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没人扶他,顾清许自己摇摇晃晃地扶着旁边的栏杆重新站直,然后环视了圈周围,见没有人目睹到这一幕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顾央轻轻地啊了一声,看看顾清许又看看宋引星,但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你没看到我被人打了吗?跟个大爷一样,动一动过来扶我一把能累死你啊?”顾清许气不打一处来,“宋引星,你在发什么癫?”
宋引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缺少神采,看着还有些瘆人。
“他怎么你了吗?”顾央好奇地问道,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引星。
“你往哪里走?上副驾。”
暴雨淅淅沥沥地砸在车窗上,顾央似乎很疲惫,他没有挣扎,一上车,丁宴就“啧”了一声,抱怨道:“我的车都被你坐湿了,你得赔我。”
顾央含糊地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脸时,他手抬起来,湿漉漉的衬衫黏着他的腰滑上去了一截,露出一截苍白纤细的腰。
男生腰肢劲瘦,弧度软软地顺着后脊凹陷进去,雪白的肤色一片明晃晃,白腻得要命。
莹白的雨水顺着他的腰线缓慢下滑,一路顺着骶骨延伸向下,没入一片阴影……
丁宴眼神直了一瞬间,等他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如临大敌地往后仰,脸上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嘴里却还念念有词,气势汹汹道:“顾央,你搞清楚你的身份!”
“少把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用在我身上,我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勾引我成功的!你是,我也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恋的!!!”
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凶恶极了。
“……”顾央擦脸的手一顿,他扭过头,露出一双微茫的眼睛,说:“可是我们两个男生,也不能在一起啊。”
丁宴:“?”
他差点从驾驶座上跳起来,抓住顾央的衣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那你和戚珣是在玩吗?”
顾央嘴角顿时浮现浅浅的笑意,丁宴定睛一看,就知道他又在装无辜耍自己,忍不住气抖冷。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两面三刀之人?凭什么他在戚珣面前就又乖又软,在他面前,却要像一只狐狸一样将自己玩弄在股掌之中!看不起谁呢!
丁宴牙痒痒,威胁道:“顾央,你等着,我总有一天要向戚珣检举你!揭发你!你个毒妇!”
他气得要死,但是居然还是靠过来,给顾央系上安全带。
顾央鼻尖顿时一片海盐的清香,他忽然想起了海边贩卖的海盐冰淇淋。
一只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
丁宴靠过来,不仅没有闻到那天隐隐约约的雪松林清香,反而闻了一鼻子硝烟味,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地失落起来,狐疑道:“怎么回事?你身上怎么都是……”戚珣的。
“。”
丁宴想到了什么,骤然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暴红,“你你你”了半天,似乎不敢相信。
顾央看他那样,就知道这小孩又要骂自己轻浮浪荡了,于是挑了挑眉,轻飘飘地笑:“对啊,我们睡了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这浓度,生|殖腔都要被*熟透了吧?!
他恨不得长出一个x光扫射机,把顾央翻来覆去扫射一遍,看此人究竟有多浪荡不检点,偏此时眼尖得很——他又瞥见顾央的手腕。
一道央黑色的指印烙印在苍白得几乎透明的手腕上,想起刚刚停车时,瞥见的这人微红的眼睛,一口气堵在胸口,气得快要死去活来。
“你……”
他只觉得男神在心中高高在上的形象崩塌——原来他们在床上还玩这么开吗?!
他一想到顾央被戚珣蒙住眼睛,抓着手腕将他锁在床头,而顾央却依然仍有他在自己身上撒泼为所欲为——脱口而出,嫌恶地骂道:“蠢货!你不知道拒绝吗!”
“拒绝什么?”顾央迷茫。被咬一口而已,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你……”丁宴一想到他和戚珣亲近,一股醋意就从天而降,磨着牙,阴恻恻地道:“顾央,我好心载你上车,你少在我面前炫耀。你总有一天被玩死都不知道。”
顾央:“。”
好了,海盐冰淇淋味的小河豚又炸了,不知道戳到他哪根痛骨了。
然而他很快就说不出这种话了,回学校后,丁宴简直疯了一般,天天缠着他,下课纠缠,吃饭纠缠,就连上厕所,也要纠缠一下。
此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简直要将不安好心发挥到极致,包藏祸心地接近他,问的问题一个赛一个愚蠢,一个比一个窒息。
句式通常以“戚珣”为开头,以“他喜欢/不喜欢”为骨干,最后以“你说得肯定是假的,我要避开”为结尾。
他似乎完全忘记他问的是戚珣的男朋友,他名义上的情敌,然而,丁宴却不以为然。
若说加德王立学院中,最了解戚珣的,必然是与他共同起居,照顾他的顾央。
更何况,与顾央多接触,方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迟早有一日,他会了解顾央所有的缺点和不可言说的秘密,以此威胁他离开戚珣——
这么一想,一箭双雕,两全其美,他简直是个天才!
顾央在图书馆时,好不容易翻到那本书——《枪械基础指导》,又被丁宴堵在了图书架之间。丁宴两手撑在他两侧,逼迫他无路可走,头低下来,“顾央,你说不说?”
“说什么?”顾央无奈,“戚珣最喜欢吃的是鱼骨,最讨厌的是笨蛋,最习惯的颜色是黑色,最满意的花是玫瑰……”
丁宴呵呵冷笑两声:“我问你,你就告诉我?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情敌关系?肯定是假的。”
顾央无语。他试着推开,推不动:“。”
“你看的什么?”丁宴一低头,皱眉,“《枪械基础指导》?”
顾央“嗯”了一声,“丁宴,你知道军部的考试在每年的什么时候,对考生一般什么要求吗?”
他问起问题时,声音常常会软下来,颇有些轻声细语的意味。
丁宴晃神片刻,下意识托盘而出:“军部每年有两场考试,今年,也就是十二月有一场,明年的话,大概是四月有一场。”
“主要科目为笔试和实战,实战中分为:射击、格斗、潜伏、炸弹拆卸、后勤……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猛地回过神来,忍不住有些懊恼。怎么每次一听顾央说什么,他就下意识地回答了呢?
这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骨气?像是抛个骨头就“汪”地一声扭身去追的傻狗?
他堂堂丁家大少爷,怎能如此不值钱。
于是他很快就开启了嘲讽模式,一扬下巴,讥笑道:“哈,你也想进军部?就你?先不说你是,你连同为的我都比不过,就你这胳膊力气和废物般的身体,进去找死么?”
他喋喋不休,声音逐渐与许多年前,医院里影影绰绰的呓语重合。
【这孩子天生体弱,太可怜了。】
【早死的命……留着他,像是留着一只将死的猫。别在他身上花费太多感情。浪费。】
【他什么也做不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医院,吊瓶,点滴,尖锐的针,惨白的床单,以及嘀嘀作响的冰冷的仪器。小顾央头上缠着绷带,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门外的低语,看向窗外飘零的红枫,蓝色的双眸一片寂静。
“我知道我身体不好,可你偏要这样么。”
顾央静静地抬起一双眸。丁宴心莫名一颤,上扬的尾音仿若戛然而止的音乐会,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们之间静默,顾央推开他,这次倒是很容易就推开了。
他头也没回,丁宴看向他,书架庞大的阴影罩在他的上半身,他的表情隐没在阴影之中。
顾央回班后,瘦猴的位置已经空了。其余两个看着他,表情莫名有些畏惧,他平静地坐在座位上,低头看着用戚珣的卡借来的书,忽然有些厌倦。
两个偷偷看他,的表情恹恹的,他们瞬间像是夹紧尾巴的狗,一来我往地在课桌地下互踢。
“看吧,你上次肯定惹他生气了。”
一个压低声音,忿忿道:“我就叫你不要凑瘦猴的热闹,他现在被揍得连床都下不了。”
另一个大喊冤枉,“我哪知道瘦猴要对付的是一个,太掉价了!”
“他今天看上去脸色好糟糕,是不是不开心……你有没有什么甜食,吃了可以让心情变好的那种?”
“我堂堂男子汉大,怎么会有甜食?你在瞧不起谁?”
“要你何用?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双胞胎哥哥,废物点心。”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嫌弃至极地踢着对方的椅子,顾央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眉头微蹙。
“他瞪我……”
“胡说,明明是瞪的我,他的眼睛好漂亮,像是两颗蓝宝石……”
两个被蹙眉瞥了一眼,莫名更兴奋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上次顾央冷着脸,将瘦猴砸进玻璃里的模样,莫名面红耳热。
丁宴一整个上午,上课上得心神不宁,好不容易下课铃响,他“哗啦”一声推开桌椅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穿过回廊,来到顾央班前,就看到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一脸娇羞地递给顾央。
的神色有些愕然,以及不知所措。
丁宴盯着那盒巧克力,粉色包装,上面还有一个蝴蝶结。
里面的白巧克力看上去甜到发腻,能腻死人,不知道是哪个低端牌子的廉价货。
哈,这样的东西也好意思送人。不过顾央一个小仆从,见到有人送他巧克力肯定乐坏了……
他居然还真收了?!
丁宴脸已经完全黑了,转身就走。
“你不是天天都跟顾央待在一起吗?这些天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跟姓宋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快要比你长了。”他忍不住刺道。
“阿央和谁待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干涉那么多呢?”贺明安笑道,“都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了,我要是天天疑神疑鬼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顾清许看不惯他这副以先来者自居的样子,他后面打听过,他到顾家的那个时间点上,贺明安和顾央好像也才刚刚认识一周。
而且这一周之前,贺家才发生过相当夺人眼球的八卦。
明明贺家和顾家的关系一直以来只能算是平平,没有特别走心的交往。
当时还是贺明安主动抛出的橄榄枝,对着在宴会上充当小透明,拒绝社交的顾央。
所以他怀疑对方目的不纯,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 62 章 第 62 章
“是吗?”听完顾清许的质疑后,贺明安笑容依然和煦,他拉长了声音,听起来还有些惋惜,“原来你在心里是这么想我的啊。”
“说起来交友这件事情,看得不就是个眼缘吗?”我也只不过是单纯得觉得……“思忖了下措辞后,他才笑着继续说道,“和阿央很合得来而已。”
顾清许扯了下嘴角,脸上红肿的地方被他牵扯得痛到眼皮都在跳。
他没心情在这里继续和贺明安扯皮,也怕有人路过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样子,冷笑一声后就大步离开了这里。
贺明安望着他离去的身影,缓缓地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在原地沉顿许久后,楼上的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走了下来检查设备,看到地上被踩到碎得不能再碎的储存卡,表情瞬间不太好看。
“抱歉,刚刚走过去时不小心碰在地上碎了。”贺明安温声说道,“到时候你开个单子,我会原价补偿的。”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摔碎的,但索性也没什么要紧东西,工作人员也就没多说什么,现场加了个联系方式,嘴上还在说着谦辞。
“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次贵校允许我们进来拍摄,已经是万分感谢了。”
他们这个以记录程子时日常为主题的小成本综艺本来只是粉丝专供,但像是观礼中学这种级别的贵族学校本来就自带流量,还能够吸引一波粉圈以外的观众。
贺明安恢复了笑容,和工作人员客套了几句后就回到了教室。
“顾央呢?顾央去哪里了?”才打开门,他就看到谢坞抱着个手机,满教室痛苦地乱窜。
贺明安脚步一顿,然后才继续走了进去问道:“怎么了吗?”
蒋白止缓缓低头,与被他压在身下,面色绯红的对视。
面色茫然,却依然紧咬着唇,眼尾一片湿热的红,眼神朦胧,淡淡的香气从他被咬得嫣红的唇隙中溢出。
他穿着学校的制服衬衫,可能是因为刚换了衣服,扣子还没来得及扣好,露出大片大片白皙的锁骨,一小块阴影游动在他锁骨与脖颈连接的三角凹陷之中,细碎的发丝湿漉漉地黏至颈侧,乌色衬得他皮肤更是如瓷一般的白。
蒋白止神色冷得厉害,然而他身体却滚烫如火一般,紧紧地将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你是谁?”蒋白止双眼通红,咬着牙,神智艰难地挣扎,低声道:“赶紧滚!别靠近我,我警告你——”
欲望与神智在他大脑间翻滚,在喉间滚出一声威胁的低吼:“收起你下贱的!别妄图勾引我——”
平心而论,蒋白止长得很端正,他今天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框,衬衫外面套了一件灰色马甲,嘴唇薄薄地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显得薄情而冰冷,充斥着斯文败类的气息,一副冷淡刻薄的精英模样。
他嘴上这样说着,可身体却实诚地缠着顾央,双手依然不受控制地勒住顾央的腰,衬衫轻而易举地被弄皱推上去,露出一小截漂亮精瘦的腰。
蒋白止的手很大,指节修长,中指处有一个长期握笔而形成的茧,双手紧紧地掐在后腰一块凹下去的凹陷,指尖一片令人发麻的滑腻触感,像是抱住了一条湿滑的鱼。
双手无力地勾在他的脖子上,头无力地后折,挂在他身上,眼神涣散,两个人鼻尖点着鼻尖,呼吸交缠。
蒋白止脑子顿时轰地一声,平日里约束极为严苛的自我管控一下子被抛至九霄云外。
他双目通红,已然全部失去神智,西装上的领带被他解开,扣至最上面的纽扣被解开两颗,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
他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上次那个味道让他难以忘记,回到家后,一整个晚上,梦中都是一片安静的雪松林。
他想起了小时候与妈妈呆在古堡的时候,窗外便是一片高大的雪松林树。
积雪从树梢上落下,他的母亲站在树下,浅笑着,对他张开怀抱,而他扑进那个温暖而芬香的怀抱之中——对他来说,舒适而安宁的家便是幼时母亲在雪松林下的拥抱。
可鼻尖没有雪松林淡淡的清香,反而是一阵浓郁的硝烟味。
为什么没有?
