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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夜空深邃“呐,蒋公子。”……

    听说过红色会激怒牛,没听说过紫色会激怒人啊。

    下一秒,周游“嗖”地拉开自己的校服拉链,指着自己的卫衣说:“我上礼拜五穿的就是这件!!!他看到了他才换的情侣色!!!!”

    简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校服拉链往上拉成立领,完全遮住自己的紫色卫衣。

    她不理解这种激动的心情,但她表示十二分的尊重和祝福。

    朋友嘛,开心就好。

    这一整天周游都超级开心,不仅开心魏冉,也开心简然给她带了礼物。

    此时此刻她就是最幸福的小女孩呀!!!

    简然他们第一天回国上学,四个人说什么也要凑到一起走的。

    还没走出校园,他们又碰到了老熟人。

    盛窈,和陪着她的郑以寒。

    盛窈看上去有点苦恼,微微皱着的眉头下一双眼尾上挑的媚眼,看得高锐生我见犹怜。

    她语气带着委屈,像是哭过似的:“徐陈砚,方便我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周游最有眼力见,拉着简然和高锐生都准备偷偷溜了,却听见徐陈砚一句不解风情的:“就在这说吧。”

    盛窈心一横,说就说:“我们交往吧。”

    惊天巨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炸开。

    周游眼睛都直了,盛窈可是她女神啊,居然追徐陈砚追到这个地步么!

    别说周游,盛窈这波操作连郑以寒都没想到,像被雷劈了一样楞在原地。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地盯在徐陈砚身上,都被这样的大美女这么直白的表白了,他居然还能淡定地问:“为什么?”

    盛窈是真的漂亮,附中没评过校花,但如果评了就绝对是她。标准的瓜子脸,眼尾微微上挑,徒手投足之间都透着美艳,典型的美女。

    凭着这张脸,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被捧着的,追她的人多到她连名字都记不住,从没想过有一天跟人表白到这个份儿上居然还没被接受,本来就委屈着,这下更委屈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扑簌簌往下掉:“因为上次我跟你表白被别人看见了,还被拍下来了,他们拿这照片威胁我,如果我不跟他在一起他就去网上曝光我倒追追不到,我受不了。”

    盛窈早些年被人偷拍过,一张糊到不行的照片好几百万的点赞,直接火遍全网。

    反正后续也是要出道的,盛窈挺聪明,借着这阵东风,自己开了账号,现在是个大小也是个网红。

    倒追追不到这多大点事儿啊,搁普通人身上这都不值得一提,但是盛窈哭着一说出来,真是我见犹怜的。

    周游在心里感慨了一声,这就是美女的魅力吗!

    还没等徐陈砚回应,不知道又从哪蹿出来一个高二的男的,脸上写着“绝望”俩字儿:“盛窈,在你心里,我这叫威胁是么?”

    我去,剩下的几个人眼神一交换,这是刚从国外回来就能看一场大戏啊!

    看见他盛窈明显是害怕,往郑以寒那边躲了一下,郑以寒瞪了他一眼:“王博畅你滚远点。”

    王博畅站在那没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盛窈,看着盛窈哭他心都要碎了:“你喜欢他什么?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

    盛窈擦了眼泪,在别人面前,她是一个标准的冷美人:“至少他比你尊重我。”

    “我不尊重你吗?我还要怎么尊重?盛窈,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好不好?”王博畅情绪突然爆发,在校园里大吼,“你来月经,是我忍着被嘲笑的风险给你买的卫生经,送你回家这段时间,你家小区的单元门我从来没让你自己开过,看你稍微胖了一点,我自己不吃饭都要给你买轻食,我还要怎么尊重你?”

    郑以寒嫌弃地看着他,护着盛窈:“你疯了吗?”

    王博畅指着徐陈砚,再看盛窈的眼神变得不屑,像是再说“你不也是一样当别人的舔狗吗”,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他又是怎么尊重你的?”

    从他的表情和语气来看,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堪入目,羞辱得不到的女孩,本来就是一部分人的所谓心里胜利战术。

    简然握紧了拳头,跟站在对面的郑以寒对视点头,这个动作表示,如果他敢说什么侮辱性的词,他今天就别想走出学校门。

    “天冷了,你给她披件衣服。你觉得门重,帮她拉开门,你觉得这叫尊重?”一道低沉的声音从简然左边响起来,简然侧头一看,一直沉默的徐陈砚开口了,他微微仰着头,眼神自上而下的俯视:“你这叫轻视,你把她当成弱者罢了。”

    他笔直的站在那,跟站的松松垮垮的王博畅相比,他就像傲立山巅的雪松,锋芒茂盛,他说出来的话亦然。

    “卫生巾是女性的正常生理需求,没人有资格嘲笑,就像没人有资格嘲笑人会出汗一样。”徐陈砚顿了顿,眼神冷淡,“胖就胖了,谁规定的女生一定要瘦?你吗?女生本来就可以是任何一种模样。在她自己开口之前,你认为她应该减肥,不尊重人的人就是你。懂了吗。”

    一场你追我赶的狗血爱情大战,经过徐陈砚一番发言,被带到了本不该有的高度。

    高锐生愣了一下,赶紧找本子,想把这番话记下来。

    他本子还没找出来,徐陈砚已经抬腿:“走吧,你们不还要去上课么。”

    周游沉浸在这场爱情大戏里,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晚上还有声乐课。

    三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徐陈砚身后,徐陈砚和王博畅站在同一水平线的时候,他停下来,身后跟着的三小只一起停下来。

    徐陈砚:“而你最不尊重她的行为,是你刚才的质问。”

    他走了,身后的三小只齐齐跟上。

    盛窈站在树下,怔怔地看着徐陈砚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完了,她是真的陷进去了。

    走出学校,周游问:“你真不管她了?”

    徐陈砚:“我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吧。”

    刚才太沉浸了,周游差点就忘了,徐陈砚本来就那种对别人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

    他能说那番话估计也和盛窈没关系,可能单纯就是别人非要把他扯进去,他又正好有时间,就多说两句罢了。

    有一个人一直都没说话,徐陈砚跟她之间隔了周游,他上身略略往后仰,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简然在想陈伯母。

    简然也知道,刚才徐陈砚说那番话的时候,他在想他妈妈。

    那是他妈妈教他的。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眼弯弯地给他比了一个充满赞许的大拇指。

    周游自觉跟简然换了位置,给他俩让地方。

    徐陈砚揉了揉她蓬松的头顶,跟着笑了。

    公交车坐了一站,简然和高锐生先下车,今天耽误了时间,他俩飞奔赶到武校,结果比平时到的还早。

    晚功集合的铃声还没打响,同学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休息聊天,蔺飞飞抱着一整箱魔芋爽,看样子是准备送回宿舍,看见简然跟高锐生,她大方地分了他们一人一小盒:“今天来这么早。”

    蔺飞飞是住宿生,父母都在外地,零花钱是固定存在班主任那里的,每礼拜固定发,这个容量的零食,可绝对不是蔺飞飞能买得起的,等蔺飞飞再从寝室出来,简然把从乌暖带回来的礼物给她,顺便问:“你捡钱了啊?”

    蔺飞飞一边开心的拆礼物,一边解释说:“不是,是我们班来了个巨有钱的富二代,一般有转学的不都起哄说请大家吃零食嘛,结果你猜这富二代怎么请的?”

    “怎么请的?”简然问,“是咱们班?”

    “不是,我们高一的文化班。”蔺飞飞说,“我都震惊了,他说只要是我们班的人,去小卖部,今天随便拿,他统一结账!”

    武

    校分文化班和武术班,武术班不分年龄,只分武龄和习武的程度,文化班则和普校一样,按年级划分。

    也就是说,这富二代,跟他们一般大。

    他这么请客,如果每个人都像蔺飞飞这么买,一个人一天少说得300块,班里30多号人,好家伙,一算吓一跳。

    同样是这个年纪,有人想吃蛋挞还得攒一礼拜零花钱,而有的人,随随便便请个客就能请出天价。

    简然和高锐生对视,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

    蔺飞飞对他们俩的反应很满意,因为她一开始也是这个反应。

    蔺飞飞背上简然给送的小包,一边对着玻璃看看好不好看,一边神秘兮兮地小声说:“他姓蒋。”

    蒋不是一个多稀有的姓氏。

    但是本地姓蒋的,倒是有一家富到人尽皆知。

    简然立刻领悟到了蔺飞飞想说什么,配合的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

    还没到集合的时间,蔺飞飞想去再买一包干脆面,走到小篮球场那边,蔺飞飞一扬下巴:“呐,蒋公子。”

    简然转头看过去——

    她的方向正好是逆光的,回头的瞬间眼睛被刺痛,等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象才慢慢清晰。

    夕阳如同一个熟透的橘子般挂在天边,橙黄色的阳光像洒进他的发梢里,随着他跳跃投篮的幅度闪动。

    已经要穿厚外套的季节,他却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卫衣,松松垮垮的

    察觉到简然这边的目光,他随意地瞥了一眼过来,自上而下扫了一下,眼神里满是傲气,挑衅似的抬了一下眼皮。

    这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不等简然多想,晚功的集合铃打响了,所有人一起跑到大操场上,乌泱泱的身影,把少年的身影挡的严严实实。

    跑步热身的时候,简然一边跑一边跟高锐生说:“刚才蔺飞飞说的那个蒋公子,我总觉得看着有点眼熟呢。”

    “没觉得啊。”高锐生想了想,“就觉得挺帅的。”

    这个人她以前绝对见过。

    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呢?

    到训练结束,简然仍没想出一个所以然。

    晚上回家,简然从简微的房间里爬下去,把从乌暖买回来的纪念品拿给贺麒麟。

    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贺麒麟没有当着简然面直接拆礼物,而是把她的礼物当做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收好。

    简然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又不贵呀,鹿鹿哥你直接拆开就行了。”

    “怎么不贵?”贺麒麟把礼物收进他的柜子里,走回到窗前,手臂搭在窗台上,“能够一直被惦记着,是一件很珍贵的事情。”

    “啊……”简然捧着脸,鹿鹿哥太温柔了,温柔到她莫名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夜空深邃的像墨色的天鹅绒,披在站在空调外机架子的简然身后。

    鹿鹿哥抬了一只手托着下颌,看上去有话要说。

    “怎么啦?”简然问。

    贺麒麟有点纠结,明显是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说这事,但是简然的眼神里已经透着满满的期待了,他想了想,问道:“那个……嗯……你,喜欢看小说吗?”

    简然摇头。

    她不是那种坐得住的性格,所以很少看小说。

    “你是有小说想跟别人讨论吗?”简然问,“我有个朋友,她还挺喜欢看的,你需要我介绍给你吗?不过她喜欢看的是那种言情小说,不知道你跟她能不能聊到一起。”

    “别!”贺麒麟拦住她,“千万别!”

    他这个反应简然更不懂了:“那是怎么了?”

    贺麒麟抿着嘴唇,还是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或者是该怎么说。

    他这个反应让简然止不住把事情往坏的方向猜:“难道是梁伯母发现你看小说,把你的小说扔了?”

    贺麒麟惊讶她的想法:“没有啊。”

    “没扔?”简然接着猜,“那是被梁伯母卖了?”

    贺麒麟更惊讶了:“没有啊。”

    他的惊讶被简然理解为“比她猜的还严重”,于是她往更严重了猜:“不会是当着你的面在你家烧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贺麒麟摆手,他觉得他不说是不行了,再不说都不要她的脑洞要开到哪去了,坦白道,“是我写小说了。”

    咦?这个反转让简然一愣。

    等她反应过来,迷茫的眼神变得亮闪闪的,充满崇拜:“哇——”

    简然看小说看得少,知道的写小说的人就更少了。在她的心里,写小说是一件特别厉害的事。

    而且就她为数不多的看小说的经验来说,写小说的人都特别厉害,是大隐隐于市的世外高人,也是笔耕不缀的勤奋代表。

    她这个想象更让贺麒麟觉得愧不敢当,挠了挠脖子,小声说:“那我肯定不是那种作者。”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得别人说了才算!”简然兴冲冲的,“快快快,鹿鹿哥你把你写的小说拿出来我拜读一下!”

    啊……

    其实写小说这个事,贺麒麟本来连要不要说都很犹豫,根本就没想到竟然还会给别人看。

    对于贺麒麟来说,这就和让别人看自己在瞎编的作文一样,心里没底气。但是看着简然真挚期待的眼神,他实在是没办法狠下心拒绝,纠结了有五分钟,贺麒麟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稿纸。

    厚厚的一沓稿纸,简然粗粗扫了一下有几十页,每一页都写的密密麻麻。

    如果按照一页纸有400字来算的话,这几十页算下来,岂不是上万了?

    手写一两万个字,对于简然这种坐不住的人来说,简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难以想象。

    外面天太黑,贺麒麟房间的灯又不是很强的光,简然尝试着看了几眼,感觉要看清上面的字有点困难,她扬了扬手里的稿纸:“鹿鹿哥我能拿回家看嘛?”

    “啊这……”贺麒麟有点为难,最主要的是他怕简然马虎,把这些纸弄丢了,万一被岑惜阿姨看到了就更尴尬了。

    简然看出来他的为难,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哀求:“鹿鹿哥你最好了,你就让我拿回去看吧。我保证不让任何人发现,怎么拿走的怎么给你拿回来。”

    贺麒麟没办法拒绝她,点了点头。

    简然“耶”的一声,拿着胜利品,爬墙回家!

    因为活泼好动,简然平时很少看小说,但这次她的心境不同,沉下心来看,还真的看进去了。

    贺麒麟写的这个小说开头就很吸引人,小说的背景设置在古代,写的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富家少年,从小跟着德高望重的爷爷一起长大,爷爷疼他爱他,细心把他抚养成人,他提出来的要求,只要在爷爷能力范围之内,爷爷都会满足他,从不强迫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然而,好景不长,少年十六岁的时候,爷爷突发重病,临终之前,他把少年叫到床前,指名道姓让他一定要去娶一位女子。

    故事写到这,竟然已经不知不觉二十几页作文纸过去了。简然喝了口水,继续看——

    少年谨记爷爷的话。座位名门望族的富家弟子,去提亲自然阵仗也小不了。到了爷爷说的地方,当家主母得知是来提亲的高兴的不得了,然而提及女子姓名的时候,当家主母却傻眼了,少爷要娶的这个女子,是他们家小姐的贴身丫鬟呀!

    当家主母百般阻拦,更希望少爷能跟自家女儿成亲。因此少爷费劲千辛万苦,才和他真正要娶的人,也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说上话。

    少爷问她可曾认识爷爷?祖上可曾有过婚约?

    丫鬟出身贫农,认识不了爷爷那么地位崇高的人,甚至连爷爷和少爷的名字都没听过,对婚姻的事她更是毫不知情。

    “这就奇怪了……”简然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页,可这一页竟然是最后一页,把她急得抓心挠肝,“怎么停在这了!”

    五十多页作文纸看着多,真的看起来完全

    不够看!

    她又折返回简微的房间。

    简微无语地看着她亲姐,熟练地掰下纱窗,让简然下去。

    简然急得敲了五下栏杆,五下在他们的暗语里代表“急事”。

    贺麒麟很快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怎么了?”

    简然:“然后呢?舸一碰到丽娥以后,知道为什么要娶她了吗?”

    前言不搭后语,听的贺麒麟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还不急,还没说到那呢,得先说舸一把丽娥从府里救出去的事。”

    “这还用救?”简然的思维直来直去的,恨不得钻进稿纸里帮忙,“舸一这么有钱,让舸一把她赎出去呀!”

    贺麒麟:“丽娥未必愿意。”

    简然都急了,她这会儿又想穿越成丽娥替丽娥做决定:“为什么不愿意?舸一家那么有钱,嫁给舸一不管怎么样都比伺候那家的恶小姐好吧!”

    贺麒麟摇了摇头:“这就得从她为什么当上贴身丫鬟说起了。”

    简然:“为什么?”

    贺麒麟:“我还没想好。”

    简然:“……”一口老血堵在嗓字眼儿里了。

    等故事更新的感觉太难受了,简然现在就想知道舸一为什么要娶丽娥,想知道的不要不要的,她这个急脾气,等更新对她来说可太难了。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看了一本连载的小说呢,作者还是手写的,简然知道自己催也没用,她眼睛一亮:“鹿鹿哥,我们把这个故事发到网上去吧!”

    这样一来有更多人陪她一起等,大家都急,简然心里就觉得好受多了。

    二来也是简然看到这个故事的第一想法:她想把这个好看的故事分享给更多人。

    贺麒麟低垂着眼睛,眼神没自信地飘忽:“发到网上吗?我觉得,应该没人看的吧……”

    “怎么会!”简然语调忽然升高,“这么好看,肯定有人看啊!”

    “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好看?”

    “真的!超好看!”

    贺麒麟被鼓舞到了,但开心之余,他想到一件更现实的事:“不过我妈肯定不同意我用电脑做学习以外的事。”

    简然:“我来!”

    第22章 半熟芝士“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

    她三下五除二从二楼又爬回三楼,噔噔噔跑到爸爸的书房。

    简然不喜欢长时间坐在电脑前,更没有网瘾,因此简珂的书房对她从不设防。

    她从网上找了一个市面上现在最火的文学网站,开始注册笔名。

    呃……笔名。

    简然又爬下去。

    把贺麒麟叫出来,简然问:“鹿鹿哥,你笔名打算叫什么?”

    贺麒麟没想法:“你有什么建议吗?”

    简然:“嗯……那就叫鹿鹿?”

    贺麒麟淡淡地笑了下:“嗯,你觉得好就行。”

    简然库库又爬回到家里,兴冲冲地在笔名那输入“鹿鹿”,发现鹿鹿这个笔名被占用了,她又又又爬下去。

    鹿鹿123,小鹿小鹿,连贺麒麟建议用的他英文名多比也被占用了,一晚上爬了五次,简然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她不想爬了,随手试了一个多比鹿鹿,结果就这个成功了。

    简然看着“注册成功”的页面沉默了五秒,转身冲进简微房间。

    简微:“……”

    简微:“要不你跟爸妈商量一下,把我这屋的纱窗拆了吧。”

    贺麒麟对多比鹿鹿这个笔名没意见。

    “这下鹿鹿哥要成为大明星,不止是我们的鹿鹿哥了。”简然双手托腮撑在贺麒麟的窗台上,幻想着万人空巷的未来,“那以后鹿鹿哥你要给我签名哦,我要把你的签名分享给我身边所有喜欢你的人!”

    贺麒麟笑了一下:“怎么会……”

    “我说会就会!”

    “好好好。”贺麒麟拿她没办法,“那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一天,你要多少,我签多少。”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简然伸出小拇指:“那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简然的眼睛永远亮晶晶的,像是充满了希望:“对了,鹿鹿哥,你的小说我能不能给宝盖头他们看啊?”

    贺麒麟:“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拿了许可的简然回家,坐在电脑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稿纸上的内容输入进文档里。

    输入到一半,高锐生来了。

    他心情看上去不太好,眉头紧锁,眼神黯淡无光,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看起来不太想讲话,只是过来找个地方待着。

    简然便没多说,继续做自己的事,对着作文纸敲键盘。

    高锐生坐在她的电脑桌对面,一个人缓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好一些了,抬眼问:“你干嘛呢?”

    简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正在找“匕首的匕”:“鹿鹿哥写的小说,我把它发到网上去,你要看吗?”

    高锐生直起上半身拿过来一张稿纸,一分多钟就看完了,刚拿第二张的时候被简然夺回去:“我还没打完呢!你先看第三张!”

    高锐生:“……”那这个故事还能看吗。

    他没跟她抢,也没跟她斗嘴,跟平时一见面就掐架的他判若两人。

    简然从作文纸里挪开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你……”

    高锐生:“我爸把我妈打了。”

    其实在他们很小的时候,简然就知道,宝盖头的爸爸会打他妈妈,不止是听宝盖头说,她还亲眼见到过,因为以前小时候他们打完架,孔阿姨偶尔去躺躺猫家,偶尔去鹿鹿哥家,简然遇到过好几次。

    但是随着宝盖头的年纪增长,这种事她听到的就越来越少了,猛地再一听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缓缓地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的,但我跟我爸动手了,我这辈子第一次打我爸。”高锐生说到这自嘲地笑了一下,“然后你敢信吗,我妈居然护着我爸!呵,她说我怎么说也是我爸的儿子,不能跟爸爸动手,跟我可比跟我爸有能耐多了。简嘤嘤你说,她这么多年了是不是都活该自找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明显是带了气的。

    简然不能理解孔阿姨的行为,但是高锐生有多爱孔阿姨,简然是能感受到的,她停下打字的手,叹了声气:“你别说气话。”

    书房里没了唯一的打字声,愈发寂静。

    高锐生似乎只想发泄,并不需要人安慰:“不是她从小就说因为我才不离婚的吗?不是她说的她需要保护我吗?现在我能保护她了,她反过来让我别动手,我真的不懂了。”

    简然也不懂。

    而且她只是听高锐生的单发面叙述,她不在现场,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其他事情被气上头的高锐生忽略,因此也不敢随便乱评价。

    高锐生没得到结果,他也不需要得到结果,他只是很希望有个人能听他说说话,听完了就够了。

    在简然家待到十点一刻,高锐生准备离开。

    简然知道他这个时候不会回家,问他:“你去哪?”

