟耐心翻看着,神情认真到仿佛要用眼睛记住她童年里所有重要的时刻。
在她父母的婚姻发生变故前,姜莱是个被爱包裹长大的孩子。
大方自信,温柔善良,笑起来像小太阳。
陈蕴舟的视线还是会在她那弯弯的唇上停留许久,眼神中的情绪深刻复杂。
指尖轻动翻到女孩高中时,那是一张她入学时姜父姜母在学校门口给她拍下的照片。
上面的女孩面容稚嫩青涩,还在脑袋旁边比了个剪刀手。
陈蕴舟的思绪逐渐被拉到高中时。
那是高一入学后的军训。
所有人都被太阳晒得像是被炭涂过,人群中只有姜莱皮肤白皙,在阳光下白的刺眼。
陈蕴舟站在队尾,看见男同学凑过去跟姜莱搭话。
那人说:“好羡慕你,怎么都晒不黑。”
他记得那时姜莱只是浅笑,俏皮地眨眨眼回答:“男生还是健康的小麦色更帅一些。”
那天军训结束后,陈蕴舟也不知怎地,回到宿舍洗手间盯着自己那张脸看了很久。
小麦色,他也算吧。
只是镜中的自己被长长的头发微微遮住视线,气质阴沉冷漠,全然没有身边同龄高中生的朝夕蓬勃。
后来很长时间,陈蕴舟都没再看过姜莱一眼,不是不喜,而是不敢。
姜莱的体能一直都很差,在班里排倒数,无论是军训时还是体育课都是老师重点关注的对象。
那天体测预考,体育老师刚上课就说道,男生女生体测成绩倒数的人要在课后围着操场跑五圈,刚好两千米。
课后,他们班的同学和体育老师都离开了操场,只留下了陈蕴舟和姜莱两个人。
女孩的刘海被汗水沾湿,软塌塌地黏在额头上,脸颊通红却跑得格外认真。
直到第三圈,她才发现陈蕴舟的存在。
她喘着气惊奇道:“你刚刚不是跑在我前面吗?怎么又到我后面去了?”
陈蕴舟视线躲闪,加快速度跑在女孩前面,回应的声音被掠过的风吹散:“我跑得慢。”
姜莱没听见,茫然地抬头看去,只看得到他跑远的背影。
她看不到陈蕴舟眼底的笑意。
女孩是个笨蛋,连被套圈了都不知晓,可爱的要命。
想起来这些事,陈蕴舟没忍住唇角上扬,被对面的姜莱捕捉到。
她以为他在嘲笑照片上女孩的剪刀手,恼羞成怒道:“有什么好笑的,咱俩高中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陈蕴舟低声道:“没笑你。我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从小可爱到大,现在也是。”
姜莱被这突如其来的甜言蜜语整得浑身燥热,神情都变得扭捏起来:“鬼上身了你。”
他轻笑了下,看着手中的照片,没继续说话。
姜莱怕他再说出什么羞人的话,干脆转移话题道:“陈蕴舟,你高中的时候有后悔的事吗?”
陈蕴舟抬眸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她见他一时给不出什么答案,继续说道:“我有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要是时间能回到高中时我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陈蕴舟问她:“做什么?”
姜莱歪头想了想,回答:“可能不会再谈恋爱吧。”
她永远都记得和蒋时南分手后的那段时光,折磨她整晚都难以入睡。
就是在那个时候,她的心理问题才愈发严重,开始每周进行心理咨询,每晚服用安眠药。
“你呢?”她反问道。
陈蕴舟沉默了几秒后,摇了摇头:“我没想过,不清楚。”
“无趣的男人。”姜莱小声骂道。
这个问题,他心中其实有答案。
如果能回到高中时期,他不会再惧怕温暖又耀眼的阳光。
他会鼓起所有勇气走到光亮里,不再躲在角落,用那种阴暗潮湿的目光玷污女孩的每一寸肌肤。
不过,也不太可能。
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即使有资格站在姜莱身边,他还是会控制不住内心那些恶心的占有欲,用各种不入流的手段迫使那双眼睛只看他,只有他。
他无法容忍任何人靠近姜莱,就连眼神都不能触碰。
他想完完全全占有她。
如果那样,姜莱会怎样?
应该会狠狠扇他巴掌,骂他是变态,漂亮的眼睛里被恐惧和惊慌占满,最后慌乱地逃离他。
陈蕴舟只是想象那副场景,浑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那些邪恶下流的念头不断占据脑海。
能被姜莱扇巴掌,好像也不错。
她的手心是那么柔软像是猫咪的爪垫。
姜莱突然感觉有种奇怪的视线在盯着她,下意识朝陈蕴舟的方向看去,可后者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照片上,并未看她。
正觉得奇怪时,宋婉之的声音从餐厅传来:“再不吃饭就要凉了哦!”
“来了妈!”姜莱赶紧站起身答应道。
她看向陈蕴舟催促道:“别看了,去吃饭吧。”
“好。”他合上相册,放在茶几上。
陈蕴舟和姜莱坐在父母对面。
姜父姜母在聊亲戚的事情,没有注意到姜莱盯着汤碗发呆。
陈蕴舟微微转头看去,动作自然地伸手把姜莱的碗拿到自己手边,用筷子一片一片挑去上面的香菜。
挑完后,又放回姜莱面前。
“谢谢。”她小声道。
陈蕴舟轻声回应:“不用。”
姜明远和宋婉之虽然在聊天,可视线时不时放在两人身上,把陈蕴舟的举动尽收眼底,眼神中带着满意和赞许。
宋婉之故意在姜莱碗中放了女儿从小就不爱吃的香菜,就是想试探陈蕴舟会不会细心发觉。
姜莱刚喝了几口汤,就听见对面的姜明远开口:
“你们两人年后办完婚礼后,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趁我和你妈还年轻,能给你们分担一下压力。”
姜莱一愣,口中的汤差点喷出来。
婚礼?她怎么不知道年后要办婚礼?
她疑惑地看向陈蕴舟。
后者一副镇定坦然的模样,看着还怪让人生气的。
姜莱面上不显,在桌子下狠狠踩住男人的脚。
又说这种慌,到时候还不是要她来圆,净给她添麻烦。
陈蕴舟脸不红心不跳,回答岳父的问题:“这个要看莱莱的意思。”
他这一句话,顺利把战火全部引到了姜莱身上。
脚背上的力道瞬间加重,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姜莱眼睛一转,坏心思涌上心头。
“什么叫看我意思?这还是要看蕴舟的身体,他哎。”姜莱故作落寞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语气中遗憾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