蒋白止平日里看来高冷无情的脸,此刻写满了焦躁与烦闷,他像一只大狗一样,抽了抽鼻子,埋进顾央的颈间,鼻尖抵着衬衫,一路缓慢地往下嗅闻。
衬衫被他抵开缝隙,的锁骨间有一粒很细小的红痣,他鼻尖划过红痣,一路抵在了白净柔软的胸|脯上。
的身躯滚烫,胸|脯剧烈地起伏,带着他的鼻尖一起,仿佛翻滚的海浪。
那日素雅而安宁的香味此刻却像是被厚重的灰尘掩埋。
“啊……”
灼热的呼吸打在胸口,皮肤表面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顾央感觉体内一阵阵致命的酥麻感,从脊骨一路过电似地,触击他的大脑,他如坠云雾一般,整个人神智模糊不清,只能如溺水一般抱住了眼前这唯一一个滚烫而炙热的浮木。
他闭着眼,几滴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流下。
眼泪中夹杂着少量,蒋白止顿了下来,接着,缓慢地凝固在了那双蓄满了生理性眼泪的婴儿蓝双眼,脑子里一瞬间被汹涌澎湃的欲|望淹没。
好香……
他把修长无力的腿折起来,挂在他精壮的后腰上,懵懵懂懂地看着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蒋白止低下头,顾央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片湿热,热烘烘的热气迎面而来,龙涎香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像是一个玩偶一样眼神空洞,就这么任由在他身上的男人为所欲为。
空气中一片暧|昧的湿热气息,门外的警报依然在响,红光透过宿舍的小窗,照进来,仿佛血红色的月光,危险而暧昧。蒋白止的唇擦过打湿的睫毛,接着烙印在的眼角处,像是一个得不到释放的狗,一下一下地舔舐掉顾央眼角的眼泪。
眼看他就要顺着脸颊下滑,亲吻呼出湿热气息的唇缝,
“咔嚓”
清脆的照相机的声音传来,顾央猛地清醒过来,他瞳孔微微缩小,别过脸,趴在他身上的却不满意地皱起了剑眉,下意识地俯下身,死死护住了身下的。
的领地意识极强,他几乎是瞬间露出犬齿,目光变得有攻击性起来,往身后看去。
“谁?”
顾央昏沉的大脑被这声拍照声惊醒,他放下方才被情|热冲昏头脑而勾住脖颈的手,交叉的双腿试图并在一起,往回缩,压在他身上的感觉到他想要逃离,立刻扭回头,眉头拧得更紧,握住了他的脚踝。
“看来是我打扰了两位的兴致?”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顾央咬着牙,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个央年靠在门边。
他一身军绿色制服,修长的小腿被军靴束起,勾勒出笔直利落的弧线,胸前挂着几枚金光闪闪的勋章,站姿松散,却不觉得轻浮,反而像是一只潜伏着,伺机而动、随时爆发的小狮子。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金发,警报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门外是金灿灿的阳光顺着走廊而涌入,他站在逆光处,于是阳光便给他的轮廓镶嵌上一层橘黄色的金边,让他看上去仿佛一个神秘的雕塑。
他嘴里似乎叼着什么东西,看上去极为不正经,一只手拿着相机,低头端详着照片,“啧”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地评价道:“没想到蒋少居然也有沦为被控制的这一天,栽得可真可怜。”
他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个L状的东西,修长的手指翻转,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顾央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把手|枪!
央年抬起手,枪缓慢地对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他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糖果在臼齿中咔嚓一声被咬断,甜腻的草莓气息溢出——居然还是草莓味的阿尔卑斯!
央年笑了一下,耸耸肩,“抑制弹。价格一万零八千人民币,折合一百八十张星币,蒋少,这可是你欠我的。”
扳机扣动,一声枪响,一枚血红色的子弹划破半空,精准无比地射|入蒋白止的右肩。蒋白止脸上一闪而过痛楚,接着轰然倒地,重重地压在顾央身上。
顾央连忙偏了下头,蒋白止砸在他的颈窝中,磕到他的锁骨,两个人都轻轻地倒吸一口凉气。
蒋白止不甘心地低吼两声,他抓住纤细脚踝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这让他脸上一片绝望与愤怒,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难过。
央年眯了眯眼睛,缓慢地走了进来。
军靴在地上“哒哒”作响,顾央视野中出现央年那双绷得笔直利落的长腿,军靴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昂贵的色泽,恐怕是真皮制作而成,价值不菲。
央年随手一抛,抛给顾央一个沉重的铁块,“他现在对象是你,除了你以外,生人勿进。给他戴上。”
顾央吃力地接住,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个止咬器。
铁笼子在冰冷的白炽灯下淬着寒铁似的光,像是给凶猛野兽上的一道无情的枷锁。
他犹豫了一会,解开扣子,盖在蒋白止的脸上,轻柔地在他脑后扣上扣子。蒋白止委屈地呜咽一声,止咬器轻轻地往他脸上撞,喉咙里滚出闷闷的呜呜声。
那张禁欲冷淡的脸此刻皱成一团,两道粗而狂野的剑眉委屈地瞥成“八”字,像是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惩罚自己的大狗。
顾央被撞得一鼻子铁锈味,忍不住拍了拍蒋白止的头。蒋白止的表情让他恍惚了一下,像是小时候总是委屈巴巴地抱着他腿的戚珣,下意识地哄道:“乖,很快就好。”
“呜。”
蒋白止似乎非常不满意,甩了甩头,他今天还戴了一个金丝眼镜,方才动作太过剧烈,现下已经被他甩掉,砸在地上,咚地一声响。
被命定这样说,蒋白止只能失落地深深埋下了头,头不断地在顾央的颈窝蹭,蹭得他原本精致打理的发型凌乱起来。
他像个傻狗、疯狗一样扑在脆弱的身上,西装裤后面如果有尾巴,恐怕现在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央年的表情奇异极了,“顾央,小看你了。你训狗技巧真是炉火纯央,怎么,被戚珣的狗劲训练出来的?不过,劝你一句,等蒋白止醒来就赶紧逃吧。”
他像是想起什么很高兴的事情一样,弯起了眼睛,“他要是知道的自己对你这么眷恋,你要么被他囚禁,要么被他杀死。他从来不喜欢别人控制自己,只有他控制别人的份,是个彻头彻尾的控制狂。”
他一靠近,顾央才看清他的脸。央年长得很好看,但是与戚珣、蒋白止都不太相似——是一种野性的英气,剑眉入鬓,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一双眼睛居然是翡翠般的绿,幽深如碧潭。
可若是仔细看,似乎又能看见他眼底的戏谑,与一股无由来的厌恶,漠然地看着顾央。
顾央抬起头,忍不住反驳:“戚珣才不是狗。”狗没他那么神经质。
央年却以为他是在护着戚珣,忍不住嗤笑一声,“行行行,知道你爱他爱得发疯,爱得卑微,顾央,你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锅配什么盖。”
顾央艰难地把蒋白止从身上掀下来,蒋白止躺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他,一双眼睛里写满了委屈。
顾央没有看他,他头疼欲裂,浑身发热,好在方才那股奇怪的酥麻感下去了,他喘了几口气,朝着央年伸手,平静道:“刚刚的照片,麻烦你删掉。”
他一起身,方才被蒋白止用鼻尖拱开的衬衫就从肩膀上滑落下来,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和如羊脂玉般白皙的皮肤,然而他头脑昏沉,没来得及注意这个,只知道死死地盯着央年,手心都是汗。
刚刚那个照片如果给戚珣看到了……
他一想到这个,就头皮发麻,因此即使眼前都出现了重影,依然固执地看向央年,重复道:“请删掉。”
央年看着他,后退一步,英俊的眉皱起,脸上的警惕一闪而过。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蒋白止,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个若有似无的笑,自言自语般道:“上一世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胆大包天,蒋白止都敢招惹,现在还来勾引我。”
“戚珣要是知道,岂不是得气死?”
说到这个,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意味深长,“顾央,我确定了。”
顾央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下一刻,一凉,央年指尖拂过他的,掀起他搭在的头发,轻轻地嗅闻了一下。
央年闷闷一笑,“啊呀,这位可怜的小,你快发|情期了。”
发|情热让顾央的身体格外敏感,呼吸打在上,他浑身一激灵,睁大眼睛,仰起头,“你……”
然而他没来得及说完,央年就伸过来手,往他一掐,顾央瞬间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央年的怀抱之中。
“这么轻?啧,一碰就碎。”
央年抄起的双腿和腋下,将他抱起来,轻得跟羽毛一样。
地上的蒋白止依然没有恢复神智。抑制弹里的药物输送至他全身需要时间,尤其是对S级的,起效更为缓慢。
此时,他像是一个在巢穴之中,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伴侣被抢走的狼王,瞪大了双眼,浑身却还因为抑制弹的原因无法动弹,喉咙中滚出愤怒的低吼。
“宋引星!!!”
不行……不要走……还回来……
抑制弹的催眠作用却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他艰难地看着央年抱着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昏睡之前,都死死地瞪着,像是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一般。
被称作“宋引星”的央年回过头,讶异地看了蒋白止一眼,接着,笑了笑,食指在唇上碰了碰,“这个我就先绑架了,蒋哥,清醒过来你会感激我的。”
“不应该是你在看什么吗?”顾央说着,顺着贺明安刚才的视线转过头去,但被对方拿着菜单轻轻挡住了视线。
“刚才外面有对情侣在吵架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难得你主动约我吃饭,就不要把注意力分给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吧。”
顾央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对方主动抛出了话题,他刚想要顺势接上去,话到嘴边的时候却顿住了。
他突然想到,现在说这些话真的好吗?
这个念头并不清晰,只是模模糊糊地印在他的心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会去注意到这些事情了。
第 63 章 第 63 章
贺明安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
他本身思绪就有些飘忽,看着顾央此刻的样子,突然就回想起了他们认识时的景象。
那次应该并不能算是初见。
在更早时的一个家庭聚会上就已经见过一次了。
在他的初印象里,那是一个有些不合群,性格古怪的孩子。
合不上任何一个话题,和别人的情绪也显得脱节。
顾央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片大雪,他又被关在了雪白一片的医院。
冬天时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即使飘着雪花,似乎也是一种毫无生气、透露着死气的美丽。
他静静地坐在床上,床边灰色没有色彩的仪器发出无机质的“嘀嘀”声,在病发内空荡荡地回响。
男孩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窗外,他看上去才很小,脸巴掌大,瘦瘦尖尖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如柳絮一般飘落,病房外,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有人鬼影一般从门外一闪而过。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扉传来:
“顾央的身体很不好,会不会有问题?能养活吗?”
“有什么问题?当时捡回来时,不就是冲着这一点吗?
身体不好,不用怕他与小珣夺权,底子也还行,不是劣等货,如果未来分化成,就更好了。
毕竟,不少口味比较独特的贵族,就嗜好这一口,用来联姻,说不定可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小珣最近是不是太黏着那顾央了?”
“没错,我也发现了。总是黏糊糊地缠着顾央,不像个男孩,太不像话了。我已经下令让戚珣三个月内不得靠近顾央。小孩嘛,忘性很快的。三个月后,他肯定对顾央就失去兴趣了。”
“顾央一个人在医院里,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有吃有住,还要怎么样?应该对我们感恩戴德。”
小顾央垂下眼睛,睫毛在他苍白的脸上浮动出一小块阴影。
那是捡他回来的戚家养父母,不过,对于小顾央来说,他们说的东西并不会刺伤他,这也不算是什么很伤心的事情。
理论上看,一个病弱的孩子会被收养,不是撞大运,遇见了大好人,就是别有居心。
小顾央其实很聪明,他被捡回来后,曾经在一场考试上展现出了惊人的记忆力,并且轻松地在一场跨年级的考试中,拿了满分。
戚珣考得比他差,但是当时却只是很高兴地在他旁边说,“哥你好厉害。”
小顾央拿给养父母,他觉得养父母应该也会开心,可是不久,戚父就对他说:“顾央,你的身体不好。”
“学校就不去了。”
顾央这才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大的错。
当晚他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似乎烧坏了脑子,他变得更加柔弱,也更加温顺听话,像是一只收敛了所有爪牙,变得温顺无害的小病猫,隔三差五就要住一趟医院。
他今年不知道第几次又住院了,他也数不清,五次?还是六次……
门外的声音渐行渐远,他觉得有些困倦,戚家的事情很复杂,他认真地思考怎么才能离开戚家,毕竟他的户口和身份证都记挂在戚家名下,而十二岁的他,大概也很难养活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自己。
小顾央是一个坏小孩,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谋划着离家出走,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叛徒,只不过,他犹豫着,不知道应不应该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一起逃跑。
他越想越困,干脆不想了。正要倒进被子里时,一阵凉风却猛地灌进来,冷冰冰地扑了他一脸。
他一惊,眼睛猛地睁开,一抬头,就见到窗户大开,一个半大的男孩吃力地攀住窗户,对他胡乱挥舞着手,急急忙忙道:“哥哥快抓住我!我快摔下去了!”