    “我去躺躺猫家看能不能睡一个晚上。”

    高锐生走了,简然面无表情盯了电脑一会儿,关了电脑,收好稿纸,回自己的房间。

    差不多十点半开始,岑惜不断接到孔雨仙的电话。

    岑惜问简然知不知道宝盖头去哪里了,每一次,简然的回答都是坚定的不知道。

    她知道孔阿姨很着急,不然不会一通又一通地打电话。

    可这是孔阿姨应得的,是她把宝盖头气的无家可归,是她在宝盖头出面维护她的时候指责宝盖头,她就应该在作出那样行为的时候,考虑到这样的后果。

    十二点的时候,大家都睡了,家里静悄悄的一片,简然去上厕所,听到妈妈的手机还在响。

    岑惜没开免提,但房间太安静了,孔阿姨压抑不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简然耳朵里。

    “岑惜,我知道这么晚了我真的打扰你了,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再帮我问问嘤嘤吧。锐生他没地方去的,他一定会去找嘤嘤。”

    岑惜压低了声音:“雨仙,我问过嘤嘤了,嘤嘤说她真

    的不知道。”

    她说着话,反手关上了门,后面的话简然听不见了,但是孔阿姨因为焦急而颤抖的声音,听得简然心里跟着发颤。

    孔雨仙恳求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岑惜叹了声气,又一次打开房间门。

    当时简然刚好从厕所出来,岑惜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简然赶紧过去扶了她一下。

    岑惜跟着简然回到她的房间,说了孔雨仙给她打电话的事,轻声劝道:“宝盖头的妈妈着急是因为她很担心宝盖头出意外,毕竟你们这个年纪的年轻小孩,血气方刚,他又会武术,万一气头上来了,没控制住自己呢?”

    简然皱眉:“宝盖头不是这样的人……”

    “好,那我相信你的判断。”岑惜摸着她的头发,“如果你知道宝盖头在哪里,我不用你告诉我具体的位置,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否安全,我让他妈妈放心,好不好?”

    如果是五分钟前问简然,简然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她刚才听到了孔阿姨的声音,她动摇了。

    “那妈妈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回来以后我告诉你我的决定。”

    岑惜:“好。”

    夜已经很深了,小区里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几户高楼人家亮着灯,勉强照亮一方天地。

    幸好躺躺猫家离得近,几步就能走到。

    敲开门,是高锐生来开的。

    他的眼睛有点红,不停地吸鼻涕,看见来的人是简然,他自欺欺人地把头别过去。

    简然没多说,开口的第一句话先问的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躺躺猫呢?”

    高锐生坐在沙发上:“他在房间里下棋,我没打扰他,你要想找他进去看看吧。”

    简然往徐陈砚的房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抿了抿嘴唇:“那什么,宝盖头,我是来找你的。”

    高锐生没看她,也没说话,看样子也不想听她说的话。

    但简然还是要说:“你妈妈给我妈妈打了好多个电话,我听见了,电话里她挺着急的,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没打算告诉她你在哪,我就想问问你,我能不能告诉阿姨你现在是安全的?至于回不回家,什么时候回家,都是你的事,好不?”

    “她现在知道担心我了,刚才骂我的时候干嘛去了?”高锐生咽不下去这口气,“她要担心就担心吧,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简然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抬头的时候问:“其实你很担心孔阿姨的,对吧?”

    高锐生别开眼睛:“我担心个屁。”

    他们两个在说话的时候,卫生间传出来洗手声,等声音结束,阿姨从洗手间出来。

    她有点胖,脂肪掩去她脸上岁月的痕迹,笑起来慈祥而柔和:“小朋友们都来了呀?这么晚了饿不饿,要不要阿姨给你们煮点夜宵?”

    阿姨的目光投向简然,简然跟着摇头:“不吃夜宵啦,煮起来太麻烦了,而且我也没那么饿。”

    “那要不要给你们拿点零食?”阿姨说,“正在长身体,你们又这么晚了不睡觉,吃一点垫垫。”

    高锐生还是摇头,他根本吃不下。

    但这次简然没学他,她乖乖坐正:“好的。”

    阿姨转身进厨房,没过一会儿,端出了一个零食盘子。

    有不同口味的旺旺小小酥,意大利红烩味薯片,魔芋爽,还有半熟芝士小蛋糕,都是简然爱吃的!

    简然拿勺子叉了一块金黄色的半熟芝士蛋糕,芝士的口感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弹性又有流动感,最关键是芝士味超浓郁,一点都不甜!

    严肃的气氛被美食冲淡,简然吃的眼睛里冒星星,整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遨游在小蛋糕的海洋里。

    直到高锐生飞来一道无语的目光。

    简然目送阿姨进卧室后咳了一声,表情重回严肃:“那什么,我知道,你是气她拎不清,拿离家出走惩罚她。说真的宝盖头,我不觉得你有错,我坚定的站你这边。但是我只是觉得,这对孔阿姨来说不公平,你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孔阿姨也是第一次经历,你们都是第一次,万一是她没反应过来呢?或者万一正好这次有意外情况呢?你要给孔阿姨一个解释的机会,如果她下次还是这样,你再这样惩罚她也不迟。”

    简然又吃了一口蛋糕,芝士在嘴里缓缓流动,她幸福的快要冒泡泡了,强忍住内心的开心,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你总不能一棒子给人家判死刑呀。”

    高锐生不说话了,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简然彻底不装了,一口一大块芝士蛋糕,快要把一整个蛋糕吃完的时候,徐陈砚从房间里出来了。

    他穿着一身干净宽松的银灰色睡衣,眼神里带着倦意,问简然:“你也离家出走了?”

    “没有。”简然挖了最后一块芝士,塞进嘴里,边嚼边说,“孔阿姨来找我妈妈了,我过来看看情况。”

    任务其实完成的差不多了,简然瘫在沙发上餍足地拍了拍肚子:“现在情况呢我看完了,蛋糕呢我吃完了,时间呢不早了,我呢,也困了,所以本小姐决定先走啦!”

    次卧的阿姨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一起送客,简然的目光在徐陈砚和阿姨之间徘徊,恋恋不舍:“如果下次我有机会离家出走,我一定会首选你家的。”

    徐陈砚:“……”

    徐陈砚:“你不离家出走也可以来。”

    简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壳:“哦,是哦。”

    简然“嘿嘿”笑了一声,去门口换鞋准备回家,一直沉默的高锐生忽然叫她:“等会儿我。”

    简然没多问,把高锐生的鞋从鞋架上拿下来,等他换完鞋,和徐陈砚说了再见,一起离开。

    和简然分别,高锐生在自己家门口眉头紧锁,抬起手又放下。

    他不知道敲开这扇门以后该说什么。

    夜深人静的漆黑楼道,回荡着他沉重的呼吸声。

    然而这时房门却忽然打开了,高锐生看见焦急到五官皱成一团的孔雨仙,她不知道这个晚上重复这个动作多少次,看到门口站了人还没反应过来,习惯性想关门,关到一半又重新打开,眼泪唰地一下掉下来,一把把高锐生薅进去。

    高锐生人高马大,哪是瘦弱的孔雨仙能薅得动的,是他自己一直在主动往里走。

    家里和以前每次他们打完架都一样,一片狼藉,菜盆翻扣在地上,用过还没来得及扔的卫生纸软趴趴地浸在上面,没吃完的菜和汤四溅在客厅各个角落,整个房间都泛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菜汤凉掉的腥臭味。

    孔雨仙关上门,她快急疯了,哭着打他:“你去哪里了你!!!”

    高锐生没说话,抬胳膊挡了一下。

    他挡的这个动作太过于生分,像是要把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孔雨仙愣住了,眼泪挂在眼眶里忘记往下掉。

    高锐生没想到他这个动作会让孔雨仙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像是给这个尴尬的环境找台阶似的问了一句:“我爸呢?”

    和曾经一样,他们打完架家里就剩孔雨仙一个,高亚光永远不知所踪。

    孔雨仙咬紧了牙关,说话时胸口在颤抖:“我管他去哪!”

    高锐生看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惊诧。

    这和平时的她不一样,以前每次他们打完架,留她和高锐生在家,孔雨仙都会让高锐生出去找他爸爸,但今天,她却决绝的像是再也不打算和这个人有一丝瓜葛。

    难道他们终于要离婚了?想到这高锐生竟然有点开心。

    “妈妈知道你怪我,妈妈也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我,作为一个从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女人,我当时真的吓坏了。”孔雨仙拍着自己的胸脯,憋着心里的委屈,声音在发抖,却没有流眼泪,“可是锐生,你现在才多大?你才上高中啊!你这样顶撞他,他要是混起来了,以后都不养你了,你怎么办?我能拿他怎么办?”

    高锐生愣了一下:“妈你

    是害怕这个?”

    “我能不害怕吗!你也长大了,小超市现在什么样子你看得到,跟以前根本没法比,赚的那点钱入不敷出,这一家不还是要靠他赚钱吗?你上学的学费不需要他出吗?”孔雨仙第一次和高锐生说这些,她语气里的无奈多过于悲伤,“但是如果他敢对你不好,就算日子不过了,以后我砸锅卖铁,我也跟他离!”

    高锐生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终于能流出来了,却不再是因为委屈和难过。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妈妈瘦弱的身体,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妈妈已经要仰着头看他。

    “别这样吓妈妈了。”孔雨仙哽咽着,“妈妈以后不会这样了。”

    “妈……”

    “是妈妈不好,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不是的。”高锐生差点哭成二百斤的胖子,“妈,对不起……”

    这一夜,孔雨仙和高锐生说了很多关于未来的规划,有积极的,也有消极的,但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了各自要努力的方向。

    简然对这一晚宝盖头家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在小区门口看到只有徐陈砚一个人站在阳光下的时候,她得知宝盖头没住在他家。

    那就说明,宝盖头跟孔阿姨和好了。

    果不其然,过了五分钟高锐生看见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好好学习,好好练武,抓紧赚钱,这样就能让我妈过上好日子了!”

    简然:“好,这周月考,祝你考满分。”

    高锐生:“你可真敢祝……”

    这一周由于学校要月考,简然他们跟武校请了两天假,等考完试再回到武校的当晚,简然在操场又见到那位看着眼熟的蒋家小少爷。

    现在天黑的更早了一些,训练还没开始,天就已经接近深蓝色。

    蒋少爷坐在操场边,一只手的袖子随意挽在手肘处,露出一节清瘦的小臂,松散着搭在弯曲的长腿上,另只手懒洋洋地撑着潮湿的草地,支起他的上半身。

    操场灯光不多,他坐在离集合的小操场最近的灯光下面,昏黄的灯光衬得他轮廓柔和干净。

    他身边围了不少人,躲到他身边甚至坐不下,还有一男一女趴在单杠上,看上去跟他聊得很开心。

    蒋少爷根本就没有转校生该有的拘谨,整个人散漫到不行,听着他们说话,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简然本来是想过去跟他说句话的,问一句比如“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之类的,但看他身边那么多人,她又都不认识,她想了下觉得算了。

    转身走了几步,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左边肩膀,简然从左边回头,好多人像是等着她似的,她一回过头就冲着她笑,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简然从右边回头,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简然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原来自己这么冲着别人笑,在别人眼里是这么惊悚。

    “找个没人的地方聊聊?”蒋少爷先开口。

    上次听到类似的对话是盛窈跟徐陈砚说的,简然本来想跟徐陈砚一样回答“就在这说吧”,但是看着蒋云程身后几张跟等着看明星似的期待的脸,她把这句话吞下去,改口说:“那行吧。”

    他有意避开人群,刚才一直围在他身边的人知趣的没跟上来。

    他们又回到刚才的路灯下,分别站在灯杆的两侧,不乏好奇的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一眼,简然视若无睹,直截了当地问:“咱们以前见过,对吧?”

    蒋少爷笑着低了下头,浅色瞳眸重新抬起来看她:“喂,我也没那么大众脸吧?当初为了帮我一打三,这么快就把我忘的这么干净?”

    第23章 命中注定“你说呢?”

    哦,是他。

    那个嘴比骨头还硬的。

    简然这会儿虽然对上号了,但是眼神里全是疑惑:“你不是实验的吗?怎么跑武校来了?”

    蒋少爷:“想听实话?”

    简然一脑门子问号:“难道你是为了跟我撒谎才把我叫过来的吗?”

    蒋少爷一愣,反应过来笑得不行。

    “想听实话”算是他半个口头禅,他经常说。一般人的回答是“嗯”,“想”,或者是“当然了”,像简然这样反问一句的回答,他第一次听。

    等蒋少爷笑够了,他说:“当时不是挨欺负了嘛,那天看你打的几招觉得挺帅的,就过来了。”

    简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就因为这???就因为这你从实验转学到武校???”

    倒不是简然看不上武校,但是武校是私立学校,教育跟不上是众所周知的。

    他面向的更多是父母忙,没空管孩子就丢到这来封闭式管理的学生,最后基本能靠特长上个体校。

    像简然和高锐生这样在武校走读,文化课在普校读的已经是少数。

    更别说蒋少爷这种本来能上实验,最后转来武校的,真是闻所未闻。

    这就好比一个人买了豪宅万顷还非要住漏雨的茅草屋一样,不是不行,但是有病。

    托蒋少爷来武校这么几天凭着壕无人性名声大噪,他们两个只是在这站了一会儿,就已经吸引了无数目光。

    有人好奇,有人羡慕,简然略感不自在。

    正好这时集合铃声响了救了她,简然条件反射,扔下蒋少爷跟着大部队一起跑去集合。

    “诶!”蒋少爷跟在她身边一起跑,“我叫蒋云程,好歹说完你叫什么吧?”

    “简然。”简然简单了事自报家门,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嘴巴比脑袋快,“叫爹也行。”

    蒋云程:“?”

    没见过这么说话的女生,他脚步都跟着顿住了。

    等他缓过来了又跟上去,跟她商量:“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之前我被欺负的事你别告诉别人,我请你喝一学期饮料。”

    他这么一说,简然瞬间想起来当时他嘴硬的样子。

    心想不愧是个少爷,真是够要面子的。

    简然头也不回地冲进队里:“饮料免了,但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

    蒋云程看了她一眼,回到自己的队里。

    简然和蒋云程认识这事儿,在训练中途传进了蔺飞飞耳朵里,等教练一说休息,蔺飞飞冲过来坐简然身边:“我刚听别人说,你跟蒋云程认识啊啊?”

    答应了人家不告诉别人,简然想了想,模糊了重点:“其实也不算认识吧,就是他转学来武校之前就在实验,跟我高中挨着,跟他偶遇过。”

    蔺飞飞一脸失望:“就这样啊?”

    简然:“不然你想哪样?”

    蔺飞飞:“刚我听他们传的你俩什么浪漫的站在光影里,什么近距离接触,有说有笑,我还以为你俩要谈恋爱了呢。”

    简然:“……建议脑洞大的可以缝起来一部分。”

    “不过哦。”蔺飞飞话锋一转,“现在武校喜欢他的人挺多的,你不喜欢他也挺好。”

    ……

    蒋云程的出现丝毫没有影响到简然的生活,他们偶尔的交集就是在武校碰到会打个招呼。

    简然正常上课,正常练武,周六正常去徐陈砚家吃阿姨做的小蛋糕,周日她和周游约好了,一起去给周游的元旦演出买条裙子。

    她们约在周游家附近的商场,因为这附近有不少艺术培训学校,所以卖裙子的店会多一些,否则这个季节真的很难找到有裙子卖的店。

    冬天冷空气来袭,简然穿着厚厚的毛衣在地铁口等到周游,问:“你为什么不在网上买啊?”

    “我买了,不合身都退了。”周游沮丧地说,“我这种梨形身材,一定要试才行。”

    简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着这么大阵仗,估计得试一天,然而没想到才试了两三家店,简然半杯奶茶还没喝完,周游就已经挑到了她心仪的裙子。

    一条淡紫色长裙,上半身收窄勾勒出腰型,裙体蓬松闪耀,能最大限度显出周游的身材。

    周游一边照镜子一边问老板:“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

    “呀,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老板奉承地说,“这件我们本来卖430不打折,但看你穿着这么好看,给你抹个零给我400吧。”

    简然嘬了一口珍珠嚼嚼嚼,心说有点贵。

    周游:“180卖不卖?”

    简然:“?”不是?

    “小妹妹,180块钱我进都进不来这条裙子的呀!”老板揪着裙摆给周游看,“你看这个裙子这个料子,多轻盈,你要是在舞台上唱歌才能有流动感,你不能跟网上的裙子比价的!”

    周游确实心动,但这个价格她真心觉得贵,给简然使了个眼色:“你说呢?”

    简然心说你可别让我说了,我一开口我都想帮老板说话,但她努力把这句话和嚼碎了的珍珠一起咽下去,默契地接道:“我觉得吧,嗯……还有再看看。”

    周游点头,准备去把衣服脱下来,被老板娘拦下来。

    剩下来就没有简然发挥的空间了,她坐在旁边边喝奶茶,边欣赏整个店的漂亮裙子。

    一旁周游和老板磨了大概有十分钟,最终以230块钱的价格买下了她元旦表演要用的裙子。

    230这个数字,不禁让简然想起了高锐生那个250的头。

    那天要是有周游在场,他是不是两块钱就能把这个头发剪下来了?

    预计要逛一天的裙子一个小时就买完了,简然以为这就要打道回府,周游却拉着她,还想买一个祛痘洗面奶。

    周游虽然不白,但是皮肤一直挺好的,简然又看了她脸一眼确认了一下:“你没痘呀。”

    周游抿着唇,一脸恋爱中小女生的娇羞:“我是想给魏冉买。”

    简然:“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了?”

    现在虽然是上学期,但是高三不比其他年级,早就忙起来了,要是简然没记错的话,他俩起码一周没碰到了。

    周游用意念看见的?

    周游当然不是用意念看见的,周游是昨天看见的魏冉。

    “昨天?”简然费解地挠头,“昨天不是周六吗?你不是要上声乐课吗?”

    “是要上课啊。”周游说,“下课的时候看见魏冉说天气冷了,他想买件毛衣,我就过去陪他了。”

    简然瞬间警惕起来:“过哪去陪他?你不会去找他了吧?”

    周游点了点头,一点都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麻蛋!周游上声乐课的地方离魏冉家要两个小时啊!专门过去陪他买件毛衣???他可真好意思!

    简然背过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送给远方的魏冉。

    然而简然没想到,这并不是最让她生气的事。

    据周游所说,她昨天十二点下课的时候看到的消息,饭都没来得及吃,坐了地铁又倒了公交车到魏冉家,当时已经两点半了。

    她家离培训学校很近,周游昨天就穿了一件厚点的毛衣,在寒风里等了半个小时到三点,魏冉才不急不慌地下来。

    现在魏冉要是在她旁边,简然能把他脑袋拧下来,可惜他不在,简然只能深吸一口气:“你就告诉我,他给没给你跪下来道歉?”

    周游用“哎呀你怎么这么说话”的语气回答说:“他高三嘛,很忙的,晚一点也很正常。”

    他一个大头针有什么可忙的!

    就这还没完,魏冉看中的那件毛衣是周游给挑的,那件毛衣要640,魏冉的手机里只有200块钱,俩人又挑了一会儿没挑到更合适的,周游怕魏冉不高兴,640全都她出了。

    简然:“………………………”

    简然:“然后呢?你花了三个小时等他,又给他买了衣服,他为你做了什么???”

    周游甜甜地笑了一下:“他请我喝了杯奶茶,特别甜。”

    简然反手就把自己手里这杯奶茶扔了。

    晦气。

    昨天周游一天没吃饭,只喝了一杯奶茶,但周游从心底觉得,那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奶茶。

    简然都要被这番恋爱脑发言气发炎了。

    她完全不能理解魏冉到底给周游下了什么迷魂药,能把周游给迷的像这样五迷三道,跟救了她的命似的。

    最关键的是魏冉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甚至都已经长成一副让人一点欲//望都没有的脸了,他还能做什么!!

    但凡他做了一点,简然都能冲去高三锤爆他的头!

    现在她只能闭着眼睛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这是周游自己的选择,她可以不理解,但是要尊重周游。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好了,简然深呼吸几次,气顺了。

    她们去到商场一楼,陪周游给魏冉挑洗面奶,看着周游那么认真的模样,简然还是忍不住问:“魏冉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喜欢他?”

    一开始简然以为周游喜欢他帅,后来见到面了发现长得像个大头针。

    然后又以为他是有什么特殊魅力,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花女生钱还让女生大冬天去找他一点都不体谅女生的渣渣!

    周游放下手里的洗面奶,她像是已经认真思考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给出了一个她认为最真实的答案:“如果我告诉你,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你信吗?”

    简然的表情回答了不信两个字。

    周游笑了一下:“其实我也知道,我说出来别人不会相信,但是除了命中注定,我没办法解释。因为我见到他第一眼我,我就特别喜欢他,喜欢到不行。”

    后面半句简然倒是看出来了。

    虽然简然现在还没有过喜欢谁的经历,但是简然觉得,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喜欢一个人了,也做不到像周游这样,跑那么远,就只为了和他待半个小时。

    说到魏冉,周游像是有很多话想说,反正周游也没挑到合适的洗面奶,两人从店里走出来,找了个甜品店聊天。

    等着烧仙草送上来,周游双手捧着脸说:“简然,你是学武术的,我估计你身边有很多男孩儿。”

    简然点头,这点周游倒是没说错,但其实不仅是她学武术以后身边有很多男生,连她小时候,周围的邻居也都是男孩。

    周游眼神里透着羡慕:“所以呀,你可能不懂我这种学音乐的,我身边一直都是女生多,女生多的地方乱七八糟的事就会变多。”

    简然:“男生多的地方事儿也不少,打架斗殴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周游没有被劝到,她眼神微微一凝,缓缓开口:“要真是那种打出来的,我倒觉得没那么难受。”她低头咬着嘴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被同学孤立过,孤立我的人里,还有我当时最好的朋友。”

    说出来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平静的空气。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周游仍然记得当时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时的痛苦和困惑,比所有**上的伤害都更深刻。

    简然一愣:“为什么孤立你?”