他叫嚷的声音还不小,小顾央被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拽着男孩的胳膊往里拉,他的手臂被拽得生疼,忍不住训斥道:“这是二楼!你怎么不走正门!”
“砰”地一声,男孩拔萝卜似地被拉了进来,两个人滚作一团,顾央倒在地上,闷哼一声,刚要起来,又被男孩扑倒在地。
男孩死死抱住他,脸在他胸口胡乱地蹭着,像是一只湿乎乎的小狗。
“正门被我爸看着,他不让我进来看你,我就顺着通风管道爬进来了。”男孩趴在他胸口上,仰起脸,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黑眼睛,黏糊糊地抱住顾央,“哥哥我好想你。”
他身上的衣服很冷,看得出男孩在窗外受过一阵冻,爬管道的手指通红,还有几道细细的口子,正往外渗血。
小顾央刚碰一下,就被冷得一个哆嗦。放课后,顾央又去找了一趟班主任。文意坐在座位上,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着他,“你真的要去考军部?上一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落水后就发烧了吧?”
顾央却很坚定。他叹了口气,很忧愁似的,“唉……你这体质,即使过了笔试,后面的实战考试怎么办?你……你如果真的很坚持,就帮你试试吧。你有报名费吗?”
“有。”顾央这些年有偷偷打过一些工,攒过一些钱,他不打算用戚家的钱。
文意只能认命,“好吧,我帮你试试,但是你别抱太大期待哈。”
“谢谢老师,”顾央朝他笑了笑,文意看着他,白白净净的一个少年,有些瘦,想到他的体检报告,又想起自己也有一个这么半大的孩子,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你就算要准备考试,也千万注意身体,不能胡来啊。”
顾央感激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暖意。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收获关心,戚家每逢他生病,都只会觉得麻烦,好像他是什么糟糕的包袱一样。
戚珣……戚珣以前会担心他,可是现在却很冷淡。
[可是你是他捡回来的,如果不是他,你在泥石流中就会丧命。所以你喜欢他,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顾央额角猛地一跳,脸色微微一变。
那个无机质的奇怪的声音又出现了,他张望了一下,四周只有文意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顾央微微蹙眉,他摁下心中的疑问,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我们学校的老师可以去外面接私活吗?”
文意看上去有些惊讶,“当然不行了。毕竟学院开的工资已经很丰厚了,何况,当初合同上白纸黑字写了的。如果去外面补习,甚至有可能面临解约风险以及高额赔偿金。”
顾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站起来,将报名费转交给文意,文意唉声叹气地帮他缴费。
顾央看了看时间,他还有个仆从的身份,这个点,差不多要去照顾戚珣了。
他在戚家六年,在戚家时,有保姆会帮戚珣洗衣做饭熨衣,他只需要端茶倒水,到了这边,戚珣的所有起居全落他头上了。
不过好在顾央耐心一向很好,更何况,戚家承担了他的学费和医疗费,他如今既然不是养子身份,就理所应当地做这些工作。
他低头盘算着时间,一时没有注意到,在教学楼的转角,猛然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你干什么?!”
顾央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红发的男生一脸怒气,他胸前佩戴着红色校徽,一看便是哪家的少爷,而他身旁,还有个跪在地上的男生,身上淋满了汤汁,浑身脏兮兮地,几乎看不见胸前佩戴的白色校徽,正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分明是霸凌现场,顾央转头就走,却被红发男生猛地抓住了手腕,恶劣又狠毒地道:“喂!谁允许你走了?”
他赶紧把男孩从身上拽下来,把他的外套扒拉下来,着急忙慌地把他带到房间的烤手炉旁边,斥道:“太胡来了!你父亲不让你来见我,你就乖乖在家不好吗。冰天雪地,管道湿滑,上面还结了不少冰锥,爬管道要是摔着了怎么办?不小心被冰锥划伤了怎么办?”
男孩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蔫吧下来,“伸着两只萝卜似短小的手,放在烤炉上,烤红薯似的,“可是我想你呀,你不想我吗,哥哥。”
顾央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他定定地看了男孩一会,认栽道:“戚珣,下次不许这样胡来了。”
“喔。”小戚珣不以为意,他只觉得自己见到了哥哥,开心极了,被骂得灰头土脸也毫不在意,光滑的大脑上训斥就这么滑溜溜地不留一丝痕迹。
他从怀里掏出几个皱巴巴的折纸,“哥哥你能不能给我叠千纸鹤?”
“这是什么?”顾央问,“学校的作业?”
戚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说叠千纸鹤可以实现愿望。我想许愿,可是一直叠不好。”
火炉下,男孩的神色格外认真,“我想许愿哥哥身体早点好起来。”
小顾央:“……”他沉默一会,“你用我叠的千纸鹤,为我许愿?”
好诡异。但是男孩却丝毫不以为耻,顶着一张精致的脸,明目张胆地耍无赖,“不行吗?”
小顾央最后还是给他叠了。
晚上的时候,小戚珣没有走,爬到他的病床上,硬是要跟他挤一窝。顾央不让,他就开始又哭又闹,小孩似乎都这样闹腾,最后顾央只得无奈给他腾出一个位置,男孩抱住了自己的哥哥,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中,才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嘴。
顾央犹豫了很久,才长叹一口气,最后把手缓慢地放在男孩的脊背上。
两个小团子挤在病床上,颇有相依为命的意思,窗外大雪纷飞,呜呜地寒风吹过窗纸,病房内的暖炉偶尔响起劈啪的电流声,枕头旁则是静静地堆放着几只千纸鹤。
在这样严酷的冬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捱了。
“我给你灌十包感冒药你看看你有没有事情?”
叶郴有一瞬间都要被气笑了,但他现在根本笑不出来,因为他已经开始犯恶心了,头也在晕眩。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文盲?
…他到底…为什么…要找齐乐程这个傻逼……
当、队、友……
意识的最后,他强撑着自己咬牙挤出几个字:“救、护、车……”
徐清风在一边看他们表演人都要看傻了,听到这话时,他才反应过来,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发出尖锐的爆破音。
“快点叫救护车啊——”
第 64 章 第 64 章
在打完120后,火速赶过来的救护车将意识陷入重度昏迷的叶郴送去了医院。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经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兵荒马乱之后,这场生日宴也已经算是泡汤了。
身为当事人的顾央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当时好好地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陆寂突然连敲都不敲一下地破门而入,一下冲到他的面前,从他的肩下把他整个人提溜了起来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遍。
然后才有些奇怪又放松地叹了口气:“没事啊。”
顾央下意识地回头。
窗外,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追上一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两个人像是熟人,男人递过去一个塑料袋,里面包子还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谢谢你上次帮我把迷路的女儿带回来啊!”
警官看上去很年轻,他腼腆而局促,似乎推脱了一下,推不过来,便无奈地接了,与男人坐在街角的屋檐下笑着说些什么。
雨后的央石砖折射着彩色的光芒,两个人穿着很朴素,身上一股浓郁的烟火气,顾央望着窗外,眼睛中有一丝怔忪,怔怔地望着那一幕。
宋引星瞥了他一眼,他看着的表情,眼神深深,挑了挑眉。
人下意识的反应是最直接的。而被喊到自己的名字,无论是谁,都会有所反应。顾央方才的表现分明像是被喊到了自己的名字。
……小顾警官?
这就很有趣了。
窗外,两个人交谈一阵后,便起身离开了,男人起身后,又与好几个人打了招呼,最后停在一个补习班面前。
补习班装潢十分精致,一看便价格不菲,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老师走过来,便如蒙大赦地拉住他,“贺老师。”
“贺老师,您看,这里是四千块,我,我知道不够交这学期的学费,但是你,你能不能先给我家囡囡上两个月的课?”
他递过去四千块,被称作贺老师的男人一身西装,傲慢而冷淡地睨着他,不紧不慢道:“四千块?”
男人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乎也意识到钱不够,局促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却还是充满着期盼,“我、我知道这不符合规定,但是我们家里只有这么多钱了,我想让她考个好的高中,我不想让她与我一样,一直呆在穷困落魄的地方……”
贺老师打断他,冷笑道:“你当侮辱谁呢?谁会管你们怎么样?凑不够钱,就滚。没钱还想白嫖,不要脸。”
他一巴掌拍开男人递钱的手,惹眼的纸钱瞬间飘飞,那里面并不都是大金额的钞票,不少甚至零零散散,被麻绳捆起。
只是麻绳猝不及防被这般一打,不怎么结实地松了结,瞬间,纸钱纷纷扬扬,男人脸色大变,连忙佝偻着腰四处捡钱,然而,却依然有路人偷偷摸摸地在他身后把属于他的钱捡走。
顾央脸色微微变了变,他躬起身子,手放在车门上,似乎想要打开门,可他一摸上门把手,身后就有道视线将他钉住了。
宋引星撑着下巴,他刚刚开车时还戴了个KCRIUM的墨镜,墨镜处还有一条细细的银链,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眼下,他把墨镜顶在毛茸茸的金发上,一双翠绿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央,像是很好奇他会做什么。
顾央顿了一下,他又看了窗外那个“贺老师”一眼,总觉得这人莫名熟悉,最后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下去帮忙吗?”
宋引星撑着脸,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
他是很典型的桃花眼,睫毛颜色偏浅,因此更显得那双瞳孔颜色浓郁,与顾央的浅瞳不太一样。
“我只是一个仆从而已,”顾央垂下眼,“没钱没权,比不上各位少爷。”
宋引星莫名觉得牙酸,总觉得被这只小狐狸不紧不慢地挤兑了一下,他舔了舔上颚,慢悠悠道:“怎么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有谁不喜欢钱和权么?那些说着不喜欢的,不过只是因为自己不是特权而已。换做他们是特权,他们可是比谁都还要面目可憎。”
“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封闭的空间安静了一瞬,门外是飘飞的纸票,如烟火燃烧后纷纷扬扬的余烬,朝阳透过树梢轻轻跌落在他们头顶,光阴静悄悄地流淌着,唯有二人沉默寂静。
宋引星似乎想起了什么,下颔线绷紧,神情冷淡下来,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顾央看着他,心想,得,又在说些不懂的话了。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一世得罪过这个冤家,宋引星有时候看他的目光幽幽,活像是一个被劈腿的丈夫,幽怨下隐藏着一丝憎恶,但是很快又被央年浮上来的笑意遮掩。
他还待再看,宋引星却不给了。他“啪嗒”一声,将头顶的墨镜扣下来,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吹了声口哨,无事发生似地一踩油门,“走了。”
宋引星并没有把他送到校门口,而是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宋引星手搭在车门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懒懒散散地站着,手中的车钥匙在食指上转着圈。
“小男友,”他喊了一声,笑声轻浮,“加个号码吧。”
顾央想也没想,“不……”
宋引星立刻道:“照片。”……什么?
丁宴一惊,悚然回神,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神志不清,发|情期将至会容易导致胡思乱想,难道他……
不对!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他猛地扭头,看向池中的水花,人呢?
“顾央!”
他刚喊出声,水中却猝不及防伸出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丁宴整个人大惊,身体却被拉扯着往前,落水前,忍不住大骂一声:“靠!”
顾央:“……”他说,“给了你可以把照片删了吗。”
“这么挂念?本来只是一个误会而已,这么紧张,是怕谁会看到?”
顾央看着他,宋引星便耸了耸肩,把手机递过去,眼睛弯起,“不过,如果你可以答应我,实现我三个要求,我就答应你把照片删了。”
他看见顾央蹙起眉头,很快地补上:“放心,不会让你做有违道德,有违法律,有违本心的事情。”
顾央沉默半晌,才闷闷道:“好。”
“让我满意。”他靠近顾央耳垂。的耳垂白玉似的,像是一颗漂亮的珍珠。他故意似地往里面吹了口气,暖流灌进敏感的耳垂里,他垂着眼,看见瞳孔缩了缩,浑身下意识地紧绷。
两个人交换号码,宋引星十分自来熟地翻了翻顾央的通讯录,居然只有三个人,戚父,戚母,还有戚珣,标注分别为老爷,太太,和少爷。
“我这算是你第一个认识的朋友吗?”
宋引星若有所思,顾央浑身毛都要炸起来了。这人怎么乱翻别人手机,连忙把手机抢回来,说:“……不算,我们是绑架犯和受害者的关系。”
他脸上还有一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愠怒,宋引星只觉得自己仿佛又薅了一把狐狸尾巴,心情很好,“这么急做什么?你用的什么上世纪的手机?戚珣不知道给你买好一点的吗?”
“他这个男朋友当得可一点也不称职。怎么样,小男友,有没有考虑换一个?”宋引星往前走了一步,顾央一往后退,腰部却直直地撞在了车上。
他能闻见宋引星身上一点淡淡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形容,很清爽。央年将两只手撑在他的头侧,将顾央锁住,不让他逃跑,仿佛困住猎物的捕食者。
他眉飞入鬓,五官深邃,呼吸间都带着热气,体温天生就比常人更加滚烫一点,压迫感极强,像是一头饕足的狮子。
他们对视着,顾央深呼吸一口气,“戚珣不会答应的。宋少,我要去上课了。”
宋引星:“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如果戚珣答应,岂不是你也会答应?”
“他是我的少东家。自然他说什么,我便要听他的了。”
顾央神情很平静。宋引星眉宇间笼罩下一片阴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放开了手。
两个人一分开,顾央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机,宋引星赫然给自己备注为“绑架犯先生”,不知道是在应和顾央挤兑他的话,还是在玩什么特殊ply。
顾央有些无语。
他是真的看不透宋引星,不过,宋引星既然也在军部中,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上的地方。
他思考半晌,在手机备注中,面无表情地将宋引星的昵称更改了:
【疯狗】
「顺便再这种大节日里,要不要出去搓一顿(狗头.jpg)」
宋引星默默地把手机翻扣到一边,心累地连回都不想回。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僵持了好一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声音响起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次就升起来,似乎冥冥之中就有种什么预感,他走过去开门,甚至都忘记了先看一眼猫眼。
打开门后,他看到了站在他面前面含笑意的顾央,以及捧在对方手里的蛋糕。
第 65 章 第 65 章
宋引星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在每一个黑夜里倒数着零点进入生日的时刻,他都在期待着能够有人来打开他房间里的门,推着插满烛火的奶油蛋糕,为他送上一句生日快乐。
但人究竟为什么要庆祝自己的生日。
好在,耳畔窸窸窣窣地,似乎有人轻轻叹了一口气,接着是布料摩擦的声音,那个拳头大小似的东西把他的手掰开,顾央瞬间打了个喷嚏,有些难过地把手收回被子里。
不过,没过多久,一个超级大暖炉似乎就在他身旁那么躺了下来。
暖炉好。暖炉和空调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顾央立刻贴了上去,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只是暖炉外面,似乎还隔着一层布料,让热传导十分不均匀。
睡梦中顾央按照直觉行事,他摩挲了半晌,耳边似乎有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不过他觉得可能是暖炉运作的某种声响,接着,他终于找到了布料的开口,就那么一掀,直直地将自己冰冰凉凉的手贴了上去。
暖炉似乎僵硬了一下。
触感不太对。顾央觉得这个暖炉似乎有点不太硬,不像是钢铁打造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材质。他冷得瑟瑟发抖,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八爪鱼似地缠住了对方。
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他长舒一口气,因为寒冷而紧皱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一冷一热让他紧绷的精神一松,头一歪,终于彻底沉睡过去,睡了个踏实而舒心的觉。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竹影在浓墨般的月色下摇曳,叶片摩擦,沙沙作响地打破静谧的夜色。
顾央第二天醒来时,朝阳缓慢地从山头爬起。他睡得头昏脑涨,手下意识地往旁边摸了摸,摸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带点滚烫的温度,往他指尖上蜷。
他一愣,迷迷糊糊的睡眼瞬间睁开,一扭头,便看到一个活人居然躺在他旁边。
他躺在病床上,隔壁的病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并过来,并且放下了中间的挡板,此时,顾央的手正贴在身旁活人的胸膛上,手指下似乎还能触摸到他滚烫而有力的心跳。
正常人一醒来,看见一个不认识的人,就算不尖叫出声,也要面色大变。然而顾央只是愣了愣,他那条慢吞吞的反应弧似乎绕了地球一圈,都还没重新回馈到他的大脑中。
他大脑宕机时的表情也挺好玩的,身旁央年瞬间就笑了。
顾央感觉到央年胸膛下传来闷闷的笑意,带着他的手指一起震动,瞬间一片麻痒,一声低笑传来,“抱着我睡了一晚上还不够,刚醒来就要揩别人油,戚家这样教你的?”
顾央彻底清醒了。
他猛地将手抽回来,窗外的阳光穿过槐树的树梢,挂在床边的薄纱被晨风吹拂而起,金色的暖阳流淌进来,照亮身旁人的一张脸。
晨光将他的脸照得很白,与顾央的苍白不同,是那种很健康的、经过锻炼和阳光曝晒后的颜色。那张脸刀削斧砍似的,五官锐利至极,眉眼间是一股懒洋洋的张扬劲,莫名令人想起“皎若太阳升朝霞”这样的话。
此时,这人顶着一头快闪瞎顾央的璨璨金发,睁着一双祖母绿的眼,在玫瑰色的朝霞下幽幽地看着他。
顾央记忆慢慢复苏,像是煮熟了粥,咕噜咕噜地冒起了泡。
他先是往床边缓慢地蠕动了一下,接着,用一种警惕的目光审视了一下宋引星,蛄蛹着挪到床边,身体力行地表达出抗拒以及想要逃跑。
宋引星见了,眉头挑了一下,直接伸出手,将他的手腕抓住,猛地将他往回拉,“躲什么?再退,就要滚下床了。”
床单瞬间被拉出褶皱。他撑起身体,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颊,慢悠悠地打量着顾央。
他视线丝毫不忌讳顾央,慢条斯理地,却仿佛要将顾央刮一层皮下来。顾央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觉得皮肤火辣辣的,挣脱他抓住自己的手,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不知道宋小军爷来这里,是要……”
“你男朋友叫我照顾你,我不就来了?”
顾央一噎,“戚……戚珣他来过了?”
宋引星懒散地笑了笑:“来过,不过很快就走了。看来,你在他心里地位也不怎么样。你们真的是那种关系?”
顾央不明白宋引星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感觉了一下自己身体,松了口气。
发|情热……应该是发|情热已经褪下去了,头也不烧了,身体轻盈了很多。
他想起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酥麻感,头皮还有些发麻,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一定要多囤几只抑制剂。
半晌,他想起什么似的,对宋引星伸出手,“相片……可以麻烦删了吗。”
他记得还有个定时炸弹在宋引星这里,昨天他不小心与的蒋白止碰上,结果落下这么一张暧昧的照片。
如果戚珣知道,必然会发生特别麻烦的事情。
然而宋引星目光缓慢顺着他的脸,挪到他伸出来的手上,勾了勾唇,“我救了你,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昨晚你抱着我,死活不松手,可不是这样一张嘴脸。如今睡了我,便想翻脸不认人,如此背信弃义,真叫我寒心。”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顾央瞬间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
他可还是记得此人在仓库里的种种表现,恶劣至极,微笑的假皮下藏着冰冷刺骨的厌恶,以及淡淡的恨意。
如果不是他,他至于那么铤而走险,用抑制弹吗?
即使顾央脾气好,也无法容忍,更何况,昨天宋引星几乎是在羞辱他了,故意看他因为发|情期艰难挣扎,还用视频恐吓他,这让他对宋引星的初始印象极其不好。
他客气而疏离道:“抱歉,昨晚是意外,叨扰宋小军爷了,医药费我会努力攒钱还给你的。”
“只是医药费吗?”宋引星像是感觉不到顾央对他的排斥,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只油光水滑的大尾巴狼,此刻正慢悠悠地晃着尾巴,“抑制弹单颗一万八呢,小男友。”
他喊“小男友”,不喊前缀,总觉得怪怪的。毕竟“戚珣的小男友”,和“小男友”,听起来似乎格外不同。
顾央一个哆嗦,被那“一万八”一砸,差点叫出声来。
天呢!他怎么就欠这么多钱了!
“对不起宋少,我……我没这么多钱……”
他软着声音,似乎有些局促不安,柔软得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动物,怯生生地抬眼看人,咬唇道:“要不……我先回去上学,我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还给你的。”
宋引星看着他轻轻震颤的眼瞳,莫名其妙想要摸一摸。
他是那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人,于是趁顾央还在发愣时,手便往他眼睛靠过去。
顾央却反应很快,猛地向后一躲,结果躲得太快,睫毛不小心被宋引星拔掉一根。
顾央额角央筋一跳,方才摆好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这人什么毛病?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顾央似乎是被拽疼了,瞪着一双漂亮眼睛看向宋引星,汩汩地冒出点水汽,脸上有些恼羞成怒的神色,但是只是一闪而过,就匆匆低下头。
宋引星被他瞪了几眼,忽然起身,将衣服扔到顾央脸上,“愣着做什么,走吧,送你回学校。”
顾央坐上他的车时,还有些恍惚。他本意是十分抗拒与宋引星共处一室的,并且,昨天仓库的事情让他觉得宋引星很危险。
与戚珣、丁宴都不同,他无法看穿宋引星的想法。可是他一出门,周边一片荒山野岭,只有几辆军用吉普停在路边,以及一辆看上去便价值不菲的军用SUV。
“宋少。”
门口的医生见了他,纷纷打招呼,有士兵驻守,也纷纷向他敬了个礼。
宋引星回礼的时候,原本松散的站姿会忽然绷直,像是一棵挺拔的松树,脸上的笑容会收起,让他原本有些轻浮的面孔显出一些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还不上车的话,就把你抛在这里了。”宋引星看出来顾央似乎有些抗拒,手撑在方向盘,朝他施施然一笑,“上车吧,小男友。”
顾央心里衡量了一下利弊,最后木着一张脸上车。
上车时,宋引星居然没再说话。他表情平静地开车,倒是很恪守开车时不说话的规则,令顾央一时间有些迷茫。
车里面有很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很舒适,更意外的是,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小鼻嘎点大的小狗玩具,看上去蠢萌蠢萌,一路上摇摇晃晃地,倒是十分可爱。
加德王立学院外种了一大片郁金花田,好在路程并没有特别远,顾央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快开至学院的前面一条街时,宋引星忽然不紧不慢地踩住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路边顿时有行人惊讶地望向他们,对这辆军用SUV指指点点。
顾央抬起一双眼,有些不解地望向宋引星。
做什么?
顾央是个耐性很好的人,但是他目前只觉得人生从未有当下般如此煎熬,仿佛屁股上冒了火,让他对回学校有种归心似箭的迫切。
宋引星一回头,就看见顾央看着自己,蓝宝石似的漂亮眼睛里满是疑惑,看得人心头一热。
他不经顾央同意,便将手伸过去。车内空间太狭小,顾央想躲没躲掉,被他摁住了的眼尾,往上一拉。
一双原本看上去温温和和的眼睛,瞬间被宋引星拉成狐狸眼。
顾央惊呆了,他下意识地“啪”地一下,拍开宋引星的手,平时总爱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的脸像是终于暴晒过头的水泥,终于皲裂出一道裂缝,又惊又怒道:“你干什么……!”
“不装了?”宋引星用一种看新奇玩具的期待眼神在看他,一副迫不及待,想要把他玩坏的恶劣表情,悠悠然吐出三个字:“小狐狸。”
顾央身体一僵,“……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引星挑了挑眉,松开手,眼神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浮现一小块阴影。
他看上去像是一个苍白的瓷器,适合被人放置在橱窗中观赏亵玩,弱气得似乎根本不会反抗,整张脸素白,只有唇瓣那一点胭脂似的红。
……看上去,很想咬。
宋引星忽然靠近,顾央像是被吓到一般,往后靠,然而宋引星只是帮他调整了一下安全带,只是擦肩而过时,他的呼吸轻轻打在雪白的耳垂上,让顾央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宋引星垂着眼睛,看那一小块嘟嘟的肉,轻笑一声,在他耳畔低声耳语道:“是吗?我可不知道戚家一个普通柔弱的小仆从居然会枪。”
他开玩笑似的:“不会是哪里来的卧底吧?”
顾央眼瞳不自觉地缩小了一下。
然而此时,窗外却忽然传来声音,两个人皆是一愣,嘈杂的闹市中,有人喊道:“小顾警官!”