    “因为我当时拿到了燕城市举办的歌唱比赛冠军。”周游说话时仍是平静的,但是每一个字都透着那段经历给她带来的痛苦,“因为当时我被孤立了,所以我高中才会转到普高,不然我本来肯定是要继续上音乐附中的。”

    简然点了点头。

    音乐附中跟武校不一样,在音乐附中的学生,一般会比有普校更好的选择。

    在今天之前,简然以为周游只是单纯的没考上,没想到原来里面还有这么复杂的原因。

    “简然我这么跟你说,我本来很讨厌这个世界的,而且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觉得我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生朋友了。”周游顿了顿,继续说,“但是,但是因为有魏冉的出现,因为我遇到了魏冉,我愿意因为上天让我遇到他,而原谅这个世界。”

    简然怔怔地看着周游。

    虽然她仍然不能理解周游的喜欢,但她对这份喜欢多了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

    能有一个这么喜欢的人,让自己变得更好,想一想,好像也挺不错的。

    她们的甜品端上来,简然挖了一勺芋圆,边嚼着边下定论:“所以,你这辈子,就只喜欢魏冉一个人。”

    说到这,周游的语气松懈下来,话锋一转:“那倒不是,我以前其实也喜欢过徐陈砚。”

    简然:“?”

    那你刚才整得那么荡气回肠山无棱天地合一往情深海枯石

    烂的是在逗我吗???

    “但是徐陈砚这个人,他太早熟了,你别看他实际年龄跟咱们差不多大,我估计是因为他平时总跟成年人在一起吧,导致他内心也住了个二十岁甚至三十岁的叔叔,所以他对感情这种事看的特别特别冷淡。”周游忽然就把话题拐到了徐陈砚身上,顺便从简然碗里舀了一勺芋圆,语气轻飘飘的,“没人能从他身上得到回应的,喜欢他让人特别挫败。”

    简然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心说得不到回应,也总比一直在一个人身上花钱强。

    但她忍住了没说。

    因为刚刚在听周游讲话的时候,简然想通了一件事。

    她不是周游,她没有经历过周游经历过的一切,没有周游那么充沛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复杂的成长经历,所以她不应该,也没有资格从自己的角度去评价周游的感情。

    作为朋友,她做好她该做的陪伴就好了。

    吃完甜品,简然换了心情,陪周游接着逛洗面奶。

    逛了几家店,周游终于碰到一个合适的,排队结账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问简然:“对了,你知道我跟我爸说我当时初中被孤立的事,我爸怎么跟我说的嘛?”

    简然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不过看周游的表情和听她说话的语气,简然就知道她爸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周游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我爸说‘被孤立怎么了?你也孤立她们不就行了?我花钱是送你去上学的,又不是送你去拉帮结派的’。”

    就算是过去了将近两年,提及过去,周游还是记得当初她听到这句话时的惊讶和委屈。

    她以为爸爸一定会站在她这边的。

    她以为爸爸会心疼。

    却没想到,扎在她心底鲜血淋漓的刺,在她爸爸那里只是一件云淡风轻的小事。

    那时候,比起被孤立,她更在意的,是她最爱的爸爸,当做靠山一般依赖的爸爸,竟然不站在她这边,甚至会责怪她“拉帮结拜”。

    她闭上眼睛,已经不记得是不是那个时候,她开始和她爸爸越来越陌生。

    简然牵住她的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只是紧紧地抓着。

    像是告诉周游,至少她一直都在。

    周游也牵回简然的手,等着身体里沸腾的情绪,慢慢淡下去。

    再睁开眼时,她的眼底有些红,但已经有进步了,至少这次,没有眼泪流下来。

    买完洗面奶周游又随便进了一家卖护肤品的店,给自己买盒补水面膜,她顺便问简然要不要买一盒,简然摇头说不要。

    周游:“你防晒霜跟不要钱似的往脸上涂,不买个补水面膜修复一下嘛?”

    简然不太懂这些护肤的知识,她涂防晒纯纯因为紫外线过敏罢了。

    想起刚才周游给魏冉买的那瓶洗面奶都能花300多,简然识相的摇头:“不买,我零花钱没那么多。”

    周游把结账的小票拿给简然看:“这又不贵,一盒才20多块钱。”

    简然看着她手里那瓶给魏冉买的300多块钱的洗面奶,再看她给自己买的20多块钱十片的面膜,咬了咬嘴唇,把骂人的话憋回去。

    一起去地铁的上,周游步伐轻快,仿佛脚下生风,每一步都显得她很欢快。

    她话很密,每个字都透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正在,因为预期魏冉的开心而开心。

    简然没劝她。

    她只是觉得,这样真心的付出,很勇敢。

    在地铁站台里,周游捧着脸,在轰隆而过的地铁声中,告诉简然一个秘密:“我打算把洗面奶给魏冉的时候,跟他表白,大概是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游的脸颊有一点绯红,笑容一直在上扬,快咧到耳根,在简然的记忆里,这是她在周游脸上见到的最生动的表情。

    反方向的地铁到了,周游笑着挥手和简然告别,一蹦一跳上了地铁。

    简然挥手,却有点笑不出来。

    看着朋友在这条荆棘密布的路上一步一踉跄,满心欢喜却又满身疲惫,如果命运能听闻简然心底的祈愿,如果时间愿意施予慈悲的一瞥,就让她的朋友有个幸福的结局吧。

    给她一个,足以照亮她现在所有暗淡付出时刻的灿烂光芒,让她的每个深秋,都像春天一样和煦。

    学期到了尾声,期待已久的元旦汇演如约而至。

    学校传统历年元旦汇演都是邀请全校师生一同在体育馆观看,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旧的一年不好的都离开,抱着这样的想法,冬天的凛冽寒风也挡不住校园内涌动的热情。

    简然被周游安排了任务,在周游上台表演的时候,简然负责看魏冉的反应。

    她们提前找到了高三五班坐的地方,并且在第一个节目开始之前,简然就确认了魏冉的座位。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打死简然都没想到元旦汇演这天还会天降横祸。

    第一个节目刚演完,孙馨蕾判完卷子,把她叫到班里,看着她改物理题。

    一共错了四道题,等简然以最快的速度改完跑回到体育馆门口,周游刚好谢幕。

    悠扬的旋律渐渐消散,周游收了话筒,站在舞台上鞠了一躬。

    她精心挑选的裙子在光芒四射的舞台上像一朵盛开的花,轻盈飘逸,闪烁着星光点点,裙腰勾勒出她纤细的上半身,优雅不失大气,想来这就是周游想要的效果。

    简然错过了周游的演出,但是听台下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她能猜到,周游的表演一定很成功。

    开始的同时,简然的眼睛像雷达一样,扫到高三五班魏冉的座位。

    他和其他人一样,眼里闪烁着激动和赞叹,双手鼓掌拍到重影,指着台上的周游,坐在他旁边的女同学喋喋不休。

    应该是在炫耀吧?

    炫耀他认识台上的那个女生。

    简然靠在体育馆的门框上,嘴角微微上扬。

    看来,周游的表白成功率不小。

    第24章 轮廓模糊“会不会只有你不知道?”……

    元旦汇演结束后期末考试接踵而来,考完最后一科生物是下午三点。

    这意味着在下午三点,高中的第一个寒假终于到来。

    周游就早就打听好了,高三虽然忙,但是也会在刚考完期末考试的这天,放完整的一周假。

    高一三点放学,高三五点十分放学。

    在等着魏冉放学的时候,周游拉着她的后援团在小教室化妆。

    是的,和别人表白要偷偷进行生怕别人知道不同,周游这场表白叫了一整个后援团为她加油打气。

    后援团的团员包括简然,徐陈砚,和高锐生。

    他们现在聚在一楼常年空着的小实验室里,一起陪着周游化妆。

    一开始是简然负责举着镜子,徐陈砚负责帮忙从周游的化妆袋里找化妆品。

    由于徐陈砚不认识化妆品,中途换成了徐陈砚举镜子,简然负责找化妆品。

    然后周游发现虽然徐陈砚不认识化妆品,但他好歹认识字,不会像简然这样,把遮瑕当成高光拿给她,最后又换成了一开始的分工。

    高锐生没事做,在废弃已久的实验室里翻腾落了灰的试剂瓶。

    周游坐在地上,对着镜子夹睫毛,眼睛不眨地说:“诶,我周末查了MBTI,我是ENFP,魏冉是INFP,我俩绝配!”

    徐陈砚:“周末你不复习考试?”

    周游放下睫毛夹,用“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的眼神看了徐陈砚一眼,再接着夹睫毛的时候,她问简然:“你呢?你MBTI是什么?”

    简然:“题太多了,没做完。”

    周游又一次放下睫毛夹,用无语的眼神看了简然一眼,她伸长了脖子找高锐生的身影,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哪种人格,高锐生已经学会抢答:“MBTI是啥?”

    周游:“就是一种性格测试,一共

    有16种人格。”

    高锐生拿起放大镜,怼在眼睛上看他们,另一只手比了个八字在下巴那,认真地说:“那我肯定是最好的那种人格。”

    ……算了,她还是夹睫毛吧。

    周游唱歌比赛参加的多了,舞台妆化的信手拈来,但今天她想尽量化个淡妆,前前后后涂涂改改花了一个小时。

    四点半的时候,她终于对着镜子里“看上去好看了一些但是又像没化妆”的自己满意极了。

    周游抿了抿嘴唇,先问她站起来第一个看见的高锐生:“怎么样?”

    高锐生都等困了,迷迷瞪瞪抬头:“没区别啊。”

    周游:“……”

    算了,剩下的两个人她也不想问了,看他俩茫然的表情就知道听不到什么好话。

    帮周游收拾好化妆品后,后援团三人撤退,留周游一个人在她和魏冉约好的小实验室等他。

    简然他们绕到走廊的另一侧,这个位置的好处是一来可以看见楼梯,二来还可以透过玻璃看见他们那边的战况。

    高锐生和简然蹲在暖气片边上聊天,徐陈砚一个人拿出棋盘,心无旁骛地下棋。

    他们就这样,又等了四十分钟,期间简然无数次站起来,给周游隔空打气。

    每次她站起来,都能看到周游在练习表白的动作,或者表情。

    幸好,一切都要尘埃落定了,简然想,她的朋友再也不用喜欢的这么辛苦了。

    五点十分一到,简然立刻冒出一双眼睛观察对面的情况,被高锐生强行拽下来:“别让魏冉看见了。”

    好吧,简然不甘地又蹲下去,挠了挠手。

    看她这副不安的样子,高锐生嘲笑说:“知道的你是在好奇周游表白的情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周游呢。”

    简然连玩笑都顾不得开,因为她是真的太好奇了。

    尽管到现在她还是不喜欢魏冉,但是陪着周游经历了这么久的暗恋时光,简然可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了。

    她凑到徐陈砚那边,等徐陈砚放下黑棋,她拿起一颗白棋放在棋盘上:“你觉得,周游会不会成功?”

    徐陈砚盯着她放下棋子的位置思考了一会儿,拿着黑棋顺势把棋盘走下去,低声说:“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跟你讨论的嘛,我们打赌?”简然蹲的不老实,她已经完全不管棋盘,屁股一翘一翘的,“我赌她一定会成功!”

    徐陈砚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漠道:“嗯,那我就只能赌她不会成功了。”

    高锐生过去把简然薅起来:“你别让他哄孩子了,让人家好好下棋,跟我讨论吧。”

    简然听劝地回到刚才的暖气片,挥舞着胳膊兴冲冲地说:“我想跟躺躺猫要一天他家的阿姨诶!让她在我家做十个蛋糕再回去!”

    高锐生早习惯简然这种外显的情绪,翻了个白眼说:“你住躺躺猫家好不好啊?”

    简然想了一下:“那估计不行,我妈肯定不让。”

    高锐生:“你还当真了……”

    他本来还有话要说,但是眼神往楼梯那边瞥了一下,剩下的话突然被噎回去,连人都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

    “怎么啦?是魏冉下来了吗?”简然回头,顺着高锐生的目光往楼梯那边看,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和魏冉一起下楼的,是元旦汇演那天简然看见的坐在他旁边的女生。

    他们应该是同一个班的,手里拿着一本同样的习题,女生似乎在撒娇,魏冉摸了摸她的头,指了一下小实验室。

    而这一切,不仅简然和高锐生看见了,连一直盯着楼梯口的周游,也看的一清二楚。

    周游原本活跃激动的思维突然间陷入一片空白,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遭遇断电,所有的反应集体停滞。

    她什么都看见了,但大脑却没办法处理眼前的信息,就这么僵在原地。

    离得太远了,简然只能看到眼前的画面,听不到他们那边的声音,耳边只有徐陈砚棋子和期盼的轻微碰撞声,连高锐生都忘记了呼吸。

    他们艰难地,得出了一个虚幻却又真实的结论——

    魏冉有女朋友。

    他甚至会带着女朋友去看周游,所以,他甚至完全没有,把周游当成一个,可以发展成恋人的女生?

    那你他妈的之前是在干嘛?!

    一阵气血涌上天灵盖,简然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书包都忘了背,拔腿冲过去。

    冲进实验之前,她的袖口被高锐生拽着拉住。

    他压低了声音:“你等等!”

    魏冉一个人走进小实验室,女生毫不避讳地站在门口等他,甚至还冲着周游笑了一下。

    周游僵硬地看着魏冉走进来,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她看见魏冉开口,听见魏冉语气轻松地问:“找我有事吗?”

    周游的心跳声异常清晰,如同战鼓般在胸腔中回响,每一次跳动都强烈地提醒着自己,这不是在做梦,尽管她根本不想相信。

    她紧绷着下颚,给自己留了最后一道尊严:“没什么事,就是给你买了个洗面奶。”

    魏冉自然地接过去:“谢啦,那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

    “嗯。”

    简然在挣扎,她现在恨不得冲过去手刃了魏冉这个王八蛋!

    高锐生不撒手:“你干嘛去!”

    简然高声吼,声音都是颤抖的:“你说我干嘛去!”

    离开小实验室的魏冉听见这边的动静,往简然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事不关己地收回视线,跟着身边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被高锐生拉着耽误了时间,等他松手的时候魏冉已经走了,简然没再追,第一时间跑进小实验室。

    周游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刚才的地方一动不动,但她的呼吸很急促且不规律,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每一次吸气都在吸入更多的氧气,但是却仍然觉得缺氧。

    看见简然,她的思维才开始缓慢地重启,尝试着去理解和接受刚才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在发抖。

    她能看见高锐生和简然担心的表情,听见他们说的话,却没办法回应他们。

    为了今天的表白,周游特意穿了一件薄薄的浅粉色针织衫,楼道里的风不断往小实验室里灌,吹得周游露出来的皮肤一片冰凉。

    简然气的要疯了,她眼底猩红:“我可去他妈的!”

    一只手伸出来拦住她,这次伸手的,是周游。

    周游哽咽着一直摇头,她紧紧地咬住嘴唇,试图抑制住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不安和恐惧,缓了好久才开口,绝望地恳求简然:“别去……别去找他。”

    “我好歹去找他把钱要回来!”简然大口喘着粗气,“毛衣640,洗面奶320,里里外外加起来小一千,他得把钱还回来!”

    周游低垂着头,不肯说话,一直摇头,大颗的眼泪甩在地上。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徐陈砚已经想好那一步棋该怎么走,收好棋盘,递给她一张纸擦眼泪。

    他们三个陪周游坐在讲台边上,四个人都没说话,等着周游平复心情。

    周游下巴搭在手臂上,声音里是哭过的厚重鼻音:“钱别要了,他也请我喝过奶茶。”

    简然不忿儿:“把他按奶茶桶里都花不了那么多钱!这钱必须得要回来!”

    两个男生都没说话,周游还是摇了摇头:“没用的,他不喜欢我,我做什么都没意义,就这样吧。”

    “他不喜欢你还花你的钱?”简然气到站起来,“他不喜欢你,他跟你每天聊那么久干嘛?他还叫你出去买衣服!”

    周游吸了吸鼻子:“可能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吧。”

    简然觉得周游怎么忽然这么死心眼呢?她本来还想接着骂魏冉让周游清醒过来,让她看清魏冉就是个渣男海王。

    但是看着周游哭到红肿的鼻子和眼睛,她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游现在的反应和这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处,她铁了心为魏冉开脱,总是能找到理由的。

    哪怕这个理由听上去很离谱。

    他们四个在小实验室坐了很久,冬天天黑的早一些,他们没开教室的灯,一点点地感受着天空从蔚蓝变成深邃的紫色,最后吞噬掉所有的颜

    色,只吐出几颗光芒微弱的小星星。

    周游冷了,从书包里拿出校服和羽绒服穿上,擦干了眼泪,准备回家。

    大概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他们四个从教学楼出来,不知道刚才一直缩在哪个犄角旮旯的魏冉和他女朋友也刚离开学校。

    他们中间,只隔着一道栅栏,简然他们在学校里,魏冉刚走出学校。

    出了学校,魏冉跟他女朋友大大方方牵着手,他们俩都没看见简然这一行人,女生指了一下他手里拿着的洗面奶:“这小姑娘,喜欢你吧?”

    魏冉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现在高一小女孩儿都怎么想的呢,估计是呗。”

    女生语气酸溜溜的,像是情侣间的情//趣:“哟,这么受欢迎呢。”

    魏冉立刻凑上去表忠心:“那也没办法,我只钟情我老婆。”

    凛冽的寒风吹得人头脑发胀,余光里看见周游尴尬不知所措的表情,简然再也忍不住了,心里骂了一句“去你妈的”,扔下身边三个人冲出去。

    徐陈砚甚至没来得及反应,旁边人已经不见踪影。

    他看了一眼,现在简然需要跑到校门口,再绕过来,才能追到魏冉。

    徐陈砚两步迈到栅栏边,守株待兔,等着简然跑过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她跑的很快,抓住她的时候徐陈砚听见自己的手腕“咔哒”一声,但他没松手。

    看见抓自己的的人是徐陈砚,简然没再跑,胸口剧烈地喘着粗气连带着肩膀都在起伏,扬头看他时眼神里全是不甘。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能把魏冉打倒在地上,像条狗一样,为他狗一样的行为,向周游道歉。

    徐陈砚微垂着眼,他眼神认真,语气严肃:“简嘤嘤,别去。”

    他们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前面两个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的时候,女生认出了徐陈砚。

    围棋天才,长相出挑,在校园这样的固定环境里,成为小有名气的风云人物并不难。

    前面两人脚步没停,女生指着徐陈砚问魏冉:“你看那个,你认识他吗?”

    魏冉瞥了一眼:“不认识。”

    “围棋天才你都不认识呀!”女生笑着揶揄他,“人家一年能赚几十万呢!天才中的天才!”

    这次换魏冉语气酸溜溜的:“那你去和他在一起呀。”

    “我倒是想。”

    “你!”

    魏冉假装生气,伸手挠她痒,两个人闹着跑远。

    简然和徐陈砚仍保持着对视的姿势,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下来,挫败的转过身,面对徐陈砚。

    冬夜刮起凛冽的寒风,月光清冷地洒在他们的脸上。

    背后的教学楼,在夜色里像是沉默的巨人,轮廓模糊却又带着一种冷峻的威严。

    简然在生气,她气他不分青红皂白把她拦下来。

    她第一次看徐陈砚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事情因周游而起,周游本来想过来劝他们两个,被高锐生拉住,他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动。

    这是他们两个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去处理。

    简然收到过太多周游兴奋到夜不能寐的时刻疯狂发来的消息,经历过她每一次和魏冉在一起时的开心,她觉得自己比徐陈砚和高锐生更能感受到现在周游的难过。

    她生气,只用剩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克制着自己,对于徐陈砚,她舍不得像对高锐生那样大吼大叫。

    她看着他的手,下巴微微颤抖:“你是不是怕我惹事?”

    “不是。”徐陈砚低声说,“你要考虑周游的感受。”

    简然看了一眼在远处站着眼睛红肿的周游,拔高了声音:“就是因为考虑周游的感受,才要打死他给周游泄愤,那你拦着我做什么!”

    徐陈砚松开手,抚平她被拽皱的外套,沉静的像是没有感情似的看着她:“如果,周游还喜欢他呢?”

    简然一怔,像被他的话击中一般愣在原地。

    她的思绪本来是一条笔直的河流,流向简单明确的目标,打魏冉一顿,让周游解气。

    然而听了徐陈砚的话以后,她坚定愤怒的目光变得迷茫。

    她从来没有想过,周游还喜欢魏冉的这种可能性。

    简然呆呆地站在栅栏外,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在这冬天的夜晚显得格外凌乱。

    她望着徐陈砚,眼神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茫然:“不、不能吧?周游她还……?”

    徐陈砚揉了揉她的发顶,修长的手指梳顺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你看周游今天有表现出来愤怒吗?”

    “她……”简然刚要张口,忽然发现,愤怒的好像只有她,周游一直以来只有伤心和难过。

    徐陈砚回头看了一眼高锐生和周游,迈开长腿出去找简然。

    两人并肩一起走,天空不知不觉飘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轻轻地落在路面上。

    路灯下,每一束光线都被雪粒折射,形成一圈圈温柔的光环,简然看着雪花,听见徐陈砚的声音:“周游对魏冉的感情,不止你不能理解,其实我也不能,但就像你之前和我说过的,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替她做决定。”

    简然:“那你怎么知道……”

    徐陈砚替她把话说完:“我怎么知道周游的决定?”

    简然点头。

    徐陈砚笑了一下:“会不会只有你不知道?”

    简然眨眨眼:“宝盖头也知道?”