顾央到现在也没能理解自己能够看到世界这本书的原理是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结果就是他已经看到了,已经知道了一切。
他看到了那么多人背后的故事,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事不关己地旁观着。
但也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内心的硬壳突然就被撬动了,光从外面泄露了进来,他见到了自己,也见到众生。
他无法控制地从心里油然涌出一股深邃的类似于怜悯的感情,这种感情并非软弱,像是条无声的河流,静静地淌过他的灵魂深处。
他好像终于能够做点什么了。
宋引星终于得到了一个像是原因,又不像是原因的答案。
他的内心相当微妙,有种类似于被谢幕的鲜花所砸中时的那种感觉。
但或许对于他而言,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答案了。
不管怎么样,顾央确确实实地朝他走来过,那接下来,该轮到他走过去了。
不管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就算是会被撞到头破血流。
“你有打火机吗?”顾央拆开了蛋糕附赠的塑料莲花蜡烛。
宋引星回过神来,去厨房拿过来之后,点燃了那只蜡烛,随着火焰的腾起,莲花向四周绽放开来。
他关掉了房间里的灯,所以只剩下烛火慢慢地燃烧着,伴随着电子音的生日歌旋律。
第 66 章 (2000营养液二合一)
吹灭蜡烛之后,顾央让宋引星许愿,杵着脑袋看对方重新睁开眼睛后,他随口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宋引星刚要开口,顾央已经自顾自地说道:“算了,你还是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许愿吗?”宋引星轻声问道。
“还是算了吧,连着许两个人,说不定会被认为是太过贪心,反而一个都灵不了。”顾央淡淡地说道,“而且我也没有什么愿望。”
蜡烛熄灭后,房间里就没有了任何亮光,顾央的面容被浓厚的阴影吞噬,那隐匿在阴影中的神情,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薄纱遮掩,只剩下隐隐绰绰的轮廓。
宋引星沉默了下来,也没有再说什么。
顾央见避无可避,只能道:“你们在做什么?”
红发男生胸前的名牌写着“林烨”两个大字,他瓜子脸,一双眼睛狭长地眯起,看上去有几分小帅,却颇为不怀好意。
乍一看,眉宇间甚至带着一股贱气,看着令人莫名手痒,十分想要抽他一巴掌。
顾央手指抽动一下,仍然不动声色。林烨呵呵道:“还能做什么?看他不顺眼,教训他一下。喂,你就是戚少的小仆从吧?”
“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听说你爬上了戚少的床?就你这平板身材,要肉没肉,还惨白着一张脸,一副短命模样,真是磕碜。”
他故意靠近了几分,顾央立刻后仰,林烨笑眯眯道:“这周有迎新舞会,到时候班所有学生都会参加,班的学生,如果没有邀请信,就不可能入场。我猜,应该没有人会邀请你吧?”
“毕竟戚少可不承认你这个‘男友’,他巴不得和你撇清关系,免得脏了他的眼。”
他喋喋不休,顾央却注意到跪在地上的男生,男生应该是个,身后的窗户上还贴着两张脸,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三个人长相气质相似,一头褐发,看上去像是三兄妹。他们担心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男生,看向林烨的目光带着强烈的憎恨,像是两只还在发育期的幼兽,磨着还并不锋利的爪牙。
他们也注意到了顾央。顾央回到教室时,前段测试的成绩刚好发下来了。
班级里顿时一片沉重气氛。虽然大家嘴上说着不在意成绩,但若是考得好了,在自家少爷小姐面前也更有脸面。
双胞胎凑过来,“央哥,你考得怎么样?”
顾央看着自己的成绩,“不怎么样。”手中的试卷却被抽走,双胞胎顿时咂舌,“60分?我都比你高一分,央哥,你是不是不擅长学习?”
“什么叫不擅长,怎么说话的?”另一个立刻给了他一肘子,“学习又没用,人家这是不屑于把自己的精力放在无用的事情上,擅长这种算术题有什么用,我去菜市场买菜又不需要微积分和导数……是吧央哥?”
他刚露出一个殷勤的笑,身旁的双子却“咦”了一声,“央哥,这些大题你居然都会做?可是为什么前面的小题反而扣分了……前面的应该更简单吧?”
顾央把试卷从他手中抽出来,用笔杆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含糊道:“粗心而已。孟边水,不要乱拿别人东西。”
又顺便敲了一下孟飞鹄的额头,“学习怎么没用了?不学习,小心以后被别人骗,都还像个傻子一样替人数钱。”
孟飞鹄瞬间捂着额头,有些委屈,孟边水不吭声似地低下头,却是一副认错的表情。
两个双胞胎是蒋家的仆从,哥哥叫孟边水,性格稍微沉稳一点,弟弟则叫孟飞鹄,性格跳脱。他们成绩不好,却很擅长体育,放学后的篮球场总是能出现他们的身影,也能听见不少尖叫着为他们打气加油。
加德王立学院中的阶级地位依次顺排:红,黑,白。其中红色大都为王公贵族,豪门世家,黑则为这些人的仆从,白色则是靠成绩升上来的特优生。
红>黑>白。在这其中,又有全校仅有四张的金色铭牌,分别颁发给了F4。
不过即使是同一阶层的,地位和名声也有不同。像是眼前两个,在仆从和特优生中便是极其受欢迎的。
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双胞胎,他们的性格也很随和,大大咧咧,哥哥长相偏阴柔一点,弟弟更为阳刚,却都长得十分出色。
弟弟还有些不服气,他倔强地扬起头,用一种清澈且愚蠢的目光瞪着顾央,右耳的耳钉如他发光的大脑一般闪耀,“学习本来就没用嘛……学好了又没奖励。难道我下一次分考高了,央哥你就会接我的巧克力了?”
“……”顾央眉眼间露出些许无奈,他翻了翻孟飞鹄的试卷。
天呢。十四分,怎么做到的?
孟飞鹄看见他露出那种于心不忍的表情,“你……你干嘛露出那样的表情?”
孟边水看不下去了,言简意赅,“央哥嫌你蠢。”
“什……!”孟飞鹄差点跳起来,“不蠢的!央哥我不蠢的!真的!我哪里蠢了!!!孟边水你别拱火造谣!!!”
顾央压根不信,他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数字,怀疑孟飞鹄以后能被人骗得裤衩都赔掉,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你,你如果下次能考及格,我就吃一口。”
“什么?”孟飞鹄眼睛一亮,顾央补充道:“不过不能是巧克力,别的小饼干什么的都可以。”
孟飞鹄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跳起来,化身热血男高,跑回座位上,“哐当”一声拉开椅子,便低下头唰唰唰地开始做题,一副势必要将笔尖擦出火星的模样。
孟边水看了他一眼,扭过头来说:“抱歉啊,他确实不太聪明,上一次是我们不好。”
他怀揣着一点不可见人的小心思,想在面前展现得成熟一点,清了清嗓子,“我……我们不知道瘦猴是要找一个的麻烦,他说你找他麻烦,说了你很多坏话,我们都在蒋少手下干活,想着帮一下兄弟,谁知道……”
顾央轻轻地“嗯”了一声,孟边水懊恼地挠了挠头,他知道肯定介意,只能悄悄地抬眼睛,耳垂红红的,有些局促,“能、能做什么得到你的原谅吗?”
自从上一次厕所斗殴事件过后,这两个目睹了顾央将瘦猴砸进镜子中的“壮举”,便莫名其妙地崇拜上了他,开始了死缠烂打求原谅的模式,一下课就围在顾央面前。
顾央想着下课想好好看书,准备考试,“你们别打扰我就行。”
他说话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攻击性,落入孟边水耳里,却如雷贯耳。
……他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孟边水一脸晴天霹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耷拉下来,像是一只得不到营养、忽然蔫吧的草,失魂落魄地拖着脚步回到座位上,嘴里似乎幽幽吐出一个苍白的魂魄,石化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风干。
顾央:“……”这个学院里没有正常人吗?
男生穿着蓝色的制服,胸前没有佩戴校徽,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背景是一片群央色的天空,透过巨大的天窗映照着他,十字架的窗棂在他身上投落一层阴影。
他沐浴在一层柔和而模糊的光线,看上去仿佛一个朦胧的梦中人,背后天窗有白鸽呼啦啦地掠过。
加德王立学院的教学楼建筑都是雪白色的皇宫样式,精美至极的花纹游走着,他低着头,眉宇间端的是平和耐心,看上去柔弱乖巧,敛眉顺目地听着林烨说着什么,然后扭头向他们望过来。
对视的一刹那,他们怔了一刹那。
男生缓慢抬起眼睫,露出一双漂亮如蓝宝石般的眼睛,看上去乖巧,然而眼底却弥漫着一股漫不经心,以及一缕不是很明显的厌倦。
他像是对眼前这些场景习以为常,却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就像是走路遇见挡道的狗,嫌烦,但是也只会站在那里不等,等狗自己识趣地离开。
一瞬间,野性的直觉击穿了两个人,他们像是两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挤在窗户边,望向顾央的目光瞬间带上了恳求,眉宇间都是焦急与恳切,轻轻地拍打着窗户,口型是:“求求你,救救我们的哥哥。”
戚珣问:“为什么来这么晚?”
顾央低着头,“被人拦了一下。”
戚珣不悦地皱了皱眉,冷笑一声,阴阳怪气,“你可真是招蜂惹蝶。”却扭头对旁边的另一人冷冷地道:“查。我不希望下次还有这种事发生,耽误我的行程。”
头顶上的铜枝吊灯晃晃悠悠,眼前仿佛笼罩着橘黄色的夕阳下,顾央像往前一样,给戚珣端茶倒水,却一直没有抬头。
戚珣只能喝得下顾央泡的茶,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在个人生活上,他格外地麻烦多、事儿精。
顾央一边在脑海中过考试的题库,一边端茶倒水,一心二用,然而坐在对面的人却似乎有些不满,过了好一会,才沉声道:“阿珣,这就是你家的小仆从?”
他声音淡淡的,带着冰一般的质感,语气淡然,却分明是在找茬挑刺:“原来他竟然不知道要与客人打招呼么?”
……这个声音!
顾央微微一惊,猛地抬头,眼前,分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脑袋瞬间轰地一声,炸了,满脑子只剩下四个字,“麻烦大了!”
他刚刚还想要贴进去看,但目光也在警惕地看向四周,远远地一个长发的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中,还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
他是听小弟说过,冯小春的女儿就在他们学校读书,但不怎么去那里。
谢坞没想到这么巧都能撞上。
大家同是校友,加上对方还是个女生,谢坞怕撞上尴尬,而且他这次过来是想看看这个也许可能大概会成为他未来嫂子的人,这让他怎么能够面对对方的女儿啊?
这里已经是街道尽头的死胡同,谢坞左看右看,先是把顾央塞进了旁边的一堆纸板箱后面,自己又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夏椿刚刚放学回来,他今天难得没有工作,所以想着回来看一眼他的母亲。
走到店门口时,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仿佛进去这个动作都需要聚攒很大的勇气。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走进去,旁边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掉落声。
他缓缓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和被纸板箱砸了一头往外跑出来的顾央对上了视线。
第 67 章 第 67 章
夏椿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
突然间他缓缓伸出了手,朝着顾央往自己这边招了招。
那个姿势摆明了是让他过去。
但顾央就不。
他同样是面无表情地木着张脸,一点都没有被抓包到的自觉。
然后下一秒,又一个纸板箱砸在了他的头上。
戚珣看着顾央那张茫然的蠢脸,愈发烦躁。
空气中依稀还能闻见蒋白止丝丝缕缕的气味,是冷淡的龙涎香。
他厌恶顾央身上沾染其他人的气味,这让他觉得脏极了——他是一个洁癖患者,既然顾央现在还属于他,他就不允许顾央身上有雪松林以及硝烟以外的气味。
他眯起眼睛,下命令似的:“转身。”9的带来的刺激感让戚珣脑袋一片空白。
怀中的躯体温热柔软,皮肉下隐约可以闻到雪松林融化后淌在雪地上的清香。
戚珣只感觉近日来连绵不断的烦躁被一扫而空,大脑一片轻盈,四肢百骸中仿佛有暖流流淌,整个人似乎被浸泡在温泉之中。
调查显示,越高的伴侣,受印象的情绪,乃至体质就愈加明显。
尤其是对于渴求的来说,高浓度的无异于猫薄荷。
更遑论抱着,脸直接埋在人家里整整一夜——以至于后面戚珣抱着顾央,渐渐地意识不清。
简而言之,戚珣爽晕过去了。
他最近接了个短片拍摄,经常要片场学校两边跑,忙得脚不沾地,每天睡觉时间不足五小时。
可他一心想要挣脱戚家对畸形的控制,他父母对他扭曲的期望,因此无论多苦多累,都硬着头皮强撑着。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独立,不然在与戚家这个庞然大物对峙的过程中,他随时有可能满盘皆输,更糟糕的是……当年的事情再一次重演。
——就像是顾央五年前背叛他那样。
他醒过来时,顾央已经穿好衣服,焦头烂额地收拾着凌乱的校医室,嘴里忍不住念叨:“天啊我们居然在校医室里睡了一晚……天啊护士小姐昨天是直接离开了吗?天啊……戚珣是狗吗?嘶,好疼。”
他一转身,就和戚珣面面相觑,当即闭上了嘴。
戚珣差点气笑了,从床上坐起来,磨了磨牙,“顾央,你皮痒了?”
顾央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才道:“无论如何,以后不能在外面这样了……”
戚珣神色冷下来,“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话?我的哥哥,还是我的仆从?”
顾央睁大了眼睛,可当他被不耐烦的戚珣板着肩膀,压在床上,整个人抖了一下,“等一下,小珣……”
“不等,等什么?”戚珣闻见了他身上的蒋白止的气息,张开嘴,亲吻上裸露在空气中的,接着露出犬牙,慢慢地叼住那块肉。
“在班过得一定不好吧,跟我来班怎么样?”
戚珣咬着他的,眼中逐渐被某种深沉的眷恋占据。
顾央被迫扬起头,脖颈处的弧线苍白而脆弱。他的身体一下瘫软,呼吸困难,手指痉挛地攥住被单,却还是强撑着咬牙:“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哥不想跟我呆在一起吗?哥不是喜欢我吗?”戚珣鼻腔中都是顾央的味道,眼睛舒服得眯起来,像是一只被顺毛的大猫。
他舒服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又开始用一种诱哄的语气撒娇般说道:“跟我一个班,每天都能看见我,还不会在班受欺负,也不会莫名其妙地和不认识的男人勾搭上了……”
他描摹着一副看似很美好的图景,顾央却摇了摇头,“不行,我考进来的成绩只能达到班,我……”
“我一句话的事情。”戚珣说。顾央再见到丁宴时,是周三的下午。
加德王立学院每学期有安排游泳考试,他们今天来提前准备训练,然而,游泳馆却不对他们开放。
班主任皱着眉,“为什么?我们已经预约上了——”
安保的语气冷漠,“是么。或许是机器出了鼓掌。”继而又浮现一个假笑,“劳驾老师带着一群小鸡仔跑了大半个校园了。”
班主任愕然,他脸色变化几下,而耳畔响起一个声音。班的一个老师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嗤嗤发笑,“文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游泳馆这种地方,是不能给班的差生用的。”他表情惬意,“我们班今天要游泳考试,班就别脏了我们泳池的水了,毕竟你们班不知道是什么歪瓜裂枣,万一让我的学生沾染上皮肤病就不好了。”
班主任——文意一抬头,眼神就沉了下去。
班的这个老师与他不对眼很久了,两个人是同一所大学,曾经是同一个实验组的,文意负责了实验的绝大部分,上至每天泡在实验室到十二点,下至论文撰写以及反复修改。
——可偏偏最后的一作在导师的授意下,变成了另一个人。
文意深吸口气,“贺老师,班的学生开学有体检过,没有人有皮肤传染病。”
“况且,游泳馆里有整整4个泳池,我们只是借用其中一个,怎么也影响不到班的同学,”
班的班主任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不悦,可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好啊。”
他一扭头,丁宴抱着双手,眸光闪烁不清,斜斜依靠在泳池入口前,语气懒散:“游泳馆这么大,还差这二十个人么?”
丁宴对于身材管理十分重视,腹部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窄腰被黑色的泳裤收住,看上去盛气凌人,黑色的小卷毛在阳光下泛着点棕。
他浑身上下都是薄肌,线条有一种流畅的美,看着不像是一个柔弱的,倒能和媲美。他嘴上说着,眼睛却跳过了文意,一动不动地盯着顾央,笑着道:“别显得我们太过寒酸。”
顾央没有注意到他。双胞胎站在他身后,弯着腰,小声对他说:“央哥,你会游泳吗?”
顾央摇了摇头,另一个双胞胎像是怕他紧张一样安抚他道:“没事,很容易的,游一下就会了……”
他们与顾央的距离差了五根指头,丁宴没听见他们说话,却莫名觉得碍眼极了,死死地盯着他们,眼神更冷。
与戚哥在一起还不知足,结果还要出来沾花捻草……浪|荡。
顾央换好衣服出来时,丁宴站在泳池岸边。两个人擦肩而过时,丁宴却忽然转身。
他微微一笑,毫无心理负担地伸手一推,顾央就这样被他推入水中,“扑通”一声溅起了满池水花。
两个听见水声,一转过头来,大惊,“央哥!”就要上前去救人。
丁宴记恨着上次与顾央的矛盾,又厌恶着他和两个有说有笑的模样,脸上无光,因此铁定了心要折腾他,报复他,要让他记住教训,不再随意沾花捻草……
“你做什么!他不会游泳!”
震怒的声音传来。
“可是……班有特招生,如果我进来了,会挤占他们的名额,这对他们不公平。”
顾央又开始用他那愚蠢的善良了。戚珣想,世间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都是权力的游戏罢了。
“怎么?”他阴恻恻地笑了一下,“你又想勾搭上谁?”
“我没有……”顾央坚强地反驳,他不知道戚珣又是发哪门子疯,“我被人堵在厕所,昏过去了,一醒来就在这里……”
戚珣:“呵,这么说来,还是蒋白止主动将你抱过来的了?顾央,你以为蒋白止是什么人,他今晚有一场重要的宴会,你的意思是,为了你,他连那场宴会都不参加了,是吗?”
“你以为你是谁?值得他为你驻留?你不会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吧?”
他抱住顾央,锋利的犬齿往顾央的身体里注射,顾央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一下乱了,忍不住叫了一声:“啊!”
临时的过程总是漫长且痛苦的,苦涩的硝烟味慢慢浮现,将原本清冷的雪松林包裹住,接着强制压下,慢慢侵入。
顾央刚醒来,浑身绵软无力,就这么被戚珣压在床上,又进行了一场临时,脑子里一时都是嗡嗡声。
房间内都是喘气声,一声粗重,一声压抑中带着一点哭腔,顾央的手胡乱抓着空气,被戚珣一手扣下,十指交扣地压在床上,顾央原本清冷的雪松林气息逐渐被硝烟味占据,从内到外,严丝合缝,他脚背一下子绷直,弧线如拉紧的弓弦。
“呃……疼……戚珣你轻一点咬……”
他艰难顶着戚珣沉重炽热,如毯子一样严严实实压下来的身体。连求饶都是轻飘飘的。
可他越温柔,越柔软,就越想将他压在床上。
撕碎他,碾烂他,将自己埋进他温暖的血肉之中,再也不分开。
雪松林和硝烟气息交杂着飘逸出来。软得发腻的叫喊,偶尔夹杂着几声粗口,隔着门扉,清晰又模糊地传进蒋白止的耳朵里。
门外,蒋白止不知道站了多久,手里一根烟已经燃尽,烟尾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垂下眼睫,漠然地用皮鞋将烟踩在地上,碾得粉碎。
“疼了也不知道要跑,光叫喊有什么用,就这么随便给人咬?”
他冷嗤一声,不顾手上的烫伤,将刚刚沾染到的一点血液缓缓地碾在指腹之间,转身就走,眉宇间都是冰封似的冷淡。
“无趣至极。”
女生走过来和他合照,但因为是异性,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顾央学着她的样子,朝着镜头端庄地比了个剪刀手。
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拍完照后他们就继续吃饭,顾央看起来对于他身上的饰品很感兴趣。
那也是一个合作品牌寄来的,夏椿就往后别了下头发,给对方去看自己带着的耳钉。
“两位客人请往里面走。”服务员礼貌轻柔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有新的顾客进来吃饭,夏椿本来没有在意,但看清过来的人是谁时,他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错愕。
贺明安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走了进来,他手上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看着面对面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时,脸上的笑意像是霜一样固住了。
第 68 章 第 68 章
夏椿放下手里的筷子,默默看着贺明安。
他们之间相顾无言。
“明安哥,他们是你的同学吗?”被贺明安牵着的小男孩倒是在这时候开口了。
夏椿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站了起来:“我已经吃好了,就先走了。”
他也不知道是在和顾央说,还是和贺明安说,总之在抛下这句话后,他就离开了这里,那背影和落荒而逃似的。
“这就吃饱了吗?胃口还真是够小的。”男孩扫了眼桌上还剩下大半的菜,然后抬头看向顾央,“央哥,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贺桐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烨脸色难看地吓人,他几步冲上前来,就想要把顾央从后面拽出来。
但一条手臂稳稳地挡在了他面前。
顾烨一点点转头,双目赤红地盯着宋引星。
他们两个身量差不多,都是顶级的硬件配置,一个高傲,一个沉稳,碰撞在一起时像是在争夺领地的雄兽。
顾央目光奇异地看着他们,嘴角依然挂着柔和的笑意。
“宋先生。”顾烨勉强忍下怒气,冲宋引星点了点头。
虽然宋家和顾家两家实力相当,但宋引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掌权人,不像他还处处遭人掣肘。
虽然没必要多低眉顺眼,但最起码的分寸还是该有的。
特别是眼下,父亲居然把那个私生子提拔了上来,让他进入集团和自己分庭抗礼。
一想到这里,顾烨忍不住烦躁起来。
以前一直看不起的人,到关键时候居然反咬了他一口,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难以忍受。
而现在,罪魁祸首就在他的眼前。
这几天他几乎是成为了圈里所有人的笑柄。
对一个有妻有子的老男人爱而不得,转而去找上他儿子当替身。
这事情已经称得上是猎奇了。
但他又实在是百口莫辩,因为是他当场亲口说有几分相像是顾央的福气。
可他明明说的就是顾佳辛啊!为什么从顾央嘴里说出来以后就变成了顾顾城?
顾烨咬着牙,杀人的目光落在顾央身上。
但对方好像没有丝毫察觉。反而是弯着眼睛冲他笑了一下。
明明是和以前没有任何差别的笑容,但就是透露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就像是阴湿而又琢磨不透的雾一样。
看着还有点邪门。
顾烨不免有些惊疑不定。
他一直以为顾央就是个窝囊脾气,满脸穷酸样的废物,不管怎么压榨都闹不出什么动静来。
怎么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既然已经到了,那就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宋引星平淡开口,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随手揽过顾央的肩膀将他带了出来。
顾央心里一动,笑容更加甜腻。
这么护,还说不喜欢。
呵,口是心非的男人。
顾烨脸色更是差劲。
这次的商业会谈,他原本只需要去指定地点等着就行,但为表诚意,他都拉下脸凑到对方家门口了,居然被这么羞辱。
要不是那个私生子逼的太紧,他急于表现,怎么可能来受过这种气。
“宋先生是在给我撑腰吗?”顾央往后瞟了眼顾烨,然后笑着垫脚,跟宋引星咬着耳朵问道。
“你是这么想的吗?”宋引星也笑了一下,却是反驳,垂下头用同样大小的音量,“顾烨心气太傲,真要合作,还是得杀一杀锐气。”
“这点我赞同。”
顾央非常认真地点点头,顾烨这逼就是个天龙人,从小生活环境优越,养成了他目中无人,趾高气昂的性格。
自己心头有个白月光就算了,还硬要玩替身。
跟这种人渣谈恋爱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也不知道原身是怎么想的。
最后还真让他熬出he。
但这种he才膈应人吧。
顾烨这次过来是为了谈宋家名下一块位于黄金地段的地皮。顾氏集团对此势在必得,因为这关系到他们后面商业圈开发的计划。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宋引星必然会要抬价,顾儒康要求顾烨在预算内拿下这块地皮。
这也是顾烨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反过来,如果顾烨把这件事给搞砸了,那么他在顾儒康那里的评价会更加劣势。
想到这里,顾央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于顾烨这种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将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全部夺走更能报复人的事情了。
一瞥到顾央侧脸兴致昂扬的笑容,顾烨整个人都不舒服了起来。
那天被当场打脸的震撼感又涌了上来。
“这地方还挺不错的。”
顾央上下打量着着这周围的环境,有模有样地点评道。
“这位小先生眼光就是好。这还是当年宋先生买下来的地皮。”
前来陪同的负责人连忙附和着夸赞道,他老远就看到这位长得格外好看的小先生和他家老板举止亲密。
那可是生人勿近的宋先生啊。
能做到这地步,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宋引星轻轻挑了下眉毛,似乎对于顾央突然的夸奖很感兴趣。
顾央没有回他,而是用脚尖在地上轻轻一划,语调带着几分很轻的神经质:“特别适合杀人抛尸。”
负责人营业化的笑容立刻僵硬在原地,他很干地打着哈哈:“这位小先生真是幽默。”
但话毒理不毒,这一片在城郊,少有人烟,又没有安装摄像头,确实是有这样的隐患。
只是这话总不能当面说出来。
顾烨闻言脸色更是难看,毕竟自己正要谈这块地皮,觉得对方这么说就是在故意膈应他。
他冷笑一声,相当刻薄地嘲讽道:“这件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你这辈子也接触不到这种层面的东西。”
他懒得和顾央再废话,心里还是瞧不起对方,觉得多讲一句话都是在自降身份。
顾烨决定直接切入正题。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反而是宋引星先被顾央的话给逗笑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的话,这块地就送给你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负责人震撼地睁大了眼睛,顾烨脸上更是如同地震变成一片废墟。
就连顾央,原本看戏一般的表情上,也流露出了几分震惊。
他在说什么?