    其实也不用徐陈砚回答,从刚才宝盖头也拦着她能看出来,宝盖头也知道周游还喜欢魏冉。

    简然不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眼神闪烁:“那幸好你刚才把我拦住了,不然我……嗯……周游肯定很尴尬。”

    “知道就好。”徐陈砚瞥她一眼,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看着前面两个人步伐趋于平稳,高锐生扬起下巴一指:“你看,我就说吧,能治得住简然的只有徐陈砚。”

    周游像在看魔术一样感慨了一句:“还真是。”

    雪慢慢停了,路面上只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

    反正明天放假,这天晚上简然没跟他们一起回家,在公交车站她跟高锐生和徐陈砚道别,跟着周游一起坐地铁,送周游回家。

    上地铁的时候,周游没那么难过了。

    因为周游刚才被简然和徐陈砚吵架吓到了。

    被吓到倒不是因为他们吵得凶,而是她是没想过,简然在那么生气的情况下居然能忍住不发火。

    也没想过,对所有事都淡漠徐陈砚,会那么耐心的跟简然解释那么多。

    她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匪夷所思,却没想到会匪夷所思到这个地步。

    感觉如果不是面对彼此的话,他们对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是那样的。

    以至于周游刚才短暂忘记了难过。

    她俩上地铁的时候是七点,第一波晚高峰刚结束,第二波晚高峰还没开始,坐在空荡荡的地铁座椅上,周游又开始难过。

    下了地铁以后她不想回家,拉着简然两个人进了一家KTV,她想发泄一下。

    这家KTV两个小时的包厢费是178,而这178还能折算消费,兑换各种美食饮料。

    周游先进包厢去点歌,简然在餐饮区兑了一份薯条,一份果盘,一份炸鸡,一碗酸辣粉,两包薯片,两杯果汁,推着餐饮车,慢慢悠悠地推开包厢门。

    当时歌已经播到副歌的部分,一个伤感的女声,毕竟是原声么,还挺好听的。

    简然一边欣赏,一边从果盘里给周游插了块哈密瓜,等到周游张口吃瓜,音响里唱歌的声音倏然断掉的时候,简然才意识到,原来音响里面的声音是周游,而不是原声。

    我的

    天,这也太好听了!

    简然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懂了周游为什么歌唱比赛总是能拿第一。

    唱歌不比围棋,好听就是好听,简单明了。

    周游的这个嗓子,简直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第25章 深冬季节“好像是挺浪漫的。”……

    包间里开着暖气,周游脱了羽绒服和宽松的校服,穿着白天跟魏冉表白时候的那件粉色针织衫。

    略显昏暗的包厢里,只有拿着话筒的周游被电视屏幕照亮。

    她放下插瓜的牙签,专注地看着歌词,准确跟进音乐节拍:“他字字未提喜欢你,你句句都是我愿意,他一句寂寞时候的回应,你却激动不已……”

    她的喉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每个字像是从心底挖出来的,听得简然心跟着揪紧。

    一首歌还没唱完,整个包厢回荡着周游的声音。

    小小的空间,被一阵看不见的巨大悲伤笼罩。

    正在吃卤鸡翅的简然都快要听懂失恋的滋味了。

    但是简然很快反应过来,她们不是来这里发泄情绪的吗!

    这样唱苦情歌叫什么发泄,这不越发泄越难过!

    她咬着鸡翅坐在点歌台,用没沾油的小拇指戳屏幕,点了首自己的歌,并插到最前面。

    磅礴如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前奏一起,周游整个人都傻了,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的不知所措,把话筒交到简然手里。

    简然唱的是《精忠报国》。

    以前演武大会的时候他们队用这首歌当背景音表演过,她的肌肉记忆被唤醒,随手擦了擦油,拿着话筒一个侧空翻,从沙发翻到茶几前。

    “狼烟起江山北望!”

    恢弘的气势,配上简然中气十足的音色,吓得周游一愣一愣的。

    气氛从这一刻开始,从烟雨朦胧郁郁寡欢,猝不及防地转变到金戈铁马,壮士豪情。

    周游都不敢失恋了,她这会儿失恋好像都对不起祖国雄浑有力的山川。

    周游唱歌间奏的时候会随着节拍踮脚,简然唱歌的时候间奏也没闲着,几套雷厉风行的武术动作,眼神坚毅,每一拳都带着风声,像是下一秒就要去精忠报国。

    她这一首歌其实没几个字在调上,但这慷慨激昂的气势愣是把周游给听傻了。

    最后结尾的时候一个朝天蹬,周游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都顺着腿抬起来的方向扑在地上。

    下一首歌,是《醉拳》。

    简然跟着歌打拳,出手的动作时而如风吹柳絮,轻盈飘逸;时而又如猛虎下山,迅猛有力,给周游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躲在角落点歌台,赶紧把那些情歌都删了,换成一首《好日子》。

    唱完好日子,把胸口里的闷气吼出来,周游好像真的就没那么难过了。

    这是周游第一次唱歌唱到累,两个小时的包房没唱完,不到九点两个人就抱着吃撑的肚子,出现在去往地铁的马路上。

    周游家这边是新城区,街道干净安宁,连路灯都很新,笔直地站在树中间,散发出橘黄色的暖光。

    两个女生在街道里嘻嘻哈哈地边走变闹,一点都感觉不到伤心,幼稚的比谁哈出来的气更白。

    “哎,简然。”周游脸上洋溢着傻笑,声音大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有细微回声,“你家里人是不是都特别喜欢你?我觉得你应该是那种跟谁在一起都会让人觉得特别开心的人。”

    “差不多吧。”简然又哈出一口气,这口气比刚才哈出去的那一口更白,她比了个胜利的大拇指,“不过我们家我姥爷不太喜欢我。”

    “啊?为什么?”周游已经哈到没力气,认输不比,只跟简然聊天,“一般不都是隔代亲吗?你姥爷为什么不喜欢你?”

    简然伸出一根食指,左右摇了摇,表示不认同:“我姥爷可完全没有隔代亲这种概念,他原来是高中班主任,可有脾气了,就喜欢学习好的,比如比起我妈跟我舅,他竟然更喜欢我爸,他可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了。”

    周游的注意点歪了一下:“为什么你姥爷会知道你爸学习好不好?”

    简然解释说:“哦,我爸以前是我姥爷的学生,我爸妈就是这么认识的。”

    周游的恋爱脑被点亮,脑通眼睛一起亮闪闪的:“哇——好浪漫。”

    “好像是挺浪漫的。”简然没否认,接着说,“我舅舅跟我说过,以前我爸妈在上大学的时候还有论坛,学生们会讨论系花系草那种,当时他们两个是系里最耀眼的两个,票数直接断层的高,两人一起走在大学校园里可有排面了。”

    “哇——好羡慕啊。”周游由衷说,“感觉我爸跟我妈的感情就一般的。”

    她一开口,气氛又不对了,周游感觉自己今天已经散发了太多负能量,不能再说不好的事,话锋一转,接着聊简然家:“那你妹妹呢?学习好吗?”

    “我妹学习挺好的诶。”简然毫不避讳,“她是本来就聪明然后还勤奋的那种,从小就参加各种什么奥数什么竞赛

    都能拿奖。”

    周游:“好厉害哎!”

    “确实厉害,我姥爷可喜欢我妹了。”简然说起别人的优点时很坦然,甚至语气里还带着欣赏,“我姥爷以前老说,养出我这个外孙女,是他最大的失败。”

    情感丰富的周游立刻脑补出一场悲伤伦理大戏,她甚至想象得到姥姥不疼姥爷不爱的小简然,穿着身上破洞的衣服被丢在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所有的长辈都抱着她穿着公主裙的妹妹其乐融融的画面。

    “天,他真的当着你的面这么说吗?”周游于心不忍,小心翼翼地拿捏着语气,拍着简然的后背安慰她,“你别往心里去,你也很优秀的。”

    被拍的时候简然用“你干嘛拍我”的不解表情看了她一眼,听到后半句,她十分认同地点头:“那确实,我也觉得我挺优秀的。”

    周游:“?”

    怎么这个对话的走向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试探着问简然:“说起来……当时你听到你姥爷跟你说这话的时候,你是什么反应啊?”

    “我能有什么反应?”简然语气轻松,外面冷了她还想起来把袖子撸下去,“我就问问他呗,他一年过半百的老头儿,要那么成功干嘛?又没人给他发奖牌。”

    周游:“……”

    她低估简然了。

    简然怎么可能眼泪汪汪。

    说话间两人走到地铁站,在地铁站外面停了一辆黑色的车,周游路过的时候动作夸张地绕了一下。

    简然问:“怎么了?”

    “这车你不认识吗?”周游反问,得到简然否认的回答,她指着车的标识善良地提醒道,“那这个牌子你记住,这种车全下来最基础的都要六七百万,路过千万别碰到,否则把咱俩卖了都买不起。”

    简然对车这类东西不感兴趣,完全没关注过,乍一听六七百万吓了一跳,但仔细端详后发现也就是一辆普通的黑车而已,她指着那个牌子问:“这叫啥车啊?”

    “劳斯莱斯。”周游顿了顿又补充,“这辆是库里南。”

    简然默了默,对着这辆乌漆嘛黑的车说:“有这种车,库里不会太难吧。”

    周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到不行。

    两人在地铁站告别后,周游还没走到家,收到了简然发来的一张截图。

    她在地铁上把自己的简介改成“劳斯莱斯兜里难车主”,并发来一句话:我们才是真的难好吗。

    周游咧着嘴角,发回去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抬头,看见树梢披了一层未化的冰晶雪毯,被路灯笼罩成温柔的橘黄色。

    她不能保证魏冉永远不会因为魏冉而难过,但至少今天有简然,她觉得很开心-

    期末考试完休息了几天,周三要返校拿期末考试成绩,以及开本学期的家长会。

    虽然是发成绩,但是不用上课,对于艺体班的大部分人来说还是很放松的。

    老师还没进班,同学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简然他们几个人也聚在一起聊天。

    周游说自己要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还没挑到合适的衣服,简然一拍桌子:“就穿上次我陪你买的那条呀!多好看,我超级喜欢,看得我都想穿裙子

    了!”

    “省省吧。”高锐生瞥了简然一眼,“穿裙子去武校,一个后空翻光看你裙子在天上飞了。”

    简然没反驳,因为她想了想觉得那个画面是有点辣眼睛。

    然后她又想了想,自己好像有十年没穿过裙子了。

    没来得及再多聊,孙馨蕾进班了,她依次发了卷子,让同学们把卷子按照顺序放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家长来看。

    布置完寒假作业,离得近的同学就可以先放学回家了,离得远的同学去阶梯教室写寒假作业,等着和家长一起走。

    阶梯教室里,没人有心思写作业,简然听见同学们一片哀嚎——

    “完蛋了,我期末作文写的是我爸妈离婚了。”

    “没事,想开点,我写的我妈死了,估计我妈现在正在看她在我作文里是怎么死的。”

    “真忘了每学期末要开家长会的事了!”

    “要怪就怪作文题目吧……这种题目谁不往那种事上编啊!!!”

    高锐生也是愁眉苦脸,他的作文里把他爸爸编成了一个顾家温柔的好爸爸,也不知道等下孔雨仙看见了会不会生气。

    为了防止事情发展的不可控,高锐生提前跟简然商量:“我妈今天坐你爸车来的,要是等下上车我发现我妈状态不对,我就咳嗽两声,然后你就先替我说话,懂了吗?”

    简然比了个“OK”,偏过头问徐陈砚:“你等下要不要坐我家车一起走?”

    “不用。”徐陈砚说,“高鹏举开车了。”

    两个小时后,家长们陆陆续续被老师带着来阶梯教室,说明家长会结束了。

    简然和高锐生一直待到了最后,才等到孙馨蕾带着简珂来阶梯教室。

    高锐生“诶?”了一声,怎么只有简叔叔,没有孔雨仙?

    等走出教学楼离开孙馨蕾,还是没看见孔雨仙,高锐生问:“简叔叔,我妈呢?”

    简珂开口:“在车上等你们。”

    他低沉的语气听得简然心里一惊,怎么感觉她爸心情听上去不怎么好呢?

    等等,简然突然想到,孔阿姨在车上,那么,难道刚才一直是孙馨蕾和她爸单独沟通?

    孙馨蕾一直不怎么喜欢她,她跟简珂待这么久,能说她好话吗??

    上了车,高锐生看孔雨仙心情还不错,他那边的警报就此解除。

    然而担心不会消失,只会转移,简然惴惴不安地坐在副驾,开车过程中时不时小心翼翼瞥一眼她爸的表情。

    前排一路沉默,车里只有后排的高锐生和孔雨仙偶尔会说话,但说的也不多,气氛一度降到冰点。

    距离家还有最后一个红绿灯时,前排终于发出了声音。

    简珂眉心微微蹙起,偏头问简然:“你在高中跟人打架了?”

    果然是这样,简然就知道孙馨蕾是这样的人!简然一点都没猜错,她果然跟简珂告状了。

    她只知道打架,她从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说她打架!

    什么叫打架?明明有那么多词,见义勇为,挺身而出,打抱不平,她哪个词都不会说,她只会说她打架!

    简然最讨厌打架这个词!!!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一样!!!

    她本以为爸爸理解她的,能站在她的立场,哪怕只是去了解事情的全貌,也比仅孙馨蕾凭一面之词就来质问她好。

    红灯结束,车流缓缓移动。

    简然咬着牙关,看到爸爸紧皱的眉头。

    所以,爸爸也相信孙馨蕾的话。觉得她是无理取闹,到处惹事的学生了,是吧?

    简然忽然就很想笑。

    车开进地库,简珂声线低冷:“我在和你说话。”

    “可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凭什么质问我!”简然不甘到眼睛发红,“老师说的就是真的吗?你在现场吗?你看到当时发生什么了吗?你也一样没资格这样质问我!”

    简珂皱眉,倒车入库,看都没看她一眼,像是不耐烦:“我只是问你有没有。”

    “有!”简然抿紧嘴唇到唇色发白,如果只问打架不问原因,那她解释出花都没用,干脆破罐破摔,“我不仅打架了,我还把好几个人打趴下了!”

    说完小姑娘更委屈了,却倔强地扬着头,不然眼泪掉下来。

    简珂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会让简然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还有外人,他不想多说:“冷静点,回家再说。”

    简然才不要回家说!她现在委屈的要命!

    他可是她的爸爸啊,从小到大最疼她的爸爸,现在却因为外人随随便便告的状,就要来怀疑她、质问她。

    车还没停稳,简然用力抠开把手,任凭高锐生和孔雨仙在后面叫她,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已是深冬季节。

    就算是中午,阳光虽在,却显得格外吝啬,只有最淡的一抹黄色。

    简然从地下车库跑到小区里,刺骨的寒意从楼宇间穿堂而过,冻的她身体瑟缩到一起。

    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外卖小哥用帽子,围巾,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双急促的眼睛,像在和冷空气进行无声的较量。

    简然跑的急,外套脱在车里忘记拿,才出来不到五分钟,只穿着单薄校服的她就觉得自己要冻晕过去。

    她牙齿不停打颤,双手深深地插进口袋,试图从微不足道的空间里汲取一丁点温暖,可是快要冻掉的耳朵和鼻头在催她向寒风投降。

    不行。简然紧缩脖子。

    她不投降,她不回家。

    可她一个高中生,不回家还有哪可以去?

    “简嘤嘤?”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简然抬头,撞进徐陈砚困惑的眼神里,她的眼眶在寒风里变得滚烫。

    简然跟着徐陈砚一起走进他家的单元楼,高鹏举跟在他们身后把大门关上,狭小的空间里温暖的空气一点点升腾,简然打了三五个喷嚏,身体才逐渐回温。

    高鹏举等她打完喷嚏:“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简然抿嘴,她跟高鹏举多年不见,不是熟到什么都可以说的人。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徐陈砚侧头瞥了高鹏举一眼,淡淡道:“总不会是因为太开心所以去外面遛弯。”

    高鹏举闻言,顿时意识到自己多话。

    中午在徐陈砚家吃了饭,席间听高鹏举说是去了一趟棋院才回来,他说本来他是要直接开进地库的,中途徐陈砚说看见简然要下车,他就把车停小区外面一起来找简然。

    原来不是偶遇,是徐陈砚看见她了。

    高锐生还在侃侃而谈,简然偷偷看徐陈砚干净利落的侧脸。

    窗外是寒风编织的银色梦境,简然在他冷淡的外表下,又一次看见了他炽热的心。

    她拉过徐陈砚的手,把他的手心摊开,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在他手心画了几笔。

    徐陈砚没看懂。

    简然放慢速度,又画了一次。

    “谢谢”的谢字太难写,她写的是“Thanks”。

    这次,徐陈砚看懂了。

    懂的同时又有点无语,明明可以直接说,却还要费劲地写下来,他反过来这只被画过字的手,盖在简然头顶,轻轻地揉了揉:“嗯,不客气。”

    饭后高鹏举和徐陈砚像是有事要说,简然有眼力见儿的帮阿姨收拾碗筷,进到厨房之后就没再出来打扰他们。

    阿姨不用简然打下手,给她拿了刚做好的巧克力千层,让她找地方吃蛋糕就好。

    阿姨的甜品手艺依旧在线,数十层薄如蝉翼的酥皮和浓郁的巧克力奶油精心叠加,层次分明,一勺下去巧克力的苦甜和奶油的香滑完美平衡。

    一开始简然沉溺在蛋糕的美味里,吃了几口,她才注意到,原来她这个位置是能听见徐陈砚他们聊天的。

    偷听这事终归

    不道德,简然本来不想听,但她忽然想到,今天的家长会是高鹏举帮徐陈砚开的,而她很久没看见徐伯伯了,越想简然越觉得不对劲,不会徐伯伯出了什么事吧?

    她把刚搬走的椅子又搬回来,贴着墙不道德地偷听。

    “陈砚,你下围棋的事,能瞒得过你父亲一时,瞒不过你父亲一事。”高鹏举语气诚恳而严肃,“逃避不是办法,如果他不能支持你,以他的脾气,我怕后续只会有更大的麻烦。”

    简然嚼着巧克力千层,心里稍微放心下来,看来徐伯伯没事,只不过是他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徐陈砚有些疲倦,声音沙哑:“你说的我知道,但是他这个人你接触过的,我不认为可以说得通。”

    高鹏举无奈地叹了声气,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想办法,但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最后开口只剩下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孩子要是能有你这么优秀,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供她下棋,真没想到居然还有你爸爸这样的。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听都没听说过。”

    简然一边吃着蛋糕,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想到,徐伯伯居然还是不同意徐陈砚下棋。

    更没想到,徐陈砚竟然瞒着徐伯伯下棋。

    后面他俩在聊比赛的事,简然没再听,低头哼哧哼哧吃完了一整个巧克力千层,感受着自己甜美的灵魂在奶油里无限绽放,甚至没注意到高鹏举什么时候离开的。

    直到男生高大的身子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斜倚在墙边,居高临下地低头看着她:“出来吧,别躲在这了。”

    简然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结束了,被抓包的她却毫不退缩:“我哪躲了?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偷听!”

    徐陈砚:“?”

    你还挺有理?

    吃完午饭和蛋糕,简然的血糖支配着她昏昏欲睡。

    婉拒了阿姨和徐陈砚说的睡在他们床上的邀请,简然拿了个枕头,直接躺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将睡未睡之际,简然半睁开眼,看见徐陈砚坐在她不远处下棋。

    他弓着背坐在沙发里,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

    简然最后的记忆是看见稀薄的阳光淡淡地笼罩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伴随着棋子落盘的“哒哒哒”声,她抱着被子,彻底进入安稳的梦乡。

    第26章 冰天雪地“嘤嘤别睡了!快醒醒!”……

    简然这一觉睡得很沉,被高锐生猛烈摇醒的时候,还砸吧了两下嘴,想要翻身接着睡。

    但高锐生没放过她,语气充满急切:“嘤嘤别睡了!快醒醒!”

    简然想,她走丢了一下午,肯定是家人找到高锐生那了。

    这有什么好急的?简然瘪了瘪嘴,用力翻身,捂住耳朵。

    高锐生急促紊乱的呼吸在头顶重重盘旋,只听他大吼:“你奶奶快不行了!!!赶快回家!!!”

    简然骤然睁开眼睛,人还保持着翻过去的姿势,花了十秒钟的时间消化这句话。

    她猛地掀开被子,大脑一片空白的往家跑。

    爸爸不在,家里只有穿着一身黑衣服,眼睛红肿的妈妈。

    岑惜看见她什么都没问,翻过手背擦掉眼泪,擤了把鼻涕:“走,去学校接哼哼。”

    简然家门都没进,跟着妈妈下地库。

    轿车汇入车流,驶入高速,时不时有车“嗡”一声超过去,是简然除了吸鼻涕声之外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简然坐的身体僵直,视线仿佛无法聚焦于现实,还停在听见高锐生说“你奶奶快不行了”的那个心惊胆战的瞬间。

    “妈妈。”简然压制着颤抖,轻声问,“爸爸现在……”

    车在下高速,岑惜趁着停车的空档拿纸擦掉眼泪:“你爸爸去医院了。”

    车里就再也没有人说话,直到在兴趣班接到简微。

    岑惜来之前就已经提前和兴趣班的老师打过招呼,所以简微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背着书包蹭进后座,瞪着大大的眼睛:“姐,奶奶她……”

    简然小声说:“我也不知道。”

    岑惜是能听见她们对话的,但她没接话。

    她们不知道妈妈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人总是抱有侥幸的,在灾难发生的时刻,忍不住会想“万一后来没事了呢”,直到灾难避无可避的降临在眼前。

    医院的病房被围的水泄不通,简然在人群里见到了许多只有过年时候才能见到的家人。

    还有以前一见到她就逗她玩的舅舅,今天绷着脸,站在人群里。

    简然跟在岑惜后面,中途表姑抬手擦眼泪胳膊肘戳到了她的脸,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看见了爸爸。

    爸爸巍然不动跪在单人病床前,他总是挺直板正的后背,此刻低低的弓着。

    小小的病床上,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有一块凸起,凸起之上,盖着一块大大的白布。

    白布之下,躺着的是上次过年还一定要塞给她压岁钱的奶奶吗?