但明显宋引星并不是在开玩笑,因为他让负责人直接拿出了今天准备好的协议,然后在上面非常流利地签好字,在金额上非常潇洒地签写了个零字以后,转头交给了顾央。
虽然还没有理解过来情况,但顾央已经下意识地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一下!宋先生!”才反应过来的顾烨惊慌喊道,他的声音甚至都破音了,“你不能这么做。”
但顾烨说话期间,顾央已经签好了字,他把协议还给宋引星。
宋引星冲他笑了下,并没有接下:“后续的手续我到时候再跟你沟通,这个就放在你那里,当作证明。”
顾央有几分恍惚地点点头,在顾烨目眦欲裂的眼神中将那腥风血雨的纸张折好塞进了星里。
原身,难道是救过宋引星的命吗?
为什么他会这么大方啊!
顾央不太理解。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个结果简直是……
太好了。
要不是场合不合适,顾央觉得自己都能够笑出声来。
他翘起嘴角,迎上顾烨简直可以化为刀子把他戳死的目光,对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无比柔和而漂亮的笑容,然后把头轻轻靠在了宋引星的肩膀上。
但那双漆黑的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顾烨。
“宋先生,不管怎么说,这里的地皮我们很早之前就在协商了,但你现在却出尔反尔,将它擅自给了别人。”顾烨都快要气炸了,他现在极力压抑着才没能让自己当初甩脸色走人。
开玩笑,要是拿不下这里,他真的就要让那个私生子踩在头上了。
“我知道,但我现在已经把他给顾央了,总不好再出尔反尔一次吧。”
宋引星轻描淡写地说道,却用很亲昵的称呼去叫顾央的名字。
明明是第一次叫,但却有种莫名的缱绻。
顾央也不说话,乐得看现在这一场面。
“而且,你也还是可以继续去谈,只不过换成了顾央而已。”
没错,确实是这样。
而且相较起来,和顾央这个商业小白谈价格更加有利。
但从私心上来说,顾烨这么都接受不了,自己居然要向这个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低头。
一时间,他脸色青青红红,不知道该如何表示。
夹在中间的负责人也被快要受不了这让人异常尴尬的情势,毕竟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促成和顾家的合约,没想到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这算不算是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
看着那个沐浴在阳光下,仿佛开了层柔光滤镜的漂亮少年,负责人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但心里想归想,他现在也只能尽力缓和气氛:”不如先继续逛逛,还有几个地方没看过呢。”
毕竟不能在这里开罪了宋家,加上他本来就是要来考察,顾烨只能铁青着张脸继续往前走。
里面是几栋已经停建的楼层,当时负责的人就是因为资金链断裂所以无法继续,只能紧急脱手。
看着看着,宋引星突然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吗?”顾央看着他的笑容,非常感兴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长辈说过的一件趣事。”宋引星笑着指向放置在那里的,切割石料用的锯盘,“以前有些混黑的,想要撬开别人的嘴,就会把那些人蒙上眼睛绑在木板上,打开锯盘一点点切割上去,在等待的恐惧中毁掉对方的信念。”
这话说的意有所指,但联想到宋家的发家史,在加上道听途说的一些传闻,顾烨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能够听出来。
宋引星这是在威胁自己。
警告他为了这块地皮,不要对顾央做出过激的行为。
想到这里,顾烨更加气闷。
但顾央眼里却闪过了非常隐晦而压抑的兴奋之色,他弯起眼睛,轻声的呢喃中带着很深的意味:“宋先生说的,确实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很适合用来作为一些人的惊喜礼物。
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
摇摇欲坠的,不断倾斜的。
图书馆的入口传来接近的脚步声,虽然刚刚已经响起了下课铃声,但这个时间点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他松了下手指,吹进来的风帮他翻开了下一页纸张。
白色窗纱飘动着,半遮半掩着他的面容,只能从身后的阳光中勾勒出隐隐绰绰的身影。
明明是那么温暖的阳光,但被它照着的人却依然显得冰冷无比。
走进来的顾央似有所感,抬起了头。
第 69 章 第 69 章
“你没有去上课吗?”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引星只能用这句话开启话题。
“嘘。”顾央将手指轻轻放在唇边,“我逃课了,不许告诉别人。”
宋引星沉默地走上前去,看着顾央怀里的书:“你怎么还在看这个。”
“他们会进行一场奔赴向死亡的大迁徙,这是旅鼠流淌在血液里的自杀本性。”
顾央轻轻念着那段话,他的表情看起来是要笑,但又显出一种更加隐晦而深刻的嘲讽,以至于十分别扭。
“你刚才,在说什么?”
听到那几个字,顾顾城的脸色顺时间变了,不自觉就流出趁得上可怕的阴沉。
“说你是个凤凰男啊,难道不是吗?”
顾央的神色天真又无辜,似乎不理解对方在生什么气:“你当年穷到结婚时连房子都买不起,最后还是妈妈出钱买的。”
“还有顾氏集团,当初你创业半途合伙人跑掉了,资金链断裂,都是妈妈拿钱给你补上窟窿。她把所有的资产都用来支持你的事业,没有她的话,你以为你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吗?叫你句凤凰男有错吗?”
“顾央!”顾顾城惶恐地吼道,试图用音量让对方闭嘴,脖子都涨红了一片,看着风度全无。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没用的狗叫的越大声。
某些人即使给他爬到很高的位置,穿得人模狗样,还是改不了骨子里那点卑劣的性子。
真难看。
“你当年能追到我妈,应该是费了不少力气舔上去的吧?”顾央叹了口气,满脸苦恼,“但你后来把小三带进来的时候可不是那副嘴脸。”
“在那里义正严辞地说是什么年少时候的真爱,弄得好像是我妈棒打鸳鸯一样。“
“那小三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个跟我一样大的小孩。”顾央歪过头,随手揽过同样听傻过去的顾佳辛,亲昵地凑到他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耳语,“就是你啊,私生子。”
吃软饭,出轨,任由小三逼走原配。
所以他真的是不能理解了,在书里这对狗男女到底是凭什么可以洗白,主角受到底为什么可以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家庭?
“你,你……”
顾顾城脸都气成了猪肝色,语无伦次。
他根本想不到顾央居然敢把这件事给捅出来,他以后还想不想在家里立足了?
“顾央,你这个狗杂种在说什么?”
顾佳辛脸都青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听过,毕竟在一周以前他甚至不知道他还有个就比自己大了几个月的哥哥。
所以他下意识觉得对方在胡言乱语,一时间气急攻心,都忘记了身上的伤口,没过脑就想着对顾央动手。
顾央反应很快,身体一沉把顾佳辛往下压,然后抓住他的头发把往反方向扯过来,毫不留情的力道痛得对方惨叫一声。
但顾央显然觉得这还不够,扣着他的脑袋就往墙上砸过去,边砸边笑:“听不懂人话是吧,我是说你才是那个狗杂种。“
哐哐几下下去,顾佳辛人都给砸懵了,他没想到顾央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居然还敢打他。
他发了狠地往后伸手想要挠人,却被顾央握住他的手腕反手别到了背后,同时用足以将他头发薅下来的力度继续去扯他。
顾佳辛被迫狼狈地弓起背,连连惨叫。
卧槽卧槽。
邵贤脸上写满了震惊。他连连用手推旁边的瓜友白陆平,试图传递一下自己震撼的情绪。
纵使他也经历了那么多豪门撕逼,但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直白的,当着外人的面,连他老子的脸面都不顾了。
简直比昨晚那场还要震撼。
好精彩,这是他们可以免费听的吗?
“顾央,你还不赶紧把你弟弟放开!”顾顾城站在原地跺脚,无能狂怒,但并没有上前制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感觉,但凡这时候他敢上去,这大孝子一定会连着他一起撕,和自己的儿子当众撕打。
传出去他还要不要混了?
顾佳辛被扯得头上绷带都散了下来,原本缝合好的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看着十分惊险。
他根本没想到顾央力气居然这么大,被拽得头昏脑胀,原本嚣张的气焰都熄得差不多了。
“疯子……”
顾佳辛不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个骂不还口的受气包突然间就变成了这幅样子,但他现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啊对对对,我就是个疯子。”
顾央把顾佳辛拽上来:”之前当老实人被你骑到头上来,现在我不干了,懂了吗?”
““你在我面前这么横,不就是觉得爸爸会给你撑腰吗?但他为什么现在不过快来帮你呀?宝贝儿子都被打成这样子了。”
“因为他在怕我,怕我连他一起打了,丢他的脸。”
被揭穿心事的顾顾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只能冷着脸故作深沉。
还是白陆平他们看着实在有点过了,出于那么点抹不开的交情上去拉架。
邵贤把顾佳辛挡在身后,白陆平架着顾央,把撕扯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
说实话邵贤上去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发怵,生怕这小疯子杀红眼了连他一块撕。
他日常中明里暗里少不了纷争,但一般都是阴着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原始直白的画面。
好在对方还是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停了下来。
“诶,有事就说事嘛,好端端动什么手啊。”
顾央很短促地笑了一声,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邵贤:“我说两位叔叔,这事情你们凑什么热闹。在一边好好看戏不好吗?被你们拦着,更精彩的事情我都做不了了。”
还有更精彩的?
邵贤的吃瓜之心瞬间燃起,看着这个一把年纪了还混不吝的,白陆平皱着眉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场合。
邵贤自然没有混账到这个程度,况且他和顾佳辛还算有几分叔侄情,自然是继续做个和事佬。
“贤侄啊,叔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大家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像你叔偶尔火气上来了也会打儿子,但打完半夜都睡不着觉,心里那个痛的啊,所以不管怎么样,使用暴力总是不对的,我们要以和为贵。”
年轻时就靠着野路子混出来的邵贤一番谆谆教诲,酸得自己牙都要掉了,但他觉得自己刚才一番话发挥相当不错。
顾央的笑容愈发甜蜜:“叔,前提你那儿子得是你亲生的对吧。我假设一下,如果说是你妻子红杏出墙,你这么多年都替别人养了儿子,你还能以和为贵吗?”
过于诛心的言论让邵贤心里一突,关键是他这人脑补能力特别强大,很容易想多,一想到儿子那和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跟他没有丝毫关联可以证明的长相,忍不住就内心惶惶,面露菜色。
“噢,我这也只是随便假设一下,叔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呀。”顾央见有机可乘,自觉失言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神态间愈发像朵毫无心机的小白花,“毕竟也有可能是当年生完以后抱错了,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真假少爷的戏码嘛。”
邵贤:“……”
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这孩子,是真的想要平等地创死在场的每一个人。
现场气氛陷入了奇怪的尴尬中去,顾央继续手上的工作,那架势好像打算把顾佳辛彻底薅秃为止。
偏偏顾佳辛在他手里就跟只小鸡仔一样,除了惨叫毫无还手之力。
顾清文安安静静地站在楼梯转折的台阶上,由上而下,没什么表情地观看着客厅里这一场鸡飞狗跳的闹剧。
直到剧幕已经到达了最高潮,再演下去就收不了台,也没什么意思了为止,他才不紧不慢,一步步地走了下去。
他的双手轻轻扶在顾央的肩膀上,不容置疑地往下按,示意对方松下手。
“爸,我先把顾央带回房间休息去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没有等顾顾城发话,也没有去慰问一句狼狈不堪的顾佳辛,只是对着邵贤和白陆平点了下头示意,然后就这么揽过顾央上了楼。
顾央比他预料的要听话,乖乖地松开顾佳辛。
但刚要转身时,顾央又是一脚,踹在了顾佳辛身上,把对方踹得往后一倒。
“不好意思,脚滑。”顾央无辜地笑了笑,无视顾佳辛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跟着顾清文上了楼。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顾央停了下来,他好像拼命想要憋笑,但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整个人跟没骨头一样靠在顾清文的胳膊肘上,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乐子。
“有这么开心吗?”顾清文捞着他,语气非常温和地问道,两个人动作亲昵地像是对关系极好的兄弟。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等终于笑够了以后,顾央依然闷在顾清文身上,语调轻盈地回答。
“嗯,都看到了,说实话挺蠢的。”顾清文用不变的语气点评,内容却相当锋利不留情面。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好满意自己刚才的表现,”
顾央直起了身,擦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回忆刚才的画面又笑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报复吗?”顾清文好像被他的笑意所感染,嘴角也带出点浅淡的微笑,“打他们一顿出气?需要我把我的高尔夫球杆借给你用吗?”
“怎么可能。”顾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不趁他们睡觉,直接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来得方便。”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语,但蕴含在其中那股天真的恶意过于纯粹,让人没有办法只当个玩笑话揭过去。
“但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顾央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医院的消毒水,仪器冰冷的响声,还有那张总是含着眼泪的面容,无数零碎的片段折射出光影,交叠着从脑海中不断闪过。
不是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仿佛活生生存在过的,彻骨剜肉的痛意,让他在这一瞬间对自己的身体都失去了掌控权,倾倒着直直往前栽倒,然后被男人扶入臂弯。
猛然从中挣脱回来时,顾央甚至产生了种一脚踩悬空的失重感,他的额角沁出冷汗,还没有对焦上的瞳孔虚无地望着顾清文,用梦呓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会让他们,彻彻底底地痛到骨子里为止,让他们的余生都为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而感到痛苦。”
“哥哥,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顾央牵过顾清文的手,用脸颊机械地蹭着他的指腹,呼吸都有些凌乱,像是溺迫切想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告诉我吧,你的答案是什么?”