    奶奶可以挡在爸爸高大的身体前把钱塞给她们,她怎么会这么小呢?好像还没单人床一半大。

    岑惜在她们身后轻轻推了两个女儿一把,简然拉着简微,跪在爸爸妈妈身后。

    在满屋肃穆的啜泣声里,简然忽然想到了好多小时候的事情。

    在简然小的时候,在简微还没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带过她。

    其中她最喜欢的人,是奶奶。

    因为爷爷喜欢爸爸,姥爷喜欢爸爸,姥姥不太和爸爸讲话,只有奶奶,会因为爸爸把简然说哭,而帮她打爸爸。

    爸爸说孩子会被惯坏,奶奶反呛爸爸,你小时候我也这么惯过来的,我看你也没坏呀?

    简然现在还能想起来奶奶那时候的样子。

    戴着金镯子的那只手叉着腰,把她护在身后,头发黑板掺半,腰身有点佝偻,霸气却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又想起,再长大了一些,她上了小学,成了一个很大的小朋友。

    她开始对生死有了最基础的概念,但是却又没那么明确。

    有一天,她在楼下小木马那听躺躺猫说他的爷爷奶奶都已经死了,她噔噔噔跑回家,两只手扒在菜板上,瞪着圆圆的大眼睛问正在做饭的奶奶:“奶奶,你什么时候死呀?”

    小朋友经常会问出一些让大人很无语的问题,尤其是当那天奶奶刚跟爷爷吵完架,本来就烦,看简然更觉得无语。

    奶奶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扔,甩到不锈钢盆上叮当作响,冷着脸反问:“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死?”

    简然垫着脚,把甩翻的盆扶正,一脸认真地回答:“嘤嘤希望奶奶一直不要死。嘤嘤想一直都和奶奶在一起,奶奶在哪里,嘤嘤就去哪里。”

    奶奶当时愣了一下,意识到是自己冲动了,心里又暖又愧疚,抱着简然亲了又亲:“是奶奶不好,是奶奶不好,吓到你了吗?”

    简然乖乖摇头,奶里奶气地回答:“奶奶是好奶奶,嘤嘤不会害怕奶奶。”

    奶奶的心哟,都快要化了。

    这是一段很久远的对话,久远到简然甚至都已经不记得她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奶奶一直记得,她隔三差五就要拿出来说。

    奶奶说,简嘤嘤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孩,是她最骄傲的孙女。

    姥爷喜欢学习好的小孩,甚至比起他自己的孩子,他更喜欢奶奶的孩子。

    所以他不太喜欢简然。

    为此,奶奶甚至不太喜欢姥爷。

    当天晚上,奶奶的尸体被运送回家里,许多张熟悉的面孔提前在家中等待,他们或低头默哀,或轻声啜泣。

    夜深了,岑惜把简然和简微安放在她们每次过年来都会睡的小房间里。

    屋外放着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莫西科郊外的晚上》,房间里时而能听到几声轻言低语。

    简微有点害怕,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姐姐怀里,简然抱着她,不知不觉度过了她们人生中第一个亲人离世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来吊唁的人很多,简然和简微早早的醒来。

    醒来时奶奶家的布置已经变了,庄重灵柩静静地放在房间中漾,上面覆盖着鲜花和翠绿的枝叶,大概是在给奶奶走的这一路铺就。

    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悬挂在灵柩前,照片里奶奶戴着笑的很慈祥,就像是以前每次说到“嘤嘤呀,是我最骄傲的大孙女”时的笑容。

    她们学着岑惜的样子,给每个来吊唁的人送上一碗丸子汤。

    按照家里的规矩,未亡人不见人,简然进以前爷爷奶奶住的房间,给爷爷送了一碗丸子汤。

    房间里有爷爷的同辈人陪着他,她没再多留。

    下午,爸爸打开卧室门,又给爷爷送了饭,这一整天,简然便只看见爷爷两次。

    爸爸妈妈很忙,来吊唁的每个人他们都会过去陪着聊天讲话,简然和简微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她们俩静静地守在灵柩前,中途简微说自己困了,简然悄悄进房间陪她睡了一会儿。

    但是简然没睡着。

    简然心里有事。

    其实,昨天晚上,简然就想和简珂道歉。

    孙馨蕾不喜欢她,总是找她麻烦,导致一提起孙馨蕾就会敏感应激,但是其实仔细想一想,爸爸问的并没有问题。

    是她误会爸爸了。

    但是她不知道现在的爸爸想不想听到她说这些。

    简然叹了声气,趁着简微睡着的时候出去上厕所看了一眼,爸爸妈妈还在和长辈们聊天,爸爸从医院回来表情就一直淡淡的,不知道聊到什么,时不时还会和那些长辈笑一下。

    这样看上去没那么难过的爸爸,让简然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想来大概是他们平时不生活在一起的原因,奶奶的离世对爸爸的影响没有那么大。

    第二天,客厅里来的人更多,奶奶的灵柩被放进简然和简微她们睡得小房间。

    爸爸在里面,一天都没出来。

    到晚上的时候,岑惜给简然拿了一碗温乎的咸粥,她的声音无力得发虚:“给你爸爸送进去吧。”

    简然接过碗,推开小房间的门。

    爸爸高大的身体跪在灵堂前,他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

    手里的粥是满满的一碗,简然怕粥洒了走得很慢,走到爸爸身边,她跟着缓缓跪下时,不经意间看见了爸爸的几根白发,简然手抖了一下,但她不动声色地扶稳:“爸爸,吃点东西吧。”

    侧过头时,简然看见了爸爸的眼眶,红的像血。

    他睡过觉了吗?这几天他真的像他看起来那样平淡吗?

    看见来的人是简然,简珂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把碗拿到自己手里。

    简然静静地看着他,他才在简然的注视下拿起勺子。

    “爸爸……对不起。”简然跪着,满是愧疚地开口,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合时宜,但是爸爸失去了亲人,她想让爸爸知道,至少他还有一位亲人很爱他,“我不该和你吵架。而且我,我并没有真的怪过你。”

    真的,爸爸。

    “没关系的。”简珂的眼神往上,看了一眼奶奶的照片,“是我没有问好,让你不高兴了。”

    简然拼命地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想承担自己的责任,弥补争吵而造成的伤害。她很想让爸爸开心起来,哪怕爸爸现在骂她,打她,只要爸爸能看起来心情好一些,她绝对不会还手。

    但是简珂没有,他只是平淡地喝了一口粥,便把粥放回到简然手里。

    很稠的一碗粥,他喝的那一口甚至都没个缺口,简然把碗往爸爸那边推了一点:“爸爸,多吃一点吧,妈妈会担心你的。”

    这句话像是磕到简珂的某根神经,他怔怔地看了简然一会儿,忽然说:“真羡慕嘤嘤,还有妈妈。”

    简然瞬间咬死下唇,用力瞪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去。

    她没办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候复杂的情感。

    难过,却又知道这不是一个她可以难过的时刻。

    在简然的眼里,爸爸是强大到无坚不摧的男人,是他们的一家之主。

    她可以撒娇,可以冲爸爸发脾气,可以考不好,无论她做什么,爸爸都是包容地站在她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可他现在说这句话,让简然意识到,原来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拼命咽口水,想把涌上眼睛的泪水全都吞进去,抱着碗离开小房间。

    她以为昨天就已经流干的泪水,其实这时候才更汹涌。

    原来爸爸是会长白头发的。

    原来爸爸不是超人,他也会有难过到无法支撑他当“大人”的时刻。

    原来以为奶奶平时不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爸爸会没那么难过,但不是的,那是他的妈妈,他比她想象中难过的多,他只是不表现出来。

    时间从不停歇,总是出现在作文里的“日月如梭”有了实感。她从奶奶可以一手抱起来的小不点,已经长成跪着和父亲差不多高的少女。

    她在不断长大,为她遮风避雨的人也在不断变老和离开,她再也不能只是抱着无忧无虑,就能过完这一生的人。

    好像是从这天开始,简然开始明白了要懂事。

    按照家里的规矩,奶奶从过世到下葬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后,岑惜带着简然简微回家,简然有比赛,简微有课外班,她自己也还要去律所上班。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看到熟悉的人和景色,简然忽然明白了成长的真正含义,是在某一刻发现天从不会真正塌下来。

    那些大到“天塌了”的事情终会过去,而生活,也还是要像往常一样。

    路过小卖部,梁伯母和孔阿姨都在,她们叫住岑惜,分别给岑惜塞了红包,不由她推辞。

    梁伯母叹了声气:“节哀吧,多照顾着简珂,他肯定更难受。”

    岑惜点头,眼睛又红了。

    孔阿姨拍拍她的肩膀:“事情已经这样了,你自己别熬坏了。孩子什么的要是照顾不过来,就放我家,你别让自己太累。”

    岑惜红着眼睛道谢。

    梁伯母和孔阿姨又分别拉着简然和简微,嘱咐她们最近要听话,便让她们回家休息。

    奶奶多年不和他们一起生活,在简然的家里没有奶奶的痕迹,日出日落,人聚人散,万家灯火,每一盏灯背后都有一个故事,她们的生活也渐渐回到了正轨。

    离开武校两周,简然一回武校便马不停蹄地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做准备。

    虽然是寒假,武校里的学生比平时少了很多,但由于学校性质特殊,校园里倒也不至于太空旷。

    生活老师都在,留在这只需要补交住宿费和伙食费。

    很多学生比如蔺飞飞,她老家在离燕城坐高铁九个小时的地方,因为父母忙,所以平时寒暑假都让她在学校里寄宿,好歹有人照顾。

    当然,今年还有一个特殊原因,是这个寒假他们要去参加亚洲武术锦标赛。

    家里有事比别人少了两周的训练时间,回来之后简然本该加强训练,但是她莫名开始失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导致精神十分萎靡,体力大不如前。

    最先发现简然这个症状的是简然的教练,因为他看出来简然的拳法打的软绵绵的。

    简然去学校医务室的中医大夫那里去看病,医生给她诊断出来的是心肾不交,对症给她下了两种药。

    一种药装在圆瓶子里,另一种药装在长一点的瓶子里,里面的药区别倒是不大,都是糖豆粒般大小。

    圆瓶里的药一天吃三次,一次吃五粒;长瓶子里的药一天吃两次,一次吃七粒。

    举例打比赛还有12天的时间,简然只需要坚持吃完这十二天就行。

    调理的中药吃了4天后有一天休息,高锐生在这天忽然发现,比赛回来的第一天就是简然的生日。

    简然的生日一直以来都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简微在补课,妈妈去上班,爸爸从奶奶家回来也开始正式上班,简然决不能闲着,召集所有人到自己家,商量她这一年的生日怎么过。

    难得的是贺麒麟也过来了,因为他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全年级第十九名,如果能保持这个成绩,他高三能进到全国最top的

    几个大学,梁伯母非常满意,允许他这个假期多玩几天。

    刚得知贺麒麟要来其实简然还是有点担心的。

    徐陈砚不会爬窗户,贺麒麟平时不能出门,他们两个已经很久没见过面。简然怕他们之间会生疏。

    然而大概是他们从前的关系太好了,贺麒麟一来第一时间和徐陈砚打招呼,两个人聊的好不热闹,简然这就放心多了。

    “好了好了,别闲聊了,说正事!”简然拍着手组织纪律,“我投欢乐谷一票!”

    “你去个屁的欢乐谷。”高锐生白了她一眼。

    简然不服:“凭什么你生日能去我生日不能去?”

    “我生日在春天,季节正好,冬天去游乐园脸给你吹烂。”

    简然眨眨眼,想了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简然一直过农历生日,因为她的农历生日很好记,是每年的腊月二十五。

    然而,这也是一年中最冷的几天,燕城北风萧瑟,意味着他们要告别所有冰天雪地的户外活动。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他们定了一家大家都没去吃过的自助。

    据高锐生说,这家自助高级到离谱,什么龙虾,三文鱼,高级和牛,应有尽有。

    当然了,相对的价格也不低,每人四百二十块,只能吃两个小时。

    这么贵的自助,不比其他项目,大概率是吃不回本,一人体验一次也就够了,怕他们中有人已经提前吃过,简然挨个问:“这家你吃过吗?”

    徐陈砚摇头。

    高锐生:“我有钱烧的,这么贵的自助吃两次?”

    贺麒麟:“没吃过诶,想尝尝。”

    简然问完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年只吃一次,又有正当理由,家里应该都不会阻止。

    她看了眼表,下午吃药时间到了,她拿出圆瓶子的药,倒了七颗,顺着温水一仰而尽。

    吃之前没觉得有什么,吃完简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她拿过来两个药瓶,仔细看了一眼瓶身上的说明。

    徐陈砚掀起眼皮瞥了她的瓶身一眼,叫她:“简嘤嘤。”

    简然没抬头:“怎么啦?”

    徐陈砚:“你吃错药了。”

    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高锐生闻言,突然发出一声惊天爆笑。

    妈的,现实中居然真有人能干出吃错药的事,简嘤嘤舍你其谁啊!!!

    两种药丸真的很像,简然肯定不是第一次吃错,当然也不会只吃错一次。

    然而,不管怎么样,到了比赛的前几天,简然的状态完美恢复。

    今年的亚洲武术锦标赛在燕城隔壁的冀城举行,比赛的前一天,整个队里的人坐同一班高铁前往。

    习武之人站姿挺拔,如同扎根大地的小白杨,一眼能看出和普通旅客的区别,更别说现在他们整个队都站在这,拿着各自比赛要用的器械,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也因此,蒋云程上高铁的时候,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这些同学们。

    隆冬腊月,其他人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反观蒋云程,一身简单的黑色冲锋衣拉到最高遮住半张脸,搭配同色宽松长裤,帅的跟要去拍时尚杂志似的。

    看见简然和她身边的人,蒋云程拉下拉链,露出下半张脸,率先开口:“哟,你们怎么在这?”

    简然:“我才应该问吧,你怎么会在这?”

    蒋云程刚来武校几个月,如果按照资历排,他们今天去比赛的人都已经是大学生,他也就是个才刚进学校的幼儿园学生,说什么也不可能跟他们一起参加比赛。

    蔺飞飞插过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是去打比赛吗,你也去?”

    “我不去。”蒋云程一上高铁就热了,脱了黑色冲锋衣搭在手臂上,回答完蔺飞飞,他又看向简然,“我去滑雪。”

    他说完拿出自己的票,他的票上写着“特等座”,到达的地铁确实也跟他们不一样。

    “咦?你这不是特等座?”蔺飞飞看完他的票说,“我们这是二等座诶,你走错了。”

    蒋云程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俩座位差着八百公里远好吗,我就是看见你们了过来打个招呼。”

    他这句话的重点本来在于后半句打个招呼,谁知道蔺飞飞抓着前面半句不放,回头特认真问简然:“地铁有八百公里长吗?”

    蒋云程:“…………就是个比喻。”

    话不投机半句多,车还没开,蒋云程拿着自己的票往前走。

    走了还没两分钟,简然刚把书包里的水拿出来,看见蒋云程又回来了。

    第27章 喝冰阔落“骗你干嘛。”

    简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蒋云程坐到她右手边的空座位。

    小少爷两条长腿松松垮垮地敞开,整个人瘫在座椅上,默默把冲锋衣拉链又拉上去,露出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靠……那边坐了俩COSER,两个红眼睛的,满脸是血,刚跟我对视,吓、吓鼠本宝宝了。”

    得有多吓人才能把蒋云程吓成这样?

    简然被他说的兴致勃勃的:“真的真的”

    蒋云程用“你有病吧”的眼神瞥了她一眼:“骗你干嘛。”

    简然直接伸手:“把你票借我一下。”

    蒋云程本来想说你要想去直接去就行,不用拿票,但他莫名没反驳,掏兜把票拿出来。

    简然拿了票就走。

    走到一等座的位置,她看见蒋云程说的那两个COSER。

    不同于简然以往见过的COSER把皮肤画的白皙无暇,她们的底妆是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照亮了的古老墓碑。

    两套血红色的旧式嫁衣依偎在一起,看上去cos的是中式恐怖僵尸新娘。

    察觉到身后有人在她们,她们一起回头。

    于是简然就看见了吓到了蒋云程的那一幕——

    僵尸新娘青灰色的脸上有一道裂开的疤痕,深陷的眼窝里鲜血流淌。

    而简大胆儿的反应是,这cos的太绝了!

    她回去跟高锐生他们都说了一遍,整个武队的人像是参观一样,纷纷去到一等座。

    两个小姐姐都是外向的人,不仅毫不介意,还主动提出跟大家合影。

    蒋云程看见所有人都被简然说动去看鬼新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简然,喃喃道:“不是吧你……”

    “怎么啦?”简然问,“很少见诶,大家当然都要去看看啊。”

    蒋云程有点无语,怎么什么她都觉得有趣,他扬下巴指了指车后面的清洁工:“那后面有人cos清洁工,你怎么不看?”

    简然立刻回头,看到清洁工之后评价道:“cos的真像。”

    蒋云程:“……”搞不清她真的假的。

    铁路清洁工拿着个黑袋子收拾垃圾,让大家有垃圾放进袋子里,简然看着人家,瞪着圆圆的眼睛问:“这也是你cos里的一部分吗?”

    清洁工被人这么看还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开口是朴素的中年人语气:“什么cos呀?你有垃圾没有呀?”

    简然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连忙对人家清洁工说对不起。

    等清洁工阿姨走了以后,她事后算账,疯狂攻击蒋云程,把蒋云程打成小小的一团,只敢缩在椅子里求饶。

    等简然停手,蒋云程才敢把帽子摘下来,大口喘着气,嘴角还带着抹不去的笑意。

    简然立刻抬手:“你还笑!”

    蒋云程吓得拿手挡住脸,身体往后躲,瓮声瓮气解释道:“我就是逗你一下,谁想到你真信了啊,太单纯了吧你。”

    简然:“你骗人你还有理了!”

    蒋云程把挡着脸的手放下来:“没骗你,我就是逗逗你。”

    简然“切”了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了。

    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挂着冰棱的树木一闪而过,远处的山峦被未消

    融的雪覆盖,在阳光的照耀下,山峰偶尔会出现耀眼的银光。

    蒋云程跟简然刚闹了那一会儿就没那么怕了,但他还是没回他的座位,一直坐在简然身边的座位。

    “哎。”他拍了简然一下,对上简然那双充满怒气的眼神后,他声音放的极低,像个乖宝宝,“那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之前他们都在学校训练,我看你都没去,你干嘛去了?”

    简然想了想说:“家里出了点事,请假了。”

    一般情况下说出这种话的,明眼人都知道家里肯定没出好事,蒋云程点头表示了解就没往这方面多问。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话锋一转问:“你平时上课都不在武校?”

    “不在啊,在附中,只是特长在武校。”简然压低了声音,说,“不然我那天怎么会遇到你。”

    蒋云程:“哦。”

    聊到这个,简然倒是挺好奇:“所以你从实验转来武校,真就是因为那天看我那两下帅?”

    蒋云程:“嗯,不想挨欺负。”

    简然倒抽一口凉气。

    从练武术,到不被欺负,那可不是一年半载的事,但是她想了想又觉得,还是不打击人了吧。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蒋云程眉梢微挑,问她:“你想说什么?”

    简然换了句话说:“就觉得你家里人对你还挺好的,实验那么难进,结果你想转他们就让你转。”

    蒋云程懒散地呵笑一声,没接她这句话。

    高锐生早想跟简然说话了,刚才他俩一直聊天,他等到这会儿才抓到机会,在他俩没说话的空档见缝插针:“简然你带饮料了吗?”

    “饮料没有。”简然把自己带的矿泉水往他的方向推了一把:“矿泉水行不行?”

    高锐生没拿,仰着头感叹:“啊,好想喝冰阔落啊。”

    简然说:“刚才不是有推车来卖的吗?你等他再来的时候买不就行了?”

    高锐生砸吧了一下嘴,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就特别想喝可乐,觉得简然说的有道理,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下车再喝吧,早喝一个小时,估计高铁上能贵出去一倍。”

    可乐又不是刚需,晚喝一会儿也死不了。

    但是高锐生这么一提,简然忽然也好想喝冰可乐。

    嘶嘶冒着碳酸气体,一口喝下去冰凉的感觉在身体里贯穿的爽感,从喉咙凉到指尖。

    现在距离下车还有一个半时,馋劲儿一上来就很难抑制下去,简然提议:“要不我去买一瓶,咱俩一块喝?”

    两人对视,纠结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舍不得贵了那么多倍的可乐,决定再忍一忍,下了车再喝。

    蒋云程听了旁边俩人互相打气十分钟:“就俩小时。就俩小时。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一言不发拿出手机。

    高铁在下一站停车,一位穿戴整齐的乘务员小姐姐拿着牛皮纸外卖袋子上车,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拎着三杯简然和高锐生梦寐以求的冰可乐。

    湿润的纸杯贴着塑料袋,是在化冰的那种,最爽的可乐。

    快忍不住了。真的好想喝。

    简然和高锐生心底的防线要崩溃了,两人打气的话说不下去,现在就想高价去车厢里买可乐!

    谁知下一秒,乘务员小姐姐停在他们身边,非常有职业素养的轻声细语问:“请问是蒋云程先生吗?”

    蒋云程把自己的身份证掏出去,代替回答。

    外卖袋子被放在蒋云程的小桌板上,他没动那个纸袋子,把旁边可乐分给简然和高锐生一人一杯。

    杯身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滚,高锐生拿着手里冰凉的可乐,他猜到是蒋云程听到他们对话所以送给他们的,他不好意思白喝,强忍着馋问:“多少钱啊?我给你吧。”

    说完想到在高铁站外卖一杯可乐,估计比车厢里买还贵,他又难受得肉疼。

    蒋云程不在乎这点小钱,也没打算收,他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可乐:“就当是我报答救命之恩吧。”

    简然一听这话,想起来本来他就说过要请她喝饮料,毫无心理负担喝了一大口,爽!

    爽完了她才想起来:“你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蒋云程没否认:“嗯,要面子。”

    高锐生抱着可乐,云里雾里听他俩说了半天,一个字没听懂:“那什么,你们俩有秘密?”

    “没秘密。”简然心想反正蒋云程先说的,那她说也就无所谓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在校外跟人打架,学生家长找学校来,还把教育局副局长给扯进来,差点把我退学那次。”

    蒋云程手忽然捏紧杯身,差点退学?他怎么不知道?

    遇到她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跟他说。

    高锐生:“记得,然后呢?跟蒋云程有关系?”

    “当时就是他被抢了,我出手帮他把那群小瘪三给打了。”说到这简然又想起来那天蒋云程说的那句气人的话,再一看手里的可乐,她说,“喝吧,没事儿,他当时被抢了六百多,要不是我也就没了,你就当是拿那六百块钱买的。”

    简然说完本来是想瞪蒋云程一眼,没成想一回头,蒋云程正在看她。

    简然愣了一下,忘记了原本要干嘛,她擦了下自己的脸:“有东西?”

    蒋云程说了声“没”,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低头抿了口可乐。

    他没觉得可乐多好喝,但他觉得刚才简然喝了可乐眼睛亮亮的及时反馈很好看。

    好看到,他想一直给她买可乐。

    列车再次到站,简然他们要下车了,跟蒋云程告别,简然和高锐生去找蔺飞飞。

    说来还有点奇怪,平时蔺飞飞都是跟他们一起坐的,今天上车的时候她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和郑以寒说,忽然不理他们,跟郑以寒坐在一起。

    更奇怪的是,这会儿简然去找蔺飞飞,都俩小时高铁过去了,蔺飞飞跟郑以寒还没聊完。

    简然叫她的时候,她甚至冷漠的连头都不回,只跟郑以寒说的特别起劲儿。

    简然挠了挠头,边走边说:“蔺飞飞好像有新朋友了。”

    “这还不正常?”高锐生不以为意,摇了摇已经喝完的可乐,里面有冰块清脆的碰撞声,他打开盖子把里面的冰倒进嘴里,一边咔嚓咔嚓嚼一边说,“你不也有新朋友?”

    简然“哦”一声:“倒也是。”-

    蒋云程在跟简然他们分开后的下一站下车,时间不早了,加之目的地在燕城更往北的地方,蒋云程下车的时候天都黑了。

    今天下车的人格外多,他跟人群往外走,看见其中不乏有白领脖子上还没摘掉他们上班用的工牌,才想起来今天是周五。

    每逢周五,都能看见一些有趣的画面。

    因为有人喜欢滑雪,但有人不是。

    比如那些把所有有钱挂件都摆在外面,手里拿着高级酒店房卡的男的,和在零下十几度天气依然穿着小短裙露腿的女生。

    礼崇这边不比燕城,只有度假产业导致交通没那么发达,一般来这里的人都是去附近几个雪场,因此下了高铁之后都在这里等着拼车。

    这些男男女女几分钟前还不认识,等车拼车的几分钟就抱在一起取暖。

    其实也有人注意到蒋云程。

    毕竟在这种人均穿着臃肿的季节,他穿了件宽松的冲锋衣站在人群里,配上他一米八几的身高,连路灯下的身影都干净利落,很难被忽视。

    但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气太重,少年意味着没钱。加上他没带自己的雪具,更说明他就是来租设备体验一把滑雪的穷学生,令人兴趣顿时少了大半。

    蒋云程站在原地给人发消息,一抬头有两个陌生女生过来,想加他微信一起玩,蒋云程还没说话,一辆雷克萨斯雷尔法缓缓驶入,随着周围的骚动,要加他微信的两个女生也被吸引走了视线。

    好嘛,省的他开口拒绝了。

    在这样的度假城市倒也有豪车,但都是租车行的跑车,像雷尔法这样的高端商务车,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

    当低调的黑色车门缓缓开启,顶级真皮材质座椅的内饰露出,依偎在一起的男男女女眼睛都直了。

    有人拿出手机拍下来分享,有的人轻声议论猜测着今天何方神圣要过来滑雪。

    这时司机

    下车,抬手挡着车顶,只见穿着黑色冲锋衣的少年穿过人群弯腰大步跨进车里。

    少年慵懒地斜倚在真皮座椅上,在他的脚边全是奢侈品雪具。

    靠,这是真少爷!

    然而少爷傲的要命,低头从容地玩手机,再也没半分眼神分给这些路人。

    滑雪旺季,民宿价格暴涨,但蒋云程不可能跟别人拼房,他自己单开了一间小别墅,一到别墅就呼朋唤友,冷清的大房子瞬间热闹起来。

    人以群分,蒋云程身边玩得好的朋友是和他一样身家的少爷小姐们。

    为了庆祝蒋云程来礼崇和他们汇合,他们今晚特地取消夜滑,在这种物资稀缺的地方买回来了各式各样的火锅食材,给蒋云程接风。

    跟其他订不到房三四个人挤在小民宿的人相比,这帮富二代显然松弛潇洒的多,几个人坐在客厅的圆形大理石桌边,幕布里投着电影,他们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有说有笑。

    “哎,程程。”龙崎夹起一条红薯粉放进碗里,等粉晾凉的时候他叫蒋云程,“前天我听明佳说你转学去武校了?不是之前规划的高中毕业之后直接去美国吗,怎么想起去武校了?”

    “想去呗,锻炼身体。”蒋云程手里捏着透明杯子,望着被子里可乐冒出来的透明气泡,“总不能指望着学校里那些加起来总共不到五颗牙的三个老保安保护我吧。”

    他这比喻让桌边吃火锅的人笑做一团,蒋云程跟着弯了弯嘴角,也觉得这个比喻挺好玩。

    这话是简然跟他说的,当时她说的时候怎么能那么正经?

    等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明佳忽然说起:“云程,我今天好像在雪场看见你哥了。”

    蒋云程抬眼看她:“我哪个哥?”

    明佳:“你大伯家的那个哥哥。”

    蒋云程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没问具体在哪,完全没有想去打个招呼的意思,明佳知趣儿,没再说。

    在蒋云程这待到十一点多,约好第二天一起滑雪,同行的女生们便回去休息了,几个懒得动的男生就留在蒋云程这,反正房间多,不怕不够睡。

    幕布里的电影接近尾声,虽然前面的部分他们光顾着聊天都没看,但明佳选的《怦然心动》剧情简单,稍微看几眼就能猜到大概剧情。

    电影的前半部分讲的是女主朱莉单方面喜欢男主布莱斯,但布莱斯不喜欢朱莉甚至讨厌她,等几个男生吃完饭从餐桌换到沙发上的时候,电影已经进行到布莱开始被朱莉吸引的情节。

    一眼能猜到结尾的剧情,男生们没太大兴趣,一个个抱着手机瘫在沙发上,时不时扫一眼荧幕。

    蒋云程本来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前半段他吃火锅都没看,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坐到沙发上之后,他忽然就看进去了。

    看着荧幕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因为女主吃醋,笨拙地吸引女生注意,最后在女主家门口种下一颗梧桐树,两人重归于好,蒋云程心底有根弦,像被无形的手拨了一下。

    痒痒的。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蒋云程还没来得及细想,龙崎靠在他身边:“跟你说个事儿呗。”

    蒋云程吸了口气,把那种陌生的感觉赶走,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回应他。

    龙崎盯着他的表情:“明佳计划这次滑雪跟你表白。”

    蒋云程拽起来身后的靠枕不轻不重地砸了他一下:“人家告诉你说明把你当朋友,你嘴巴倒是大。”

    还以为他会吓得跳起来呢,结果就这?跟他期待中的反应一点都不一样,龙崎略失望地瘪了瘪嘴。

    诶,等等,哥们儿,你这关注点不对吧?

    然而他没来得及再多说,蒋云程已经起身回房间睡觉去了。

    蒋少爷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睡一觉就忘了,等第二天换好雪具,坐缆车上山顶,周围人都有意让他跟明佳坐在一辆缆车上,他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龙崎说的话。

    他无视其他人看好戏的目光,坦荡地扬了扬下巴,跟明佳说:“上去呗。”

    明佳在缆车里没说别的,她还在实验上学,就跟蒋云程聊聊以前的老师和现在的生活,一切都很自然。

    她不说蒋云程也没问,穿着黑色滑雪裤的两条长腿松松地敞着,顺着她的话往下聊。

    雪场位于群山环抱之中,四周的山峦都被皑皑白雪覆盖,随着缆车一点点升高,整个雪场的壮观景色终于尽收眼底,仿佛呼吸都变得通畅了许多。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雪地上,将每一寸雪地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明佳看得出来,蒋云程的心思已经彻底扑在了雪场里。

    他就是这样,欢喜厌恶都在脸上,一点都不伪装,心思很容易被猜出来。

    这种时刻,她当然不会扫兴,抱着滑板跟蒋云程一起下了缆车。

    滑雪场的雪道蜿蜒曲折,从山顶延伸至山脚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蒋云程直接到高级雪道,他站在山巅,自上而下俯视整片雪场,回头问:“你们来着几天了?”

    明佳:“三天,怎么了?”

    蒋云程确认道:“意思就是你们都开过板儿了?”

    “就你没开过了。”明佳觉得莫名其妙,“问这个干嘛?”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跟上来了。

    “没什么。”蒋云程戴好防风眼镜,只露出轮廓清晰的下半张脸,他看了一眼朋友们,唇角勾出的桀骜弧度愈发明显,“就是觉得,我要是这样还能赢你们,显得你们多菜啊。”

    少年扬言在先,众人不服在后。

    明佳成了裁判,五个男生一起冲下雪道!

    雪道上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寒冷的空气在脸上划过一道道冰冷的刀锋。然而,蒋云程却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如鱼得水,宛如一道矫健的黑影,从高级雪道的顶端俯冲而下。

    他微微弯曲双膝,身体向前倾斜,双臂自然张开,就算前面有人也不停,会提前喊一声“嘿哥们儿小心了哈”精准地绕过去。

    雪花被他激起,飞舞在空气中,形成美丽的弧线。

    尽管刚开板,但无论是高难度的转弯,还是迅猛的直线冲刺,他都驾轻就熟,他如同一阵风般,迅速而无声地超过每一个人,驰骋这片白雪皑皑的天地。

    他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直到他滑到终点,停下脚步。

    如他放下的豪言壮语那般,他是第一个到的。

    蒋云程轻轻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流畅的脸,神情倨傲的回过身看他身后的朋友们,笑的恣意。

    阳光在他身后,皑皑白雪倒映在他明亮的眼睛里,看到这样的蒋云程,明佳想到一句话——

    谈及少年二字,应与平庸相斥。

    第28章 感同身受“咦,你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

    亚洲武术锦标比赛在简然一行人抵达当天开幕,团体赛于第二天下午开始。

    场馆内灯光璀璨,观众席座无虚席,来自亚洲各国的顶尖武术团队即将在此角逐。

    简然他们换好了表演服,做着最后的热身动作,平时总是一板一眼的教练今天难得放松下来,挨个给一队人松肌肉。

    但今天没人能真正放松下来,简然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目光紧紧地盯着墙上直播的赛事,直到上场。

    场上,集体行抱拳礼。

    和在台下紧张慌乱不同,上台后队里的每个人出拳,踢腿,都如训练时那般流畅有力。所有人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场上可以听到他们拳头与空气摩擦的呼呼声,脚步在地板上移动的刷刷声。

    随着比赛的推进,简然飞身而起,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旋转,落地时稳如泰山,展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和控制力,赢得现场一片喝彩!

    正常比赛高质量完成。

    再行礼,一队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不断咽口水,但眼神依然坚定专注地看着前方。

    比分于他们下场的七十分钟后宣布。

    裁判由从动作质量分,演练水平分,难度分三个方向分别打分。

    宣布比分的时候

    简然正在喝水,听到自己的队拿了第二,第一是其他国家时,其他人纷纷发出遗憾的声音,简然瞥了那边庆祝的外国人一眼,拧瓶盖咽下水:“他们能拿第一?买通评委了吧?”

    他们动作质量和演练水平都比第一高,只有训练的难度低了,高锐生也觉得遗憾,但他被简然逗笑了:“你倒是一点不内耗。”

    这天比赛完后面还有一天团体赛,他们得以休息一天。

    第三天是男子个人赛,简然本来也该休息,但是由于高锐生要比赛,所以她跟着去了体育馆看高锐生比赛。

    比赛结果是高锐生拿了男子长枪第三名,简然拍了拍刚下台还在喘粗气的高锐生,一点不带服气的:“前两名的长枪肯定都是特制的,他们作弊狗!”

    高锐生眼皮跳了两下:“咱就是说,你还是稍微内耗一点吧……”

    简然才不!

    比赛的第四天是女子南拳南刀全能,这场比赛是在上午,因为蔺飞飞会参加,所以简然特意早起,陪着她一起。

    蔺飞飞看见简然的时候有点意外:“你怎么来了?我没叫你啊。”

    “嘿嘿,想不到吧?”简然笑的一脸,坐在她身边,“你比赛我怎么可能不来呢!”

    蔺飞飞没接话,反而把帽檐往简然这边偏了一点,导致她和简然之间突然就有种距离感。

    她一路上话都特别少,特别不符合蔺疯疯的作风,简然以为她是紧张,主动开导她说:“你不用太紧张,咱们平时都训练那么久了,不差这一哆嗦,你就当是在学校一样就行,教练不是一直说你可以的嘛。”

    蔺飞飞翻了个身,背对着简然:“哦。”

    好吧,这么简然觉得她还是紧张。

    当天上午十点,比赛出结果。

    蔺飞飞拿的是女子南拳南刀单人第二,非常不错的成绩!

    听到结果的简然立刻小跑着到蔺飞飞面前,笑得比花还灿烂:“恭喜亚军!!”

    蔺飞飞正在收拾自己的刀,动作幅度不小,差点戳到简然,幸亏简然眼疾手快,倒退了一步,听见她说了一句以前从来没说过的话:“是第二又不是第一。”

    简然伸出双臂:“第一肯定是侥幸!你今天表现的超级好!”

    以往这时候蔺飞飞都会和简然抱在一起,两个人一起找各种借口,反正她们输绝对不会是她们的错,一定是比她们强的人都是不对的。

    但是今天却没有,蔺飞飞收起了自己的刀,看都没看简然一眼,让简然尴尬地站在原地,收回手。

    四天了。

    出发之前还好好的,从上了高铁来比赛之后蔺飞飞就特别奇怪,不管简然跟她说什么,她都是这副样子,爱答不理的把简然晾在一边。

    一开始简然还体谅她是紧张,但今天她这也太明显是故意,简然忍不了了。

    她就站在原地,也不管旁边还有别人,冲着那个拿着刀的背影气势汹汹地:“喂!”

    蔺飞飞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蔺飞飞。”简然不管她的表情,直接叫她大名,语气不善,“你要是有新朋友了,不想搭理我,你跟我直说行吗?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啊?犯病吗?”

    然而没想到蔺飞飞更激动,她停下脚步,把刀往休息椅上一摔:“我有新朋友?简然你讲点理好不好,咱们俩谁有新朋友啊?”

    简然不明所以地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就跟高锐生说什么躺躺猫,说的要多起劲有多起劲,我一过去你俩就不说了,对吧?说我不认识。”蔺飞飞直直地瞪着简然,眼睛里全是愤怒,“然后呢?你又莫名其妙认识了蒋云程,你也没告诉我,我还要从别人那听说你跟她认识,简然你把我当朋友了吗?”

    简然想解释,她一开始是没认出来蒋云程:“我……”

    蔺飞飞压根不听,直接打断她:“然后你家里有事没来上学,你也不说,我得通过宝盖头才能知道,对吧?我有一个字冤枉你吗?”

    简然眨眨眼。

    呃……这些喜新忘旧的事真是她做的吗?

    她想了想,嗯……好像还真是。

    她竟然是一个这么过分的人吗!!!

    蔺飞飞等了一会儿,看简然没话说,弯腰拿起自己的刀离开后台,走之前丢下一句:“无话可说了对吧?那既然你有新朋友,我也有新朋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谁也别来烦谁好吧?”

    简然都要被说哭了,呜呜呜她自己怎么是个这么过分的人啊!飞飞我错了我错了。

    她转着圈的在后台鞠了一躬,跟那些不管听得懂听不懂的队友对手们道歉,小跑着追出去找蔺飞飞。

    蔺飞飞在接送运动员的小巴车上,跟来的时候坐在同一个位置上,看见简然上车她绷着脸看外面。

    简然迈着小碎步,蹭到蔺飞飞旁边的座位上。

    她两只小爪子像小猫踩奶似的攀上蔺飞飞的肩膀,狗腿地给她捏来捏去,讨好的语气由于没拿捏好带着一点油腻:“飞飞……”

    蔺飞飞躲无可躲,只能扭了下肩膀,甩开她的手。

    简然就像狗皮膏药似的再次黏上去,不管人家要不要听,她坚持凑上去:“人家杀人的没上法院之前还叫犯罪嫌疑人呢,所以你也得给我一个辩护的机会嘛,对不对?我先承认,我确实做的不对,但我真的是有原因的,我以前的那个朋友躺躺猫,你确实是不认识,但我和高锐生跟他是一起长大的……”

    “对啊,我知道啊。”蔺飞飞带着怒气打断她说的话,躲开她的手,“我不仅不认识躺躺猫,你转学到了普校你有多得是的新朋友我都不认识,所以我交我的朋友,你交你的朋友,这不是正好?”

    “气话,气话了不是?”简然了解蔺飞飞,知道她现在这个状态说的就是气话,她怼脸开大,眼睛像漫画似的快速闪动撒娇,“你舍得真的不要我嘛?”

    “舍得。”蔺飞飞虽然说出来的话还是硬的,但是语气已经软了不少,“我不是已经这么干了吗?”

    “飞飞,是我错了嘛。”简然直接滑跪,脑袋贴在蔺飞飞脖子上,“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这个负心渣女,竟然只顾着自己,忽略了你的感受,你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嘛?我回去问一下我的朋友们,然后让你们也互相认识,以后大家一起玩,好不好?”

    其实这段冷淡着简然这几天,蔺飞飞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简然每次叫她,她都逼着自己不搭理简然的感觉其实更难受。

    但她就是吃醋,吃友情的醋,吃简然那么好,人人都喜欢她,好像自己在她心里一点都不特殊的醋。

    现在闹也闹了,简然栀子花味道的柔软发丝贴在她的脖子上,像只软软的小狗,让蔺飞飞的心跟着软下来。

    她就还有最后那一点点气,让她仍然绷着脸:“你的新朋友那么多,我可不一定都能记得住。”

    简然:“慢慢来嘛!一天记不住就一周,一周记不住就一个月!”

    蔺飞飞抿着嘴,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被简然击破:“明天你比完,一起喝奶茶?”

    简然唇角漾开一道灿烂的弧度,用力点了两下头。

    总共就三天没说话,但这几天已经够两个人叽叽喳喳聊一路。

    简然拿下太极拳太极刀全能金牌,下场的时候周游已经端着两杯奶茶在等她。

    简然放下刀,忽然想起来:“对了,你不是不能喝奶茶吗?你一喝奶茶就尿频的呀。”

    蔺飞飞把管从塑料包装里扎出来:“跟别人不能喝,但跟你不一样。”

    两个人一起,“嘭”地一声戳开奶茶,碰杯,咕噜咕噜喝掉大半杯,对视,一起傻笑。

    当天晚上,简然就搬了自己的东西,到蔺飞飞的房间里一起睡。

    两个人像以

    前一样躺在在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又聊到了蒋云程,蔺飞飞感慨说:“蒋云程家真的有钱,我都不知道他家到底有钱成什么样子,我感觉有一个亿都养不起他这少爷。”

    简然:“真不知道像他这样的,这辈子还有什么烦恼。”

    “好像有。”蔺飞飞把被子盖过两人头顶,在被子里小声说,“我听别人说他爸妈离婚了,好像他跟的他爸,但他爸又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就把他放在他大伯家养。”

    听着蔺飞飞描述的蒋云程家事,简然有种很近又很远的感觉。

    很近是因为总能听到类似的故事,很远是因为这种故事往往都不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

    作为局外人,很难感同身受。

    不过,简然一下子想到了第一次遇到蒋云程那天,他骄傲的不可一世,连句道谢都不肯。

    这样性格的养成,应该跟他的家庭脱不了干系吧。

    蔺飞飞把被子拽下去,大口吸完气缓一缓在被窝里缺氧的状态,接着又感慨:“不过他家真的太有钱了,有钱到我觉得这少爷一个不开心就能把武校买下来,你说他这样教练敢管他吗?”

    简然还没说话,跟蔺飞飞同住一个宿舍的郑以寒先开口:“你们两个要说话出去说好吗?这都几点了还不睡觉?”