宋引星不作声,他都顾不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匪夷所思地意识到了什么。
贺明安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外面的。
上课铃声打响在这时候打响了,贺明安指指外面:“你该回去了吧,虽然会迟到一点,但应该还是比不去要好。”
“那你呢?”
贺明安摇摇手指,表情中带上了点促狭的神色:“我当然是要逃个课了。”
他深深地看了眼对方,但最后也只是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看着宋引星离去的背影,贺明安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但他最后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第 70 章 第 70 章
“你们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有多倒霉。”
谢坞还扯着余白他们在那里滔滔不绝地倒苦水,“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是趴在店门口看了几眼,结果被那家店的老板娘逮着整理纸板箱到七点多。”
余白提问:“顾央不就是把纸板箱给碰倒了吗?你重新叠好不就好了。”
“我倒是想这么简单啊,那个老板娘还说什么,诶哟小伙子你人高马大的,帮我把这些箱子踩踩扁,然后我们一起把它捆好,到时候我好拿去卖。”
陆寂提问:“你不能拒绝吗?这又不是你该做的。”
顾央皱了皱眉,收回目光。
林烨方才说了一大通,他都没有听进去,等到林烨似乎说累了,停下来后,才缓慢道:“林少,可以麻烦你让他不要跪了吗?”
林烨一愣,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生,猛地一抬下巴,扯着一边的嘴角,邪邪笑道:“你一个仆从,敢对我发号施令?你以为你是谁?”
顾央脾气温和地解释:“不是发号施令,毕竟这里是学校,闹成这样,也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表叔都是校董会的!蒋家你知道吗?我表叔和蒋少可有过交情呢!”
林烨嚣张至极,“况且,分明是他们欠我钱在先,我就是让他们跪下了,你又能如何?是他自己答应的,我给一千块,就跪一小时。”
他这是赤裸裸地用金钱,去买他人的尊严。顾央又看了窗户里的两个孩子一眼,他们看上去颇有些憔悴,眼睛下都是乌央色。
顾央自己久病成医,一眼便看出里面的女孩身体也不太好,恐怕是为了医药费才做出如此举动。
他有些厌倦地垂下眼睛,挣开林烨抓着他的手,在两个孩子绝望而凄凉的目光下,他语气平淡地一点头,“抱歉,林少,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烨:“你走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他总觉得这个身上有股奇特的味道,他狗鼻子似地耸了耸鼻,莫名不想让他走。
“我是戚珣的仆从,又不是你的仆从。”
顾央打断他,他垂着眼,睫毛长长地,仿佛黑色的蝶翼,轻声道:“林少,如果我迟到的话,戚少会质问我的。”
他话音落下,空气中那股雪松林般的清香更加明显了,网住了林烨。
林烨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想要遵从顾央的话。那种气味简直像有什么魔力,让人下意识就想要服从。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疯狂地摇了摇头,迟钝的大脑链接回方才的对话。
顾央言至于此,已经很明确了,戚珣一旦质问,恐怕就要揪出林烨了。
林烨面孔一时间扭曲,他家虽然也算是名门,可是与戚家比起来,就不太够看。他是靠着狗屎运和攀亲附戚进的加德王立学院,因此身上还带着股混混似的流氓气。
和宋引星身上的军痞气不太一样。宋引星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被关在鞘里的利刃,乍一看懒懒散散,但是却能从他的举手投足中,看出生死才能练就出的锋芒。
而林烨却像是一个街边流满口水的鬃狗,怎么也上不了台面。
戚家一个指头就能摁死他,他不甘心,眼珠一转,凑过去,忽然说:“不如打个赌如何?”
“你要是能接到迎新晚会的请柬,我就当着你面前狗叫,相反,但是如果你接不到,你就跪下来向我道歉。”
顾央:“……”
他没有再理会他,抱着书,低着头,径直越过。
傻子才打这种蠢赌。
林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扭曲,阴沉沉地死死盯着顾央。
一个竟然敢忽视他?!
他决定去彻底打听一下顾央与戚珣之间的关系,以及戚珣到底如何看待顾央……
如果戚珣真如传言般所说,极其讨厌他的话,他就可以把这人抓起来,叫他再也不敢小桥他,忽视他。
林烨心中恶狠狠地给顾央记了一账。
教室中,兄妹二人看见顾央走远,眼中的希望慢慢消失,最后成为一片白茫茫似的寂静。
他们大失所望。
果然,他们刚刚惊鸿一瞥看到的顾央根本不是真的。
平白无故,怎么会有人愿意与他们扯上关系呢?顾央甚至与林烨对话时都是始终低着头,掩盖着目光的,一副怯懦模样。
也是了,他看上去比他们还要瘦弱,哪有勇气去和红级的贵族豪门争夺?
林烨眼神阴鸷地看着顾央走远的背影,懒得理跪在地上的男生,“继续跪,跪完为止。浪费本大爷的心情。”
他往那个男生头上打了一巴掌,男生被他打偏了头,却只是隐忍不发地低着头,浑身上下肌肉紧绷,却也遮掩不了他的狼狈不堪,眼神中一片死寂。
顾央走得快,他看了一眼班级,发现这居然就是丁宴所在的班。只是丁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不在。
他思忖片刻,来到班走廊的尽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老师,您好。”
进门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竖着油头,脸上的表情傲慢而冷漠,桌面上有放着名牌,写着“贺山”。
他身旁有个学生,胸前也挂着白色的铭牌,一副被训斥得狗血淋头,屈辱至极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是特优生考进来的,可是同样就读一所学院,你们所花费的金额可比其他贵族豪门的低廉多了——你知道他们一年学费多少万吗?”
“十几万啊。你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与他们一样的待遇?”
贺山猛拍桌子,摇摇头,一副怜悯的模样,看着面前被训斥的学生,听到开门声,才转过头去,与顾央对视。
顾央脚步一顿,在看见那张虚伪浮夸的笑脸时,瞬间反应过来。
——竟然就是今天早上补习班前碰见的人!
怪不得眼熟,顾央想起来了,之前在游泳馆前,文意曾经被一个老师恶意羞辱挤兑过,正是眼前的贺山!
贺山施施然地抬起头,看见顾央,皱了皱眉,脸上嫌恶一闪而过,“班的人?班的人跑到这边做什么?”
班与班之间在不同的楼栋,中间用连廊连接,因此班的人都不太欢迎班的人走到这边。
顾央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将方才关于林烨和那个的事情与贺山说,最后道:“老师,请问您可以帮助他们吗?”
顾央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和林烨硬碰硬的资本,况且从体力上看,如果真打起来,他反而容易吃亏。
按照最理智的逻辑去推断,他应该去找老师求助。
只是他没有想到,班的班主任居然就是今天早上补习班的那个人。
他想到早上发生的那件事,眉头微微蹙起,只是很温顺乖巧地低头,没有表露出来。
贺山微妙地沉默了一会,他虽然穿着西装,却没有多么地衬托出他英明神武,反倒有种油腻的不适感,手腕上戴着二手的名牌高价表。
他靠着椅背,表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但是眼睛却上下轻浮地打量着顾央,内心不屑地冷笑一声。
哪里来的班学生,真是蠢得令人发笑。
阶级差异带来的鄙视链并不是第一天存在于学校中。若是普通学校,老师肯定怎么都要管一管的,然而在这样的学校中,明哲保身比什么都重要。
他嗤嗤在内心嘲笑了一会顾央的愚蠢,脸上却露出浮夸的表情,虚伪地笑了笑,“是吗?我没看到呢。小同学,是不是你走错地方了?”
“靠,你有没有搞错……!”旁边的学生听了,一脸震惊地抬头,“贺老师,您不应该帮一下他们吗?他们是你的学生啊!”
他激动地上前走,顾央却伸手把他拦住了。
他抓着男生的肩膀,男生愣了愣,愤怒还凝固在他脸上,他回过头,看向顾央,顾央却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他转过头,看向贺山,“打扰老师了。”
与这种人交流简直是废话。顾央心中有了评判,脚步不带犹豫地离开。
贺山一愣,浮夸的笑意慢慢消散,最后眼神有些阴鸷地看着顾央推门离去的背影。
少年脸色苍白,然而那双银蓝色的眼睛却有那么一瞬间,暴发出极为锋利的目光,像是在砾石中磨出来的刀刃。
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一个被火烈狐锁定目光的猎物,少年最后瞥向他时,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莫名令人感到恐惧。
顾央回到走廊时,还跪在地上,他这才发现身后居然还被人用绳索捆绑着。
班级的门被锁上了,顾央平静地看了一眼,另外两个兄妹被关在里面。
看出来是林烨故意这般的了。
眼前忽然被一道影子遮盖住,他抬起头,看见是顾央,一愣,接着又偏过头去,屈辱似地不再看他。
方才林烨泼了他一身的饭菜,眼下风干得差不多,黏糊糊地黏在五官上,五颜六色的泔水流下,缓慢地淌进他的衬衫中,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脏兮兮的,仿佛刚从臭水沟中捞出来。
他像是知道自己又脏又不臭,不堪其辱地深深埋下了头,内心却有些偏执地想,眼前这个人停在他面前是要做什么?
羞辱他?亦或是捏着鼻子嫌弃地走开?
他深深地埋着头,耳边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哒”声,惊愕地扭过头。
教室的门锁不知道怎么开了,顾央插着兜站在旁边,手中是一根极细的铁丝,看见他惊愕的目光,弯着眼睛笑了笑。
顾央将两个兄妹放出来,他们似乎也很惊讶,见到跪在地上的,就要扑过来,“哥哥!”
赶忙躲了躲,“你们干什么,我身上全是菜……很脏。”
“不脏!”
两个小孩不顾脏污扑进怀里,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有些眼泪,听到这句话时,死死地抿紧了唇。
顾央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地上。
他看着眼前紧紧拥抱的三兄妹,撑着脸,像是在看一副漂亮温馨的油画,想起什么似地叹了口气,接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
“抬头。”他说。
后脊瞬间一股电流猛地窜过,他下意识地挺胸抬头,燃烧的雪松林味道铺面而来,一愣,有些恍惚。
他刚刚怎么就下意识地听话了?
顾央轻柔地给擦脸,一愣一愣地,跟年久失修的破旧机器,他迟钝地眨了眨眼。
眼前的黑发蓝眼,蹲在他面前,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脸,眼睫毛很长,嘴角带着一点安抚性的笑容,帮他擦干净脸上的烂菜烂叶,朝他歪了歪头。
的指尖温润细腻,一擦而过,却仿佛擦起了他某种火花,一路过电似地袭击了他的心脏。
眉毛,眼睫,鼻尖,嘴唇……柔软得仿佛羽毛的亲吻。
“你不觉得脏么?”
他下意识问道,顾央怔了怔,随即笑道:“脏什么,很帅。”
他将手帕塞进手里,反应过来,匆忙道:“你……你帮我们,不怕被林烨知道,找你麻烦么?”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顾央笑了笑:“就当我是一个被你打动的流浪汉,反正身无分文,你不需要为我想太多。”
他笑起来时,流风回雪,轻云蔽日。身后巨大的白窗折射着天空群央色的色彩,十字架倒影被拉得很长,在少年身上,一瞬间神圣无比,而他跪在地上,抬起头时,仿若一个虔诚的信徒。
光是看着少年的笑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荒芜世界里,因为忽如其来的温暖而野蛮生长的血肉的声音。
顾央撒了一个很小的谎,却怔怔地仰望着他,攥着那个手帕。
手帕非常普通,只是,右上角有一小只狐狸,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上去可爱而狡猾。
裤腿上忽然出现了几滴深渍,仿佛有雨从天而降。
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下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手帕上还残留着的香气与温度,如果不是上面残留的污垢,有那么一瞬间,他简直是想将脸埋进手帕中。
“你叫什么……”
反应过来,可是他一抬头,那个少年就不见了。
好似一场风过无痕的梦境,怎么也抓不住,带给他须臾的温暖后,便轻飘飘地消失了。
于是他只能低下头。
慢慢地,慢慢地,将手帕揉皱,目不转睛地死死盯着它。
这件事在若干年后,因为宋引星的无意撞见,而得以真相大白,但柳枫却早已被教育界除名后续也过得相当不如意。
警告结束后,他收回了手,对着柳老师挥手道别:“那我就先走了,拜拜~”
只是他没有看到的是,在他背过身以后,柳枫恍惚地捂紧了刚刚顾央碰到他的地方,原本还在思索为什么自己跟一个男学生谈话还需要避嫌,突然间灵光一闪。
难道说顾央同学喜欢的人……
居、然、是、他?
柳枫脸上露出了五雷轰顶,被劈焦了一样生草的神色。
那、那种事情,不要啊——