    两个立刻闭嘴,一左一右钻进被窝里,掏出手机发微信,背靠背网聊。

    【粉色大头龟:她没拿到名次,我今天回宿舍的时候还看到她哭了】

    【软桃乐色:肯定是裁判当时没看清楚!】

    【粉色大头龟:就是就是。】

    【软桃乐色:今年寒假你回家吗?】

    【粉色大头龟:不回,过年那几天我爸妈会过来】

    简然本来想打“耶”,不小心没选对字,打了个“爷”法出去,蔺飞飞那边反应更快,回了一个“哎!”

    被占了便宜的简然当然不敢,反手拧了蔺飞飞肚子上的软肉一把,疼的蔺飞飞在漆黑的被窝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刚要掐回来,立刻被简然控制住了双手。

    两个人都忍着不敢笑出声,动作也不敢太大怕吵到别人,从头到脚指头都绷着劲儿-

    回程的高铁是下午两点,教练要求他们十一点就要在餐厅集合,吃完午饭再走。

    简然跟蔺飞飞收拾了行李放在酒店一楼前台,分别拿了各自的自助早餐,继续聊昨晚没聊完的话题。

    蔺飞飞撕开三四包糖,怼进热咖啡里,尝了一口终于满意,她笑着说了她的规划:“寒假太无聊了,我想找个寒假工,打工赚点钱。”

    “说的我都有点心动了。”简然一边吃一边说,“不过你一直不回家,不会想家嘛?”

    “还好吧。”蔺飞飞不以为意,“反正他们会过来过年,毕竟咱们学校还那么多人在学校过年呢,他们都没说什么。”

    高锐生放完行李,看见这俩人,意外地“咦”了一声:“不是,你们俩怎么又凑一起了?”

    蔺飞飞反问:“我们两个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了?”

    简然跟腔:“就是就是。”

    说完,俩人一起笑了。

    高锐生心想:俩神经病……

    但他不敢说,不然等会儿这俩一起上来打他。

    再度回到熟悉的城市,简然的寒假正式开始,当天晚上她就把所有人召集到徐陈砚家,说有大事要宣布。

    太晚了贺麒麟家里看得严不方便出门,但是由于简然说了有大事,他竟然语音接入。

    大家在徐陈砚家里围着桌子坐,中间摆着一台正在通话中的手机。

    “咳咳。”简然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事情是这样的,我呢,有个很好的朋友,从我去武校起就认识她了,不过呢,在座的各位,只有宝盖头见过她。”

    屋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等着简然继续说下去。

    但简然这人说话需要别人及时回应,没回应她就不知道别人听见了没有,所以她说:“你们给个回应呗?”

    电话里的贺麒麟:“啊?哦,在听。”

    高锐生翻了个白眼:“听你说个话真是费死劲。”

    徐陈砚淡淡地笑了一下,眼神追随着简然:“嗯,好,你有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

    简然满意了,继续说:“我呢,想介绍她给大家认识,所以今年的生日会想让她一起参加,大家都同意嘛?”

    高锐生比了个“ok”的手势。

    徐陈砚早猜到了她会有把她的朋友拉进来,也没意见。

    他俩的反应跟简然猜的一样,现在就差贺麒麟没表态,他也是简然唯一担心的人。

    他一直被梁伯母看在家里学习,平时接入的人不多,朋友就只有他们几个,他可能会因为认生而不同意。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简然看了看在场的两个人,对着电话补了一句:“我那个朋友很开朗,很外向,应该能跟你们相处的挺好的。”

    贺麒麟还是没说话。

    徐陈砚和高锐生一起看向简然,似乎都觉得这样的沉默对她来说有点残忍。

    简然双唇紧抿,盯着通话中的电话又等了一会儿。

    “……”

    好吧。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简然明白了。

    尽管她心里有点失落,但是既然是在询问别人的意见,就要允许别人否定。

    简然松开抿紧嘴唇,轻轻地叹了声气:“那行吧,明天咱们还是……”

    “诶嘤嘤。”电话那头贺麒麟忽然出声,“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妈进来给我拿水果了,你刚说什么?还有人要来是吧?是又能认识新朋友了吗?那太好了!我没意见,你问问他俩吧。”

    简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放出她的招牌微笑,心情立刻从乌云密布转为晴空万里,恨不得一个筋斗翻到九霄云外,立刻去厨房找徐陈砚家的阿姨要小蛋糕吃-

    简然一行人约好腊月二十五十一点在徐陈砚家集合,再一起出发去自助餐厅。

    简然作为寿星一睁眼差点起晚,不过倒是没迟到,十一点整到的,当时高锐生和蔺飞飞都已经到好久了。

    蔺飞飞昨晚才知道躺躺猫就是围棋冠军徐陈砚,今天整个人有种粉丝见偶像的兴奋,据高锐生说早上七点就接到蔺飞飞的电话,问他能不能现在就出发。

    简然到的时候,她正拉着徐陈砚聊围棋,她是纯纯的外行,聊的驴唇不对马嘴,纯是找话题:“哇,你这个手,也太适合下围棋了吧,好长!”

    徐陈砚冷淡地垂着眼皮瞥了一眼自己的手:“围棋不看手长短,你说的可能是钢琴。”

    一般人要是听见这么冷淡的语气,都会知难而退,但是蔺飞飞并没有,她兴奋的要命,逆流直上,话题南辕北辙:“你智商肯定特别高吧!所以才能拿冠军!”

    徐陈砚没看她:“还好。”

    高锐生感觉到徐陈砚不耐烦了,感觉要不是蔺疯疯是简嘤嘤的朋友,她早被徐陈砚轰出去了,高锐生刚想提醒一下蔺飞飞,简然已经抢了先。

    简然鞋都没脱,站在徐陈砚和蔺飞飞中间,打断他们的对话:“鹿鹿哥还没来吗?”

    高锐生说:“没呢。”

    徐陈砚身上有种罕见的疏离感,加上他冠军的身份,给他笼罩上一层矜贵的神秘感,把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蔺飞飞吸引的不要不要的,愣是没感觉出来简然在转移话题。

    她兴奋劲儿还没过,脑袋绕过简然:“你给我签个名好不好?”

    不等徐陈砚说话,简然先开口:“飞飞,你跟我来一下。”

    她语气有点严肃,徐陈砚猜到简然叫蔺飞飞的原因,他拽了下简然的胳膊:“没事的。”

    简然冲着徐陈砚摇了摇头,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简然把蔺飞飞带到厨房,这时候阿姨在房间里休息,厨房里就她们俩,蔺飞飞还想看徐陈砚,拨弄着铲子,心不在焉地问:“干嘛呀?”

    简然说:“飞飞,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是想让大家都当朋友,但如果你对徐陈砚这样,以后我可就不叫你了哦。”

    蔺飞飞没搞懂自己做错了什么:“啊?”

    “徐陈砚每天在棋院都会遇到很多像你这样崇拜他的人,你想想如果你是他,在外面一堆人天天尖叫着找你,好不容易休息下来了,身边还有人一直在他身边找你,躲都躲不掉,你会不会觉得困扰?”

    蔺飞飞以前没跟徐陈砚接触过,不知道在外面还有人这样崇拜他,她还以为只有她自己这样,听简然这么说,她顿时有些愧疚,低下头捏着耳朵喃喃道:“这样啊……”

    “就是这样。”简然点头,“他很累的,作为他的朋友,我希望他在休息的时候

    轻松点。”

    “知道啦。”蔺飞飞顿了顿,忽然说,“你对他真好,我从来没见过你对别人这么好过。”

    简然一脸嫌弃:“咦,你怎么说这么肉麻的话。”

    两人走出厨房,蔺飞飞认真地说:“我说真的。而且他对你也很好,他跟你说话的语气比和我说话的时候温柔好多,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第29章 据理力争“想不通吗?”

    “怎么可能啊?”简然像听了个不好笑的笑话,“我俩从小就认识,就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蔺飞飞将信将疑:“是吗?”

    简然笃定点头:“是啊!”

    她俩从厨房出来已经十一点一刻,蔺飞飞问:“不是说今天有五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高锐生看了眼表:“是诶,鹿鹿哥怎么还没来?他是不是做卷子把时间忘了?”

    他话一出,除了蔺飞飞剩余的两人都觉得有道理。

    他们都知道梁伯母对鹿鹿哥的学习抓的有多紧,鹿鹿哥不会爽约,但有梁伯母在可就未必了。

    徐陈砚提议再等一会儿,他们就在徐陈砚等到了十一点半,门口仍然没出现贺麒麟的身影。

    蔺飞飞坐不住了:“他不是也住在你们小区里吗?去找找他不就行了?”

    “是啊。”简然附和道,“去看看吧,别不是出什么事了。”

    徐陈砚微微颔首,对着简然说:“走吧,去你家。”

    简然:“啊?需要吗?直接去他家找就行了吧?”

    徐陈砚:“万一呢。”

    鹿鹿哥家有梁伯母这个不稳定因素,简然觉得徐陈砚有道理,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去简然家。

    然而出门之前简然没想到会这么早回来,就没带钥匙,本来简微在,但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敲了好半天门也没人来开。

    没办法,他们只好直接去贺麒麟家。

    高锐生用力跺脚,震亮楼梯里的感应灯,简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徐陈砚:“诶?你怎么我家可以爬到鹿鹿哥家?我不记得你爬过啊?”

    蔺飞飞:“他半小时前说的话,你的脑回路再长都能绕地球一周了…………”

    简然追着要打蔺飞飞,蔺飞飞尖叫着跑开,由于她跑得快,率先到二楼,直接推开二楼的楼梯门,回头问:“哪个是你们那个鹿鹿哥家?”

    高锐生拿下巴一指:“贴着金色小兔子的那个。”

    他话音刚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蔺飞飞直接冲到贺麒麟家门口,砰砰砰敲门。

    来开门的是贺伯伯,他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女生,疑惑地问:“你是?”

    蔺飞飞:“叔叔好!我是鹿鹿哥的朋友,我叫蔺飞飞。”

    剩下的三个人集体石化。

    她这也……太自来熟了,感觉她一个人就能搞定,以至于楼梯门自动关上以后,他们三个都有点不好意思出去。

    高锐生捂脸:“话说,你知道蒋云程给蔺飞飞起了个新外号吗?”

    “不知道。”简然说完回头跟徐陈砚说:“蒋云程就是之前咱们俩在实验救的那个被打劫的男的。”

    徐陈砚挑眉:“你们还有联系?”

    “嗯,他去武校了,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巨有钱的富二代。”简然给徐陈砚解释完,顿了顿想象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会莫名其妙爱上我?每个月非要给我一百万零花钱,花不完就把我关起来,然后我再靠我自己的能力逃出来,带着一百万天天潇洒。”

    高锐生了然于心:“这种故事是周游给你讲的吧?”

    简然低头默认。

    高锐生:“少看点这些有的没的吧,脑瓜仁儿都看萎缩了。”

    简然不搭理他这茬,只问:“所以外号是什么?”

    高锐生:“自来疯。”

    简然:“……”

    那边蔺飞飞还在和贺伯伯聊,她还挺有礼貌,说:“叔叔没事的,如果鹿鹿哥在做卷子的话我们就等等他吧。”

    “别等了。”贺伯伯说,“你们要去的地方他去过了,今天就不去了,等下次去他没去过的地方再说吧。”

    简然闻言神色一顿,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推开门出去打招呼:“贺伯伯。”

    贺归巢看清来人,微笑着回应:“我们小明星怎么也过来了?”

    “我和飞飞是一起的,今天是我们要一起喝鹿鹿哥出去玩。”简然乖巧地笑了笑,走到蔺飞飞身边,“而且您应该是记错啦,我们要去的地方鹿鹿哥说他没去过,您就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

    后半句简然是撒着娇说的。

    然而贺归巢并不买账,语气里大有“贺麒麟本人并不情愿,他只是不好意思拒绝你们”的意思在:“我怎么可能记错?他之前肯定去过那家自助,他还说过味道一般,你们去吧,我替他拒绝了。”

    简然心说我一礼拜之前才问过他,他说没去过,我怎么可能记错?

    一大一小俩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贺归巢挡以“贺麒麟已经吃过,那么贵的地方又不好吃没必要再去第二次”为理由不肯放人,简然记得清清楚楚贺麒麟亲口说的他没去过,站在他家门口不等到人不肯走。

    简然不明白为什么贺伯伯不愿意让鹿鹿哥出来,但是她跟鹿鹿哥说好的要一起过生日,昨天还一起开会,她坚信鹿鹿哥不会爽约。

    大概是这边僵持的时间有点久,贺麒麟出来了。

    他的眼神里交织着矛盾与挣扎,不敢和朋友们对视,眼神闪烁看着走廊地板。

    在他旁边跟着梁纯芬,梁纯芬的语气仍带着争执过的不善:“你跟他们说,你是不是已经去过那家店?”

    贺麒麟咬紧牙关,不肯开口。

    “伯母是不是您跟伯伯都记错了?”简然不可能记错,她看贺麒麟表情这么痛苦,当他是不忍当众反驳父母,让父母出糗,所以她站出去,就当是给所有人一起台阶下,“附近新开了挺多家自助,估计您当时带鹿鹿哥去的是另一家,我们去的这家鹿鹿哥还没去过。”

    高锐生跟在她身后点了点头。

    他记得当时简然是挨个问的,也记得贺麒麟的回答确实是没去过。

    毕竟那么贵的店,如果贺麒麟说他去过,他们肯定就会个地方,自助这东西没必要去吃两次。

    梁纯芬见贺麒麟不说话,她便先开口:“你期中考试考你们班第一的时候,那家自助餐刚开业,火到排队排不上号,因为你说你想吃,你爸是不是专门找人要了邀请码带你去吃?”

    唉,简然心想何必问这么细,肯定是他们记错了,不可能是同一家店。

    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贺麒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缓慢点头。

    他的点头,意味着刚才为了贺麒麟据理力争的简然成了笑话,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贺麒麟。

    分明是他亲口说的没去过啊,他为什么要点头?!

    蔺飞飞:“那你为什么跟简然说你没去过?你当时忘记啦?”

    “他不会忘记,他应该只是不好意思说,麒麟平时一心学习,跟人的交集很少,所以脸皮也薄。”梁纯芬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地在蔺飞飞的脸上停留了两秒,“既然你们要去的地方他已经去过了,那今天就没必要去了,你们好好玩吧,今天他临时有个家教要来试课。”

    梁纯芬说完把门“嘭”一声关上,把简然一行人关在门外,将室内外的世界彻底隔开。

    耳边还有风声,门内已传来的余怒未消的气氛。

    离开贺麒麟家,大家商量着预约的时间已经过了,要不要和餐厅打电话说一下,以及少了一个人,地点要不要变。

    简然始终没有加入讨论,就算高锐生有意跟她搭话,她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回

    一句“你们决定就好”。

    没商量好去哪,大家不知道下一步该往那走。

    室外寒风呼啸,本应该在自助餐厅大快朵颐的他们,现在穿着厚厚的外套站在单元门里各自沉默,沉闷的呼吸在玻璃门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白雾。

    简然在发呆。

    她不明白贺麒麟为什么要骗她。

    她不介意吵架输给贺伯伯,但是她敢和贺伯伯吵架的前提是,她以为鹿鹿哥不会骗她。

    但是现在事实告诉她,贺麒麟就是骗了她。

    那个会为了保护她不被发现故意用玻璃把自己手指夹出血吸引梁伯母注意的鹿鹿哥,她信任了十几年的鹿鹿哥,骗了她。

    她既觉得失望,又觉得痛苦。

    她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

    直到指尖传来现实世界的触感。

    简然低头,看到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颗她爱吃的巧克力。

    头缓缓抬起来,简然在玻璃倒影上看见眼神暗淡无关的自己和神色担心的徐陈砚。

    很少看到他表情这么生动的表情,简然盯着他,手没停剥开巧克力包装。

    一楼的空间不大,他们人多,徐陈砚囿于空间限制,几乎是贴在简然身边,身上都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却能在他说话的时候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扑洒在脸上:“想不通吗?”

    简然把巧克力送进嘴里,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想再想了。”

    徐陈砚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简然吃完巧克力按了门禁推开门,寒风呼呼吹进室内,高锐生立刻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去哪啊?”

    简然:“不知道,但里面太憋了。”

    高锐生:“外面冻死你!”

    徐陈砚扯过简然的胳膊:“那跟我走吧,先去我家。”

    这是唯一可以去的地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

    蔺飞飞边走边问:“简然你好点了没?要是还不开心的话,我去把他的家教举报了。”

    简然:“……那倒是不必。”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贺麒麟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他明显是为了追他们跑过来的,胸口剧烈起伏,热腾腾的白气随着他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翻腾,告诉简然他这一路跑的多急。

    贺麒麟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他的眼睛扫过众人之后,停留在简然脸上。

    简然别开视线,不愿意跟他直视。

    贺麒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只说出来两个字:“嘤嘤。”

    简然抿唇,抬头看站在她身边的徐陈砚。

    他森然的目光直视前方,仍没有松开简然的手腕。

    贺麒麟焦急地往前一步:“嘤嘤,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不是来求你原谅我的。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把下唇咬得看不见血色:“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当时只是不想你们为了我再去改好不容易想好的地方。”

    简然皱眉:“可是我不是说过了吗,选一个大家都没去过的地方,不然就没意思了。”

    “是,你说过。”贺麒麟眼底微微泛红,“可是,去哪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简然:“为什么不重要?难道你——”

    “因为我只是想和你们在一起!”低低的天空下,贺麒麟一个人站在所有人的对面,他刻意压低的语气像是低吼,“和你们在一起,去哪里我都觉得很有意思!”

    隆冬时节,阳光稀薄,冷到小区里看不见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安静的空气里只余下风的声音。

    高锐生站出去打圆场:“鹿鹿哥,嘤嘤她不是怪你,当时那个情况你也看见了,她那么肯定的事,结果发生是错的,估计整个人都懵了。嘤嘤——”他扭过头看向简然,“你看,鹿鹿哥也不希望这种情况发生的,你就原谅他,好不好?”

    贺麒麟没看高锐生,眼神一瞬不眨地盯着简然。

    简然听了贺麒麟刚才的一番话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比起“原谅”,她现在更多的是“心疼”。

    她把手臂从徐陈砚的手里抽出来,挠了挠头发,语气软软的:“那个……你还吃香蕉吗?我给你送。”

    贺麒麟迟疑了两秒,重重点头。

    简然先冲着他笑,贺麒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跟着笑出来。

    四只弯弯的眼睛对在一起,像小时候每次简然把贺麒麟打哭,又在简然的道歉下和好那样。

    高锐生拍了拍贺麒麟的肩膀,他大概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文化水平在那,只能说:“会苦尽甘来的。”

    贺麒麟“嗯”一声回应他。

    既然都出来了,大家自然又劝着贺麒麟一起去徐陈砚家,但是贺麒麟能出来是专门跟梁纯份申请的。

    家教试课临时改时间,他不得不回去。

    贺麒麟出门的时候虚掩着家门,回家的时候父母正在说话,没注意到他的脚步声。

    “怎么今年年终奖发了这么少啊?”是梁纯芬的声音,“是不是你们那个领导又没给你好绩效?”

    贺潮生重重摔下手机:“他就是有学历歧视!”

    “真是。”梁纯芬愤愤不平地说,“他燕大怎么了?靠着学历上去,结果工作能力不也就那样?”

    贺潮生愤愤不平了十几年,说来说去还是这句话:“要经验经验没有,要学习能力学习能力差,他也就是有个破学历!”

    贺麒麟关上门,梁纯芬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收敛起表情:“诶,麒麟回来了,怎么样,跟他们都说好了吗?”

    贺麒麟她啦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嗯。”

    “那就行。”只要贺麒麟能安心学习,梁纯芬可以放任他做很多事,“那你回屋休息一会儿吧,等下家教过来了我让他直接去你房间找你。”

    贺麒麟说了声“好”,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年关将近,房间的玻璃上被梁纯芬换上了喜庆的新窗花,窗花里是漂亮的正楷,写着“金榜题名”。

    窗花下的窗台,摆着他收集的哈利波特手办。

    这些手办并不便宜,但是他想要,父母什么都会给她买。

    温柔的视线从举着魔杖的哈利波特,看书的赫敏,吃汉堡的罗恩……一路扫过去,最终落在坐在箱子的多比身上。

    他还记得买多比的那一年,爸爸被裁员,降薪到了现在的这家公司,也是那一年,线上购物疯狂扩张,小超市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父母什么都没跟他说过,但是“经济下行”“提前还贷”等词,频繁地出现在父母的对话里,被细心的贺麒麟捕捉到,于是从多比以后,贺麒麟再没提起过买其他手办。

    他拿湿纸巾擦掉手办上的灰,坐在书桌前,和站成一排小士兵似的手办面对面看了一会儿,低头做卷子。

    简然他们去到徐陈砚家,一开始还纷纷想着接下来去哪,但是室外妖风不停,打着旋儿的吹到玻璃嗡嗡作响,让他们丧失了出门的勇气,正好阿姨误以为他们要在家过,把饭做好,他们几个人一懒,就直接赖在徐陈砚家。

    刚好四个人,凑够一盘飞行棋。

    棋盘刚摆好,徐陈砚从厨房出来,给简然使了个颜色,让她去厨房。

    简然不明所以地进到厨房,看见阿姨在房间里局促地搓手,欲言又止地站在烤箱边。

    这时蔺飞飞催她快点回去摇骰子,简然扯着嗓子回一句“马上”,转过头来问:“阿姨你找我呀?”

    阿姨低着头,目光闪躲,犹豫着说:“嗯……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买蛋糕了吗?”

    简然:“没有呢,晚上我家里会买,所以我没买。”

    阿姨点点头,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装简单但是做

    的超级精美的黑森林蛋糕:“那个,阿姨其实给你做了一个蛋糕,本来跟陈砚说晚上再拿给你,没想到你们回来了。要是你不介意,白天就用这个好不好?如果你晚上还要吃蛋糕的话,你就少吃点或者别吃,让他们多吃……”

    阿姨说个不停,都是怕自己的蛋糕拿不出手,希望简然别嫌弃。

    简然把蛋糕从阿姨手里拿开,放在一边,给了阿姨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姨惊了一下,觉得自己身上有点脏想躲开,但又不舍得辜负小姑娘的心意,整个人愣在原地。

    太好了。简嘤嘤这小姑娘太好了。

    阿姨让她把蛋糕端出去,自己留在厨房里,感动得偷偷抹眼泪。

    简然端着有两颗红色小樱桃点缀的黑森林重新回到客厅,把手里的蜡烛丢在餐桌上:“快快快,先别玩了,来,帮忙插蜡烛!”

    蔺飞飞张大嘴:“哇,徐陈砚给你买的吗?”

    “不是。”简然骄傲地说,“是徐陈砚家的阿姨给我做的,他家阿姨做的可比买的好吃的多。”

    “哇,那这阿姨也太好了。”蔺飞飞边帮忙插蜡烛边说,“之前我爸妈忙的时候本来在燕城组了个房子,让我和保姆一起住,结果那保姆可能看我是小孩子吧,一直欺负我。”

    高锐生:“你还能被欺负?你打死她呀。”

    “那时候还小嘛。”蔺飞飞说,“那保姆买菜,跟我说三百块钱,回头就说菜丢了。后来这种事发生的多了,我爸妈才给我送到武校去的。”

    蔺飞飞说完问:“大师,你家保姆是从哪里请的呀?”

    “大师”是蔺飞飞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给徐陈砚起的外号,因为她说话的时候看了徐陈砚一眼,简然才知道她在叫徐陈砚,但是正在找打火机点蜡烛的徐陈砚并不知道,简然叫了一下:“躺躺猫,飞飞在叫你。”

    徐陈砚:“怎么了?”

    蔺飞飞看了一眼徐陈砚,又看了一眼简然,忽然语出惊人:“大师你是不是不和简然以外的女生说话的?”

    话一出,房间里有那么几秒陷入了一段蜜汁沉默。

    然后蔺飞飞被简然暴打,打到差点把蛋糕掀了才老实。

    四个人重新坐回到餐桌前准备吃蛋糕,蔺飞飞还在好奇刚才的问题:“所以大师,你家保姆到底是从哪里找的呀?”

    徐陈砚对号入座,淡淡开口:“棋院老师帮忙找的。”

    简然:“高鹏举?”

    徐陈砚“嗯”了一声。

    简然:“咦!我还以为是徐伯伯呢!”

    徐陈砚轻慢地扯了下唇角,摇头,什么都没说。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大家东拉西扯聊了些别的,把蛋糕吃完,用同一张桌子摆上飞行棋。

    飞行棋这个东西就是人越多下起来时间越久,因为总有互相挤小飞机的情况,简然并不是很会规划的人,常常乱跑飞机,但是耐不住她的运气好,总是能骰到六,一次又一次让小飞机出门。

    对于这样的情况高锐生和徐陈砚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有蔺飞飞还不清楚简然的狗屎运,每次看到简然一个棋子都到家她的小飞机连家门都没出去的时候,都要满地打滚大喊你肯定出老千了!!!

    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天都黑了,他们回家之前帮忙收拾房间。

    高锐生把棋子收回盒子里,看着外包装后知后觉想起来,看着徐陈砚:“诶?你家为什么会有飞行棋啊?我刚还以为是简嘤嘤的呢,感觉也就她爱下这种棋。”

    第30章 生日礼物“好看吗?”

    徐陈砚伸手把飞行棋接过来,放在架子上,平淡回:“我爸那边有,我搬家顺便搬的。”

    高锐生“哦”了一声,继续收拾地上其他的零食袋子。

    高锐生有时候跟简然很像,习惯单个点的思考,思维并不连贯。

    比如,他并没有想到,为什么徐陈砚父亲的那个家里会有飞行棋-

    三个人一起从徐陈砚家出来,走到简然家楼下时,碰到下楼倒垃圾的贺麒麟。

    看见他们,贺麒麟的眼神亮了一瞬,跟他们招手打招呼:“你们结束了?有去哪里玩吗?”

    “没去。”简然摇头,“这么冷的天,就在躺躺猫家玩了一天。”

    “这样啊……”贺麒麟垂着眼,轻声道,“都是我做的不好,让你们没能去成想去的地方。”

    “怎么会呢!”简然一蹦一跳跑到贺麒麟身边,笑的满脸灿烂,“明明是因为你我们省了好多钱呀!而且还玩的更开心了!”

    贺麒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啊!”简然率性说完上一句,下一句阴阳怪气,“我怎么会骗你呢。”

    贺麒麟知道她言下之意说的是他骗她的事,他半眯着眼:“喂……”

    蔺飞飞在这时候走过来:“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不知道情况,还在背后偷偷说要去举报你的家教。”

    “没事。”贺麒麟温柔地摇了摇头,“当时要不是听到你那句话,我可能还没勇气把这些事说清楚。”

    蔺飞飞:“可是你哭了啊。”

    贺麒麟:“……”

    高锐生满脸黑线:“蔺疯疯你可以少说两句的。”

    贺麒麟低头,轻轻地笑了,他看着蔺飞飞:“你是嘤嘤武校的同学吗?叫蔺风风?”

    “蔺风风个屁啦蔺风风!”蔺飞飞瞪了高锐生一眼,“我叫蔺飞飞!”

    “哦。”贺麒麟点头,“听简然说起过你,我叫贺麒麟。”

    “那他们为什么叫你鹿鹿?”

    “嗯……”说到这个,贺麒麟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小时候不太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也不认识字,我只记得麒麟的左边都是鹿,所以他们都以为我叫贺鹿鹿。”

    “哇,学霸的新手期!”蔺飞飞说到这顿了顿,用崇拜的语气问,“你学习特别好对吧?”

    贺麒麟腼腆地舔了下嘴唇:“一般吧。”

    “啊?”这可和蔺飞飞从简然那听到的消息不一样,“你期末考你们班多少名?”

    难道是她记错人了?

    “班级吗?”贺麒麟确认了一下,看见蔺飞飞点头,他说,“物化都是第一。”

    “……”蔺飞飞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你瞧瞧你这个逼装的。”

    贺麒麟怔了一下。

    他接触的人很少,这是他的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跟他说话这么直白的人。

    蔺飞飞。

    贺麒麟在心里默念了一次她的名字。

    天色不早了,蔺飞飞还要坐地铁回去,聊了一会儿便要走。

    他们跟贺麒麟告别的时候,简然顺便提醒:“鹿鹿哥趁着放假你记得多写点稿子啊,快不够了。”

    上一秒说着“赶紧走吧再晚赶不上末班车”的蔺飞飞这时候又不着急了,好奇心让她站在原地不动:“啊?什么稿子啊?”

    前段时间蔺飞飞找了个奶茶店的兼职,听店里的姐姐说有人专门发帖黑祖国,他们说话时用的也是“稿子”这个词,以至于蔺飞飞的爱国雷达瞬间就响了。

    她倒不担心简然真的做坏事,但是忽然就演上了,捧着简然的手:“姐妹,你不能去当五十万啊!不然我第一个崩了你!”

    简然:“?”

    “你到底拿了他们多少好处?”蔺飞飞演的起劲,“现在退还来得及吗!来不及了是不是?那就自首,这坦白从宽啊!”

    简然知道蔺飞飞戏精上身,但是贺麒麟完全不知道,他懵了,坦白说:“不是,不是什么五十万,是我写的小说,嘤嘤帮我发在网上的,稿子是我手写的。”

    蔺飞飞再一次:“哇——”

    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哇”,蔺飞飞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羡慕简然的生活。

    她的朋友不止有高智商的围棋手,竟然还有作家。

    蔺飞飞问出来贺麒麟发小说的平台和笔名,这才罢休。

    简然送蔺飞飞去车站的路上,蔺飞飞多了很多和贺麒麟有关的好奇:“你今天为什么说要给他送香蕉啊?他家很穷吗?”

    “才不是。”简然两只手插兜,开玩笑地用肩膀推了她一下,“是因为鹿鹿哥喜欢吃带斑点的香蕉,他觉得那种香蕉甜,但是他妈妈不让他吃,觉得那种香蕉吃了会闹肚子耽误上学,所以如果我家有的话,我就会偷偷给他拿一点。”

    从小被父母放养的蔺飞飞瞪大了眼睛:“啊?还有人被管的这么严?连吃香蕉都不行?”

    简然想了想,说:“比起说是吃香蕉都不行,他妈妈应该更是更在意吃坏可能会影响上学吧,梁伯母超级在意成绩跟学校那些。”

    蔺飞飞幽幽接:“但感觉她不是很在意她儿子的命。”

    两个人在寒风里大笑。

    本来都还想再聊会儿,但是天太冷了,她们没再多说,挥不出来手,扭扭屁股道别。

    一路颠颠颠跑上楼,迎接简然的是第二场生日聚会。

    这是他家的传统,简然和简微的生日,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全家人都会在一起过。至于父母的生日,是他们两个单过的。

    一进门,简然就闻到了水果蛋糕清甜的味道,入目是客厅提前布置好了印着“简嘤嘤生日快乐”字样的五彩气球。

    屋里比室外热的多,是因为蛋糕上的蜡烛提前点燃,摇曳着温和的火光。

    简微早在蛋糕边守护多时,一看见简然她迫不及待地叫:“姐,快快快!来许愿吃蛋糕啦!”

    简然走到蛋糕边,双手刚刚合十,窗外忽然亮起红彤彤的一片。

    是小区里的刚挂好今年的红灯笼,楼道里传出一片孩子们惊喜尖叫的声。

    在一片喜庆的氛围里,简然双手合十,许下她今年的生日愿望。

    她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不挂念过去,亦不会思考太多将来,她每一天,每一刻都活在当下。

    她没有提前思考过今年的生日愿望,她就是在双手合十的这一刻想到元旦表演周游的那条裙子,觉得周游穿的那条裙子特别好看。以及,她已经有十年没有穿过裙子。

    因此,她许下来的愿望是——

    希望今年的生日礼物,能收到一条长长的漂亮裙子。

    在全家人的祝福中,简然双手握刀,在简微期待的眼神里,切开属于她的十五岁生日蛋糕。

    简珂用相机记录下来少女切蛋糕的这一幕,再过几天,这张照片会被洗出来,贴在家庭相册里。

    简珂收起相机,简微紧跟着送上礼物。

    简微除了学习之外唯一的爱好是咕卡,她送给简然的礼物是她自己做的包装,一个正方形厚纸板盒子,表面覆盖着一层哑光的米白色包装纸,包装纸上是各种珍珠和蝴蝶贴纸。

    盒子的四周缠绕着丝滑香槟金缎带,与米白色包装纸相得益彰。

    缎带被简微巧妙地打成一个精致的蝴蝶结,每一个褶皱都整齐有致,用这种盒子装裙子太合适不过了。

    才刚许过的愿,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简然兴奋地打开盒子,只听简微的声音像个小恶魔似的在她面前响起:“姐,虽然你不爱学习,但是就算是特长生也得考试,所以该写的题还是要做哦。”

    ——她送的,是一套完整的练习题。

    简然可真是,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妹妹送完,到了父母的礼物上场。

    简珂和岑惜送的礼物放在家里的某个地方,让简然自己去找。

    想要裙子其实是一瞬间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不停地往外冒,简然想裙子想到都快魔怔了。

    毕竟都这么多年没穿裙子了,她现在都上高中了,会不会父母发现这一点,然后送了她一条裙子呢?

    想到这,简然找的更起劲儿。

    最后,她在简珂的书房找到父母送的礼物。

    不是她梦寐以求的裙子,但也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东西。

    ——运动手环。

    自从上次去游泳把旧的运动手环弄丢以后,简然就想要个新的,后来久了没买,渐渐的她习惯了没手环的生活,就把这事给忘了。

    但父母还替她记得。

    简然洗了手,喜滋滋的戴到手腕上。

    简然不是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买了新手表,她是一定要显摆一下的。

    正好水果篮里有两根长了斑点的香蕉,简然拎起香蕉把,翻墙下楼去找贺麒麟。

    贺麒麟接过香蕉的时候就看见了她手腕上的白色腕带:“买新手表了?”

    “嗯嗯。”简然问,“好看吗?”

    “嘤嘤戴什么都好看。”贺麒麟剥开香蕉,顺便给简然拿了小说的后半部分,厚厚的一摞,目测有两万字以上,“正好想找你呢。你今天不说我差点给忘了,你那边的存稿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6000吧,我省着发,一天发两千字,已经有读者反馈不够看了哦。”简然拿了稿子就要走,她这个不看小说的人被贺麒麟写的故事吸引的不要不要的,不吃饭不睡觉都得看,现在故事进行到舸一和丽娥挖开后院地窖这里,正是精彩的时候。她天都顾不得上和贺麒麟聊,得回家赶紧看,临走前她嘱咐了一句,“香蕉皮你就扔外面,我看完就回来拿。”

    “等一下。”贺麒麟叫住她。

    简然一条腿都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了,被叫住她以蜘蛛侠似的姿势停下:“怎么啦?”

    贺麒麟从背后拿了一个考拉出来,把简然吓了一跳。

    仔细看,才发现考拉脑袋那里有一条拉链的痕迹。

    不是考拉,是一只非常逼真的考拉形状背包。

    两只大眼睛圆溜溜的,鼻子和嘴巴的部分勾勒的很细致,配上考拉的小圆脸憨态可掬。鼻子和嘴巴的部分用深色的材料进行了细致勾勒。背包两侧还设计了考拉的两只小手,连灰色绒毛的质感都很细腻。

    窗台这里灯光昏暗,乍一看像真的一样。

    贺麒麟捏着考拉的头,捏着鼻子像是用考拉的语气说:“生日快乐,嘤嘤小仙女。”

    “呀!”简然没想到来这里还会有礼物,她喜出望外,“是你和伯伯伯母去澳大利亚旅游带回来的吗?”

    今年因为贺麒麟考得好,贺伯伯和梁伯母很开心,贺伯伯请了假,梁伯母把小卖部交给孔阿姨,他们两个带着贺麒麟一起去了澳大利亚旅游。

    简然虽然经常出国,但都是表演和比赛性质的,去的东南亚国家居多,没去过澳大利亚,在贺麒麟去之前她说想要个纪念品,结果贺麒麟回来的时候她在奶奶家,再回来就把这事给忘了。

    可是贺麒麟还替她记得她的每一个心愿。

    哪怕他没有任何想要的,什么都没买,也要给简然买她想要的。

    “里面还有一张明信片。”贺麒麟说,“是你想看的悉尼歌剧院。”

    简然爱惜地把毛茸茸的考拉包抱在怀里,喜欢的不得了。

    简然把明信片拿出来保存好,将小考拉摆成各种姿势放在床上,拍了几张照片,细心收在橱柜里,高锐生来了。

    他手里拿了一个牛皮纸袋,在简然收考拉包的时候放在她椅子上,像是不好意思似的,说了句:“生日快乐,简嘤嘤。”

    简然“谢谢”的谢字话音还没落,他人已经走了。

    “送个礼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简然小声嘀咕着,走到椅子旁边摸到袋子,她惊讶,“呀!”

    牛皮纸袋很轻,且里面一动有布料划过牛皮纸的声音。

    是衣服!

    对了,当时周游表演完,简然和高锐生说过她想穿裙子,难道是高锐生真的记得她随口一提的事?

    简然兴冲冲地打开牛皮纸袋。

    里面确实是一件衣服,但不是她想要的裙子,而是一件藏蓝色真丝表演服。

    啊,这件简然也是一直想要的!

    她趴在床上给高锐生发消息感谢他送的生日礼物,顺便问:你为什么放下礼物就走了啊?跟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GRS:因为我突然想到,我这辈子唯一送过礼物的女生就是你,感觉真是白活这么大了】

    简然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他:你长大了哦。

    【GRS:嗯,终于成为你爹了】

    【软桃乐色:成你爸个大叉!】

    关掉和高锐生的聊天界面,蔺飞飞的头像上出现了一个小红1。

    简然点开,看见她说:啊啊啊大宝贝你的生日礼物我忘记给你带过去了!你有空来我这里取!

    简然看着信息笑着回了条“嗯”,翻了翻手机里今天拍的照片,找到一张蛋糕,发在朋友圈里-

    雪场柔和的灯光洒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蒋云程单手懒洋洋地支着滑板,仰着头咬下手套放在另一只手上。

    哪怕是深冬,他还是习惯喝冰水,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半杯,

    几万块的雪具就那么被他随意地搭在一边。

    雪裤宽大,他只能大喇喇地敞着两条腿坐,拿修长的手指梳理了一下零乱的头发,顺手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

    拇指随便拨了两下,蒋云程看见了简然发的生日蛋糕。

    简然不是爱发朋友圈的女生,他加了她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她发。

    没有滤镜没有任何精心细致修过的图片,在他的朋友圈里独树一帜,透着平淡的真实美好。

    他微微曲起的指关节泛红,打起字略僵硬,在她评论区回复:你生日?

    没等到简然的回复,倒是先等到了从山顶滑下来的明佳。

    明佳看着她的手,关切地问:“你手冷不冷?我去给你买瓶热水?”

    蒋云程眼神拿起手边还没喝完的冰镇矿泉水摇了摇头,眼神始终定在手机里,眼皮都没抬起来看她一眼。

    明佳收了雪具,偌大的休息区,她只坐在蒋云程身边:“还没问你,你最近跟你家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蒋云程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跟我爸妈?还是跟我伯伯?”

    这样意气风发的少年,家里却没能好好保护他,明佳听得心里发紧。

    她轻轻拍了拍蒋云程的后背,声音也放的很轻柔,眼神中充满关切:“一直寄人篱下,是不是很辛苦?”

    明佳家里是做科技相关行业的,她是家里的独生女,蒋云程跟她认识有好几年了,印象中就是个娇纵的大小姐,一点儿不顺着她她能把脸拉到地上的那种。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这种温柔的像是能挤出水的声音。

    他抖了抖身上的不自在感,关了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斜睨着她:“你要表白你就直说,咱俩就别整那套了,太别扭。”

    明佳锤他,声音粗了一倍还不止:“靠!”

    蒋云程笑呵呵地接下这一拳,躲都没躲。

    滑雪服那么厚,她又不像简然力气那么大,打一下跟被风吹了一下没区别,基本感觉不到,他无所谓的一笑:“真的,我伯伯伯母对我又不差,跟亲儿子似的,我有什么好感秋伤悲的。”

    明佳想了一下觉得大概是这么个道理,看来别人教她的这招从他最柔软的地方下手没用,他是一颗朝气蓬勃的雪松,不论严寒酷暑,永远热烈向阳,无坚不摧。

    装来装去确实累,他这么一建议,明佳干脆就直说了:“那我可就跟你表白了啊。”

    她话音刚落,雪板掉了,正正好好砸在蒋云程脚上。

    蒋云程一脸无语地弯腰把她的滑雪板捡起来:“怎么着?暗示我?今天不同意就得死这了?”

    明佳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人烟稀少的雪地里格外清晰,她扶起自己的板子:“那你会不同意吗?”

    蒋云程:“会。”

    明佳一愣:“那你还让我表白?”

    蒋云程吊儿郎当地看着她:“你不表白你这几天不觉得憋得慌吗?反正说出来,至少开心点儿呗。”

    “被拒绝了我开心个毛线啊!”明佳低头抓了一把雪扬他,“妈的蒋云程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姐会出现在你家户口本儿上!”

    嗯……这个味儿才对,蒋云程勾唇,笑得恶劣:“嗯……你的机会还挺多的,毕竟我爸妈离婚了。”

    等明佳反应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的时候蒋云程已经抱着滑板跑了,气的她在原地直跺脚,但唇角的笑意不减。

    这就是她喜欢的少年,爱恨分明,会照顾朋友的想法,却从不逾距,跟他在一起才会有诗酒趁年华的潇洒。

    可他未免太理想主义,以为这样大家就能像过去一样平常相处。

    明佳远眺少年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背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晚上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简然收到了徐陈砚的消息,他问:睡了吗?

    简然刚才没玩手机,看见徐陈砚这条消息的时候才看见蒋云程给她朋友圈的回复,她先秒回徐陈砚“寒假可不是用来睡觉的”,接着在朋友圈回了蒋云程“嗯哼”。

    徐陈砚回:那你等下来给我开门。

    简然眨眨眼,徐陈砚要过来?来干嘛?还有半个小时今天就要结束了,他是来给她送礼物的吗?

    她翻身下床,打开家门,只看见空空如也的走廊,低头又给徐陈砚发消息:你人呢?我开门了没看见啊。

    正在家里换衣服的徐陈砚沉默了一下,特意又看了一眼上面他发出去的消息,回复:我不是说等下。

    然而他这条消息刚发出去,甚至都不确定简然那边收到了没有,家门被敲响了。

    门外的女孩上半身随便套了件羽绒服,下半身穿着她软绵绵的睡裤,估计是懒得穿袜子,拖鞋都没换,脚指头冻的红红的。

    简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徐陈砚要送她什么生日礼物,会不会是裙子呢?

    她冲进徐陈砚的房间,少年抓紧套卫衣,没来得及把礼物收起来。

    一条温柔纯净的白裙子,云朵般柔软地躺在礼物盒里里。

    微微的透光感,隐约看到内层的薄纱里衬,层层叠叠,细腻到简然对这条裙子一眼钟情。

    距离她生日过去还有二十分钟,简然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她四个小时前许的愿望,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